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過了,很快就是人間的四月天,外頭的桃花爭相盛開,這裏的園子也是一片春日氣息濃厚、生機勃勃的景象。
病了一整個月的慕容霽終於可以下床,親自來到外麵呼吸新鮮空氣。
紅楓還有方林溪,看他看得很緊,故而等到慕容霽徹底恢複之後,才允許他獨自出來。
看著這園子裏的景色,慕容霽隻覺得既陌生又熟悉,他幼時跟隨母妃和父皇來到過這裏避暑。
那時他是極高興的,每日都拉著母妃在這園子裏亂逛,比起長安的炎熱,這裏反倒是清涼不少。
那段日子,父母恩愛,無憂無慮,日後他每每回憶起夏日,總能想起艾草混合著外頭蓮花的香氣,以及母妃輕輕哄他睡覺時唱的歌謠。
以至於後來再見到荷塘,他都會有別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隻是如今走了這一遭,慕容霽才發覺,那個在記憶裏既涼爽又舒適的日子,在冬日和春日卻是如此的寒冷。
明明已經是春日的模樣,然而春風隻眷顧了那些花草,卻不曾眷顧他們。
穿過層層假山,吹過來的風仍舊是冰冰涼的。走進院子裏,人人都還穿著冬日的襖子,並不敢脫下。
慕容霽從遠處的桃樹中收回眼神,望向北處,那是長安的方向。
自從收到了紅楓的信,他便沒有一刻不關注長安的局勢,即使他如今應該回去了,但是還不是時候。
“殿下怎麽就出來了?外頭風大,還是披上一件鬥篷吧。”
方林溪剛剛看到慕容霽看著外麵的景色出神,並沒有去打擾他。
而是自己進了屋子,找出了一件玄色的鬥篷,趁著慕容霽抬頭恢複精神的時候,一邊走過來,一邊掀開鬥篷,走到他麵前,便披在了他的肩上。
慕容霽看著方林溪溫溫柔柔替他係繩子的模樣,垂眸笑了笑。
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被春風吹亂的頭發,不經意間碰到她頭發兩側的素簪,他隻覺得這簪子瞧著花樣並不精巧。
他不由得想起方林溪似乎在穿衣打扮上並沒有那些長安貴女那般講究,都是用些小巧的首飾。
今日看著她頭上的簪子,慕容霽不知為何想起母妃當初似乎也有一個桃花樣式的簪子,是用了粉色的玉石鑲嵌而成的。
那簪子好看極了,記憶中他也常常見母妃戴著,想來是十分喜愛的,如今那簪子應當還在宮中。
“溪兒,我母妃留著一隻粉色的桃花簪子。極清透可愛,很適合你。等你嫁過來了,我便把母妃留下的首飾都給你,母妃當時還找了好幾個碧綠色的翡翠以及鳳釵出來,說是要留給兒媳婦。若是母妃在天上看見我找了一個你這樣好的姑娘,一定也會為我高興的。”
慕容霽提供到自己母妃的時候,方林溪心中其實有些唏噓。
她自小父母雙全,又是在備受寵愛的家中長大的,很難想象一個孩子十歲的時候便失去了母親,同時也失去了父親的寵愛。
然而,如今聽完慕容霽的話,方林溪抬起頭,找到他茶色的眸子,看出裏頭的認真。
她知道那個在病**喊著娘親的慕容霽大概是已經放下了,斯人已逝,如今過去十年了。
“好啊,我瞧著殿下好顏色,想必是遺傳自麗妃娘娘了,能當麗妃娘娘的兒媳,也是我的幸事。殿下這段日子能夠化險為夷,轉危為安,想必也是麗妃娘娘在天上保佑著殿下。”
方林溪和慕容霽如今氣氛正好,若是紅楓,必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打擾的。
但是黃楊一向是不懂這些事情,拿了情報,便急匆匆地趕來了慕容霽的身邊。
“殿下,方姑娘,紅楓那頭已經暗地裏派人將成王做的事呈到了皇上麵前。聽宮裏的暗探來報,皇上今日似乎又勃然大怒了,甚至還吐了血,不過隻有身邊幾個親近的人知道,外頭的人並不清楚。”
黃楊自然是事先看了這封信,邊將信遞給瑞王,邊複述了一封信中的主要內容。
黃楊的語氣裏自然是有著忍不住的激動和幸災樂禍,畢竟他們和成王的人這段日子已經短兵相交了好幾次。
瑞王這個毒也已經查出來是成王下的,今日這局麵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成王想要置瑞王於死地,而他們也不會例外。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成王這麽多把柄,自然是要親自將他送到皇帝的手上,真正的扳倒成王。
慕容霽接過了那封信,並沒有自己獨自拆開來,而是拿低了一些,讓方林溪和自己一起看。
方林溪也沒有推脫,畢竟這些事情瑞王並沒有瞞著她。
紅楓寫在信中的事和黃楊複述的大差不差,隻是特地提了一點,成王妃姚南青提供的那個人道出了一個最大的秘密。
也正是這個秘密,才是真正扳倒成王的底牌。
成王作惡多端,暗地裏謀害太子,瑞王以及其他皇子的證據都不少,但是這不一定能夠置成王於死地。
畢竟如今他氣勢滔天,隨意說是汙蔑,也不是沒有可能。
況且皇帝如今又是一副沉迷煉藥,不理國事的樣子。廢棄太子,瑞王又病重,隻剩下成王這麽一個可以撐起朝堂的兒子的時候,他不一定會因為這些事情而降罪於成王。
所以,真正能夠氣到皇上的,大概是隻有那一件事了。方林溪和慕容霽對視一眼,想必他們心中都有了答案。
紅楓寫了兩頁紙,方林溪和慕容霽將這一頁紙掀開,看到第二頁紙的時候便發現那個答案正好與他們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沒錯,能夠讓皇上氣得吐血的隻有一件事——成王造反。
其實按照那個被姚南青保出去的小廝的話裏的意思來看,成王如今並沒有打算造反,而是已經有造反的打算。
當初廢太子便是因為屯私兵被廢棄,成王自然也是做了同樣的事情,不過他藏得更加隱秘罷了。
況且自太子被廢了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地位愈發的穩固,便不再繼續暗中謀劃謀反這件事。
按道理來說,如今長安已經是成王的掌中之物了,皇帝如今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隻要耐心等個兩三年,便可以登上那個位置,成王更應該抹掉這些黑曆史。
隻是,他到底沒有將那些私兵遣散,看樣子還是存了若事情不成便親自逼宮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