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牽一發動全身
第二天。
許月一大早就過來了，給楊小強帶來一袋特製的巧克力。“楊哥，這是我姨從美國帶來的巧克力，你嚐嚐。”
“這巧克力很貴吧，你還是送給別人吧。咱倆是同事，在行政審批大廳裏呢，算是搭檔，沒必要送這麽貴的東西給我。”
“楊哥你太客氣了，你是我的領導，拿點東西來吃很正常。”許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楊小強一本正經地道：“你還是不了解我啊，等你了解我了，你就知道，我沒有那麽多譜的。你不用跟我這麽客氣的，有事你就說話好啦。”
許月見楊小強確實不是在推脫，確實是不沾東西，便隻好說道：“楊哥，我沒啥事，就是今天下午想去醫院……”
“你去吧，”楊小強爽快道：“下午我在前台盯著就行了。”
“謝謝楊哥，”許月高興地點著頭。
“以後我們互相幫助，”楊小強笑道：“有事咱都互相照應。”
楊小強剛來行政審批大廳，雖然身為窗口首席，是許月的領導，但他自己對行政審批大廳的相關業務還不熟練，還必須依賴許月去看。所以他對許月的管理就不能太僵硬，要多依靠感情關心照顧等非權力因素，而不是依靠命令式的權力因素。讓對方不好意思不給你幹，而不是不得不給你幹。
你既然要用人家，就不能讓人家太委屈，說得極端點，一旦對方尥蹶子不幹了，你怎麽辦？你能頂得起來嗎？
送走了許月，楊小強接了一個任務，這個任務是準備一次十分鍾的講課，主題是描述一下天都市高新區，也可以捎帶介紹一下本局的工作。
這是楊小強第一次在政府講課，難得的表現自己的機會。楊小強既然要往上爬，那麽就一定要認真準備，展現自己良好的風采。可是他要怎麽準備呢？他不是播音專業出身，靠聲音是無法拔尖的，隻能靠內容，可普通的講課內容能夠出彩嗎？
楊小強想到了文學。為什麽不能用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等各種形式來寫出一篇好的講解稿呢？如果能用上各種文學形式的話，十分鍾的講課也可以講出特別的風采來。
這是一次大膽的嚐試，雖然充滿艱辛，卻也擁有希望。
既然要幹，就要幹得精彩。
於是整個上午楊小強都在後台處理文件，下午隨著許月的請假離去，他便坐到了前台。
下午行政審批大廳負責人呂哲找機會把楊小強叫了過去。
呂哲個頭比楊小強高，挺著一個胖胖的大肚子，穿著一身政府統一的西服。衣服與肚子特別不搭。
“你是來接替做你們局窗口的首席嗎？”呂哲問。
“是的，呂哥，以後我還要請您多多指教。”楊小強畢恭畢敬地說道。
“請教談不上，以後咱們還要多多合作呢。”呂哲說話的語氣很客氣，“不過你前台的小姑娘不大守紀律，我好幾次上班看到她再玩手機了。她如果再玩手機，我就告訴你們趙局長，你們趙局長如果不解決，那大廳就通報。怎麽能這麽樣呢，上班玩手機。讓老百姓看到多不好，如果讓人偷拍了發到網上，會成為問題的！”
楊小強不禁眨了一下眼睛，這算什麽，是對自己的威逼嗎？自己雖然還隻是一個科員，但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家威逼利誘。
楊小強的心裏像有一把刀，特別想向呂哲劈過去。
但他不能去劈，他還要往上爬，往上爬就要能忍。否則還怎麽成大事？難道真的要讓梁函韻笑話自己一輩子，笑話自己是個白癡？如果隨隨便便就頂人，那不是白癡，就是黃癡。
“好的，呂哥，等許月回來，我一定跟她好好說說。”楊小強就這麽應承下來，陪著笑臉，讓呂哲離去。
除去呂哲對楊小強威逼的成分，很顯然，呂哲對許月的不滿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否則不會對許月的上級，對安監局行政審批大廳窗口的首席如此說話。
其實呂哲是監察審計局的人，分管行政審批大廳。
從某種意義上說，呂哲對許月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按照紀檢監察的高標準嚴要求，許月早就應該受到處理。
楊小強可以猜到，呂哲不處理許月，有多種考慮：第一，許月雖然是安監局的人，但也是在行政審批大廳窗口工作的人，處理許月，呂哲也會有連帶責任。沒進入官場的老百姓老說官官相護啊，沆瀣一氣啊等等，其實自新中國成立以來，舊官場的許多惡習都已經改了，現在的什麽官官相互並非是真的有什麽利益瓜葛，而是因為很多官都是互相有牽連的，牽一發動全身，處理許月，追責呂哲，這讓呂哲怎麽秉公？第二，呂哲必須考安監局趙局長。呂哲是監察審計局的人，監察審計局局長跟安監局局長是同一個級別，互相都認識，如果就這麽隨隨便便就把許月給處理了，惹惱了趙強局長，早晚會影響到呂哲的升遷。
政府就是這樣，各個部門都會有各種避免不了的交集，所以各個部門的頭頭互相都認識，也不時的以各種方式舉行個聚會什麽的，這都很好理解。因為很多工作是要各部門互相協同開展的，你不處理好關係怎麽行？互相辦事，難免。
所以做事較真，不懂得經營人脈的人往往會感覺到孤獨。因為許多事情得靠大家去做，得靠各個部門的通力合作，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領導不可能重用一個孤獨的人，否則怎麽帶領大家幹活。要經營人脈，就要有所取舍，有所退讓，更要懂得顧忌對方，懂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
呂哲不按照規定處理許月，反而通過私下裏帶有威脅意味的提醒來推動楊小強站出來，是一種聰明的舉動。說白了，就是把皮球踢給楊小強，是一種聰明的舉動。你楊小強看著辦吧，你不解決許月喜歡正課時間玩手機的問題，我就告訴你局長，看你咋辦？
而對楊小強來說，呂哲雖然跟他提起許月的事情，他也在呂哲麵前滿口應承下來，但心裏是很為難的。楊小強的心裏很清楚，自己剛剛接手行政大廳首席的位置，屁股還沒坐穩，怎麽能開始弄底下呢？這讓別人怎麽看他？何況他目前對行政審批大廳的工作還不是完全徹底地了解掌握，離開了許月還不行。因此所以，不但而且，許月必須要說，不然沒法向呂哲交差，保不齊也得罪了監察審計局，何況也對不住黨和人民把楊小強放到這個位置上，但卻不能對許月說德太重，至少此時不能說的太重。
古希臘有句哲言，叫：“認識你自己。”此時的楊小強，還沒有可以給許月敲重錘說狠話的資格。明代東林黨人為什麽失敗，為什麽被太監集團整得那麽慘，近乎殺盡，就是因為操之過急。還有那末代皇帝崇禎，年輕氣盛，誌大才疏。
在政府裏，楊小強自己是確定沒有關係的。可是許月呢，她有沒有關係，她的關係如何，有多大能量，楊小強一概不知。這就是一個很危險的點，你完全不知未知領域的深淺。在這種情況下，你能多大程度上得罪許月啊？
此時，雖然因為失戀的打擊因為前女友梁函韻的刺激，楊小強特別想往上爬，特別想成為科長、局長，但他的本質依然不變，依然是一個從農村中走出的正直的人，一個想為老百姓做點事的人。真要有可以弄貪腐分子的機會，楊小強是一定會弄的，算作為民除害，但許月不是壞分子，她的問題隻是人民內部矛盾，沒必要太生硬地處理。所以楊小強決定等明天見到許月了，柔性地跟她說，點到即止。如果她聽明白了，以後改了，那皆大歡喜，如果她聽不明白，或者裝糊塗，那就有另外的辦法。另外的辦法是不能隨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