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文明發展到近代,煉金藥水這種煉金術產物變成家喻戶曉的消耗品,魔法科技造物如飛空艇、蒸汽列車、氣動車也不是什麽過於罕見的奇珍,就連神秘學典籍都能在一般貴族的書架上找到,“禁忌魔法”對於施法者這個群體乃至對於擁有一定學識的人群而言,自然也不會是什麽了解門檻太高的領域。

事實上——象牙塔或是賞金獵人協會、又或是正神教派的藏書館中,都能查得到各類魔法的施展咒文、符文原理、所需耗材、魔法陣圖等等材料文獻,與禁忌魔法相關的資料也並不是特別罕見。

一言以蔽之,“禁忌魔法”這種曾經被各係施法者當成底牌的魔法學識,已經不再隻能被少數人壟斷,而是變成了能在特定群體內部正常流通的常識。

金斯利這個黑魔法師不僅能認出風法師格洛麗亞·暴風施展的“禁忌魔法·風之歎息”,還能正確解讀其原理、並大致判斷出格洛麗亞能持續運轉這個魔法的時間,便是得益於這種流通。

也正是因為施法者們互相之間都挺了解對方能施展得出的禁忌魔法,四連發“黑暗吞噬”的楊秋才把現場觀戰的三位宮廷法師震得不輕。

高階施法者在極限狀態下,能在半小時內連續施展兩次禁忌魔法,中途需要以魔藥輔助恢複精神力,且事後必須迅速在安全環境下進入冥想、保持精神狀態穩定。

連續施法四次、中間毫無停頓,這實在太過刷新三位宮廷法師的世界觀——更離譜的是,放完四次禁忌魔法的楊並未露出任何疲態,甚至像是才剛剛完成熱身一樣,氣勢洶洶地往城中飛去!

“傳奇級的精神力,難道是沒有盡頭的嗎?”

這個疑問,同時在三位宮廷法師心中升起。

很遺憾,楊秋此時完全沒有空閑為他們解答。

“低語者”教派的作為,已經惹火了楊秋。

“於眾目睽睽之下公然獻祭參戰士兵,是沒打算讓參與守城的軍士留下活口——反正陣亡士兵的死因可被歸咎到攻城之戰上。”

飛越城牆的楊秋,將精神場擴大、掃向整片城內備戰區域。

不出意外地……他探查到分成三隊、鬼鬼祟祟躲藏在三座建築中的百來名邪教徒。

投放到城牆上那四名把自身性命也當成祭品的邪教徒,隻是第一批炮灰。

楊秋揮動龍骨法杖,三道魔法陣圖同時在他身前成型,又同步消失。

被他掃到的三座建築中,地板石磚被頂開,建築內部空間被驟然湧現的鋒利藤蔓填充,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三隊邪教徒盡數被刺穿身軀,身體上留下大小不等的空洞。

驟然發難的楊秋沒看那三座建築第二眼,閉目感應城中氣息。

他畢竟不是最擅長精神側魔法的幻術師,想在囤積了不少不同邪神崇拜者的城中精準找到“低語者”的氣息並不容易。

“如能解決圍城之困,三萬士兵的代價……並非不可承受。”

麵上平靜,內心如翻滾著岩漿的火山口般躁動的楊秋,盡可能抽離無用的憤怒情緒、理智地思考敵人有可能采取的策略。

“若即使如此仍舊不能解圍……那至少可以讓入侵者,也就是我,見識到他們反抗到底的決心。”

“若能以難以承受的代價逼我讓步,割讓羅布鎮以南的土地作為停戰賠償——不,不對!”

楊秋猛然睜大眼睛。

在他的感知中,約莫有七十平方公裏的克裏克城範圍內,讓他感覺不適的、有不穩定能量波動的點,其點與點之間分布範圍仿佛有某種既視感,隱約讓他察覺到不妙。

克裏克城是座常住人口超過五十萬的大城市,東麵臨水,餘下三麵皆是大平原。

因早年經曆過被外敵入侵、三麵城牆八道城門皆被攻破的慘烈遭遇,重建後的克裏克城封死了北、西兩麵城門,城牆加高加固,隻留下南麵和西南麵合共三道城門供人通行。

如今這三道城門皆被亡靈大軍圍堵,東麵港口也被骷髏船隊堵住,城中之人無法外逃,隻能作困獸之鬥。

而這,也是楊秋故意推動的——不知疲倦的玩家大軍攻下城市絕壁要不了24小時,這麽點時間裏,以本土統治階級那弱雞的組織動員能力,絕沒那個本事把城中禍害到哪去。

一旦城破,亡靈大軍和堵港口的民兵隊同步進城,城內治安要不了兩個小時就能穩定下來,城中居民遭遇的動**威脅也能被控製到最低。

現在,楊秋飛越城牆進入城內,在他那源源不竭的、仿佛真就沒有極限的精神力探查下,城裏確實也沒見著有大量的人群聚集、暴動,絕大多數居民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家中。

也正因如此,因探查範圍過大而“精度”大大下降的精神力,才能較為鮮明地發現那古怪的、不合常理的、點狀分布的能量波動。

腦中將這些產生能量波動的點連上線,構成了一座——所有神秘學典籍中都會注明高危、禁忌、禁止字眼的,超大型獻祭陣圖。

其獻祭範圍,幾乎覆蓋了城中所有人口密度最高的區域……也就是外城區!

楊秋胸口那座本來就沸騰不已的活火山差點兒沒當場爆發。

“很好——你們這幫雜碎,確實激怒了老夫!”

楊秋怒極反笑,立即在腦中逆推這座幾獻祭陣圖的陣眼核心。

不同的邪神教派,因邪典的差異性,獻祭法陣也有細節上的不同。

幸運的是,“低語者”並沒有邪典,其崇拜者沒有特定的獻祭規格能參考,使用的是最古老的“通用”獻祭陣圖。

而楊秋在被不知名規則係古神的觸角襲擊過後,特意收集查閱了一番神秘學典籍——這個被擴大了無數倍的古老獻祭陣圖,楊秋不久前就曾在向因納得立教區主教李·吉恩借閱的神秘學典籍中見過!

推定出哪一處“點”是獻祭法陣的陣眼,楊秋當即殺氣騰騰地撲了過去。

同一時刻,內城區領主府中。

老伯爵“隱居”的別院中,黑袍人教徒和貴族教徒已經散去,隻剩下格凱特安伯爵父子、卡特夫人、及另外一位看上去像是個中年男人的貴族。

半小時前還容光煥發的格萊斯頓少爺,渾身顫栗、戰戰兢兢地站在大屋前的台階下,麵如土色地看著院中。

服侍了他多年的忠誠執事,此時倒在庭院中那條原本用來散步的鵝卵石小道上。

不……還倒在散步道上的,隻有執事的軀幹和下半身。

執事的頭顱、雙臂,分別被格凱特安伯爵、卡特夫人和那位中年貴族拎在手中。

這三名“低語者”教派的核心成員,呈三角分布站立在散步道旁的花園中,正認真地、耐心地,將執事殘軀中流下血液,滴落進他們腳下,那不知何時便已經被繪製好、埋藏在泥土下的石板陣圖上。

“不太夠。”

格萊斯頓少爺聽見卡特夫人嘀咕了一句。

接著……他看見這位妝容精致端莊、穿著體麵貴婦長裙的貴婦人,隨手丟開執事的斷臂,用沾血的手拎著裙子,優雅地走回散步道,彎下腰,撿起隨意丟在一旁的斧頭,將其舉高——

格萊斯頓少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黑暗中,他聽見沉悶的、聽來卻極其刺耳的金屬斧麵破開血肉肌理、砍斷骨骼的聲音……

再睜開眼睛時……格萊斯頓少爺看見卡特夫人已經回到了她本來站著的位置上,單手倒拎著屬於成年男人的大腿,全神貫注地盯著大腿斷口處往下淌落的鮮紅血液。

格萊斯頓少爺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台階上。

他親眼看見“父親”將自己信任的執事叫過去,隨手從花園裏撿起把斧頭,砍斷了執事的脖子。

他還看到……被砍斷脖子的執事,並沒有流出太多血。

斧頭上隻沾了少許血跡,屍體倒下的散步道也隻在肢體斷開處滲出少量血液。

“父親”將頭顱帶到花園中站定,那斷開的脖頸上,才嘩啦啦地往下流淌鮮紅**……

被父親抱著的那顆頭顱,在血液剛開始流淌時……還在不停蠕動嘴唇,試圖發出求饒的聲音。

格萊斯頓少爺簡直要瘋了。

他一直以為身為格凱特安家次子、塔奇亞領實際上的掌權者的他,什麽都知道。

而顯然,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似乎最早完成“分工”,當他丟開斷臂,拍著手走回散步道時,還有閑心看了眼癱軟如爛泥的格萊斯頓。

“伯爵,我們的小少爺似乎嚇壞了呢。”這個臉上根本做不出鮮活的表情、語氣也沉悶得難以聽出情緒波動的中年貴族,大約並不想承認自己與正常人不同,努力地學著別人的姿態、用那呆板僵硬的語調說出仿佛調侃一般的話來。

格凱特安伯爵微微轉頭,看向不像樣的“次子”。

“他不過是見識太少罷了。”格凱特安伯爵道。

格萊斯頓少爺本該是極其熟悉“父親”的語氣的,可在這時,他忽然有種古怪的想法……“父親”,仿佛也是在模仿著正常人的神態。

就像這句話,“父親”似乎是想要做出隨意的神態來,隻是……“父親”似乎做不到。

格萊斯頓少爺麵色愈發蒼白,他產生了強烈的、逃離這一切的想法,他想要找個能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藏起來。

隻是他連靠自己的力氣站起來都做不到。

花園中的三人,沒人在乎小少爺的想法。

格凱特安伯爵與卡特夫人先後完成“分工”,走出種滿了鮮豔花朵的花圃,走向幹淨的鵝卵石散步道。

“開始吧,那些廢物拖延不了多長時間。”

卡特夫人冷酷地評價了句那些用命——用自己的命和守城士兵的命——去拖延亡靈大軍攻城進度的黑袍教徒,發出催促。

“不用急,再等一等。”中年男人僵死的麵皮上硬扯出詭異的假笑,道,“我聽說施法者十分畏懼被汙染精神,若噩夢屠夫進了城再啟動法陣,那豈不是非常有趣?”

卡特夫人停頓了下。

“這似乎確實很有趣。”卡特夫人露出同樣詭異的別扭笑容,“伯爵,你看呢?”

卡特夫人那詭異的笑臉,凝固在她那顆隻要不細看、便能讓人感覺到美麗的頭顱上。

一柄長度超過兩米的、閃著幽冷寒光的斬馬刀,從側麵切開了卡特夫人的右頸,刃麵斜向下,從卡特夫人的左肩處穿出。

一隻身披猙獰黑甲、騎著亡靈戰馬的無頭騎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三名“低語者”核心教徒的側後方。

“啊——!!”

猝不及防目擊到這一幕的格萊斯頓少爺,驚恐地發出尖叫聲。

更讓這位少爺肝膽俱裂的是——頭部連帶左肩飛上半空的卡特夫人,竟還活著。

這個遭遇襲擊的貴婦人扭曲的臉惡狠狠瞪向發出顫栗尖叫的老少爺,似乎是嫌棄他太過吵鬧,又惡狠狠地瞪向空中。

召出無頭騎士的黑魔法師,正從高空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