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穆晚不習慣和人這般親近，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從前恨不得讓她去死的人。
就算她眼下已經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她實在沒辦法假裝那些事情不存在。
桑家這次立了功，她可以不殺他們，但也僅此而已。
從老夫人院子出來時，桑穆雪追了出來，此時的她少了初見時的囂張跋扈，多了幾分果斷和開朗，“王妃娘娘答應我的夫君呢？什麽時候才能兌現。”
桑穆雪其實是想和她親近的，但是多年的針鋒相對讓她實在說不出什麽好聽話，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句。
桑穆晚聞言，笑了。
“本王妃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子如此恨嫁的。”
“你都嫁人了，如何知道本小姐的苦楚，怎麽，王妃可是後悔之前對我的承諾了？”
“倒也不是，回頭我讓黃泉把適齡男子的名單給你拿來，不過以你現在的名聲怕是尋不到太好的人家，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從她被桑穆晚送進大牢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結果了，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讓她幫她找婆家。
見她還惦記著，桑穆雪笑了，“王妃看上的人定然是不錯之人，不必挑了，王妃直接幫我定吧。”
“你讓我幫你定？”桑穆晚驚訝，“你就不怕我把你嫁到一個表裏不一的人家，然後讓你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桑穆雪笑道，“從前的你，確實會這麽幹，但是我覺得現在你會不會這麽做了。”頓了頓，她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住在別院那四年，肯定是驚慌恐懼的，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你的心情，也理解了你為何如此恨桑家。
我甚至換位思考過，如果我是當時的你，會不會原諒桑家這些人。
答案是不會，我甚至會在爹要殺我的時候，已經動手，但是你沒有。”
桑穆晚何嚐沒有想過真的殺了桑成，以此來給原主報仇，動手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原主明明在桑家過的那般艱難，可是她一直是笑著的。
直到被趕出桑家，她的笑容徹底失去，後來那四年是桑子煜撐著她活下來的，而那天徐翠翠找她麻煩時，有高家的護衛在，也就是說，桑家這些年做的很多事情，都有高家的影子。
真正想要她命的，一直都是高家人。
裴寂白被軟禁皇宮的時候，高家保持中立，現在納蘭殤的陰謀失敗，她也可以去高家走一趟了。
桑穆晚過來的時候，高家所有人都圍在前廳，屋子裏壓抑不已，時間一點點過去，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這時，管家跑進來說道，“表小姐來了。”
高老爺子在聽到桑穆晚過來時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這一天，還是來了。
“老頭子……”老夫人想說什麽，老爺子打斷她，“好了，事已至此，就別說那些有的沒得了，如今納蘭殤都死了，咱們徹底沒了希望，若是再惹了她不快，高家就徹底沒有指望了。”
高老爺子的意思是今日不管桑穆晚說什麽，高家上下都順著她，隻要她高興後願意護著高家這些小輩，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成王敗寇，從古至今的道理。
他讀聖賢書這麽多年，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隻是，終究是有些不甘心的。
“外祖父這都準備好了？”桑穆晚笑著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人，隨後走到旁邊的空位坐下，老爺子看了她一眼，隨後起身走到她麵前，跪了下去。
“祖父……“
”爹……“
”老爺子……“
屋子裏的人都被眼前這一幕嚇到，隨後紛紛起身去扶他，老爺子拒絕眾人的攙扶，“行了，你們站著就行，老頭子我有些話想和王妃說。”
桑穆晚坐在桌前，把玩著茶杯，卻絲毫沒有要扶老爺子起來的意思，老爺子見狀，了然一笑，“看樣子，王妃是什麽都知道了。”
“外祖父說的是哪一件？”桑穆晚裝傻。
老爺子歎著氣說道，“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是如果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麽選的，你出生在好時候，你不明白那種寄人籬下，受盡屈辱的滋味。
我嚐過，所以我才發誓，哪怕用盡一切手段也不願意讓我的子孫再嚐。”
“所以，我娘就成了你們的跳板，對嗎？”桑穆晚得知高雲夢的身世時其實沒多少驚訝，她驚訝的是，高家怎麽可以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
利用了母親外族的一切勢力，最後又因為高老夫人的嫉妒而害死了她們一家子。
之後一孩子偽裝的其樂融融來到京都城，忘卻那段記憶，開始了她們的好日子，如果她們能善待母親，或許這些事情也不會被人發現。
可是，心狠之人，不管怎麽偽裝也終究沒辦法變成良民的，隨著母親的長大，她越來越像自己的親生母親，從而再次激發了老夫人的嫉妒與恨意。
但是母親名聲在外，如果突然暴斃，怕是會給高家惹來麻煩，於是，她想了那樣一個辦法毀了她。
其實，桑穆晚覺得這裏麵也有高老夫人的瘋魔在裏麵，她覺得與其就這麽讓母親死了，不如讓他再吃點苦，好安慰她這麽多年的怨意。
可是後來，母親在桑家過得雖然不好，卻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差，於是她又不平衡了。
“明明就是你們高家背信棄義，狼心狗肺，怎麽到現在還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樣，瞧得本王妃真是惡心至極。”
桑穆晚冷笑著放下茶杯，“本王妃從前不知道你們對我娘做的事情，所以才貿然答應你留下高家子嗣的條件，但是現在本王妃後悔了。
你們高家對我娘做的事情，就是你們死一百次，一萬次都不為過。
而我作為她唯一的女兒，如果放過了你們，那才是豬狗不如。”桑穆晚想到什麽，放在一側的手顫抖不已，“你們真是好狠的心，她死了你們不放過他，甚至之後還數次對我下手。”
高老爺子驚訝地看向她。
桑穆晚見狀，眼底閃過一抹嘲諷，“怎麽，覺得本王妃不應該知道此事，高老爺子，你讀了那麽多書，應該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吧。”
“桑家確實可恨，但是和你們比起來，他們就太善良了。”
桑穆晚起身要走，高老爺子慌亂的攔下她，“如今隻有你能救他們了，你想怎麽對我和你外祖母都行，隻求你放過你的哥哥姐姐，行嗎？”
“不行。”桑穆晚態度堅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自己的命運，他們的命運是你們造就的，憑什麽要我來幫他們化解。”
“我不欠你們的。”
這時，大批官兵衝進高家，高家眾人見狀，紛紛變了臉色。
“爹娘……”
青雲走在最前麵，看到她後，上前行禮，“王妃，屬下奉命前來捉拿叛賊。”
桑穆晚點點頭，錯開身子，“人都在這裏了，你們隨便吧。”說完，抬步往前走去，高老爺子還想再求求她，高老夫人不幹了，“死就死，她都拒絕了你再求她有什麽用。”
“你閉嘴，當年要不是你擅自作主，害了雲夢性命，後來又做了那麽多的糊塗事情，高家何至於連一點生路都沒有。
她之前明明都答應了，都答應了……”
高老爺子這一刻後悔不已，可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後悔藥，不管他如何不能接受，結果已經如此。
高家人被抓入大牢後，納蘭靈兒也回了納蘭府，納蘭夫人和納蘭容兒看到她後，嚇得臉色大變。
“你……你怎麽回來了。”
“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回來。”納蘭靈兒又說，“更何況，你們都還活著，我怎麽可能會不回來，從我回納蘭府的那一天我就說過，我是回來報仇的，仇未報我怎麽可能會離開。”
納蘭靈兒說著拿出腰間匕首，朝著他們走過去。
“大姐，當年的事情都是二哥和爹的主意，我和娘根本做不了主。”
“對，我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要找人報仇，你去找他們啊。”
納蘭殤死了，可納蘭漪還沒死，納蘭靈兒可以去找她。
“還有老夫人，老夫人也有參與，總之我們母女真的是無辜的，我們頂多欺負過你，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性命。”
這句話納蘭夫人說的是真的，她養了不止納蘭靈兒一個女兒，如果她真的要動這個殺心，肯定會把納蘭殤也一塊殺了，如此以來，納蘭府就是她容兒的了。
可是她不敢，甚至這些年一直養著這麽一條毒蛇，還毀了她唯一的孩子。
她現在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卻也無能為力。
如果說報仇，她也想報仇，可是，把那些人都殺了，她的容兒就能好好的嗎？
納蘭殤已經死了，有些仇恨，差不多也就到此為止了。
至於其它的，就聽天意吧。
“靈兒，我不會勸你什麽的，但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真的不是害你之人，如果這個家裏你現在要找誰報仇，那個人是老夫人。”
“你倒是會說話，我心懷仇恨而回，最後你卻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死人，那我回來做什麽？和你們母女敘舊嗎？你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