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看著謝停洲的臉失神了幾秒,才慢半拍地聽清對方的話,解釋道:“在拍戲。”

謝停洲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他當然知道林川在拍戲,看這一身裝扮就明白了,他問的是林川為什麽渾身都濕透了,卻還傻站在這裏。

林川似乎才意識到對方的疑惑,眨了眨眼,細小的水滴從頭發上流到額頭,又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搖搖欲墜,他慢吞吞地開口:

“拍雨戲,等會兒還要上,就沒換衣服。”

謝停洲不讚同地看著他:“間隔再短,衣服該換也要換,穿著濕衣服很容易生病。”

演員在連軸轉的拍攝中很容易累倒,可一旦生病耽誤的是整個劇組的行程,因此謝停洲對待身體一向謹慎,懂得怎麽養生、怎麽照顧自己,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頂著渾身濕透的模樣就等在那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腳下都積了一小灘水。

林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大事,以前持續在水裏泡幾個時辰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但謝停洲似乎是在關心他,他也似乎應該給些回應:“……我知道了,謝謝。”

對方的語氣不鹹不淡,倒讓謝停洲平白生出一種多管閑事的煩悶感來。

明明自己是為他好,怎麽林川的態度這麽理所當然、不以為意?

再想到他曾經狂熱到半夜蹲守在自己酒店門口等著自己,謝停洲很自然地就將對方的態度當成了欲拒還迎,臉色頓時又微微一沉,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林川有些莫名,他感覺謝停洲似乎不太高興,但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覺,剛才兩個人的對話十分正常,他也沒說什麽讓對方生氣的話,謝停洲怎麽會突然變臉呢?

再往前想一想,林川覺得大概是自己之前的行為看起來太過奇怪,讓謝停洲以為自己不是什麽正常人,所以才能作出這種頂著濕透的衣服等下一場戲的行為。

……這真的隻是為了方便啊。

林川小聲地替自己辯解了幾句,可惜謝停洲早就已經不見蹤影,他也注定隻能自己跟自己小聲嘀咕一句,然後重新走向片場。

雨戲一直拍到晚上,即使林川的身體素質還算可以,也在不斷的冷水澆灌下變得渾身冰涼,換衣服時還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打算盡快回到住處衝個熱水澡,卻在路過《伏靈記》劇組時不自覺地停了一下腳步。

林川看向棚內,高高的院牆阻擋了他大部分的視線,但透過正門能看到裏麵正在緊張地拍攝,燈光打的很亮,大概是在拍白天的戲份,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中間,被無數燈光和攝像圍繞,林川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果然是當之無愧的大明星,謝停洲科班出身,年紀輕輕就已經拿了影帝,他也十分敬業,有人說謝停洲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影視基地,剩下的5天則在領獎台。

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但也看得出謝停洲這個人事業心極強,做事極有規劃和條理,衝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前行,似乎沒什麽能幹擾到他。

林川無聲地歎了口氣,果然,靠的越近,他就越能清醒地意識到,眼前的人並不是心上人。

林川不再停留,轉身往外走,因為思緒複雜,目光也無意識地看向四周。

就在這時,他注意了一個有些奇怪的身影。

那是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男人,正蹲在一輛車旁不知道在幹什麽,神情戒備地看著四周,還在看到有人經過時緊張地抬頭和林川對視了一眼,發現不認識對方後才重新低下頭。

林川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認得那輛車,那是謝停洲的商務車。

隻在原地停頓了兩秒,林川就朝著男子走去,他直覺對方在做的不是什麽好事,在他人車上動手腳,這很容易讓林川聯想到看過的那些刑法案例。

——謝停洲人氣這麽高,萬一有仇家要對他動手呢?

等走得近了,林川才看清男子正趴在車底,似乎在往車底放什麽東西,他立刻走近,嗬斥對方:“你在幹什麽?”

男子嚇了一跳,立刻從車下鑽了出來,看到是不認識的人,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關你什麽事?滾!”

林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對方這語氣,就差把“我在做壞事”寫在臉上了。

“這是謝停洲的車,你要幹什麽?”

男子一聽到“謝停洲”三個字,臉色一變,看向林川的目光也多了些打量:“你是他什麽人?”

“你管我是什麽人,”林川緊緊盯著他,“你對他的車動手腳,不怕我報警嗎?”

男子臉色瞬間變得狠戾下來,語氣也凶了起來:“多管閑事!”

話是這麽說,他卻立刻轉身就要跑。

林川立刻按住了他,兩個人在車邊纏鬥起來,男子根本不是林川的對手,幾個來回就被按倒在地上哀嚎:“大哥!大哥!我錯了,錯了!你別用力了!疼啊!”

林川將他的胳膊反折過來,拇指按在一個穴位上,輕輕一按就疼的男子滿頭大汗。

“說,你到底幹了什麽?”林川聽到求饒也不放鬆力道,一副對方不說就繼續的架勢。

男子疼的受不了,隻好都交待了:“我、我就是幫別人在他車上安個定位器啊,我真沒幹什麽!”

“……定位器?”

林川放開了男子的一隻手,男子半跪在地上,手伸到車底下用力一扳,一個黑色的物體出現在他手裏:“就是這個,我已經拿下來了!”

林川接過他手裏那個東西研究了一下,發現確實沒什麽危險後,放開了男子,同時威脅他道:“如果你下次再敢幹這樣的事,我就打斷你一隻手……呃,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前一句是他的習慣,林川說話太溫柔,即使是威脅也聽起來不嚇人,於是他想到了一個習武之人最害怕的事情——斷手。

當然,他隻是說說,從來沒這麽幹過。

而後一句則是林川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現代社會,不能再那麽野蠻,就加了一句別的。

顯然前一句對男子的威脅更大,他嚇得連連道歉,指天發誓自己不會再來了,轉頭飛一般的跑了。

……

林川看著男子倉皇逃竄的背影,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想的太多了,大明星謝停洲應該是沒什麽仇家的,即使有,也不會用這麽違法的手段。

用力將手裏的定位器捏碎,林川剛要離開,腳步卻是一頓,臉色也開始發白。

他剛才和男子纏鬥的時候,冷不防胃部被猛擊了一下,當時渾身都是冷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緩過來才覺得疼。

林川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一隻手扶在車上,一隻手扶在腹部,忍著這股疼,等待身體自己緩過來。

這疼痛讓他減弱了對外界的判斷,等意識稍稍回籠,就意識到有人過來了。

林川下意識抬眼,卻正對上一雙充滿怒氣的沉沉眼瞳。

“你在幹什麽?”

謝停洲下了戲,一身疲憊地跟著經紀人王海青往車上走,卻在商務車附近看到了那個白天剛剛見過的人。

“咦?那個人在幹嘛呢?”王海青先是疑惑地嘀咕了一句,隨後猛地一愣,“這不是那個私生粉嗎?!”

謝停洲的目光則轉向對方手裏一個黑色的物體,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認得那個東西,自己的車底經常出現那種東西,但他沒想到,林川竟然也要在他的車上安裝定位器。

……不是白天還對他若即若離嗎,怎麽這會兒就調換了策略,要繼續跟蹤他了?

王海青也看到了那個定位器,憤怒起來:“喂!你有完沒完,還跟到劇組來了!你手裏是什麽,定位器?你想幹什麽,這樣是違法的你知道嗎?”

“你等著,我現在就報警!”

林川已經意識到自己又被誤會了,但他疼的沒力氣說話,隻是將手裏的定位器朝著地上一丟,轉身要走。

王海青立刻急了,以為他是想跑,跑過來就狠狠一拉他的胳膊:“站住!別想跑!”

這一下瞬間讓林川失去了平衡,他幾乎來不及反應,就朝著後方摔去,視線瞬間昏暗。

預想中的碰撞並沒有到來,似乎有個人托住了他的腰,卻又一觸即離,隻是幫他站穩。

“行了,”謝停洲收回手,沉聲開口,“別吵。”

王海青閉上了嘴,眼睛卻還在對林川表示憤怒。

謝停洲靜靜看著林川,沒有說話,等著他的解釋。

林川知道自己必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不然就可能要和警察解釋了,他隻好深吸一口氣,將氣息調勻,盡可能簡短地開口。

“這個定位器不是我的,而且已經壞了。”

王海青將信將疑地低頭撿起那個定位器,隨後就發現定位器像是被什麽東西大力擠壓過一樣,已經裂成了好幾片。

但這並不能讓他信服,王海青瞪著林川:“你說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誰知道你是不是過來要安的時候才發現它壞了?怕我們報警就找這個借口?”

林川眉頭皺的很緊,臉色蒼白,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撐不住了,隻好倉促地看了謝停洲一眼,轉身就走。

“誒!你別走!”

王海青要追人的動作被謝停洲攔住了,他皺著眉看向青年離開的方向。

謝停洲剛才看的很清楚,青年臉色蒼白,似乎很不舒服,一隻手始終捂著肚子,說話也有氣無力,不像是要去做什麽壞事的模樣。

但最讓謝停洲在意的是青年望向自己那一眼,青年眼眶發紅,嘴唇緊緊地抿著,不知道是因為身體難受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那一眼看的謝停洲的心莫名一空。

就好像……自己本應該毫無理由地相信他一樣。

王海青還在氣憤,說就這麽讓這個私生粉走了太便宜他了,卻聽到自家老板情緒不明的聲音。

“去查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