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平臉色難看了幾分,沒顧得上回林封的話,隻看向繞到溫綰脖子上的紗布。

“怎麽傷著了?”

“沒什麽,遇上拐賣販,受了點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

溫綰忍著痛意,衝顧晏平擠出一個笑,示意她很好。

不提還好,一提,張玉就氣得想撕溫綰耳朵,但想著溫綰還受著傷,又心軟了,隻能嘴上說說她。

“不是我說,晏平,你真得好好說道這丫頭幾句,她一個女人家,居然跟吃了熊膽一樣,跟著那人販子到巷子裏去了。那血啊,我跟你說,呼啦呼啦地往外冒,多得我按都按不住!”

“萬一出事了怎麽好?”顧晏平皺眉,“你這樣子太莽撞了。”

溫綰沒辦法反駁,隻能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

“晏平,你也別怪她了,要不是溫同誌這麽勇敢,我外甥女還不知道要被賣到哪裏去呢。”

林封看不得恩人挨批,在旁幫腔道。

溫綰這才想起來奇怪,在兩個男人之間各掃了一眼:“你們認識?”

林封爽朗地笑了笑:“是啊,我和他是同一期入的軍營,我從文,他從武,兩個人總愛較勁,可惜後來他負傷,不然......”

“是啊,我現在沒法跟你比。”

顧晏平有些自嘲地回道。

林封一路上升,在縣裏做指導員,樣貌出眾,文化水平高,家世又好,不知多少姑娘搶著要嫁。

而他,一個退伍兵,腿瘸,家裏老的還生著病。一張嘴不會說甜言蜜語也就罷了,臉還長得凶巴巴的,十個小孩裏有八個見了他要哭,哪個姑娘不是對他敬而遠之?

如果自己沒有負傷退伍,那或許他和溫綰站在一道時,看上去會比她和林封站在一塊時更相配吧。

可是隱隱作痛的腳腕在提醒他,根本沒有如果。

林封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不大好,慌忙收了話頭,賠了個不是。

“真對不住晏平,我的錯,陳年往事拿出來敘舊也沒啥意思。”

溫綰明白因傷退伍這事就是顧晏平心上的一根刺,碰一下就痛得要命,於是幫著轉移話題:“也不早了,我胳膊不大能動,你幫我把兩個孩子抱回去吧。”

顧晏平“嗯”了聲,到車上把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抱到胳膊上,讓他們伏在自己肩膀上睡覺,看上去穩穩當當的,毫不吃力。

“走吧。”

本來還想要自告奮勇的林封也沒了幫忙抱個孩子,送溫綰回去的理由。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封感覺老戰友看自己的樣子,像是隻護食的大狼狗。

趁此機會,溫綰自覺地提起顧晏平放在地上的煤油燈,朝張玉和林封道別。

“那嫂子,林指導員,我跟晏平先回去了,今天麻煩你們了。”

她微微俯身鞠了一躬,跟上了幾步之外的顧晏平。

看著那道俏麗的身影漸漸隱入夜色,林封摸摸脖子,試探著開了口:“嫂子,我能問問溫同誌和晏平是怎麽結的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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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綰到家把錢和那些麵和肉放好,才咬牙忍著疼,把帶血的衣服換了下來。

今天是洗不成澡了,紗布一時半會也不能拆,她就倒了點保溫瓶裏的水,用毛巾沾了,開始擦洗身子。

誰知弄到一半,牆角不知竄出來個什麽東西,黑不溜秋的,就差和溫綰臉貼臉,“咚”地一聲,撞到了窗子上。

是蝙蝠!

一想到那東西身上有多少細菌,還長得跟老鼠似的,溫綰心裏就一陣發毛。

眼見它飛不出去,又要在屋子裏亂撲騰,溫綰後知後覺地尖叫起來。

她別的不怕,就怕這種又髒又會往人身上撲的玩意!

聞聲,顧晏平還以為她摔倒了,十萬火急地衝進來,隻看見一隻蝙蝠。

而天不怕地不怕的溫綰瑟瑟發抖地躲在床角,恨不得把蚊帳被子都裹身上,像隻貓冬的狗熊,有股可愛勁。

“你快把那個趕出去!好髒!別拿手碰!”溫綰蒙在被子裏,又急又慌。

顧晏平怕到時候溫綰嫌他手髒,放棄了拿破抹布捉出去的想法,眼疾手快地支開窗戶,又拿掃帚往跟著蝙蝠後麵趕了幾下,那東西就自動飛出去了。

顧晏平又把窗戶合上,把蚊帳用鐵鉤勾好,才去拍拍**那個團子:“好了,飛走了,你別怕。”

溫綰這才肯探出半個頭來:“還好你在,這種東西我是真沒辦法。”

見她這怕怕實實的小模樣,顧晏平笑了:“我聽說蝙蝠砂還能當中藥用呢,你還怕這個?”

“那怎麽一樣?你知道蝙蝠身上帶了多少亂七八糟的病嗎。”

溫綰把被子放回去,正準備給顧晏平好好說道說道蝙蝠的可怕之處,卻看見焦黃的鎢絲燈下,他的臉肉眼可見地紅透了。

溫綰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還有些奇怪,直到顧晏平匆匆退出房間:“你先把衣服穿好,別凍著了。”

溫綰低頭一看,這才想起來怎麽回事。

剛剛她擦洗完身子,才穿了褲子,把棉內衣扣上去,就被蝙蝠嚇得躲**去了,上麵還沒穿外衣呢!

這下溫綰也臉紅了,趕緊去櫃子裏拿了件衣服穿上,有些懊惱。

到底不是真夫妻,這些事情她應該再注意點的,不然以後顧晏平真找了對象,想到她這個前妻不得膈應死。

可是她剛決定保持距離,外麵就有劈裏啪啦地下起了雨。

聽動靜,顧晏平還在外麵收拾,溫綰把門壓開一道縫,對著正忙活的男人問道:“屋頂修好了嗎?”

“修好了。”

顧晏平頓了一下,把最後一袋苞穀扛到架子上。

“你放心,我說不碰你就不碰你,你睡吧,我——”

相處的這段時間下來,溫綰偶爾也能讀懂顧晏平這張萬年不變的臉底下,想的是什麽心思。

比如現在,他肯定是在騙她的。

溫綰披著外套跑進那小房間一看,鍋碗瓢盆還都在地上,叮叮當當地接雨水呢。

她回頭瞧了顧晏平一眼,發現這人終於心虛,無言地摸了摸鼻子。

“不用說了,跟昨晚上一樣,你一條被子,我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