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下讓一下！請不要堵塞道路！”
“請關掉閃光燈！謝謝！”
王海青和娜娜吃力地在人群中前進, 林川緊隨其後，伸手擋住不停湧向謝停洲的粉絲，神情有些緊繃。
這些粉絲都是年輕的女孩子, 怕碰到她們, 林川始終收著力, 可他越小心就走的越慢，反而引來更多人。
甚至還有不少人拍不到謝停洲, 轉而開始拍他，臉前猛然出現閃光燈，林川瞬間緊張起來, 偏偏他還不能做什麽，生平第一次感到有力無處使的無奈局促。
短短的幾十米路，幾人硬是用了五分鍾才走過, 上車後每個人都是一身汗, 娜娜的妝都已經花了。
“現在真的是淩晨一點吧？”娜娜不敢置信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一點了，還這麽多人？！”
王海青擦著額頭上的汗：“到拍攝地還有三個小時，老板你先休息會兒，剛才在飛機上也有幾個粉絲，你都沒有睡好。”
林川喝了幾口水, 也看向身邊的謝停洲, 謝停洲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神色始終沒什麽變化，隻是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角，點了點頭, 閉上眼靠在座位上休息。
這次來接他們的是雜誌社派的車，後座不算寬敞, 林川看著縮在座椅裏的謝停洲，又想了想他接下來幾天的魔鬼行程，小聲開口：“不然……我去前麵和海青哥擠一擠，你躺下睡吧。”
謝停洲睜開眼。轉頭安靜地看向他，目光看不出波瀾。
王海青聽到這句話立刻拍拍座位：“來來來，我不嫌擠，坐到哥旁邊來。”
“不用了，”謝停洲這才開口，“我靠著休息一會兒就好。”
謝停洲一發話，前麵兩個人也安靜下來，車輛行駛在玉京市的外環路上，周遭都很安靜，謝停洲似乎確實累了，呼吸很快就變得均勻，林川轉頭看了他一會兒，也閉上眼開始休息。
車輛在經過一座高架橋時突然有些顛簸，林川感覺肩膀上無聲地多了一點重量，微微睜眼，就看到謝停洲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應該是已經睡熟了，看來白天的拍攝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林川輕輕伸手擺正謝停洲的腦袋，讓他靠的更舒服一點，然後看向窗外。
玉京市是個繁華的城市，越靠近市中心，燈火就越明亮，五光十色的倒映在林川漆黑的眼眸中，像一道道快速閃過的流光
車外的世界繁華喧鬧，而車裏的幾個人卻都已經累的睡著了，王海青甚至微微打起了呼嚕，車內車外此刻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隻有尚且清醒的林川在無聲地見證著這一切。
眼看燈光越來越亮，意味著離目的地也近了，林川有些不忍心，低頭看向謝停洲。
一路上林川都怕驚醒謝停洲，動作始終十分輕柔，連看對方都是拿餘光輕輕去看，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謝停洲清晰精致的下頜線和緊閉著的薄唇，謝停洲的樣子看起來全無防備，不同於平日的冷淡疏離，睡著後的他反而顯得十分無害。
這個人是怎麽做到拍了一整天的戲、趕了七個小時的路後，還能強撐著精神去拍雜誌的？
“快到了，”王海青拿出手機，關掉了靜音模式，手機鈴聲同步響了起來，顯得十分嘈雜。
謝停洲皺了皺眉，顯然是被吵醒了，他眼底有些茫然，眨了幾次眼，看清車裏的情況後，立刻意識到自己正靠在林川的肩膀上，迅速坐直了回去。
這一下起的有點猛，謝停洲伸手捏著自己的眉心，拿餘光瞥了林川一眼。
林川似乎也在看他，謝停洲動作一頓，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朵越來越紅，可能是被壓的。
“幾點了？”謝停洲的聲音還有些沙啞，說完話就咳了兩聲。
娜娜把他的保溫杯遞給他：“四點半了，我們十分鍾後到。”
謝停洲點了點頭，喝了口水後接著問：“明天上午的廣告是幾點的？”
娜娜抿了下嘴唇，神情有些為難：“那邊提前了，說是……八點就開始……”
連王海青都覺得不好意思，雜誌拍攝起碼要兩個小時，加上中間轉車，這意味著謝停洲今晚幾乎沒有睡眠時間。
謝停洲淡淡地“嗯”了一聲，情緒看起來很平靜：“知道了。”
林川聽著幾個人的對話，沒有說話，謝停洲卻突然又說道：“到了拍攝點，王海青你跟著我進去，娜娜和林川回酒店休息。”
林川一愣：“啊？不用了，我不回酒店，我跟著你。”
“你跟著我幹什麽？”謝停洲抬眸看向他，“你一路都沒有休息，回去睡覺。”
“……可，可是我不是你的保鏢嗎？”林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哪有老板去工作，保鏢回酒店休息的道理？
“……”謝停洲沉默了幾秒，“這拍攝很安全，不需要你。”
“不行，”林川十分有職業操守，語氣也很堅決，“我得跟著。”
不然這錢他收的不安心。
謝停洲看了他一眼，終於沒再堅持。
……
今晚拍攝的是時裝雜誌，給謝停洲準備了足足六套衣服，謝停洲從進去幾乎就沒有停歇過，換衣服、化妝、做造型……像個開啟了循環模式的機器人。
王海青也是電話不斷，一手拿著充電器充電，一手不停地接著電話，看起來十分忙碌。
拍攝現場的人不多，但也都在快速而有序地走來走去做各自的事情，對比之下，林川就顯得過分悠閑了。
他端著一杯雜誌社給他們提供的咖啡，坐在柔軟的懶人沙發上，看著謝停洲拍攝。
謝停洲換了一套黑色的西裝，妝容也調整到了暗黑係，整個人看起來淩厲冷酷，倒是十分養眼。
林川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目光逐漸下移，從謝停洲看到了麵前桌子上堆放的食盒。
雜誌社真的很貼心，知道他們淩晨趕路顧不上吃飯，還準備了非常豐富的餐飯，光是大大小小的餐盒就有一二十個。
林川躡手躡腳地捏開一個食盒，發現裏麵是一盒壽司，伸手悄悄拿了一個，一口塞進了嘴裏，隨後就被嗆得咳了出來。
這壽司裏竟然加了芥末！
“咳咳！咳咳咳……”
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裏溢出，林川艱難地嚼著那塊壽司，抬眼一眼，正對上謝停洲沉默的目光。
“……”林川咽了最後一口，朝著他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老板還在辛勤工作，員工卻在摸魚偷吃，似乎不太合適。
謝停洲卻突然朝他走了過來，讓正在不停按著快門的攝影師愣了一下。
林川也緊張地坐直：“怎、怎麽了？”
謝停洲走到他麵前，低頭看著桌子上的那堆餐食，伸手掀開了其中一個，裏麵是一份辣子雞丁，光從色澤上看就十分誘人。
隨後又掀開一個，是一份水煮肉片。
謝停洲就這麽動作不停地打開了幾個餐盒，隨後輕輕一推，全部推到了林川麵前。
“吃吧。”
林川愣了兩秒，抬頭看向謝停洲，謝停洲卻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走回了聚光燈下繼續拍攝。
準備的餐食非常美味，謝停洲拿給自己的又都是自己愛吃的口味，林川吃的開心，目光也時不時地看向謝停洲。
謝停洲已經在拍第五套衣服了，看來離收工不遠了。
林川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早晨六點半了，下一個廣告是八點的，中間的路程還有一個小時……謝停洲確實沒有一點休息時間了。
這時，一個男人突然坐在了林川旁邊：“帥哥，你是謝停洲的助理嗎？”
林川一愣，看向對方：“不是，我是他的保鏢。”
對方頓時驚喜地挑眉：“那，你應該沒有簽藝人約嘍？”
林川老實地點點頭。
“太好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MULO公司的工作人員，我看你資質非常好，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簽約，也許你沒有聽說過MULO，那我就……”
林川沒等他開始介紹就擺手：“不用了，我不簽約。”
對方卻並沒有就此罷手：“如果你不願意簽經紀約，我們也可以隻簽模特合同，你的身材也很好，我們公司需要你這類型的模特，如果你來了，我們一定會給你非常好的資源……”
……
謝停洲結束一套衣服的拍攝，下意識看向林川，卻發現林川身邊坐著一個男人，離林川很近，情緒也有些激動，而林川連連搖頭，神情尷尬，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謝停洲眉頭一皺，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做保鏢才多少錢，你做個模特能掙的錢可不止這些哦。”
“而且你這樣的長相，不進娛樂圈真的浪費了。”
……
謝停洲走近就聽到對方滔滔不絕的推銷，臉色冷了下來。
林川注意到走近的謝停洲，從沙發上彈起來，迅速躲到了謝停洲身後。
男人看到謝停洲也忙恭敬地站了起來：“謝老師好。”
“你幹什麽？”謝停洲語氣不善，“當著我的麵挖人？”
“不是，不是，”男人慌忙解釋，“林川說他和您簽了五天的保鏢合同，我想著那之後他的行程就自由了，想簽他，他資質挺好的。”
謝停洲的語氣愈發冰冷：“他不想簽，你沒聽到嗎？”
男人一愣，頓時有些結巴：“我……我就是想……”
謝停洲的耐心降到了最低點：“他是我的人。”
男人微微倒吸了一口氣，忙亂地點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林川看著對方慌忙逃竄的背影，鬆了口氣，看向謝停洲。
謝停洲也在看他，林川真是對誰都不設防，甚至都不認識那個男人，就把和謝停洲簽了五天保鏢合同的事情也說出去了，謝停洲毫不懷疑，哪天別人設個套，林川可能就把他自己賣掉了。
“你真的不想簽約？”謝停洲再次確定道。
林川迅速搖頭，毫不猶豫：“不想。”
“好，以後如果再有你問你，你就說你是我工作室的藝人，知道了嗎？”
林川眨眨眼，覺得謝停洲想的這麽辦法不錯：“知道了。”
“拿著這個，”謝停洲從沙發上的包裏拿出一本書遞給了林川，“沒事就看看。”
林川低頭一看，這是個劇本，封麵寫著《九洲繁花》四個大字——這是謝停洲下一個要進組拍攝的戲。
“我看這個幹什麽？我又不需要拍戲。”
謝停洲搖搖頭，難得耐心地解釋道：“第一，別人看你拿著劇本，會以為你是演員，不會再問你簽不簽約這些事情，第二，你的演技……也確實很差。”
除了揍人時候的滿臉殺氣是真的，其他時間都太溫柔了，溫柔到誰都可以和他搭話，誰都可以認識他。
林川捏了捏劇本，笑著說：“好好好，老板說什麽是什麽，保證好好研究。”
謝停洲看他一眼，轉身回了更衣室繼續拍攝。
林川坐回沙發，打開了那本厚厚的劇本，發現上麵寫滿了標注，還用不同顏色的筆畫出了一些重點台詞。
《九洲繁華》劇本的質量很高，林川看著看著，竟然入迷了，直到謝停洲結束拍攝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回過神。
“結束了？”
“嗯，”謝停洲眉宇間是遮不住的疲倦，眨眼的頻率也變高了一些，“走吧。”
林川跟著上了車，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個拍攝點。
王海青已經灌了四五杯咖啡，現在精神到睡都睡不著，翻著微博，突然驚呼一聲：“嗯？這、這不是林川嗎？”
原本寂靜的車裏猛然響起他的聲音，林川半閉的眼立刻睜開，第一時間看向身邊的謝停洲，還好謝停洲已經睡著了，並沒有被王海青的聲音吵醒。
王海青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慌忙捂了捂嘴，朝著林川擠眉弄眼。
林川看不明白他的意思，王海青索性把手機遞了過去，上麵是幾張機場拍攝圖，淩晨幾個人從機場出來的時候那些娛樂記者拍的圖已經發了出來，其中謝停洲占了大部分畫麵，不過還有幾張單人照，卻是林川的。
林川有些不解，自己又不是明星，怎麽這些人還拍自己？
王海青指了指評論，林川一看，粉絲們竟然正在熱烈地討論這個戴著口罩的帥哥是誰。
玖玖玖：哇，這個小帥哥是誰？？看起來氣質好棒！
望隅：應該是新招的藝人吧，跟著老板出來做活動露露臉，看起來就帥，我宣布從此多了一個牆頭！
小小夏：天呐天呐小哥哥這個眉眼，這個皮膚，這個身高這個腿長……嘶哈……戴著口罩都這麽好看了，摘下來一定超帥！
遊遊遊：停洲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好了~
林川愣了一下，看向王海青，小聲問道：“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王海青笑著搖搖頭：“不用，我看這個話題非常好，夠他們討論幾天了。”
林川眨眨眼，沒再說話，轉頭再次看向謝停洲，謝停洲眉頭微皺，朝右偏著頭，身後的椅背似乎讓他不太舒服。
林川伸手調低了謝停洲的座椅，然後從前排拿來一個腰墊，塞到了謝停洲腰後，再輕輕扶著謝停洲的頭，讓謝停洲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一係列動作竟然都沒有驚醒謝停洲，調整好後，謝停洲的呼吸很快就變得順暢，似乎睡熟了。
……
一個小時後，車停在了一棟大樓前，這就是第一天的廣告拍攝地了，今天謝停洲需要在這棟大樓裏拍兩支廣告。
林川有些不忍心叫謝停洲起來，他已經連軸轉了一天一夜，現在睡得很沉。
王海青顯然也有些後悔自己的安排太緊密，幾個人無聲地在車上等了一會兒，謝停洲卻自己先醒了。
他皺著眉頭坐起來，先是看了一眼身邊的林川，隨後目光移向大樓：“到了？”
“到了，”王海青應道，“還有半個小時開始，不然你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謝停洲整理了一下衣領，“走吧。”
“等一下。”林川突然開口。
謝停洲動作一停，看向他。
林川從身邊的保溫箱裏拿出一個飯盒：“先吃飯，吃完再去。”
謝停洲和王海青同時愣了一下，王海青猛地一拍腦袋：“對對對，我怎麽忘了你還沒吃飯，快，趁現在先吃飯。”
林川則一口氣拿出之前打包的飯食：“還是熱的，還有粥，我記得你愛喝粥，但是不知道你喜歡哪個口味，就拿了甜鹹兩個口味的，你嚐嚐。”
謝停洲到了嘴邊的“不用”硬是被林川一段話說的自己咽了回去，安靜地接過那些飯食，目光又不受控製地看向林川肩膀上的褶皺。
剛才睡覺的時候，自己似乎一直枕著林川的肩膀，睡夢中依稀聞到若有若無的清新木香，現在一想，應該是林川身上的味道。
耳廓逐漸變得有些發紅，謝停洲垂下眼睫，安靜斯文地吃著飯，即使是坐在略顯局促的車座上，也優雅地仿佛是坐在某個高檔餐廳進餐。
林川跳下車活動了一會兒，看著遠處繁忙喧嘩的街道，一瞬間有種重新回到人世的恍惚感。
這幾個月他總是泡在安憶市的影視基地，入眼所見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物，還有各種富麗堂皇的房子，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影視基地，回歸現實生活。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卻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下意識回頭一看，謝停洲正好下車，顯然是看到了他伸懶腰的全過程，眉毛微微上挑地看著他。
林川有瞬間的尷尬，臉有些發燙，若無其事地咳了一聲，快步回到車邊，跟著謝停洲進了大樓。
廣告拍攝很順利，謝停洲經驗豐富，鏡頭感強，不管什麽造型都駕馭地很好，一些在林川看來很難理解的造型，在謝停洲身上竟然意外的好看，林川忍不住看了又看。
謝停洲早就注意到林川的眼神，腰板不自覺挺地更直，狀態也越來越好，側過頭時用了十成的功力“不經意”地回看了林川一眼。
果不其然，林川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底帶著些驚奇，眼神毫不避諱。
謝停洲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直到林川發現自己的偷看被發現了，臉色瞬間變紅，心虛地躲開視線，謝停洲才滿意地回頭，看向身前的攝影師。
攝影師頓時眼底一亮：“這個眼神好！！”
直到拍攝完成，攝影都還翻著那一張照片回看：“太好了，這張可以做封麵。”
謝停洲換下自己的衣服，向等在門口的林川快步走去。
“下一個廣告是五點的，”娜娜不在身邊，林川已經自覺當起了助理，“可以回酒店睡一會兒。”
謝停洲看向他：“你不困嗎？”
林川和自己熬的一樣久，也沒有休息過，現在看起來竟然還是神采奕奕的。
林川笑著搖搖頭：“我熬夜習慣了，這不算什麽，之前拍戲的時候，有時候連著三天都不睡呢。”
這句話一出，謝停洲頓時又皺起了眉頭，連著三天都不睡，人豈不是要熬垮了？
林川這份工作……實在是危險又傷身，謝停洲沉默地思索著，是不是能給林川換一份工作，比如直接招進自己的工作室，或者幹脆就簽了他……
隻是，這樣會不會讓林川有什麽誤會？畢竟他對自己……
謝停洲微微有些焦躁，下意識抬眼看向林川，卻恰好看到林川正看向自己，眉眼溫柔又漂亮，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眨地看著自己，像某種正在等待投喂的犬類，看得人瞬間就開始心軟。
謝停洲喉結微動，強製自己移開了目光，隨口扯了扯有些發緊的領口。
從來不知道，原來被人喜歡也能讓自己這麽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