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婆婆後,溫綰推著蔣聞書的自行車來到知青點。
沒曾想,她大老早跑了這麽一趟,蔣聞書還沒見著,反而先遇著個最倒胃口的家夥。
不是別人,正是她以前眼瞎了才看上的何寬文!
何寬文正在門口,對著幾個女知青高談闊論,從詩詞歌賦,講到人生哲學,聽起來文質彬彬,令人向往。
可再配合那個還沒消下去的眼圈,這場景,看上去就有些滑稽可笑了。
換句話說,就是在炫耀肚子裏的二兩墨,哄哄單純的小姑娘,再找一個冤大頭來掏空腰包供他回城!
這套路,深受其害的溫綰再熟悉不過。
偽裝成良善的知識青年,再加上幾句高深莫測的名人警句,配上幾句張口就來的關心,涉世不深又缺愛的女孩們很容易就會陷進去。
隻恨她識人不清,當初錯把人渣當蜜糖,卻沒想到是毒害了她性命的砒霜!
“何知青,有空在這給小姑娘們背詩畫餅,怎麽不下地幫忙?在我們小裏村,好男人都是動手幹活不動嘴的。”
就像顧晏平那樣。
那幾個女知青反而不樂意了。
本來在何寬文還有他一夥的男知青的嘴裏,是非顛倒,白的也能說成黑的。
在他們口中,溫綰就是個不檢點的倒貼貨,有事沒事都來打擾何知青學習和勞動,弄得先進分子何寬文苦不堪言。
當初她勾引何知青不成,在別的男人那裏丟了清白嫁給了別人,現在卻還不死心,非要在他們這些優秀的知青間橫插一腳!
“我看有些人真的是給臉不要臉,都結婚的人了,還跑來找別的男人。”
“誰說不是呢?別是聽說何知青馬上要回城,特意來攀高枝的!”
“沒接受過教育的村姑一個,怎麽有臉跟何知青死纏爛打。”
刺耳的話一句接一句,溫綰早就聽得習慣,隻默默地將說這些話的人記下。
明明臉上還保持著微笑,渾身卻散發著一股不可言說的冷意,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女人,到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氣場?
簡直比城裏的千金小姐還有氣勢。
知青們心中害怕溫綰報複,但剛剛臉都撕破了,事已至此,她們哪肯回頭,唯有硬著頭皮往下嘲諷。
“有些人啊,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前,不如先看看自己是什麽水準!”
何寬文在溫綰跟前吃了那麽多回癟,現在在他的主場,好不容易以為自己扳回一城,自然要方法設法地敲打溫綰,讓她認清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也沒幫溫綰說話。而是等著女知青們數落完了,才假情假意地開口:
“別這麽說,人家再怎麽有別的心思,我們也不能當麵戳穿,這樣不利於我們知青和村裏人團結。”
隻有一個身子瘦小,臉色蠟黃的女孩站起來:“別,你們別這樣說溫同誌,她人很好的,和丈夫也很恩愛。咱們是知青,不能這樣沒素質。”
時間緊得很,溫綰本想打斷何寬文便走,再把自行車和車費交給別的靠譜的知青,卻沒想到好言難勸尋死鬼,反而鬧了這麽一出。
何寬文看著溫綰手裏捏著的荷包,得意地搖了搖頭。
這女人,嘴上說著討厭他,要和他斷了關係,不還是沒忍住,又來找他了!
他就知道!
何寬文截住話題,在女知青們崇拜的目光下,施施然走到溫綰跟前,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兩個眼珠子卻快要從鏡片後們蹦出來,貼在荷包裏那一張又一張的錢上。
“說吧,溫同誌,你找我是有什麽事?”
“可不敢何知青!你趕快離我遠點。現在有些人像是早上不刷牙不洗眼睛的,張口就要汙蔑你和我!”
何寬文臉色有些變了,但還是抱著僥幸繼續道:“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和你——”
溫綰直接將他打斷:“是啊,都說的是些什麽話,也不看看我丈夫那麽俊那麽高一個男人,我是眼瞎了還是腦子被門夾了,會放著他不要跑來找你這樣的歪瓜裂棗?”
這番話效果實在不錯,不僅踩了何寬文一腳,還順帶指桑罵槐了一波。溫綰就這麽隨口一說,直接把何寬文氣得臉紅脖子粗,幾個女知青也坐不住。
“溫綰,你拐著彎罵誰呢!”
“你得意個什麽勁,除了那張臉,一個瘸了的退伍軍人能有什麽好?別是嫉妒我們跟何知青關係好,你在這裏看不過去,不僅想添亂,還打腫臉充胖子!”
刺向自己的話一波接一波,溫綰卻覺得沒一個能打的。剛想好了絕妙的句子回懟過去,身後就傳來一陣短促的車喇叭響。
“是部隊的車!真氣派啊!”
“欸!洛元元,是不是你部隊的對象來找你了!一米八大高個,戴眼鏡,我看和車上那個人很像!”
有人驚歎著出聲。
叫做洛元元的女知青正是剛才帶頭出言嘲諷溫綰的那一個,靠著說對象在部隊做大官,頗受知青點的姑娘們追捧。
可隻有洛雲她自己清楚,她的對象不過是炊事班的小嘍囉,連個班長都算不上,個頭小的像老鼠,長相也泯然眾人。
怎麽可能是一米八的大高個!
洛雲隻有自打嘴巴,做那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他那麽忙,怎麽可能有空來找我?”
心裏卻暗自祈禱,希望這車隻是路過停下,千萬不是真的有什麽帥氣的兵哥哥跟哪個女知青談起了戀愛,不然她肯定要酸死!
“那這能是來幹啥的呀?”
“能出行坐吉普的,肯定不是小兵了吧,我看一般普通軍人坐車,都是用大卡車一車一車地運呢。”
“就不興人家路過,停一下休息會?想多了吧你們。”
青年男女們懷著好奇,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半天沒討論出個結果,反而是下車的人給他們揭曉了謎底。
顧晏平從後排下來,身後跟著笑容滿麵的林封。
“晏平,還有林導員,你們怎麽來了?”溫綰有些吃驚。
被打得爬不起來的記憶湧上心頭,何寬文下意識地抱住腦袋,慌張地像隻過街老鼠。
林封先顧晏平一步出聲,解釋起來。
“不是什麽大事,正好我開完會要回縣裏,想來跟你們告別,沒想到晏平腿快好了,而且他也有了回部隊的心思。這不順路嘛,我就想著捎上他,去縣裏做個檢查,讓他早點回來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