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月眼見沈拂雪起手式就引得滿場喝彩,氣得麵如死灰,嘴唇發紫,直磨後槽牙。

誰知,更精彩的還在後頭。

平平無奇的長劍,在沈拂雪手中似乎有了生命,輕靈而來,逶迤而去。

沈拂雪手中不斷挽著劍花,劍氣削向四周的楓樹,氣勢淩厲,掃得楓葉紛飛,大氣磅礴。

轉眼間,劍勢又變得委婉綿長起來,如落花追逐流水,舞姿曼妙,美不勝收。

蕭雲祁早已看得呆愣,心跳如雷動,餘光瞥見觀台邊緣有一麵大鼓,頓時心癢難耐,起身走過去,握住了鼓槌,便跟隨沈拂雪的節奏,敲鼓與她相和。

沈拂雪聽見鼓聲,更覺得施展得痛快淋漓,轉身時掃過那麵鼓,發現擂鼓助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蕭雲祁。

她心中暗自驚訝,但劍舞未停。

二人合作默契,劍舞激昂,鼓聲雷動,令在場的人個個熱血沸騰,就連皇帝都緊張地站起來走到了場邊,嫌坐得遠了看著不過癮。

最後,隨著沈拂雪的劍法越來越快,那些紅色的楓葉也全都被她的劍氣席卷,圍在她身畔,仿佛一道龍卷風。

場中,立刻響起了震天的掌聲和喝彩聲!

而最後,劍勢平緩,在悠長的曲調和鼓聲中,沈拂雪飛身一躍,猶如蜻蜓般飄然落在了場中,將寶劍的劍尖垂下,抱拳道:

“臣女獻醜了。”

蕭雲祁看見她已經舞畢,卻也沒有客套的意思,放下鼓槌,轉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沈拂雪見他如此,不禁唇角微揚,心道,整日像個驕傲大公雞似的,也不累。

一陣陣潮水般的掌聲中,太後和皇帝都笑的合不攏嘴。

“好好好!不愧是沈家的女兒!不愧是朕的愛將!今日朕真是開了眼界了。沈少將軍的劍舞,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皇帝讚不絕口。

一聽這讚譽,沈盈月手中的茶抖灑了一桌子。

她怨毒地剜了沈拂雪一眼,心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放屁!本小姐的舞蹈才是天下第一!沈拂雪根本是投機取巧!那也算跳舞?

太後瞥了一眼蕭雲祁,隻見那小子端著酒杯,眼觀鼻、鼻觀心,一眼也不瞧沈拂雪,不禁暗自好笑。

這小子剛才分明被沈拂雪的劍舞折服,紆尊降貴去給人家擂鼓作和,這會兒反倒連句好話也沒了。臉皮也太薄了吧?

於是太後就“替”蕭雲祁說道,“沈少將軍總是謙稱容貌醜陋,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可是哀家以為,凡事不可以貌取人。以少將軍的治軍作戰之能,和這一支冠絕天下的劍舞來說,容貌又有什麽重要呢?不如趁此機會,摘下這沉重的麵具,也讓我們能一睹真容,可好?”

蕭雲祁一聽這話,眼睛一亮,手裏的酒杯就頓在半空,也不知是要喝,還是要放下。

太後心裏更是明白了幾分。

太後要看沈拂雪的容貌,那自然是一道懿旨就足夠,可是她這般委婉,也算是給足了沈拂雪麵子。

眾人對這位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醜女”很感興趣,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等著沈拂雪答應。

唯有沈盈月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不要!沈拂雪如果摘下麵具,“天下第一醜女”就會變成“天下第一美女”了!

到時候,眾人眼中就更看不見沈盈月這個庶女了。

沈盈月急得眼睛都紅了,卻毫無辦法,因為現在主動權在沈拂雪的手裏。

可是沈拂雪卻躬身行了個軍禮,說道:“請太後恕罪,臣女但有一日還要穿著戎裝上陣殺敵,就一天不能摘麵具。”

“臣女雖不至於醜到嚇死人的地步,可是到底是身在軍營的女將,便是我大煜國開國至今,也沒有幾個女將。為了穩定軍心,也為了讓自己更加勇猛無畏,我必須忘了我這張屬於女子的臉,隻記得我是一名戰士。還望太後寬恕臣女……”

聽了這話,太後不禁露出讚許的目光,“想不到你戴著猙獰麵具竟然是出於這樣的決心!好,不愧是皇帝欽點的明威將軍!哀家也不強人所難了!”

“謝太後!”沈拂雪躬身謝恩,然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蕭雲祁眼光一暗,一把將酒杯拍在了桌上,一股莫名的火氣直衝腦門。

沈拂雪哪裏是謙遜,哪裏是有苦衷,她根本是連天家威嚴都不放在眼裏!連太後的命令都敢拒絕,真是個不識時務的家夥!

太後見蕭雲祁臉色陰沉,不禁微微歎息,然後問道,“祁王,今日趁秋獵的機會為你選妃,場中眾多佳麗,你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告訴皇祖母和你父皇,我們也好給你做主呀。”

皇帝聽了,轉臉看向蕭雲祁:“朕瞧著沈家次女沈盈月就十分不錯,才貌雙全,溫柔嫻靜,與祁王十分般配!”

蕭雲祁聽了,想起沈盈月買通畫師把沈拂雪畫醜的事,心中一陣厭惡,便起身說道,“父皇,兒臣還沒有看到心動的女子,請父皇再給兒臣一點時間。”

皇帝自然不會再勸,接下來又是一場場的表演,然後就開始了全蟹宴。

這話從宮女們嘴裏傳出來,又傳到了沈盈月的耳中。

聽完丫鬟的轉述,沈盈月再看蕭雲祁,眼睛裏滿是委屈怨恨。嫉妒,讓她的心髒隱隱絞痛。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蕭雲祁不肯選她,正是因為他的心已經被沈拂雪撩撥動了!

現在隻看個麵具已經讓他對旁人不感興趣,若是讓他看見沈拂雪傾城絕色的容顏,祁王妃之位,可就非沈拂雪莫屬了!

沈盈月一杯接一杯喝酒,心中暗暗發狠。

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這時,沈拂雪已經成了所有人議論最多的焦點。

但是她卻依然波瀾不驚,安安靜靜地坐著喝酒。

全蟹宴擺上了桌,姚蓉兒先為沈君遨剝出了一盤子螃蟹肉,然後將蟹殼重新擺好,引得周圍的女眷們一陣驚訝豔羨。

都知道姚蓉兒是婢女升為貴妾,本不怎麽瞧得起她,可是她露了這一手,卻是許多女眷、貴女們做不到的。

這得吃多少螃蟹,才能練成?不愧是輔國大將軍捧大的大丫鬟呀!難怪一朝封為貴妾,就令柳姨娘失寵了。

姚蓉兒知道沈拂雪是不擅長用精細的食蟹工具的,便坐到了沈拂雪身旁,一邊教她剝蟹肉,一邊親熱地閑聊。

“雪兒,剛才可玩的盡興?祁王殿下都為你擂鼓助威了,你沒看那些待選的貴女們一個個有多羨慕。”

聽了這話,沈拂雪不禁看了旁邊的沈盈月一眼,隻見沈盈月的眼神果然是很羨慕,羨慕到想把沈拂雪給剝皮抽筋!

沈拂雪不禁一笑,低頭擺弄著蟹殼,“不過是舞劍,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能憑一支劍舞,搶某人的風頭,這倒是我始料未及。”

姚蓉兒笑了,“某人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她不想著讓你出醜,說不定祁王剛才就點了她為祁王妃呢。這下,我看要泡湯了。”

聲音不大不小,恰恰能被沈盈月聽到,沈盈月咬了咬牙,一站而起,借口更衣,就告退離開了看台。

看見沈盈月走時的目光,姚蓉兒又提醒道,“隻是這樣一來,沈盈月想必恨毒了你,裏裏外外的,你需得注意些。”

沈拂雪不以為然道:“我又怎不知,她們母女倆巴不得我早死一日,她便早一日成了將軍府的獨女,奪走我的尊貴。”

姚蓉兒冷笑道:“嫡女庶女本無什麽區別,有的人自己入了魔障,偏要行歪門邪道,就算讓她當了正妃,怕也坐不正那個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