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這一下疼的夠嗆,臉色在幾秒內就變得蒼白,耳邊開始轟鳴,眼前的景物瞬間模糊起來。

意識也慢慢中斷,他隻看到一個人影迅速朝著自己跑了過來,身體被輕輕落下,腰間的威亞似乎被拆掉了,然後自己被放平在地上。

周遭的環境變得很喧鬧,似乎有人在不停地大喊。

“怎麽回事?威亞怎麽會出問題!”

“醫療組呢!人呢!”

“演員摔到哪兒了?哪裏有傷?”

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林川眼簾微抬,眼底倒映著漆黑的天幕,終於想到是什麽時候發生過這樣的事。

那是他穿越到大黎東都城的第一個晚上,那時他受了傷,瀕臨昏迷之際被謝停洲救下,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什麽才是驚才絕豔的武林高手。

……

“林川?你怎麽樣?”

“林川??”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湧入耳際,林川有了反應,遲疑的抬眼,看向麵前正看著自己的人。

那張熟悉的充滿擔憂的臉,讓林川眼眶瞬間睜大,眼底逐漸變紅。

“師父……”

……好久不見,師父,你去哪兒了?

他張嘴,卻隻發出了虛弱的氣音,謝停洲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卻能感覺到青年的狀態十分痛苦,他那雙眼睛裏的痛苦和難過,看得人心底一揪。

謝停洲愣了一下,心底莫名開始發慌,這種惶恐不知從何而來,卻讓他動作都失了分寸,有些不知所措地晃了晃青年的肩膀。

“你怎麽樣?哪裏疼?林川,聽得到我說話嗎?”

謝停洲見青年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隻是怔怔地望著自己,著急之下索性直接動手,拆掉了青年的腰帶,快速翻開他的衣服,查看他腰腹有沒有受傷。

然而入眼的畫麵卻讓謝停洲愣住了,青年腰腹處**出的皮膚十分蒼白,上麵除了剛才被威亞勒出的紅痕,竟然有不少傷疤,這些傷有的是刀傷,有的是燙傷,還有一些陳年的淤青,甚至有幾處像是鞭傷。

……謝停洲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林川怎麽會受過這麽多傷?他看起來年紀輕輕,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可身上的傷痕卻觸目驚心……

他這是經曆過什麽?

醫務人員匆匆跑了過來,林川也在此時慢慢清醒,眼前的景物終於有了準確的輪廓。

剛才突然被牽扯到舊傷,加上晃得太猛有點頭暈,所以意識短暫地有些迷糊,好在他沒有受外傷,眼看醫護人員要將他往擔架上抬,就擺擺手阻止了對方的動作,自己用胳膊撐著地,慢慢坐了起來。

白衣上染上了不少灰塵,林川眼前還有些一陣陣的發黑,他按著胸口,急促地喘了口氣。

斷崖上最後那一劍刺得太深了,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複,一旦動作超過身體承受負荷,就會出現這種問題。

謝停洲臉色十分複雜,他看著青年自己爬起來,輕聲地說自己沒事,並且要往旁邊走去休息時,沒有遲疑地跟了上去。

“等一下。”

林川腳步猛地一頓,眼底有些愣怔,突然有些不敢回頭。

他這幾天無數次見到謝停洲,但每一次都會在他下了戲後立刻離開,就是因為一旦謝停洲脫去了角色的光環,就會變成他自己,而林川記憶裏的那個身影就會瞬間消失,不複存在。

猶豫了一下,林川還是轉了身,但沒有直接看向謝停洲,隻是低著頭。

謝停洲看著對方依舊有些發紅的眼眶,開口問他:“你……沒事嗎?我看你身上好像有很多傷。”

“我沒事,”林川垂著眼睛,“謝謝關心。”

“……”

對方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讓謝停洲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對方分明是自己的粉絲,可為什麽麵對自己時是這種態度?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簡直是好像……自己曾經辜負過他一樣。

謝停洲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些離譜,自己和林川一共也隻見了三次,哪來的情感糾紛?

他收斂了神色,再看了青年一眼,淡淡道:“你沒事就好。”

林川用餘光看了對方一眼,點點頭,轉身快速離開了片場。

謝停洲看著對方的背影,卻微微皺起了眉。

……

第二天早上,林川突然接到了玄山的電話。

“林川,你昨天走的太快啦,錢都還沒結呢!今天來劇組結錢啊。”

林川愣了一下,沒想到玄山這樣的大導演居然會為了一個武術替身的工資親自打電話。

“好,謝謝。”林川老實應道。

玄山卻突然話題一轉:“對了林川,你願不願意來《伏靈記》劇組當武替?價格這塊你放心,我們比別的劇組開的價高20%,別的條件你也可以提。”

林川這才意識到,玄山的真正目的是希望自己去《伏靈記》劇組,看來昨天的特意壓價讓玄山誤會了,誤以為自己是因為想要去《伏靈記》所以主動示好。

……有那麽一瞬間,林川很想立刻答應他,如果去了《伏靈記》,他就能每天都看到謝停洲了。

但林川自己也清楚,這種行為本質上是飲鴆止渴,越是這樣,他越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師父已經不在了。

痛苦和期待反複交織出現,林川掙紮了很久,還是決定婉拒。

他畢竟不能總是沉溺在幻象裏。

林川:“抱歉啊,玄山導演,我最近正在跟一個劇組,工作很多,可能要等到這個劇拍完才有空。”

他以為這個理由已經足夠明顯,沒想到玄山卻笑了一聲:“理解理解,沒關係,我等你,隻要你有空就給我打電話,《伏靈記》隨時歡迎你來。”

掛斷電話後,林川愣了一會兒才放下手機,腦海裏卻是昨天謝停洲詢問自己有沒有事時略帶焦急的眉眼。

太像了,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世界上怎麽會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這到底算是彌補,還是……另一種殘忍?

……

白天的《伏靈記》劇組也很繁忙,不過謝停洲不在,林川鬆了一口氣,去找副導演拿了自己的工資,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另外一個劇組,繼續一天的拍攝。

昨天複發的舊傷讓他的行動都很謹慎,不再主動挑戰一些風險係數高的動作,使用威亞前也都會認真溝通,連續幾天拍攝都沒有再出過意外。

……

今天他現在所在的劇組需要拍攝一場雨戲,灑水車已經提前將地麵和牆麵淋濕,而林川換好衣服等在一邊。

男主角正在雨中和幾個敵家對峙,拍完正臉戲份後,林川走到了眾人中間。

他出手極快,劍光混合著雨水,揚起一道道淩厲的水跡,幾個敵家瞬間就被擊退,林川腳尖一點,借助威亞穩穩起飛,要朝著房簷上飛去。

劇情中這裏男主被暗箭偷襲,細長的毒針瞬間紮入腰側,威亞在空中一頓,林川也身軀一晃,降速後踉蹌著摔到了房頂上。

這一段拍的很順利,一遍就過了,道具老師跑來給林川遞毛巾,看到林川的臉色有些發白,慌忙問道:“林老師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林川搖搖頭,趁著短時間內沒有自己的戲份,徑直出了劇組,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擦頭發。

頭上還在不停地滴著水,林川的動作卻越來越慢,直到徹底停下,目光有片刻的茫然。

對戰的瞬間他其實分了神,動作微滯了一下。

漫天的大雨和陰寒的毒針,這畫麵讓他想起自己第二次和謝停洲的相遇。

那時自己已經在一家藥堂當了學徒,而謝停洲被人暗算,去藥堂買藥時遇到了林川,那一麵很短暫,林川卻記憶深刻。

……

回憶來的不是時候,林川渾身濕透地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滿腦子卻都是當時謝停洲昏迷的樣子。

他很少見到過謝停洲那麽虛弱,謝停洲總是強大的、冷清的,既不會失態,也不會有多餘的情緒波動,讓別人永遠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而這樣的人才最令人畏懼,白衣謝停洲的名聲,在大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亦正亦邪,行蹤不定,就連見過他真容的人也很少。

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最後卻成了自己的師父,林川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

一陣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林川沒有睜眼,等著對方走過,可那道腳步聲卻逐漸減速,最後停在了自己麵前。

林川微皺了一下眉,緩緩睜開了眼,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頓時愣了一下。

……這影視基地是不是有什麽玄學,怎麽每次自己想師父的時候,謝停洲都會出現?

“你怎麽在這裏?”謝停洲先是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後目光移向林川身上,才發現他竟然渾身都濕了,衣擺甚至還在向下滴水,頓時一驚。

“……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