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馬蹄聲的沈拂雪也不禁回過頭,這時蕭雲祁已經和她僅有三四丈的距離。

她銀色的麵具,依然緊緊貼在臉上,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蕭雲祁經過沈拂雪身旁時,卻下意識將馬韁勒緊了些許,讓馬兒放慢了速度。

他看著沈拂雪,恰好,沈拂雪也看著他。

他的馬停在了她身旁,他的目光倨傲地從她麵具上掃過,然後對沈君遨一抱拳道,“沈大將軍,好久不見。”

沈君遨和沈拂雪、姚蓉兒等人都翻身下馬,一起恭敬地行了禮,“臣等拜見祁王殿下。”

蕭雲祁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沈拂雪的麵具上,俯視著她道,“本王聽聞沈少將軍深得大將軍真傳,騎術了得,百發百中。今日秋獵,本王可要跟少將軍好好切磋切磋。沈少將軍,你可不要給沈大將軍丟臉啊!”

“……”沈拂雪聽了,眼角直抽抽。

這話是幾個意思?她的武功是父親教的,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不是用來何人比試的。

何況,蕭雲祁貴為王爺,就說整個大煜國,敢贏他的人有幾個?沈拂雪就是能贏也不敢贏吧?

可是若輸了,就成了丟老爹的臉,蕭雲祁不但能羞辱沈拂雪,甚至還能說,小沈不行,就等於老沈也不行。

沈拂雪立刻抱拳道,“祁王殿下謬讚了,父親的本事,末將還沒有學到萬分之一,豈敢在祁王殿下麵前獻醜。何況尊卑有別,末將絕不敢冒犯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聽她這麽說,蕭雲祁冷笑一聲,“不敢冒犯本王?這麽說來,連雲山下,你無視本王,不來行禮,又是什麽道理?”

沈拂雪聽了,低頭抿唇一笑。

這小氣鬼,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抬起頭,眼睛裏全是茫然神情。

“連雲山下?末將剿匪之後,就整隊回京了,並未見到王爺啊!”

蕭雲祁鳳眸一眯,眸底閃過一絲殺氣,“未見到本王?你身邊的人都看見了本王,你卻敢說沒看見!難不成,你還要怪本王生得不夠高大威猛,所以你看不見?”

“這……”沈拂雪愣了愣,立刻對身後的陸展涼、林颯幾人擠擠眼睛,“你們這些家夥,那天看見王爺,也不提醒本將?”

陸展涼還有些茫然,正想說“天地良心我老陸可是提醒過你的啊!”

不想林颯會意,搶先說道,“那天灰塵漫天,我們也隻顧看路,實在沒看見路上有沒有旁人……請王爺、少將軍恕罪……”

“你們……”沈拂雪氣得朝兩人頭上各拍了一巴掌,“我瞎,你們也瞎嗎?還不趕緊向王爺多鞠幾個躬,把那天失禮的補上!”

說罷,果然朝著蕭雲祁,抱拳躬身,“末將拜見王爺!”

“末將拜見王爺!”陸、林等人也跟著有樣學樣,啪啪地行禮。

“……”蕭雲祁沒想到沈拂雪竟然抵賴,就連她身邊的人也同聲同氣否認見過他,如此一來,沒個證人,他要再追究沈拂雪,就有點仗勢欺人、無事生非的味道了。

他咬了咬牙,瞪著沈拂雪道,“夠了!沈拂雪,你好!你很好!”

說罷,一夾馬腹,喊一聲“駕!”,就一溜煙消失在官道上。

沈拂雪笑眯眯看著蕭雲祁離去的背影,完全沒聽見沈君遨擔憂的詢問,心裏隻樂顛顛地想,蕭雲祁,你牛什麽牛,想跟我秋後算賬,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綿裏針!

這一幕恰被隊尾馬車內的沈盈月看見,雖然她不知道蕭雲祁和沈拂雪都說了些什麽,可是她已經嫉恨的要命。

憑什麽她沈盈月巴巴的下車拜見祁王殿下,就隻能吃一嘴土,他連餘光也沒掃她一眼;

可他卻主動在沈拂雪麵前停下來搭話,還說了好多句!

沈盈月的手死死地絞著絲帕,幾乎要把絲帕絞碎。

但是她很快就安慰自己,沈拂雪早已醜名遠揚,莫說祁王殿下那樣的人物不可能看上她,就連販夫走卒也不願意娶一個醜女啊。

更何況,沈拂雪自幼不讀書寫字,跟在軍營裏和男人一起摸爬滾打,膚淺粗鄙、野蠻狠戾,祁王也絕不會特意停下來和她搭訕。

剛才八成隻是王爺對將士們的寒暄罷了。

沈盈月心中暗暗發狠,她定要讓祁王殿下知道沈拂雪有多蠢笨淺薄,讓他知道,沈拂雪根本不配稱之為女人!

皇家出獵,排場自是大的,隨侍的朝臣、親貴們圍著太後和帝後,說不盡的漂亮話。

按照慣例,在秋獵開始之前,要先進行秋獵祭祀禮。

以太後、帝後為首,文臣武將皇親國戚都站在觀禮台上麵,看祭祀舞。

禮畢,百官貴戚攜家眷落座。

輔國大將軍身為二品武將,位次自然靠前,遮陽的亭子也較為華麗寬大,離帝後和一眾皇子公主並不太遠。

姚蓉兒身為沈君遨的貴妾,便坐在了他身邊。後側兩席,坐著沈拂雪和沈盈月。

沈拂雪靜靜坐在那兒,手中捏著酒杯,微微晃著,環視一圈,隻見隻要是適齡的官家千金大多數都到場了。

其中家世顯赫、容貌出挑的閨秀也不少,不禁微微一笑。

在場的千金哪個不想一爭祁王妃之位呢?看來她家這個花孔雀妹妹沈盈月,強敵不少呢!

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右前方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禁望向那邊,卻見蕭雲祁正冷冷看著她。

兩人視線交匯,沈拂雪嘴角輕挑,揚了揚手中的酒杯,微微頷首,算是隔空敬酒。

蕭雲祁卻冷哼一聲,側過臉去。

這男人還不領情!沈拂雪暗暗翻了個白眼,扭頭也不再看他。

沈盈月一直關注著祁王,自是注意到蕭雲祁和沈拂雪之間的互動,隻覺得二人的反應都不符合身份,簡直可以說是曖昧,她不禁恨的牙根癢癢。

沈拂雪,你怎麽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就憑你那一張破麵具還好意思向祁王殿下暗送秋波?!

一會兒就到我表演的時候了,我要讓你自慚形穢!

祭祀禮所用的東西全部撤下去之後,場地中央一片空曠。

這時,皇後儀態萬方地站起身,帶著溫婉動人的微笑。

場下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看向了帝後。

皇後朗聲道,“此次秋獵與往年不同,本宮邀請了京城的名門閨秀們前來,想必大家也都明白,這是為了祁王殿下選妃之事。”

“今屆秀女們個個多才多藝,而舞蹈方麵,自然要數太子少師榮靖女榮若薇、輔國大將軍次女沈盈月和鴻臚寺卿康寶成之女康芷柔為佼佼者。”

“本宮特意讓她們三人各準備一支舞蹈,好讓祁王殿下看看她們的才藝,也算是為即將入山圍獵的勇士們助威。”

聽說幾個京城裏出名舞技超群的千金要獻舞,所有人眼睛都亮起來,心想,這三個秀女今日若能一舞驚豔,自然被選為王妃的機會就更大,於是支持之聲不絕於耳。

沈盈月、榮若薇、康芷柔三女立刻站起身來,朝著台上盈盈一拜,告退去換舞衣。

接著,管弦齊奏,曲聲悠揚。

容若薇踏著輕盈蓮步,緩緩上前,身著一襲碧綠色羅裙,微風掠起薄紗,朦朦朧朧,頭挽淩雲髻,整個人十分有靈氣,這便是榮若薇。

她跳的是水袖舞,貼身舞衣把她稍顯豐腴的線條勾勒出來,仿佛從畫中走來的楊貴妃,著實讓人心動。

她也賣力地朝蕭雲祁暗送秋波。

可是蕭雲祁右手撐著頭,左手拿著杯,斜倚在桌案上,目光雖然也在看著容若薇,眼神卻空空洞洞,仿佛神遊幻境,完全沒有看進去她的舞蹈。

他的眼神,還時不時的飄向不遠處那個酒杯一直沒離手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