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火浪朝著鍾璦撲來,想要和他撞個滿懷。
濃煙滾滾,夾雜著火星飛上天空,士卒爭先恐後地從城門中湧出,想求得一線生機,痛苦的嚎叫驅使著恐懼四處擴散。
一軍之主的鍾璦,隻是愣怔著,站在城外,望著大火滿城,任憑烤灼。
時間往回撥。
天色蒙蒙亮,肉食的香味就已經彌漫在了晉軍軍營中。
大軍主帳之中,鍾璦坐在主位上,雙眼布滿血絲,胡茬粗糙,顯然一夜未眠。
在他麵前,各個校尉低頭站著,正在聽鍾璦的訓話。
“本將已經令火頭軍將肉食全部賞賜給士卒,今日本將親自領軍,必須把這座城給拿下來!”
鍾璦殺氣騰騰地說道,“李策,你將功贖罪,為先登營!”
李策的臉上有著一道可怖的鞭痕,那是鍾璦抽的。“末將領命,登不上城牆,末將就死在那裏!”
“記住你的話。”鍾璦點點頭,旋即又道:“本將領親兵為第二營,餘下諸將各司其職。”
“謹遵軍令!”
鍾璦站起身,“告諭全軍,破了此城後,再拿下的城,本將允諾,三日不封刀!”
“喏!”疲憊的將領們強打起精神,蜀國以“仁”為治國理念,賦役不重,且其地富庶,相比民間財富頗多。
將領們的眼中,不由得透露出名為“貪念”的欲望。
“吃完之後,大軍攻城!”
街亭城南,蜀軍軍寨內。
“國之堅盾!”夏秦興奮地喊道,“龐卿將魄的覺醒,著實讓我軍的戰鬥力更上一個台階!”
“王上過譽了。”龐良抱拳說,“作為白毦軍的一員,末將和將士們定當效死以報君!”
“好,好。”夏秦滿意地點點頭,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計劃進行,他看向薑蔚,又對著龐良說道:“既然大將軍也在,孤便升為中郎將,為你補齊本部兵馬,獨領一軍,仍歸大將軍統帥。再封錦陽亭侯,遙領任安陸太守!”
黃易適時上前,端著一個托盤,裏麵擺放的赫然就是任職命令,虎符,封爵詔書。
“其餘有功者,依次行賞。另外,戰死與受傷者皆按三倍撫恤發放,守城將士和百姓每人皆可賜予與天府平原上良田三十畝。”
龐良接過托盤,雙膝跪地,頭重重地向地麵磕去:“末將,叩謝王上恩賜!將士百姓,幸賴有王上庇護!”
這等賞賜,不可謂不豐厚,有功者加官進爵,戰死者優厚撫恤。
夏秦連忙起身,快步跑到龐良身前將他扶起:“龐卿傷重,切勿多動了,之後的戰鬥,我交給孤和大將軍吧。”
他看著龐良滿頭白發,心中還是微微發痛的,更感覺自己筆下曆史的沉重了。
薑蔚也發聲說:“王上會為戰死的將士和百姓們報仇的,天門關,王師也會拿下!”
“末將,謹遵王旨。”龐良再次向夏秦行禮。
……
“策先登,我師已棄北牆而南撤,遂啟城門。璦及,前軍南追我師出,後軍入城。大火遂起,北門塌絕晉軍退路。時維秋冬,天幹物燥,城中四處火起,火光漫天,晉軍遂亂,人馬相踐,爭相奪南門而出。”
“火燒街亭!”
“大將軍出擊!”
“碾碎晉軍!龐良真是蜀國堅盾啊!”
……
薑蔚沒有留給鍾璦整合部隊的時間,直接率領著以逸待勞的白毦軍衝向混亂的晉軍。
“將軍!將軍!”
副將用力晃動著鍾璦,試圖將他從呆愣中搖回神。
但是鍾璦隻是呆呆地跪在地上,“全完了……”他喃喃道,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崩塌了。
副將召集親兵將失了神的鍾璦拱衛在中心,他則試圖將混亂的軍隊重新集合起來,來抵抗衝上來的蜀軍。
崩塌的,是心中名為驕傲的兩個字,作為前三公之一的兒子,他從出生以來就順風順水,平步青雲,直至成為一方掌控兵馬大權的封疆大吏。
城裏的晉軍想衝出去,城外的晉軍則被蜀軍衝殺,驅趕著往街亭城的方向壓了過去。叫喊聲,哀嚎聲,怒吼聲……充斥在天地間。薑蔚仗槍,將一名妄圖糾集結陣、臉上有傷的將領直接捅穿,了結了他的性命,也震懾住了其他想要進行抵抗的晉軍將領。
即使是後來遇到了薑蔚,也因為蜀軍自身的原因,薑蔚也不願在正麵過多作戰,且戰且退。他也因為不斷收複失地,名動一方,覺醒將魄。
在“繳械投降”的呼喊聲中,越來越多的晉軍放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上,被後續湧上來的士兵押解俘虜。
雖然也有小的失敗,但都無足輕重。不成想,他竟然會折在小小的街亭城,真是可笑……這次失敗,直接斷送了所有軍隊。
隨著放下武器被俘虜的士兵越來越多,後麵從城中衝出來的晉軍士兵也不由得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鍾璦知道,他其實應該繼續指揮軍隊進行抵抗的,然而他也明白,後有烈火和亂軍,前有如狼似虎的蜀軍來襲。生存的希望,其實並不多……
終於,戰場上,還站著的晉軍,隻有副將勉強糾集的數百人和鍾璦的親兵了。
青麟背著薑蔚踱步到這些目光緊張,刀槍衝向自己的士卒們。嘴角微微勾起,挽著建木槍指著他們。
高高綁起的馬尾辮被風吹拂,微微**起。
她嘴角勾起:“你們很勇敢,但是,我想見見鍾璦。”
這一刻,薑蔚真的很想盡情地大笑,與她相抗衡一年多的鍾璦鄧暉已經全部敗在了她的手裏,或者說,都是因為阿秦那孩子的計謀才能夠將這兩位悍將拿下。
副將吞咽了一下,像是想把恐懼一同咽進肚子裏。薑蔚的氣勢太強了,雖然容顏昳麗,看上去一份和善麵孔,但是那迎麵而來的殺氣,讓所有直麵的人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我們將軍……”副將握著劍,有些磕磕絆絆地說著,卻被人打斷。
鍾璦從親兵的拱衛中站起身,拍了拍副將的肩膀:“鍾誠,夠了,我來吧。”
“將軍!”
鍾誠移開身子,目光擔憂地看著鍾璦。鍾璦一臉釋然,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薑蔚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挽住槍的手卻已經充滿力氣,隻要鍾璦有行為不妥,她就能以驚雷之勢貫穿鍾璦的心髒。
鍾璦緩緩朝著薑蔚走去,他把頭盔摘下,丟到了地上,直到走到離建木槍尖不遠的位置。
薑蔚不由握緊了槍杆:“將軍何意?”
鍾璦解下佩劍,取出虎符,在眾目睽睽之下,雙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將軍……”鍾誠淚水溢出了眼眶,他驕傲的將軍如今卻要做出這樣屈辱的事情。
“我乃大黎鎮西將軍鍾璦,願……向蜀王投降。”
鍾璦把佩劍和虎符捧在手中,向薑蔚深深地低下了頭。
……
“璦解劍獻符,言‘善待士卒’,遂降之。蔚受之。王命刻街亭保衛戰記,並以烈士名冊藏於紀功窟以紀之。”
“真是酣暢淋漓的一場大勝。”
“這鍾璦未免太不禁打了。”
“大將軍就是無敵!無敵薑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