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稻田裏往外放水了,就等到田地幹後,便可以收割水稻了。一天,小弟說:“我領你去撿魚。”“說得倒輕巧,魚那麽傻?眼睜睜地讓你撿?”趙四丫問。小弟瞪大了眼睛認真地說:“真的能撿到魚。每當稻田放水後都能撿到魚的。不信,我領你去見識見識。”
說走就走。小弟把趙四丫領到稻田地排水渠讓她看,隻見排水渠一段一段的沒有了水。有水的地方,也是一窪一窪的,就像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鏡子,排列著映照著藍天。小弟讓趙四丫仔細看,除了一汪水,她啥也看不見。
小弟把趙四丫領到近前,讓她細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水坑裏全是擠擠挨挨的魚。鯽魚翻白了,嘩嘩地拍打著水,鯰魚也顯得煩躁不安,張著扁嘴,擺動著胡須,有的還叼著同類的尾巴,有的被擠得幹嘎巴嘴,又無可奈何。還是泥鰍魚有辦法,拚命往泥裏鑽,留下的泥眼如同彈孔。他倆脫掉鞋襪,跳進水裏往岸上拋魚。小弟專撿鯰魚拋,趙四丫怕鯰魚咬手,專撿鯽魚拋。小弟笑她膽兒小,讓她勇敢些。趙四丫壯著膽兒伸手去抓鯰魚,抓到它的尾巴,一撲棱,把她嚇得坐在水裏。屁股底下有啥東西在拱,伸手一摸竟坐在一條大鯰魚的身上。費了好大勁兒,才掐住它的腮,把它從屁股底下拽出來。
這回趙四丫膽大了,和小弟一樣專撿大鯰魚往岸上拋。突然,趙四丫覺得腿肚子上被啥東西盯著,疼得發癢。她以為是被蠓蟲叮的,順手拍了一下。這一拍不要緊,又把她嚇個腚墩兒。趙四丫摸到一個圓鼓鼓,軟綿綿的東西。回頭一看,那醜陋的東西像個小黑球,死死地盯在她的腿肚子上,怎麽拽也拽不掉。趙四丫忙喊小弟,讓他幫忙弄掉它。小弟見了卻笑了:“不要怕,它叫螞蟥,也叫水蛭。專叮人血喝,是名貴的藥材呢。你先挺著上岸,我自有辦法對付它。”
趙四丫爬出水坑,趴在地上等著小弟處理。隻見小弟操起一隻鞋,往螞蟥的身上拍,越拍那螞蟥越緊縮,卻不肯鬆開叮在肉裏的嘴。她急了,伸手想把它揪下來。它就像釘在腿上似的,怎麽也揪不掉。小弟說:“別揪了,揪是揪不掉的。剛才是我拍的輕,它才不肯鬆口。這回我重點兒拍,看能咋樣。”說著小弟又撿起一隻鞋,啪啪地猛拍,越拍越重,眼看著它承受不了疼痛了,一點兒一點兒的,把釘在肉裏的尖嘴往回縮,一直縮到球裏。吧嗒,黑球掉在地上,趙四丫的腿肚子上被叮出一個血洞,汩汩地往外冒血。鮮紅鮮紅的。小弟說:“別怕,我有辦法止血的。”說著,他隨手掠了一把叫仙鶴草的葉子用手搓碎,敷在趙四丫的傷口上。神了,就那麽一丁點兒的仙鶴草的葉子,就把傷口上的血止住了。小弟說:“仙鶴草能止血止痛,也是中藥。不信你看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都有記載呢。”“你咋知道這麽多種草藥的知識?”“都是偷著翻書,看爺爺的藥書學的。那裏麵還有著好多中草藥的圖畫呢。有時間你也看看,偏方治大病。”聽小弟這番話,她對他更是刮目相看了。
此時,他倆拋在岸上的鯰魚和鯽魚少說也有二百多條。望著活蹦亂跳的魚兒,趙四丫犯愁了,“這麽多魚,用啥工具往回弄呢?咱倆啥也沒帶呀。”“我自有辦法。”小弟說著跳上岸,奔柳條叢走去。不一會兒他帶回幾根帶叉的柳枝條兒回來。趙四丫愣住了:“這幾根柳枝條兒就能把這麽魚運回去?”“當然嘍,你看我咋辦,你就咋辦。”隻見他把魚按住,用柳枝條從魚鰓穿過去,從魚嘴拽出來:“這樣不就把魚穿成串兒了嗎,有多少魚也會弄回家的。”說著,他開始往柳條上穿魚。趙四丫也學著他的樣子做。“你穿鯰魚,它嘴大好穿。我穿鯽魚,它嘴小不好穿。”。她按小弟說的做,專撿鯰魚穿。也就穿了個把鍾頭,他倆穿四串魚兒。拎在手裏沉甸甸的,哪串魚兒都有十多斤重。他在前,她在後,拎著魚往家走。
走到水渠口時,小弟突然停住了。用手指著剛剛幹涸的水坑說:“你來看,咱倆弄不弄?”趙四丫一看,頓時明白了。剛剛幹涸的淤泥裏布滿了彈孔般的泥眼兒,如同篩子眼兒似的密集。“咱倆弄這麽多魚,都強帶回去,你還想弄泥鰍魚?你還能脫褲子來裝魚?”小弟聽她這無意中說的話,受到了啟發:“還是大姐聰明。對,我就用褲子往回裝。”說著他真的脫下了褲子。趙四丫一看他沒穿**:“你就這樣光著屁股往回走,見到村裏人羞不羞?”“羞啥,頭一低就過去了,說啥我也得把這窩泥鰍魚弄回去”。
他抽掉鞋帶兒,把兩個褲角紮牢,便拎著褲子跳進泥坑。隻見他不停地往四周扒著淤泥,坑口越來越大。大約扒了半尺深,隻見坑裏露出了臉盆大的一窩泥鰍魚,擰成辮兒似的在一起纏繞著。小弟說:“你撐著褲腰,我往裏裝魚。”趙四丫跳進坑裏,雙手撐著褲腰口,如同撐著一個大口袋。小弟捧著一球一球的泥鰍往褲子裏拋。臉盆大的坑裏越往下挖泥鰍魚越多,不知能有多深。直到褲子裏裝滿了魚,坑裏的泥鰍還沒見底。
小弟瞅著四處亂鑽的泥鰍說:“大姐,我發現你白眼仁發黃,就證明你肝不好,這些活泥鰍魚能治肝病。俺東院的李大爺天天喝大酒把肝喝壞了,他就找我爺爺,問能不能治。”我爺爺看了看他的白眼仁兒說:“還沒到治不了的程度。這麽辦吧,你早午晚分別吃七條小泥鰍,要活著吞食。兩個月後,再看看吧,或許能治好。”“李爺爺信了爺爺的話,每天早午晚都吞食七條小泥鰍。兩個月後他到醫院做了B超,他的肝病竟然好了。你說神奇不神奇。所以,我勸你每天也吞食七條小泥鰍。”“我沒什麽肝病,吞什麽小泥鰍啊,我不吃。”“剛才我是看到你的眼睛便知道你有肝病。你把手伸出來,我便能確診你有沒有肝病。”
趙四丫把右手伸出來給他看。(中醫大夫把脈,分男左女右)他扳著她的右手擦著手心,“你看你的右手邊,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咋不一樣?”“別人的右掌邊都不發紅,你的右掌邊發紅,都快紅到掌心了,這就是肝病的征兆。再把左手伸過來給我看看。”趙四丫把左手伸給他,他讓趙四丫自己看:“我不是瞎說吧,你的左掌邊也發紅,也快紅到掌心了。你別不信,從今天開始,你也每天早午晚各吞食七條小泥鰍魚。從現在就開始吃。”說著,他選擇七條小泥鰍,放進礦泉瓶子裏。“你把它放進礦泉水瓶子裏幹啥,那礦泉水還能喝了嗎?”“用礦泉水洗一洗就是消毒殺菌。泡一會兒,你再吞食。”十分鍾過後。他從瓶子裏倒出一條泥鰍說:“張開嘴。”她剛一張嘴,他就把泥鰍塞進她的嘴裏,捂著她的嘴說:“啊——”她剛一“啊”,泥鰍就鑽進了她的肚子裏。趙四丫沒啥感覺,隻覺得涼涼的。“好,繼續吃。”他接二連三地把剩下的六條泥鰍全塞進她嘴裏,也不用他捂嘴了,她一閉嘴便咕嚕一聲全吞進肚裏。“記住了,往後自己想著點兒堅持天天吃。不出一個月你的肝病保證能好。”他說的神乎其神,她卻聽得雲裏霧裏。但她真的相信他的話了。姥爺是鄉間中醫,龍王爺的兒子都會水。他的孫子也不能差哪去。不就是每天吞三次活泥鰍嗎?有啥難的,吃不好也吃不壞。這樣一想,趙四丫當即拜小弟為師了。他卻真的擺出老中醫的派頭兒:“遵醫囑服藥,不得有誤。”說完這句話,他自己也笑了。“這都是跟我爺爺學的。他每次給病人開完藥,都說這兩句話。你看我學的像不像?”“真有你的!”趙四丫朝他胸前打了一拳。“鬼機靈,我算是服了你了。”
說到這裏。小弟跳上岸,東張西望地尋找著什麽。突然他看到不遠處有個女孩子,在豆地裏摘豆莢,便大聲喊:“胖丫姐,你來!胖丫姐,你來!”胖丫姐直起身子問:“小弟,你要幹啥?”“這裏有一窩泥鰍魚,你別摘豆莢了,用筐把這泥鰍魚裝回家去吧!”“我不去,你光著屁股不嫌羞,我還嫌羞呢!”“我倆這就走,我倆走後你再來行不行?”“你倆快走吧,等你倆走後,我再去。”胖丫答應了。
趙四丫和小弟跳上岸。用草莖把盛魚的褲子腰口紮緊。她試了試,大概有四十多斤重。“你能扛動嗎?”“沒問題。這四串魚你拎著,我扛這個魚褲。”說著,他低頭鑽進褲襠,真就把褲子裏的泥鰍魚扛起來了。
還是小弟在前,她在後。他怕滴水的“魚褲”把衣服弄髒,索性赤身**地扛著“魚褲”往家走。走到村頭,大人孩子都瞅著他倆,小弟卻滿不在乎還大聲地唱起歌來:“誰的家鄉,在中國的最北方。那裏四季分明,冬天最漫長。春有百花兒開,夏有稻花香。秋有明月照,冬有白雪裝。哎呀,我的故鄉黑龍江……”小弟的歌聲傳得很遠、很遠。讓趙四丫感到奇怪的是,村裏的大人孩子不但沒笑他,還誇他的歌兒唱得好,為他鼓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