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了這麽幾嗓子下來,池秋林覺得自己的喉嚨恢複了許多,發出的聲音溫潤柔和,聽起來很舒服。

他調整著自己有些急促淩亂的呼吸,整理著自己愈發混亂的思緒。

重生後的新環境來的太突然,導致他還沒有適應披著“景秋遲”馬甲的生活,特別是麵對柳明洲這個與前世自己頗有淵源的人,池秋林根本無法冷靜麵對。

見池秋林半晌都不說話,柳明洲便啞聲問道,“你真的不是池秋林嗎?那你為什麽向醫生打探關於他的事情”

“我——”這個問題過於尖銳,回答不好就容易暴露身份,池秋林的大腦飛速旋轉著,最終心一橫,幹脆連麵子也不要了,“我喜歡池秋林啊,追求了他好久呢,但是他最後和一個叫什麽王新宇還是李新宇的人跑了,想想就覺得晦氣。”

柳明洲的神色猶疑不定,不甘心地追問道,“那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池秋林的?”

“四年前,城西的老火鍋店,這也是我知道那家火鍋店的原因,你還有問題嗎?”池秋林一邊理直氣壯地對答如流,一邊在心裏感慨自己的應變能力真的高強。

他的說辭似乎真的是無懈可擊的,柳明洲的神色立刻黯淡下去,一言不發地看向窗外。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池秋林立刻來了興致,裝作漫不經心地套起話來,“你怎麽對那個池秋林這麽上心啊,難不成你也喜歡他?”

柳明洲當然不可能喜歡池秋林,但池秋林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想埋汰他而已。

畢竟無知者無罪嘛,所以就算柳明洲再生氣,也沒辦法對“毫不知情”的景秋遲發脾氣。

果然,聞言後的柳明洲的臉色愈發難看,答非所問道,“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看著他這幅模樣,池秋林的心底再次翻湧起報仇雪恨的快感,他立刻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半開玩笑半嘲諷道,“我真好奇,池秋林為什麽自殺啊?”

柳明洲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了,“我的錯,都是……都是我的錯……”這語無倫次的樣子,和方才氣勢洶洶地盤問池秋林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池秋林有點想笑,不過一想到柳明洲深夜去公寓裏找姚新宇的場景,又想到自己墜樓後全身粉碎的疼痛,他便笑不出來了,他甚至覺得這些還不夠,報複的話語便情不自禁地繼續從口中說出來,“原來池秋林的死和你有關係啊?我還以為是他男朋友綠了他呢。”

柳明洲的話語越發毫無章法,甚至帶著迫切的懇求,“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別說了?為什麽不能說?敢做不敢當嗎?池秋林覺得好笑,剛想繼續補刀,卻看見柳明洲神情恍惚地撐起單薄的身體,向著門口的方向落荒而逃,逃到門口卻又全身脫力,重重地倒下去,被兩個路過的護士七手八腳地抬走了。

病房裏恢複了安靜,池秋林有些煩躁地半倚在床邊,剛才說的那些話雖然報複了柳明洲,卻也讓自己回憶起太多痛苦不堪的往事,掉進了更深的漩渦中。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池秋林看到來者的麵孔後不由得呼吸一滯,一年的時間對他來說仿佛隻是睡了一覺,可對於姚新宇來說,卻是變化良多。

他發現姚新宇把頭發剪短了,露出了線條流暢的額頭,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姚新宇扯過椅子,坐在了他的床邊,麵色不悅道,“你對柳明洲說了什麽?”

不是吧,柳明洲去找姚新宇告狀了?池秋林渾身一震,看到姚新宇如此維護柳明洲的樣子,醋意在心底油然而生,他為了救姚新宇毀了容,姚新宇都沒這麽維護過自己呢,他柳明洲憑什麽值得這樣的維護?

氣憤和不平衡的情緒背後是排山倒海的悲傷,這悲傷太沉重,壓得池秋林半天都答不出話來。

好在姚新宇似乎並不在意他回答與否,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明洲他在一年前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注意著點,別刺激到他?”

不好的事情?一年前池秋林墜樓身亡了,他死了,這麽大的事情在姚新宇的眼裏,隻是“不好的事情”?

池秋林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的男人,心底的失望和失落像是滔天巨浪,將他掀翻在愛河裏,就要窒息而亡。

似乎是察覺到了池秋林長久注視自己的目光,姚新宇抬眼對上了他的眸子。

兩人的呼吸同時滯住了。

即使被賦予了那麽多痛苦,可池秋林依舊會為這熟悉的麵容心動心慌,乃至不知所措。

而姚新宇則是覺得眼前的人給了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不羈的眉宇,張揚的五官,可偏偏眼神是那麽的溫柔沉靜,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柳明洲為何會突然情緒失控,因為麵前這個名叫景秋遲的人,眼神像極了已經去世的池秋林。

池秋林被姚新宇打量的心底發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賊心虛,他總覺得姚新宇似乎也認出了他這具虛假的軀體和真實的靈魂。

他慌亂地移開視線,故作冷靜地答道,“你說的我會注意的,先生,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看到姚新宇做出了搖頭的動作,池秋林便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姚新宇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目送著熟悉的背影逐漸遠去,池秋林的眼底泛起陣陣酸澀,視線模糊之際,正巧和走到門口後突然轉身的姚新宇對視上,兩人相對無言。

最終是姚新宇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這麽說可能有些失禮,不過你的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不等池秋林回答,姚新宇便輕輕掩上了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

池秋林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一遍遍回想著姚新宇說過的話,他說的故人,是前世的自己嗎他在姚新宇的心裏,隻是故人嗎?

抬手關掉了病房的燈,池秋林望著窗外的夜色發呆,夜晚的思緒翻湧成海,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失足墜樓的那天,父母一定還在家中等待自己回家過年吧?可他們最終隻能等到他去世的消息。

心底泛起一陣酸楚,他突然衝動地想去看看父母過得如何,可他如今肌肉萎縮導致全身無力,哪裏也去不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的身體沒問題,可是他又要以什麽身份去見父母呢?

從前的身份和過往早已隨著前世的他一並入土為安了,也許他本就不該再和這些前塵往事有過多糾纏。

想到這,池秋林輕輕握緊了覆在身上的被單,暗暗做出了決定,等身體好些了,他就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重新開始全新的生活。

【作者有話說:其實我還在糾結,攻到底叫柳明洲還是方雲洲呢……總感覺都挺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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