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因為葉海英持刀傷人,被判二緩二,並牽出她被周奎和丁立誌兩個男人侮辱的情節,讓杜明倍感羞辱。
杜明因此取消了與葉海英的婚期,又向公司老總請了長假,一個人出來散心。
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他走遍了國內的很多名山大川,心態逐漸平和。
三天前,杜明上了五台山。
晚上,他入住山上的賓館,白天就到處遊玩。
今天下午,杜明信步走進這個小尼姑庵,在轉了一圈之後,恰好看到走廊下麵的窗戶裏有一個印有南郵標誌的袋子。
他突然就想起了葉海英。
他想和這個袋子的主人聊聊,聊聊南郵,聊聊金陵,聊聊逝去的青春。
所以,他向慧明打聽袋子的主人,並且等她回來。
聽說杜明畢業於東南大學,未婚妻又是南郵的,立即勾起了於大美對金陵及南郵生活的記憶。
“哦,原來是東南大學的高材生!你說‘曾經’有個南郵的未婚妻,難道現在不是了嗎?”
“不是了。”
“為什麽?”
“她做出了對不起我的事。”
“對不起你的事?她怎麽了?拋棄你,跟有錢人跑了?還是懷了別人的孩子?”
“都不是。”
“那你說說怎麽回事?”遁入空門這麽久,於大美的好奇心還是那麽強。
杜明也不像以前,對葉海英的遭遇諱莫如深,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講述這件事了。
於大美聽完,搖頭歎息:“沒想到,我這位校友還是陳虹的人,居然如此命苦!”
她又想到年前那段時間,他和郤教授處心積慮地對付陳虹,結果卻是沒有傷到陳虹分毫。
到這個時候,於大美還不知道,經過一番折騰,潘小玲一家四口,隻剩下安高枝一個人了。
聽於大美提到陳虹,杜明就問道:“小師姐認識陳虹?”
於大美淡淡一笑:“我不僅認識陳虹,我還認識陳虹的男人程驍,還認識程驍的另一個女人秦葭。程驍和秦葭都是我在南郵的同班同學!”
杜明笑道:“看來,你真是我的小師姐!”
之所以要說真,是因為他先前叫的“小師姐”是入了尼姑庵的禮貌性稱呼。如果進的和尚廟,他會管小和尚叫“小師傅”。
禮貌性稱呼,都不是真的。
這一次叫“小師姐”,則是因為於大美是葉海英的校友,且比葉海英高一屆。
潛意識裏,葉海英的師姐,就是杜明的師姐。
這算是真師姐。
說到這裏,杜明又有點奇怪:“小師姐與程老板和秦總都是同學,隨便找他們安排個工作,都是妥妥的都市女白領,每天衣著光鮮,出入在高樓大廈之間,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何等愜意!怎麽想到出家為尼,過這種清苦的日子?”
此時,於大美也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接著,她就將自己這麽多年的經曆娓娓道來。
杜明聽得目瞪口呆:“小師姐,你真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爛!”
杜明可是一點也沒誇張,於大美就是親手把一把好牌打得稀爛,簡直是四個2帶大小王一起出的。
想當初,程驍在兩個宿舍聚會時曾經親口問於大美,想不想保研,於大美反而不屑一顧,還來了一句“不正之風,我不稀罕”。
後來,於大美因為嫉妒葉韻留校,唆使何大壯檢舉葉韻,後來她又讓自己的表弟在南郵的官網留言揭發任家龍保研一事。
正因為這件事,讓於大美被全班同學鄙視、疏遠、排斥,最終導致她在畢業聚餐後無人照顧,被兩個小黑折磨一晚上,還把艾滋病毒遺留在她的體內。
可以說,於大美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當初咎由自取。
“施主聽我說這麽多,可有什麽感悟?”於大美幽幽問道。
杜明想了想:“小師姐,你是不是想說海英……”
於大美點了點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身上的艾滋病毒已經壓製不住,臨死前,我還是希望人間能多一點美好!”
杜明還是不太明白。
於大美隻好直說:“葉師妹是無辜的!”
杜明默然半晌:“她的確無辜,都是我不夠爺們!”
於大美又說:“你先前的反應也很正常,哪一個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玷汙。但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你也應該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杜明想了想:“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吧!等我相通了,我會聯係她!謝謝師姐!”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杜明告辭出來。
他回到入住的賓館,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悶了三天。
這三天裏,他的腦海裏似乎有兩個小人兒在吵架。
一個說:“葉海英被別的男人玷汙,我一想起來就不舒服!”
另一個說:“你這是大男人思想在作祟!你要是覺得虧了,就也找另一個女人睡一次,體驗一下!”
一個說:“我不是那樣的人!”
另一個則說:“那你就活該!既不能接受葉海英,也不能忘掉她,最終折磨的隻是你自己!萬一哪天葉海英嫁給別人,你可能會後悔下半輩子!”
“我就不能再娶別的女人嗎?”
“你就是娶了別的女人,也會經常止不住地拿這兩個女人做對比。一旦發現新的不如舊的,你還會心痛,還會後悔!”
……
無論杜明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他腦子裏的兩個小人兒都吵個不停。
最後,杜明自己下定決心:“我回去跟海英再接觸接觸,如果能接受,就跟她結婚。如果將來還是有陰影,再離婚也不晚!”
他這個想法一經生出,腦子裏的兩個小人兒立即消失,隻記得前三天爭吵的一些內容。
杜明辦了退房手續,就要下山。
動身前,他又想到:“多虧那個師姐的提醒!我這一去,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我去跟她告個別吧!”
想到這裏,杜明又走進那個尼姑庵。
他剛剛來到廊簷下,迎麵一個尼姑起來:“施主,你是找慧雲師妹的嗎?”
杜明依稀記得於大美的法號:“是的,我就找她。她人呢?”
那個尼姑正是慧明,她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慧雲師妹已經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了!”
“極樂世界?”杜明一愣,“什麽意思?你是說,她已經死了?”
慧明點了點頭。
“她是怎麽死的?”
“跳崖!”
“跳崖?她為什麽采用這種死法?”
“慧雲師妹說,她得了一種病,隻有跳崖的死法最迅捷,也最方便,不給我們添麻煩!”
杜明知道,於大美是得了艾滋病,這種病一旦發作日久,會渾身潰爛,根本無人敢於照料,連火化都沒人敢接近。
她選擇跳崖,摔死在山穀中,哪怕被山貓野狗吃下肚子,艾滋病毒進入消化道,就會被分解,從而變得無害。
“師姐,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可以!”
在慧明的引領下,杜明來到於大美跳崖的地方。
那是一個陡峭的崖壁,下麵深不見底,一旦掉下,連尋找屍骸的可能性都沒有。
杜明向著懸崖三鞠躬,口中默念:“願師姐來生做個合群的人!”
返回時,慧明突然問道:“施主是東南大學畢業的嗎?”
杜明點頭:“是啊!”
慧明說道:“慧雲師妹留了個條子,說是給‘東南大學的小師弟’!”
杜明一愣:“難道小師姐知道我會再來看她?”
慧明點頭:“慧雲師妹有慧根!”
杜明心想:“我應該就是沒有慧根的!”
他們回到那個尼姑庵,慧明拿出一個折得像小鳥一樣的紙片。
杜明拆開紙片,反而隻有兩行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是電,應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