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萬琴跳下去的時候, 臉上滿是酒氣潮紅,顯然是喝多了,便開始失去神誌,胡作非為!
顧青萍真的要暈過去了!
她暈過去之前, 尖叫著喊馬車夫停車。
“大兄, 大兄!”顧青萍推開車門時還在喊:“快抓住趙萬琴!”
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瞧見趙萬琴手腳利落的衝向了街巷裏, 她從馬車上爬下來的時候,趙萬琴已經衝到了街巷中一個白衣書生袍的身前,利索的抽了人一耳光。
“賤男人,為何不來赴約!”
趙萬琴水袖一甩,**出點點漣漪, 整個街巷上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顧青萍遠遠看去的時候, 覺得這一耳光似是抽到了她的臉上!
她怎麽還不暈過去啊!
——
麒麟街街巷附近,趙萬琴將一位白衣公子打了、顧青萍兩眼昏昏想把自己一頭撞死、顧縱行一臉震驚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的時候,時雨已經到了桃花巷。
桃花巷這小院子沒什麽護衛之類的人, 時雨直接從巷子後門推門而入。
進了院裏,便能瞧見一條花道, 也沒什麽人守著, 四周一片清淨,花枝隨風搖曳,她提裙而進。
這一路走來,時雨也有些頭暈目眩, 趙萬琴的酒後勁兒極大,越往後越是醉意濃鬱, 時雨走到府內時, 隻覺得天地搖晃,步履像是踩在雲端上。
時雨入院後, 途徑後廚房,瞧見小廝在熬藥,便未曾叫他,隻自己一人走向陸無為所在的院內。
夏日天長,院內熱的要命,陸無為的傷不得被暑氣蒸騰,否則會潰爛,所以陸無為的廂房裏堆了兩個大瓷缸,大瓷缸裏堆上了冰,裏麵又放了些驅蟲安神的草藥,整個廂房內都**著一層清淩淩的涼氣。
陸無為血氣旺盛,用最好的藥蘊養過、休養了一日後,身上的傷便開始見好。
此次邢審頗重,但都是皮肉傷,沒能傷到根本,以他的身體,今日便能落地行走,養上半個月,便能不留暗傷的養好。
他一個人躺著也無事,便拿著一些書卷讀。
時雨買的這個宅院,原先是一位老書生住的,其中的書卷,這位老書生都沒有帶走,現下都便宜給了陸無為。
他幼時家貧,後為了謀生,隨著鏢師走南闖北,後進了錦衣衛,每日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嫌少有讀書的時候,沒想到現在受了傷,竟能過上兩日閑品清茶暇讀書的安穩日子。
品的書也不是什麽八股文詩經文,而是本“閑書”,講的是一個小書生,從遙遠的江南來京城趕考,一路遇到山精野怪,從貌美的狐狸精到討封的黃皮子,寫的頗為有趣。
他一本閑書翻到一半的時候,遠遠瞧見院口來了人。
他耳聰目明,善察四方,一個眼尾掃過去,便瞧見了時雨。
小姑娘今日換了一身白色上繡春桃的襦裙,外搭了一件粉色鎏金霞衣,發鬢挽成了一個飛花鬢,兩邊臉頰側簪了金色的蝶翼羽簪,她一走起來,蝴蝶簪便跟著搖,兩根細辮垂在兩側,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陸無為看書看的更認真了,好似一點沒瞧見外麵走進來的人似的,隻是不動聲色的將蓋在腰間的被向上提了提。
而院外的人一路走進來,一直走到他屋內,不敲門不出聲,直勾勾的往屋內走。
等她走近了,一股酒氣便在屋內飄散而開,陸無為像是才發現她似的,緩緩抬眸看過去。
小姑娘明顯喝了酒,一雙杏眼裏像是含著水,不似平時那般吵鬧,一反常態的沉默,站在他麵前也不說話,隻盯著他看,一雙眼從陸無為胸口的傷看到陸無為的臉,像是要將他銘刻在心裏一般。
陸無為還是頭一次瞧見時雨這般安靜,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微微挑眉,才要問一句“可是飲酒亂神了”,就見時雨突然向他撲過來。
這一撲,看起來竟是要跪倒在地上一般,陸無為一驚抬手去托住她的腰,時雨便沒跪的撲倒在地上,而是撲倒在了他的**。
“陸無為。”那小姑娘一轉眼竟是淚眼朦朧,眼淚像是小珍珠一樣劈裏啪啦的往下掉,一邊掉一邊哭:“你不會騙我吧?你答應我的事不會反悔吧?”
陸無為先是被她的眼淚一驚,聽見她這般問,又一陣失笑。
到底還是小姑娘,吃一點酒便胡思亂想。
“不反悔。”陸無為本想將她扶起來,但她渾身軟的像是爛泥,直接便趴在了他的矮榻上,他也不能將她放置在地上,便向窗旁退了退,將時雨放置到了矮榻旁邊。
時雨還在哭。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傷心事,越哭越厲害,一邊哭還一邊伸手去摸陸無為的胸口,紅著鼻頭要陸無為發誓。
“你要說,你一定不反悔。”她說。
當時他們兩人躺在**,陸無為躺靠在矮榻上,時雨爬伏在他身前,半個身子還懸在矮榻前的矮木階上。
她是真喝醉了,平日裏她把那點小心思藏的很好,從不在陸無為麵前哭的,更別提現在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逼著陸無為發誓。
因為哭的太慘,所以連鼻頭都跟著紅起來了,發鬢剛才在矮榻上蹭了蹭,都蹭的亂起來了,幾縷亂發糟糟的立起來,像是隻打架打輸了的小花貓,跑到他麵前來哭唧唧。
陸無為瞧見她的可憐樣,一時手癢,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毛茸茸的。
時雨是真醉了,她一轉頭便趴在矮榻上睡過去了,臉蛋壓在矮榻上,擠出了一道可愛的小嫩肉。
陸無為盯著她睡過去的臉瞧了片刻,才低聲道:“不反悔。”
時雨睡著了,聽不見了。
陸無為也不在意,他將時雨從矮榻上抱起來,放在矮榻上,再起身去一旁的床榻間休息——但是他起身的時候,時雨結結實實的抱住了他。
陸無為身上一件衣裳沒有,隻有幾道可憐的綁帶和一個遮醜的薄被,時雨整個人埋在他身上,微涼的臉蛋直貼他的胸膛,似是頗為喜愛一般蹭了蹭。
陸無為閉上眼。
再這麽下去,這個薄被也遮不住醜了。
他想將時雨推開的,他雖說算不上什麽端方君子,但一向不會委屈自己人,他喜愛的,就一定要給最好的,現下在這,他若逾矩,委
屈的是時雨。
所以就算時雨願意,他也不肯,不能控製自己欲念的男人,都是廢物。
可偏生,那小姑娘窩在他懷裏死活不肯鬆手,時不時還要哼哼唧唧的掉上兩顆小珍珠,把陸無為的骨頭都給浸軟了。
溫柔鄉銷魂窟,陸無為的呼吸沉了片刻後,緩緩隨著時雨一道躺下了。
她飲醉了,便縱上三分。
且讓時雨逾矩吧,他不動便是了。
他一向管得了自己,管不了時雨。
那時天色已經漸漸沉下來了,天上的烈陽被雲彩遮住,不再灼灼的燙著人,反而透著一種溫潤的暖意,時雨貼在陸無為的胸口,睡得格外踏實。
淺淺的呼吸噴在陸無為的胸口前,她真像是個小貓兒一樣,全縮在他的懷裏。
他們親密無間的擠在一個矮榻上,陸無為隻要一低頭,便能瞧見她的臉。
她睡得毫無防備,那樣嬌憨可愛,誘著陸無為,讓陸無為想要撚一撚她的耳尖,含一含她的唇舌。
但最終,陸無為隻是替她將亂掉的發絲重新歸攏好,然後將薄被分給她一半,蓋在她的身上。
清風探窗,枕間憐嬌。
——
時雨醒來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寒星當空,月光從半開的窗外落進來,正落在窗邊矮榻上的陸無為的臉上。
陸無為睡熟了,呼吸沉穩。
她窩在陸無為的懷裏,發絲纏繞著陸無為的手臂,整個人都與陸無為親密無間的擠在一起。
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時雨的腦內有一瞬間的遲鈍,她隻記得今日醉了酒,後來旁的什麽便都忘了,連自己怎麽走來的都忘了。
等等,她怎麽來的不重要,關鍵是她怎麽在陸無為的懷裏啊!
陸無為這人竟還會抱著她睡覺嗎?他竟然沒有把她丟出去!
時雨驚了一瞬,下意識坐起來,膝蓋結結實實的頂了陸無為腰腹一下。
陸無為悶哼一聲,驟然驚醒,雙眸冷冽的看向時雨,便瞧見那小丫頭睡得滿臉紅印,頭發亂糟糟的跪坐在矮榻旁邊,眼眸還有些惺忪,但人卻已經精神起來了,正指著她剛才頂過的地方,問:“這是什麽?”
硬邦邦的,還頗有些彈力,她膝蓋壓下去,竟還能頂起來。
陸無為麵色冷淡的看著她,薄唇抿了片刻,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出去。”
很好。
時雨想,陸無為這樣才對味兒嘛。
她慢悠悠的下了床,遊魂一樣走了兩步,又有些疑惑的回過頭,看向窗邊的陸無為,問道:“我今日來——可有做了什麽?”
陸無為閉上了眼,抓緊了手裏的被,沒有說話。
時雨自討了個沒趣,在心裏埋怨陸無為的嗓子一定是借來的,說一句話就要扣錢——所以他惜字如金!
“等等。”在時雨要走的時候,陸無為突然發聲:“讓小廝送你回去,太晚了。”
時雨看了一眼天色,遠處天色如傾墨,她這一覺睡了半個下午呢。
隨後,時雨懶散的打著哈欠點頭道:“知道啦。”
待到時雨都走到院裏瞧不見的時候,陸無為才緩緩坐起身來,捏了捏眉心。
時雨在他這裏睡著的時候,他本想離開的,但是誰能想到,到了最後,他竟然也跟著睡著了,這一場混沌顛倒,當真是——
他才剛剛坐起來,還沒來得及飲一口茶水,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
那是北典府司傳遞消息的聲音。
陸無為驟然起身望向窗外。
在矮榻窗外,是一片花園,夜色之下,幾顆繁盛的老樹搖晃著樹葉枝丫,陸無為擰著眉,回應了兩聲“咕咕”後,遠處的牆外有一位同僚跳了進來,正落到陸無為的窗前。
是北典府司的同僚,同時也是陳百戶的手下,與陸無為關係不錯。
陸無為見了他,便知道是陳百戶回來了,陳百戶一向不是任人欺淩的人,袁散突然為難他的事,陳百戶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陸無為心底裏燃起了幾分複仇的焰意,隨即向那來人行了個禮。
“陸小旗。”那同僚盯著陸無為行禮的動作,和陸無為略顯蒼白的臉,唇瓣顫了一下,隨即低聲道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他道:“你老父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