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桑穆晚前腳回到王府,下人送來了納蘭夫人被殺的消息。
“應該是她動手了,此事是他們的私人恩怨,王府就不必插手了。”
納蘭靈兒這些年過的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大仇得報,作為朋友,她是替她開心的,可作為攝政王妃……
“王妃,不好了,京兆司的人把納蘭大小姐抓走了。”下人說完,又補充,“衙役去抓人的時候,大小姐沒有任何反抗,大家都說她是故意等在府裏,等著人去抓她的。”
納蘭靈兒之前說過,她這一次回京是為了報仇,她還說,等大仇得報後,她就要去陪九皇子了,所以……
想到這裏,桑穆晚臉色大變,“來人,準備馬車。”
“王妃……。”裴寂白進來正好看到她,張口準備與她說一下去邊關的事情,桑穆晚卻急匆匆走了,詢問後得知了納蘭靈兒的事情,裴寂白轉身跟上。
“王爺忙了一整日,眼下好不容易回來,就別跟著我折騰了。其實我知道我這次過去幫不上什麽忙,也更改不了什麽,作為朋友,我去送送她。”
納蘭靈兒總說,九皇子死的那一日,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她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整個人是落寞和孤寂的。
上一世她是孤兒,盡管後來有所作為,但是每每午夜夢回,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孤寂感怎麽都揮散不去。
所以,她懂她說的那種感受,上一世她沒有彌補的遺憾她希望這一次可以彌補給她。
“本王有事問她。”
裴寂白此時臉色凝重,說話都比剛才嚴肅不少,桑穆晚見狀點點頭告訴車夫可以走了。
兩人來到大牢時,納蘭靈兒正坐在稻草上小聲說著話,她低著頭,表情特別的隨和,仿佛她將要麵對的不是砍頭,而是要回家一般的輕鬆。
桑穆晚停下腳步,看著這樣的她,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有人說,重感情的人值得信任,可是沒有人告訴他,重感情的人也注定比旁人活的要累,怪不得佛家總說無欲則剛。
絕情絕愛,確實無堅不摧。
也可以少很多的麻煩事情。
但是,人生在世幾十年,難免孤獨,所以大家就都希望找一個興致相投的,結伴而行,從而開心的過一生。
可這樣的好運氣並非每一個人都有,有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也能心想事成的白頭偕老,但是很大一部分人是沒有這個好運氣的。
他們需要不斷的分離,不斷的開解自己,不斷的和自己和解,有的人熬過來了,於是開始了新的生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熬不過來,選擇與哪個人共赴黃泉。
同生共死,多美好的誓言。
可是在旁觀者人眼裏卻是這樣的情緒。
“王妃,王爺,你們來了。”
納蘭靈兒發現他們後,笑著站起身,“你們不該來的。”
這樣,她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這個世界了,不過,有人過來送送也是好的,如此以來,她這最後一程也就不算太孤單了。
“王爺,能不能求你在我死後,把我和他葬在一塊……”頓了頓,又說,“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入不了皇陵,你幫我找個離他近一些的地方,隻要能讓我日日看到他就好了。”
納蘭靈兒這一輩子都忘不了與他相識的所有記憶,在認識他之前,她以為她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可是他就像是一束明亮的光,熱烈的,照進了他的人生。
可是他來的匆忙,離開的也匆忙,以至於還有好多話她都沒有來得及和他說,不過不著急,他們馬上就要見麵了,到時候,她有的是時間和她好好的說。
“你之前說,九皇子的死和納蘭家有關係,你可有證據。”裴寂白詢問她。
納蘭靈兒想起那段記憶,眼底閃過一抹恨意,“我也是無意間聽到他們談話的,是納蘭殤和納蘭漪下的手,他們說他一根筋,不識好歹。
王爺,好笑吧,九皇子居然是因為不願意娶納蘭容兒,這才被人殺了的。”
納蘭靈兒想起這些,突然有些後悔沒有殺納蘭容兒了,可是想到他現在的情形後,又覺得她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過不了幾日,她也是要來地下和他們團聚的。
而納蘭府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一個病怏怏的主子,如何能鎮得住那些下人?
她從前可沒少折磨這些人,如今下人有了機會,隻怕她的日子比她過得還要難。想到這裏,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報應,這個世界真的有報應。所以做人啊,都莫要心存僥幸。”
高老爺子坐在隔壁牢房,聽著他們的對話,臉色變了又變,從前他不相信什麽報應,現在他也不相信,他隻是不甘心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高家就這麽毀了。
之前指望著桑穆晚可以顧念一下和高懷英兄弟的情分,放這些小輩一馬,誰知道她說翻臉就翻臉。
現在,高家所有的人都被關在這黑漆漆的牢房裏等著被砍頭,他真的是一刻都坐不住。
於是,不等桑穆晚那邊處理完,老爺子站起身,開了口,“晚兒,隻要你肯放了高家這些小輩,老頭子我可以當場撞死在這裏。”
桑穆晚剛才進來後就一直看著納蘭靈兒,壓根沒有注意到高家的人,眼下聽到老爺子的話後扭頭看過去。
“該說的,不該說的,剛剛我都已經說了,老爺子若是覺得我說的還不夠清楚的話,明日午時你就知道了。”
明日午時?
高家這麽大的案子,都不需要經過大理寺審問嗎?
“你這是草菅人命,老夫可以告你。”老爺子氣急,他本來還以為他還有時間,若不是現在突然問起此事,他都不知道他們明日就要死了。
高家其他人聽到桑穆晚這話,紛紛變了臉色。
這人啊,不管你平日裏表現的有多不可一世,在死亡麵前沒有一個人是麵不改色的,高家這些人亦是如此。
之前一副大義受死的樣子,現在得知馬上真的要被人殺了後,又急了。
“表妹,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啊。”
“閉嘴,高家的罪過與晚兒有什麽關係,高家走到現在這一步,是高家咎由自取,如果你們還有幾分良知的話,就閉嘴乖乖等著明日被問斬。”
高懷英說完,閉上了眼睛。
高家其他人不幹了,“你想死是你的事情,我們可不想死。”說完,又開始求桑穆晚,桑穆晚覺得他們太吵,叫來衙役,衙役過去警告後他們終於消停了。
“不對,他們在撒謊。”裴寂白突然開口,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大牢裏顯得格外突兀,納蘭靈兒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想到什麽,猛的抬頭,“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殺害九皇子的是另有其人?”
“不是,本王要說的是,他根本就沒死。”
什麽?
九皇子沒死。
這一次不止桑穆晚和納蘭靈兒驚訝不已,高家人也紛紛不敢置信的看過來。
“胡說八道,九皇子那年被殺時,王爺找了那麽多仵作給他驗屍,如果哪個人不是九皇子,就算王爺沒看出來,仵作也沒有看出來嗎?”
高老爺子站出來質疑此事。
裴寂白扭頭沉聲說道,“那年跟九皇子驗屍的仵作在這幾年內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世了,老爺子覺得這是巧合嗎?”
都死了?
要知道當初裴寂白可是給九皇子找了不下十個仵作。
如果九皇子真的沒有死……
“嗬嗬,王妃口口聲聲說老夫心思歹毒,可是老夫這點心思和皇家之人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桑穆晚懶得理他,抬頭看向裴寂白,怪不得剛才他的臉色那般凝重,她之前還以為他是因為納蘭靈兒的事情心有不悅。
如今想來,他還真是疏忽。
“王爺可是查到了什麽證據。”
“並非本王查到了證據,而是他……回來了。”剛剛,在皇宮他們見到了,不過他並非是以九皇子的身份回來的,而是以外邦使臣的身份。
但裴寂白覺得他並非隻有這一個身份。
九皇子並非母妃所生,此事沒有幾個人知道,這麽多年他也從未提過此事。
他記得當年母妃說父皇是從外麵抱回來的九弟,但是卻不允許任何人提他的身世,就連母妃也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因為他們從小一塊長大,又都是母妃帶大的,所以關係比旁人都好。
那個時候,他們無話不談,沒想到多年之後再見,卻是這樣的情形。
“番邦使臣?”桑穆晚突然想起剛才在大街上聽到的消息,“他現在的身份,應該是番邦王子。”
裴寂白聞言,立刻想到了之前從邊關傳回來的消息,據說番邦有一位皇子對他們的梁國的地形地貌很是熟悉,為此,他們才會接二連三的戰敗。
如果這個人是九皇子的話……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他的話,本王一定會抓到他問清楚緣由的。”
納蘭靈兒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驚訝的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要不要繼續一心求死。
她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她若死了,他怎麽辦?
可是聽王爺的意思,他好像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