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文帝看到她又自稱起了‘臣妾’,便知道她生氣了。他麵色稍霽,一把將她摟在懷裏,“這偌大的後宮,朕隻能與你說說心裏話。你與她們都不一樣……你不迎合朕,你敢罵朕,你不愛慕虛榮,你甚至不在意位份的晉升,但你卻心係天下。”容妃宮裏的宮女們早就退了出去,隻剩燭火在搖曳著。
“榕兒,你說,朕是不是錯怪了端王?”睿文帝主動提起了蕭時晏,這個人現在是橫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別人輕易不敢提這個人。就連太後都不提。
容妃被睿文帝抱在懷裏,眼睛看向跳動的燭火,嗤笑道:“皇上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來問我呢?你是希望我說你沒有錯怪他,好讓你的內疚感低一點?”
“可我又怎麽與文武百官解釋,搜出來的信件裏的字跡和他的一模一樣?”
容妃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你連這個都解決不了,也不怪乎教出來的太子不太行。”
睿文帝被懟得無話可說。
換作旁人,又有誰敢這麽和他說話?可是他非但沒惱,還自嘲一笑,“榕兒說得對。朕沒有榕兒聰明。”
“你不是不知道怎麽做,你隻是借力打力,你用太子和他互相製衡彼此,你真是個心機綠茶!”
“綠茶?綠茶是何意?”
容妃卻不說話了。
睿文帝歎了歎氣,放開了容妃,他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一旁看向窗外的飛舞的雪花,“朕知道你的意思,你在怨朕將真心對朕的人推走。可是朕也有苦衷!”
容妃沒說話,默默地站在一旁,空氣裏不時傳來幾聲燭芯燃燒時的劈啪聲。
“太後並非朕的生母,這肚皮隔著一層,朕不得不防啊。”睿文帝轉頭看向身邊這個總是一臉漠然,自己做什麽似乎都不會引起她興趣的容妃,“當年,是她協助我登基,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先皇還有另一份傳位詔書,傳位給誰你知道嗎?”
容妃心中一緊,他可真不把她當外人啊。
如此也說明,這輩子,她隻能老死在這個皇宮裏了,帶著秘密入土。
隻是希望那時她死後,能回去她原來的世界。
“行吧。隨便你怎樣。我不管了!你不要後悔便是。這江山,可不是那麽好治理的。百年之後,希望你無愧於列祖列宗。”
睿文帝卻不以為意地一笑,“到時候也有你陪著朕,就算去了地府,朕也不怕。”
容妃又翻了個白眼,真晦氣。這人每次來,她都忍不住翻白眼。
“你收養的那個義子,與你一直有聯係,朕知道。”睿文帝突然狀似無意地說道。
空氣中沉默了片刻,然後響起了一聲冷笑。
“哦?所以呢?”容妃扯了扯嘴角,也學著他那般不以為意的樣子,“我沒有孩子,他就是我的孩子。你待如何?”
“不如何,如果不是朕在背後幫你,你以為你這事能瞞住皇後?”
“他替我在民間完成我的心願,你無論如何也不可阻止我,這是你當初答應我的!”容妃突然嚴肅了起來,眼底燃起了一股不由分說的執拗。
睿文帝知道她的性子,如果這個事情不依著她,她做得出放火把自己燒死的事情來。
“朕說過的話,肯定不會忘記。榕兒你且放心!隻要你不想著逃離,朕對你的承諾就一直有效。”
容妃豎起的刺平了下去。她乏了,打了個哈欠朝內屋走去,“我去睡了,您隨意。”
然而,睿文帝今夜還是宿在了容妃這裏。
……
河西村除夕的熱鬧持續到了後半夜。
這是一年僅有一次的機會可以晚睡。裏正的院子裏掛了幾盞大紅色的油紙燈籠,裏麵點燃了蠟燭,於是村裏的孩子們都在裏正的院子裏借著燭光堆雪人,打雪仗,一直鬧到了子時。
陶枝聽著遠處的喧囂聲,回想到剛剛蕭時晏喝醉酒後的那一幕,她的臉發燙,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似乎朝她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未來還很長,他又能將這份喜歡持續多久呢……
不是她矯情,而是她很慢熱。
慢熱的那個人,往往最慘。別人離開了,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的心,可為時已晚。
“我還能喝……”小李嘴裏不清不楚地哼唧了兩聲,身上的被子從肩上滑落了一半。
而旁邊的蕭時晏,被子也不知不覺地滑落了,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原因,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陶枝看他們都沒有醒的跡象,無奈一笑,將麵前喝醉酒的兩個‘大孩子’身上滑落的薄被又掖好。
屋子裏點了兩盆炭盆,才稍顯暖和。
蕭時晏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窗外雪茫茫的一片,動物也都冬眠了。
她算了算時間,離旱災的日子,不遠了。
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什麽兒女私情,並不重要。
從明天開始,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囤積糧食。
而且,如果她猜得不錯,太子很快就又要有動作了。
這次他居然蟄伏了這麽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這時,屋外飛來了一隻信鴿,在窗戶這撲閃。
陶枝聽到聲音,走到窗戶前一看,將木窗推開,那鴿子就飛進來了,一點兒都不怕生。
它的腿上綁了個信件,陶枝沒有打開看,她知道這是蕭時晏的信鴿。
如果不出她所料,這定然是來自那些暗衛背後的主人。
至於到底是誰,她不關心,隻要不是敵人就行。
想到那些暗衛,不知道這除夕夜是不是還在外麵守著?那多冷呐。
於是陶枝掐了個訣,在額前畫了個陣法,開了天眼。
開了天眼後的她,能看見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對活物和死物的覺察力都會拔高。她一般不會輕易打開,省得大晚上被嚇一跳。
她出了門,看向屋子後麵的林子,果然看到了幾個鬼影蹲在樹上。離這裏她這屋子有50米。
她走到了樹下,對著樹上的兄弟說:“你們幾個辛苦了,今日除夕,下來休息一下吧。”
暗衛心底暗驚,這女人毫無內力,居然能感應到他們?
然而他們卻還是沒動。
“喂!我都看見你們了,別裝了。屋子裏還有食物,你們快下來啊。再磨蹭都快天亮了!”
暗衛們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眼睛很適應黑暗,此時看著樹下的少女,臉上毫無玩笑之意。
於是他們閃身下來,身上的雪隨著動作撲撲落下,朝她作揖,“多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