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溫綰來上工的真正目的——她要何寬文當眾還錢!

溫綰上輩子腦袋糊塗,覺得他這麽個無依無靠的知識分子可憐,又信了何寬文回城裏就娶她的鬼話,恨不得掏心掏肺,把所有錢都拿給他,給他補營養,買書本,找回城的門路。

這輩子,她可不會再讓渣男人踩著她享福了!

“什麽借錢,我跟你非親非故的,幹嘛跟你借錢?溫綰,你是看我一個知青孤苦伶仃的,故意來訛我吧?”

一聽還錢何寬文頓時慌亂起來,那些錢他借了就沒想過還給這蠢女人!

那些錢到手他更是沒舍得用,就是為了買知青病退回城的機會,要是認了帳還回去,他怎麽離開這個破農村?

溫綰吹吹指甲:“這事簡單,那些錢和糧票不都在你隨身的錢包裏?我們晏平的錢我可是做了記號的,你把錢拿出來給大家瞧瞧,誰是誰非不就清楚了?”

“我的隱私憑什麽要給你看?”何寬文垂死掙紮,腦海裏卻反複回憶,他可以確定,那些錢上絕對沒有記號!

“怎麽,心虛了?”溫綰分毫不讓,步步緊逼。

“何知青,我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就把錢都拿出來給她看看!”

“就是,省得這娘們敲你竹杠!”

幾個知青在旁義憤填膺道。

哼,這個蠢女人。

何寬文得意地把錢包拿出來,將一張張紙幣攤開給大家看:“看吧,哪有什麽記號?”

“溫綰,你怎麽回事?你說的記號在哪裏?”

“本來還覺得你被你妹欺負可憐的,原來是惡人有惡報!”

圍觀群眾紛紛指責起溫綰。

“真對不住大家,是我記錯了。”她掩住嘴,好像很丟臉的樣子。

何寬文昂起下巴,鼻子朝天:“溫綰,我真不知道哪裏得罪你了,讓你這樣汙蔑我!”

見他咬鉤,溫綰直接把那錢包一奪,把夾層裏的糧票掏出來,指向那上麵的軍用價購糧票幾個大字:“哦對,我想起來了,記號在這裏,還是誰都做不得假的那種!”

“何知青,這麽多軍用糧票,還蓋了晏平以前部隊的章,你這不是問我們顧家借的,難道是偷的?”溫綰清秀的麵容上笑容燦爛,卻讓何寬文不寒而栗。

溫綰將耳邊碎發撩起,陰陽怪氣道:“欠我的錢不認倒是小事,但你作為記工員,如果年底把大家的工分記岔了也不認,那可就不好了,是吧,何知青?”

剛剛還在幫何寬文說話的村民們立馬飛了他幾個眼刀。

利益相關的事,不管是誰他們可都不會放過。

事實證據擺在眼前,又是大庭廣眾之下,何寬文隻得咬牙道:“那你說,我借了多少,我還!”

記工員是下鄉知青能撈到的最好活計,要是惹得村民不信任把他換了,那可是得不償失。

“二百五十塊錢,還有總共一百斤的糧票,我妹都記下來了。”眼看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溫綰拿出張記賬單在何寬文麵前晃了一下,又妥帖地收起來。

“二百五十?溫小柔真是這麽跟你說的?”何寬文差點跳起來。

“當然,這不就是她的筆跡嗎?”溫綰無辜地眨眨眼睛。

何寬文慌了手腳,飛快從身上摸出一個小本,攤開,裏麵合計了他從溫綰這裏借到的錢,大概是一百塊。

“我差點忘了,我這裏其實有更清楚的明細,你那個肯定是溫小柔記錯了!”

“何知青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麽大筆債都能忘了自己記過賬,我差點以為你是想抵賴呢。”

溫綰吃驚地張了張唇,“可是小柔從我那裏拿走的,就是有二百塊啊,怎麽到你手裏就——”

周圍也隱約傳來細碎的討論。

“這個何寬文怕是個不老實的,今天敢借錢不還,下次就敢工分造假。”

“是啊,本來還想著他是個城裏人,聰明又年輕,才推他做記工員的......”

看何寬文額頭青筋跳起的樣子,恨不得要把溫小柔活撕了,溫綰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昨晚她特意仿了溫小柔的字跡,又把原本一百塊的借款明細偽造成了二百五,就是為了讓江婉和何寬文這對渣男賤女狗咬狗。

懷疑猜忌的種子已經種下,正好副隊長叫到溫綰,要給她分配活計,溫綰果斷從何寬文錢包裏拿走對應的錢票:“何知青,我信你是個讀書人,不會撒謊騙人,我就先吃個悶虧,隻拿一百走,剩下的,等你和我妹把賬對清楚了我再來要。”

何寬文的臉上當場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的,難看極了,胸口起伏好幾個來回之後,他才氣鼓鼓地坐回桌子邊,開始記出勤。

看著這狗東西吃癟的樣子,溫綰心裏暢快多了。

上輩子活得唯唯諾諾的,憋屈到最後落個慘死的下場,還不如像這樣當個炮仗,誰惹她火她就炸誰!

誰知王副隊長抬起搪瓷缸子喝了口大葉子茶,又把茶葉呸回去,一副領導做派:“正好要挖河了,溫綰,你就去幫忙挑石頭吧。”

聽見的人都奇怪地看了眼溫綰。

跟挖河沾邊的都是苦活計,又髒又累的,工分雖然有十二,但青壯年去一天也累趴了。

這姑娘細胳膊細腿的,讓她去,真的能行嗎?

拿人手短,剛剛收了溫綰藥膏的嬸子們本來就可憐她命不好,但怕得罪副隊長以後日子不好過,都沒想好怎麽幫腔。

隻有個精明的婦女迂回道:“讓細皮嫩肉的小丫頭去能頂個什麽用,王隊長,還是讓她跟我們一起翻稻穀吧。”

眾人跟著附和:“是啊,讓她去一天能挑個幾回石頭?拖累挖河進度就不好了。”

王副隊長翹著腿,悠哉地拿稻草剔牙,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維護這小丫頭,心裏不爽極了。

昨晚上他的侄子王二被這溫綰坑了差點進局子,和他相好的李桂芳也是梨花帶雨地跟他告了狀,說這溫綰有意欺負她這寡婦,求他老王幫著做主呢。

樁樁件件都是仇,王副隊不耐煩地嘖了幾聲:“溫綰啊,這事兒可真不是我有意針對你,你先聽我說。”

溫綰禮貌地笑了笑:“您說。”

王副隊開始擺起領導的譜來:“你也知道,顧晏平家裏一直沒人出勞力做工是不是?以前隊裏體諒他是受了傷的退伍軍人,還要照顧老人孩子沒辦法,但是你現在都嫁到他家了,是不是該多出出力,幫他把以前缺的那些工盡快補上?”

“行,王副隊長,那我就服從安排,但是工分我也要跟其他男同誌一樣,記十二。”溫綰爽快地答應了。

見有了報複的餘地,負責記工的何寬文在一旁擰擰眉毛,冷笑道:“不是,你瞧瞧你這樣,一天做下來能頂男同誌的一半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記十二?”

王隊長一聽,也用手指敲敲桌子,鼻子朝天:“女人家出力少不談,還話多事情多,工分隻比男人少一半算不錯了!”

“有些男人不行,可不代表我不行,不信的話,你也跟著去數就是了。”溫綰眯起眼睛,把“不行”兩個字咬得很重。

有人聽出溫綰罵人的話外之音,憋不住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被激怒的何寬文把賬本往桌上一拍:“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王副隊也一把將稻草梗丟了:“溫綰,你這是什麽意思?”

“別急,王副隊長,我又沒說您不行,您對號入座幹什麽?”溫綰無辜地攤攤手,“而且我還沒說完呢。”

溫綰叫來在場院另一頭的婦女主任趙雅雲。

“趙主任,您之前不是倡議舉行辦幾場勞動比賽,隊長和副隊長還有男同誌們也都答應了,說隻要咱們婦女同誌贏了,就肯給我們同工同酬嗎?”

“沒錯,可是沒人願意打頭陣,這事就一直沒辦成。”趙主任有些為難道。

溫綰自告奮勇:“那就由我來吧。”

“你?能行嗎?”趙主任不確定地問道,周圍人也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