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不知道的一段故事,準確來說,我隻知道前半部分。
燕歸繼位之後的兩年,先前的皇子公主陸陸續續都傳來病重的消息。
兩年之內,盡數死光。
除了我這個被留在宮裏的不算公主的公主還活著。
我們都知道,這是燕歸坐穩皇位的手段。
彼時的我隻因如今的事比原著早了許多年而奇怪,但看這兩年係統並未發出任何警告,漸漸地就放寬了心。
隻有一次,就是他登基的兩年後,我問燕歸,先前廢除的先皇諭旨中有一道,是我與賀惟弈的親事,如今可否重新下一道聖旨。
那晚他在同我下棋,愣了好久才說:“等戰事結束。”
我便心心念念地等著褚霄凱旋,原著裏有寫那場戰役,是個必勝的仗。
我們果然贏了,可褚霄卻抗旨了。
燕歸讓他屠殺俘虜,六萬條人命,一個不留。
褚霄不會答應的,前線果然傳來了賀惟弈抗旨不遵的消息。
我跑著去找燕歸,在他下朝的路上堵他,問他為何要下這道旨意。
他眸子很冷,問我:“燕羽,你想幹政?”
“那是六萬條人命,他們的君主或許有罪,可他們無罪,六萬人啊。”
我不能明白,燕歸雖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治國有方,他為何會下這個命令:“陛下若赦免這些人,天下會歌頌你是個好皇帝。”
“這是你的心願嗎?”
他冷不丁地問了我這麽一句,我想了一會才想起來,是好些年前,我為他擋了一劍,醒來後他哭哭啼啼地說什麽都會為我做。
我那時說,好啊,那就等你當上皇帝了,滿足阿姐一個心願。
他竟還記著。
我答:“是的,陛下,這是我的心願,放了那六萬人。”
他隻扔下一句:“燕羽,你別後悔。”
我那時想啊,為何會後悔呢?
可我沒有想到,那六萬人放了,燕歸沒有放過褚霄。
他在上朝時說軍令如山,賀惟弈抗旨不遵,該罰。
我去找燕歸,被拒之門外。
賀將軍為了給兒子求情,跪在雨中一整夜,我與他一同跪著。
這地可真涼啊,我還來著葵水,暈倒在地上。
再次醒來便是半年前,忘卻了一切。
褚霄說,他回京之後賀府掛滿白幡,賀將軍因雨天跪地引出舊傷,昏迷三日後病亡。
臨死之前還在問:“弈兒平安回來了嗎?”
賀家軍憤怒不已,隨褚霄一同殺入宮中。
燕歸坐在大殿的龍椅上,像是在等他一般,殿內空無一人。
他這是在請君入甕,讓褚霄坐實了造反之名。
他料定褚霄近不了身,殿內落下十餘個暗衛,褚霄落了下風。
他私自動用了時間暫停,一劍刺穿燕歸的胸口。
宿主死亡,自動重啟,然而係統崩潰,讓我來到了十年後,讓褚霄進入不了賀惟弈的身體。
燕歸於褚霄而言,是殺父仇人。
周圍暫停,小水人再度出現:“恭喜兩位解鎖全部記憶,也找到了係統崩潰的原因,那麽接下來就請拯救他吧。”
“我們該怎麽做呢?”
“解除燕歸心裏的仇恨與反社會,讓他真正感悟人間真善美。友情提示一下,原著到這裏就結束了,也就是說你們可以隨意增加情節,隻要是合理的,能達到最後的結果就都可以哦。”
小水人小時候,我問褚霄:“它的意思是我們無論做什麽都可以嗎?”
“好像是。”
這就好辦了啊!
我奮筆疾書一個晚上,把寫好的策略依次說給褚霄聽。
首先,我們要知道燕歸心裏想的是什麽,所以我需要讀心術,這樣更容易在他麵前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這樣我們還剩兩次保護機製。
既然我們可以編寫接下來的劇情,那就寫一些他遇刺受傷的情節,創造個傻白甜的姑娘救他,無論他對她多麽惡劣,她都不離不棄。
這不就好了?
褚霄看著我的策略沉思一會說:“可……你是這篇文的女主啊。”
哦,也對。
那我救他?
“不行!”褚霄冷了臉,“我不同意。”
我歪頭看他,忍不住笑道:“怎麽,吃醋啦?”
“沒有。”
我噗嗤一笑,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卻穿過他的身體,什麽都沒摸到,心中一片失落:“褚霄,如果我們回去了,你會來找我嗎?”
“當然,不止找你,我還要娶你。”
“誰要嫁給你了?”
“你啊,不是你讓我去和先帝求的婚約?”
我扭過身不看他,臉紅得發燙。
我倆鬧了一陣,我把寫好的策略在燭台燒了個幹淨,小翠問我在燒什麽,我說:“練的字。”
我向小水人要了讀心術的技能,但隻能在燕歸心理防線薄弱的時候聽見,但他的心理防線很少有薄弱的時候。
比如現在,我和他同桌吃飯,我和他說今日的豆腐味道不錯,燕歸什麽反應也沒有。
我又說:“白閣老的嫡次女,白嫣然,陛下有印象嗎?”
見他沒說話我繼續道:“眾多貴女中,我認為她是最配賀小侯爺的,陛下意下如何?”
“你定吧。”
我幹活利索,第二天就召見了白嫣然。
人如其名,巧笑嫣然。
女方見了,男方也該見一見,但我如今是後妃,私見外男屬違反宮規。
又是在晚上吃飯,我問燕歸:“賀小侯爺那邊……陛下政務繁忙,若是沒時間,就把他召來乾明宮,我與他說上一說?”
我特意選的乾明宮,燕歸平時下朝都會在那見大臣,應該並無不妥。
隻聽燕歸冷笑一聲,看向我的眼神像個利刃,他像是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說出來的卻是:“你定吧。”
縱使我做足了心理建設,但真的見到賀惟弈的時候還是心一顫。
畢竟褚霄頂著這張臉,讓我喜歡了好些年。
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的可以與燕歸平分秋色。
隻是,他比燕歸溫和許多。
褚霄見我看呆了,湊到我跟前擋住我的視線,冷哼一聲,雙手抱臂道:“別看了,你男朋友在這呢。”
我輕咳一聲,瞅他一眼。
“皇貴妃。”賀惟弈禮數周到地向我行禮。
我亦回禮:“賀小侯爺。”
按理說,我倆現在的關係見麵確實有些尷尬,但賀惟弈現在已經不是褚霄,他又失憶了,所以我倒沒有覺得多尷尬。
看賀惟弈麵色如常,他應該也沒有。
我單刀直入:“陛下前些日子和我說你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紀,我給你選了幾個,正好讓你也看看。”
小翠把我挑好的畫冊呈上,為首的就是白嫣然。
“這白嫣然你應該也認識,白閣老的嫡次女。樣貌是極好的,性子溫和,知書達理。我個人認為是最好的人選,門第與你也般配。”
賀惟弈隻淡淡地看了一眼,垂眸道:“微臣想出去看看,遊曆山水,不想婚配一事,讓娘娘費心了。”
“等你成親之後,可以和美嬌娘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個伴兒不是?”
他今天第一次看我,目光繾綣溫柔,他問我:“娘娘需要微臣娶妻了,是嗎?”
我一愣,聽他繼續道:“若是娘娘需要,微臣便娶。”
沒由來的,我鼻尖一酸,趕忙將目光移向別處。
緩了一會才說:“賀小侯爺若想出去遊曆,可以往西北走走,聽說那裏有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該是極好看的。”
賀惟弈離開之後,我在乾明宮坐了很久。
“我們平白無故占用了原主的身體,完成任務離開後,他們連記憶都沒有,前十幾二十年都是空白的。褚霄你說,這對他們會不會不公平?”
褚霄回答不上來,我也是。
若是放在以前,我隻會嗤之以鼻地認為這不過是一本小說的角色而已。
可如今的他們,是活生生站在我麵前的人。
我如今讀古人寫的書籍,隻覺得滾燙,這大概就是文字的力量。
深入人心。
下午的時候,燕歸來了。
第一句話就是:“和你的老相好敘完舊了?”
字字帶刺。
我順著他說:“嗯,敘完了。”
隻見燕歸眉頭輕皺,眼中冰冷更甚。
他涼涼勾唇,眼底寒光乍現:“你如今已是皇貴妃,別再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
“臣妾有什麽想法?”我仰頭問他,“這不是陛下您親口說的嗎?”
他俯身掐上我的脖頸,手卻沒用力,惡狠狠道:“燕羽,你最好別激怒朕。”
我還是怕的,我承認。
於是我說:“那又如何?”
語氣輕佻,眼神挑釁。
餘光看見小翠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以前應該也是這樣。
——她當真是對賀惟弈念念不忘,隻見了一麵就變成了這樣,看來以後還是不能讓他倆見麵。
我:“?”
我看著燕歸緊緊抿住的嘴,這是……他的心聲?
這麽惜字如金的一個人,內心戲這麽多?
為了確定剛才不是我的幻覺,我又作死地問他:“陛下也都說了,臣妾已入後宮,難道還怕臣妾同賀惟弈私奔了?”
屋裏的氣氛陡然凝固,燕歸擰著眉,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看著我,眼底一片寒冰。
——燕羽,別仗著朕喜歡你,你就敢胡作非為。
我結結實實地愣在原地。
燕歸喜歡我?
燕歸看了我良久,砸碎桌上茶碗,帶著怒意拂袖離開。
過了好一會小翠才敢收拾碎渣,身子抖得像篩糠。
等她退下後我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褚霄坐在一旁嘖嘖兩聲道:“震驚成這樣?”
我把目光移向他,指著門外:“他他他……他喜……”
我半天說不出話,褚霄幫我說了後半句:“他喜歡你。”
怎麽會呢?什麽時候呢?
“我是他姐啊!”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兩個字。
“隻有四分之一血緣關係。”
“那也是有,”我看著褚霄,“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你早就知道了?”
褚霄沒有否認,晲了我一眼:“也就你看不出來,人家都喜歡你十幾年了,比我還早。”
最後一句,滿滿的醋意。
我在空氣中嗅了嗅故意道:“誰家醋缸打翻了?”
對於燕歸喜歡我這個件事,我是非常震驚的。
我一直以為,他對我是依賴,因為我在他五歲的時候就陪著他,一路陪他走到了如今這個位子。
他娶我,也是為了報複賀家,因為賀家原來擁護的是太子,而我又與賀惟弈定了親。
可褚霄告訴我,燕歸很早以前就喜歡我了。
我受劍傷昏迷的那一年,他守在我身邊一天一夜,猩紅著眼睛拉著我的手,求我別離開他。
夏季炎熱,我愛吃自製的葡萄冰沙,他便去禦膳房偷葡萄,悄悄放在我床前,讓我睡醒就能吃到。
“感動了?”褚霄問我。
我沉默片刻,搖頭:“他的喜歡太畸形,我接受不了。”
我不是狗血言情劇的傻白甜女主,我想要的,是普通又幸福的愛情。
就像褚霄,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知道了燕歸喜歡我,我之前的那些方案都要作廢。
我開始思考和燕歸講講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的可行性。
褚霄點頭讚同,問要不要給我搭一個戲台子,讓我上去演講。
我謝謝你。
這怎麽辦呢,我該怎麽感化燕歸,讓他一心向善呢?
我又不是菩薩。
學一千零一夜也太慢了,我想早點離開。
想不出來我就發愁,發愁就吃不下飯,連著幾日的飯菜都是隻動了一兩口。
在第四日時,禦膳房的主事求見。
一見麵就顫顫巍巍地跪在我麵前,說要來請罪。
我滿頭問號。
“陛下說這幾日的飯菜不合娘娘胃口,命我們前來請罪。”
燕歸這人,真能給我找事。
我讓他們起來,是最近天氣時熱時冷,我腸胃不好,故而吃得就少。
可以每日飯後根據天氣送些小食過來,又寬慰了好幾句,他們才安下心來。
當天下午,禦膳房就送來了解膩的涼粥。
我和褚霄說,打算曲線救國。
他問我這麽個曲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