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晴曼像是在聽什麽跟自己不相關的過往一般，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她隻是在想，溫景焰生來就特殊嗎？
她認為不是。
是溫家的環境讓他變成這樣，溫之明看似很愛他，實際上他愛的隻是他自己。
如果是為了溫景焰好，他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他偷走。
他的童年很不幸，有溫之明這樣的父親，他不可能能像個普通孩子一樣成長。
“所以，”溫之明笑了起來，“我必須毀了你。”
“火是你放的？”
“對。”
“瘋子！”韓晴曼的眼神終於變了一些，“十四個孩子的性命，在你眼裏一文不值！”
“焰兒必須上這一課。隻是沒料到，讓他跑了進去。”溫之明的表情和他說的那些殘忍的事完全不符。
“你太殘忍了！無論是對那些孩子，還是對他！”
讓他和他們朝夕相處，產生感情，最後再殺了他們，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留下創傷。
溫之明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把溫景焰變成了今天這幅樣子，簡直不是人！
“後來你被帶回國，以前的身份信息就不作數了，安妮卡死在了那場火災裏，而你換了一個新的身份。”
她也好，那些孩子也罷，都隻是焰兒生命中的過客。
一個小孩子，溜了就溜了吧，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隻是沒想到世界這麽小，兜兜轉轉又能遇見。
“你確實是個堅韌的姑娘，”溫之明說，“頑強地活到了現在。”
“不用你誇獎。”
溫之明笑笑：“你接近焰兒，是想查什麽？你父母的死？放心，你父母的死跟我無關。”
“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不插手別人家的內務。當時走私的那批軍火被國際刑警截獲，他們懷疑是出了內鬼，緊緊調查，一路追查到你爸媽頭上，被懷疑是臥底，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留著你，隻不過是放長線釣魚。你在寨子裏舉目無親，你父母的上線如果知道這事，肯定會想方設法來帶你離開那個地方。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埋伏。可惜，陰差陽錯的，中間出了狀況。”
韓晴曼雙手握緊。
她小時候並不知道父母是做什麽，他們總是神神秘秘，做什麽都瞞著她。
但她在寨子裏長大，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寨子裏都是些什麽人，她都知道。
那些人把她父母的屍體帶回來埋了的時候，她也仍然不知道他們是臥底。
爸媽也不可能告訴她他們的真實身份，小孩子不經嚇，嚇唬兩句什麽都招了，不知道反而保命。
她為什麽懷疑溫之明？
因為在遇見小啞巴的一年前，她就先見過溫之明。
他正是和寨子裏做交易的那個人。
她的父母在和他交易的過程中死了，他當然是她的第一懷疑對象。
韓晴曼不說話，溫之明就繼續說了：“這個差錯就是，你父母的上線也因公犧牲了，沒有人知道你們家還有一個你被留在那裏。一年後，你爺爺聯合國際刑警順著那些蛛絲馬跡一路查到了那個寨子，這才連著那個組織一起端了，把你救回去。”
在韓晴曼看來，溫之明不是沒可能真假摻半地說。
“我憑什麽相信你跟這件事無關？”
溫之明笑說：“二十幾年前的事，你要是讓我給你找證據，還真的沒有，他們的窩都讓人端了，真有證據也在國際刑警那。我不可能冒著風險去給你找證據。真相我已經告訴你了，信不信由你。如果不是看在我太太和兒子都喜歡你的份上，你以為我會跟你說這麽多？”
韓晴曼想了想，或許是吧。
溫之明沒有欺騙她的理由。
他的仇家那麽多，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我現在老了，”溫之明說，“沒有以前心狠了，否則，你早死了。”
韓晴曼笑：“難道不是因為焰焰喜歡我，你不敢動手嗎？”
溫之明一點也沒有被拆穿的樣子，反而大笑著：“你說得沒錯，焰兒也不是那個六歲的孩子了，殺Annika和殺你，是兩個概念。我不能因為你而壞了我們父子倆的感情。”
“父子倆？”韓晴曼拿起那張嬰兒照片，“溫之明，你是怎麽心安理得地說出這番話的？”
“你怎麽知道密碼？”溫之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但他也不怕，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樣。
“我來的時候這裏就已經是這樣了。”韓晴曼笑了起來。
溫之明一頓，很快就想明白了，喃喃著：“他知道了……”
韓晴曼觀察著他，他反應不大，好像溫景焰知道這事也沒什麽的樣子。
“嗯，終於知道了，”溫之明說，“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去碰那個箱子。知道我為什麽會留著它們嗎？”
他微笑著：“因為我在等著他發現。”
韓晴曼眼微眯，眉頭緊蹙。
“你不好奇嗎，他的選擇會是什麽，”溫之明說，“又或者，你認為他還能回得去嗎？”
溫之明側身在牆上按了一下，密室裏又一扇暗門出現。
“這一關他總得過的，去吧，去證實你的答案。”
說著，溫之明就轉身走了，他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感興趣。
韓晴曼也沒有去管溫之明，轉身穿過那扇暗門。
這是通往外麵的通道，等走到出口，已經來到了溫家外麵。
此時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外麵下著雨，韓晴曼找了一會兒，並沒有看到溫景焰。
這裏又是山又是水的，林子大得很，一下雨把泥土地上的痕跡都衝刷掉了，想順著遺留下來的線索找到溫景焰也不行。
好在再往裏走一些，樹木繁榮擋著一些，地上開始留了一些痕跡，再找了一會兒，終於看見了一襲人影。
他坐在地上，背靠樹幹，兩隻手垂放在膝蓋上。
“溫景焰。”韓晴曼小跑過去，站立在他跟前。
他沒有抬頭，雨水把他的發型都打亂了，變成了順毛披散下來，水不斷地從他身上落下。
韓晴曼脫掉外套，遮過他腦袋上方，微彎著腰看他：“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不會拋棄你的，幹嘛一副流浪狗狗找不到家的樣子？好可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