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子安排了什麽？”
雖然朱九心底對百裏晉確是有所期盼的,可又怕他所計劃的事情會惹怒軒轅澈。
豈料念秋三緘其口並不願再說。
朱九無奈清清嗓，剛想讓她退出去，卻又聽她冷不丁開口，“娘娘放心，主子心中有數，絕不會讓您與陛下之間再添嫌隙。”
聽罷朱九猛地抬頭，下意識盯緊念秋。
她今日一反常態的話究竟有何深意？
自己分明聽出她那話中意有所指。
朱九當下的第一反應便是懷疑百裏晉想要犧牲他自己在國都內應對軒轅澈。
之所以首先想到這一茬，亦是因為百裏晉骨子裏的護短與決絕她全都見識過。
接下來，朱九有好幾次都想要開口再問念秋，卻都在最後關頭止住了。
直到念秋不動聲色地稟來：“主子那邊已經著人送了消息進來，到圍場後他會先見您再作打算。”
朱九遂明白了百裏晉的心意,這會緊縮的心頭才稍稍鬆開些，卻還是忍不住再囑咐一句。
“告訴你主子，萬事還有我在，千萬不可以自作主張，就算到時候隻傷了他自己，我亦不會饒他的。”
“主子心係娘娘的安危，所行定不會不妥的。”念秋低眉勸道，“皇後娘娘且放寬心吧。”
朱九心下悸動，便不再拒著自己去想太多。
罷了，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也好過千萬百姓受苦遭難。
走出長樂宮暖閣，念秋不禁駐足往長明園方向無聲眺望，半息長長一歎後方落眸往自己與念夏的宮舍行去。
秋末初冬，草木紛黃衰落，落日餘暉更是慘淡，越來越似朱九近些時候的心境。
還不僅僅隻有她如此,眾人漸漸發現，軒轅澈好像也是愈發陰晴不定，對皇後娘娘逐漸生出不虞之態。
貼身侍候軒轅澈的魏長壽見了亦不免暗嗔，陛下如今的心思就連他也難以猜透了。
還記得那一日，當軒轅澈在似有似無間問起百裏晉時，魏長壽腦中遂立刻閃過之前自己偷偷瞧見過的那副羊皮地圖。
“你說說，孤都主動提出讓皇後去見見百裏晉了，可她為什麽就是不應呢？到底是不願，還是不敢？”
“陛下，奴才竊以為，皇後娘娘正是為了避嫌才會執意如此的。”魏長壽思量片刻，還是沒忍住多了句嘴，“這百裏王爺隻能算作是個無關痛癢的人物，若是因他而與陛下生出些不必要的齟齬來，皇後娘娘那邊委實太過不值當了。”
說完後，在軒轅澈熠熠的目光注視下，魏長壽方驚覺自己是真的多嘴，慌下跪告罪，“奴才不該多嘴的，奴才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起來吧！下次說話前顧顧腦袋。”
軒轅澈並未罰他，因著他的話中多一半言到了他的心坎上，故才會輕叩案間淡聲喚起。
也正是因為魏長壽的這句話，是夜軒轅澈駕臨長樂宮，時隔幾日再度宿在朱九那裏。
他兩人之間雖生了些芥蒂，卻遠還沒有到相對無言的地步，所以軒轅澈主動拉過朱九落座後方開了口。
“唐一已經與羅錚和寒梅約定好了，待圍獵的時候便偷偷帶他們進去看你，這樣可滿意了？”
暖閣內，朱九側身看向塌邊暗格，那裏麵是她細細珍藏著軒轅澈所送的那把玉扇。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不知道這贈與她的話，今後還是否能夠成真！
“九九？”
見朱九不回話，軒轅澈周身原本熱烈的氣息一時間冷冽不少。
“我知道了，謝謝你。”
軒轅澈這才緩下氣息，抬眼細瞧她微微輕顫的眉梢，將冷冽斂至最低。
“九九，魏長壽今日說過一句話，我亦覺得很有道理，你想聽聽嗎？”
“你說。”
他再靠近些，停在朱九麵前寸許，深沉的黑紫眸子注視著她清冷的側頰，溫醇的話語中隱隱透著勸慰：“若因外人而讓你我之間齟齬叢生，萬萬不值得。”
“我……”
軒轅澈伸手執意搬過她玉琢般的下顎，抬高了些許聲音，“我要你看著我說話。”
朱九被他拿捏地有些微疼，手掌虛撐著幾麵往他那邊轉了轉身，總算是麵對麵看向了他，“就算是吧。”
話音剛落，朱九眼前便有一個陰影堪堪壓下來，使得她呼吸頓滯，腰身亦不由自主地欲往後傾。
軒轅澈順勢俯身欺近，雖隔著桌卻絲毫不影響他探臂擒住朱九的手肘。
“你該是知道我心意的。”
滾燙的男子氣息拂過她的麵頰，就算是朱九扭頭想躲亦躲不過。
“我的心意你知道嗎？”
“怎會不知？”他輕聲說話，手掌腹不住揉磨著她的掌心，“我知道，軒轅、高辛於你而言並無什麽親疏之分，所以我才不得不背著你、瞞著你，九九，我實是不想讓你為難。”
朱九壓製住心中的紛亂，反複思量後最終隻吐出最無奈的一句來，“無論銳刀子還是鈍刀子，紮人哪有不疼的。”
軒轅澈瞬間反駁道：“捅刀子的哪一回不是你，次次被紮得生疼的是我。你狠心的時候，怎麽不這般想？”
她臉上露出牽強笑容，聲音又輕又顫，“可是隻有你才知道，刀子往我身上哪裏紮最疼。”
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說，軒轅澈怔了一刻方才回神。
“傷在你身難道不也疼在我心？”
軒轅澈猛然起身，自上而下注視著仍在閃避他雙眸的朱九，“就如同孩子的事一樣，那些給你下藥的人，我早晚要將他們全部碎屍萬段。”
她臉色瞬間煞白，聲音驟沉：“我能確定，此事絕非他所為。”
“你可知道，”軒轅澈屈指點在自己胸口，“聽你說這些時，我這裏也會痛。”
朱九那張姣好的麵容上再也沒有半點血色，更襯托出眼角淚痣灼而生輝。
在這場幾乎沒有懸念的爭執中，首先敗下陣來的依然是軒轅澈。
半晌無言後，他忽熱鬆勁，語氣亦緩和了不少，“也罷，這次就算是我小題大做了，你我的性子相仿，爭吵也是在所難免的，可總不能真的傷了感情吧。那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你我皆不要再提了，成嗎？”
眼下的情景，朱九還能再說什麽，隻得無奈先點了頭。
見她服軟，軒轅澈心情立即轉好，俯身將人抱起護在懷中，沉聲言了句，“九九，我也有帝王的尊嚴要顧，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容你的，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