趙四丫從十二歲那年就加入了釣魚大軍的行列。四十年來,她釣遍了北大荒的大江大河,也耳聞目睹了大自然芸芸眾生的奇聞軼事,今天不妨向釣友們列舉幾例。

樂趣一:鯰魚釣野鼠

北大荒人常說,山林大,什麽鳥都有。這句話說得在理,在大江大河垂釣的時間長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碰到。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年趙四丫十六歲,已有四年的釣齡了。不是誇海口,那時的北大荒,江河湖澤裏的魚多得是,有水就有魚。釣什麽魚用什麽餌,管用得很。家鄉的前邊有條河,是牡丹江的一個支流。家鄉人喜歡用小泥鰍釣大鯰魚,一釣一個準兒。記得她見大鯰魚的肚子挺大,脹鼓鼓的,出於好奇,便用小刀割開大鯰魚的胃,除了有些小魚外,還經常碰到鯰魚的胃裏有野鼠。讓我感到很稀奇:鯰魚生活在水裏,野鼠生活在岸上,井水不犯河水,鯰魚怎麽能捕食到野鼠呢?奇怪!有時問到歲數的人,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這個人喜歡刨根問底,不弄個水落石出不罷休。一天傍晚,趙四丫終於親眼見鯰魚捕食野鼠的場麵。

那天,趙四丫選擇稻田的一個出水口的河灣垂釣鯰魚,收獲頗豐。隻一個多小時,二十多條一斤多重大鯰魚便把魚簍盛滿了。她收起釣竿準備回家。這時,她突然聽見稻田出水口隔一會兒就嘩啦啦地響一陣子,便朝稻田出水口走來。趙四丫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那兒竟是一汪活蹦亂跳的魚窩,如同燒沸了的水鍋般,尺八深的水裏全是擠擠挨挨的鯽魚和搖頭晃腦的鯰魚,嘩啦啦的水響聲就是它們遊動時發出來的。此處也是野鼠捕食鯽魚的競技場。隻見稻田的土埂上蹲滿了捕食鯽魚的野鼠,都在啃食著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活鯽魚。趙四丫正要看個仔細,奇跡出現了:隻見一隻野鼠嘰嘰地尖叫著,已被一條大鯰魚吞食了。鼠見自己的同伴兒被魚吞食竟毫不理會,照樣爭先恐後地跳下稻田的土埂,去水邊撈鯽魚。野鼠是撈魚的行家裏手,一個個如同貓似的蹲在水邊,見到哪條鯽魚被擠到邊沿兒上了,便嗖的一聲叼住鯽魚的尾巴,把鯽魚拽到岸上,然後倒拖著鯽魚,一直把鯽魚拖到稻田的土埂上再慢慢享用。其實,野鼠被鯰魚吞食都是因大意才失荊州的。它們太專一了,光想美食了,卻沒防範水底裏還隱藏著要捕食它的大鯰魚正等它來自投羅網呢。也就在野鼠捕食鯽魚的一刹那,大鯰魚也嗖地從水底躥出,隻見眼前躍出一道黃斑,跳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野鼠便被拽進水裏,三下兩下,又被吞進肚裏。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正應了古人的一句成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哩!

那次釣魚回家,趙四丫把親眼見鯰魚釣野鼠的趣聞講給同伴兒們聽,大家都勸她把這個趣聞記下來。恰巧學校搞作文競賽,題目是《記一件有趣的事》,我便把親眼見鯰魚釣野鼠的經過寫出來,參加全校學生的作文競賽。還真行,竟得了一個一等獎!當時趙四丫高興得手舞足蹈,心裏話:為啥能得一個一等獎?還不是得益於我的垂釣生活?

樂趣二:夏夜拾老鱉

北大荒的夏夜蚊子多得數不過來,如同轟炸機一般嗡嗡地叫著輪番攻擊,讓人防不勝防。北大荒的夏夜又是垂釣鯰魚的大好季節,若能吃得辛苦,哪晚上都能釣上百八十斤的。故北大荒人抗不住夜裏垂釣鯰魚的**,寧可奉獻自己的鮮血喂蚊子,也要去河套垂釣鯰魚的。那日,趙四丫被釣友說活了心,看他們每晚都能釣一二百斤大鯰魚,一個晚上就能換來一百多個“大白邊”,實在讓她眼饞心熱。心裏想,你們敢豁出去死,我還不敢豁出去埋?正如東北老鄉範偉所說,同樣是生活在一個村裏的男人和女人,差距咋這麽大呢?趙四丫終於下定決心,不能讓釣友們瞧不起,咱們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一切準備停當,她和釣友們騎著自行車上路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去夜裏垂釣,也是第一次吃這麽大的苦頭。雖然臉被紗窗布罩著,褲管兒也紮得緊緊的,蚊子隻能繞著臉嗡嗡地叫,卻始終找不到下口的地方。但雙手暴露在外邊,成為蚊子進攻的目標,又不能鬆開自行車把,隻能輪流用左右手邊拍打邊前進。隻要用手輕輕地一拍,便拍死一層蚊子,手背上便留下一層血!釣友們可能是被蚊子叮咬習慣了,邊拍打著蚊子邊照樣往前騎著車子,一路上隻聽得不停地拍打聲卻我行我素,瞧趙四丫唉聲歎氣的樣子,禁不住取笑道:“熊貨,豁不出孩子套不住狼!你看人家胖丫,隻熬了半個月的晚上就換來兩萬多塊錢,今年兒子上大學的學費不愁啦!我敢打賭,你若是看見那胖乎乎的大鯰魚接二連三地被甩到岸上來,什麽苦哇累呀,啥都顧不上啦!”

真被釣友的話言中了。那天夜裏也真神了,趙四丫帶兩把釣竿竟忙不過來,這把竿剛放下,那把竿便咬鉤了。有時兩把竿同時咬鉤,隻得左右開弓,雙管齊下啦,釣友們見了都羨慕她,說她運氣好,攬鉤。其實趙四丫心裏明白,是她別出心裁,在釣餌上抹了香油。鯰魚老遠就嗅到了香油味兒,哪有不上鉤之理?盡管蚊子咬她沒商量,盡管她忍受著皮肉之苦的煎熬,可她的心裏卻樂開了花,根本沒把小小的蚊子放在眼裏:釣竿不停地往水裏拋,大鯰魚不停地往岸上甩,隻半宿的功夫,二百多斤大鯰魚便歸趙四丫所有。

趙四丫自行車後座上的左右兩個魚簍早已經盛滿了。才得意地收起竿,把剩下的釣餌留給釣友們:“哥們兒,對不起,我要擺駕回宮啦!實話實說吧,就你們那釣餌,多喂半宿蟻子鯰魚也不會買你們的賬!”有個釣友聽出了門道,跑到她的釣餌筒前嗅了嗅嚷道:“怪不得趙四丫攬鉤,她在釣餌裏和了香油!”趙四丫借著月色沿著河灘騎著車子信馬由韁地往家趕,甚是得意。騎著,走著,突然覺得自行車的前輪一打滑,好像碾壓上了什麽東西,差點兒把車子放了片兒。趙四丫跳下車子仔細一瞧,是一隻已經死了的老鱉,它身上密密麻麻地叮了一層蚊子。怪了,老鱉是讓蚊子叮死的?細想,肯定是這麽回事兒!她小時就聽村裏老人說,老鱉和蚊子是死對頭,可它又不得不冒著生命的危險爬到沙灘上產蛋,所以有些老鱉的蛋產完了,也成了蚊子的犧牲品了。不管這隻鱉是怎麽死的,反正讓她拾到了。鱉肉可是大補呀,不用說,明個又有下酒的菜了,怎能不樂?趙四丫也顧不得蟻子的叮咬了,扯下圍在頭上的紗窗布,把老鱉包好放在車後座上係牢,繼續騎著車子往家奔。

北大荒的夏日亮得早,趙四丫趕到家時已經東方魚肚白了。五丫見四丫的兩個魚簍都盛滿了大鯰魚,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又見車座子上紗窗布裏包了個鼓囊囊的東西,忙問包的是何物。當四丫告訴她是路上拾的老鱉時,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她連忙給魚販子打電話,把兩簍鯰魚以一千元的價格推給了魚販子。接著又開始收拾老鱉,準備讓四丫用紅燒鱉肉下酒解乏。可惜她燒了近一個小時,仍沒把老鱉肉燒爛,急得她跑進裏屋嘟囔:“老鱉燒不爛咋辦?”此時趙四丫已躺在**睡著了,朦朧中仍在做著驅趕蚊子的夢,便信口笑道:“用蚊子燒!”五丫真把她的話當真了,從洗鱉盆裏抓起一把蚊子扔進鍋裏。沒曾想趙四丫的話真管用了,加了蚊子的老湯隻一支煙的工夫就把老鱉燒爛了。早上五丫叫她起來吃飯時仍在嘟囔:“你告訴我的偏方真管用,不一會兒就把老鱉燒爛啦!”“什麽偏方?”“用蚊子湯燒老鱉呀!”趙四丫猛然想起自己說的夢話,真就歪打正著地管用了,隻覺得好笑。心裏挺美,嘴上卻沒這樣說:“別把這個偏方傳出去,我還要申請專利呢!”五丫聽了卻不以為然,隻是竊笑。是笑她的小題大做?還是笑她自私?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