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函玉隻要一想起那門親事就會害怕,更怕要嫂因著這她親事被退,不想替她再挑門好親事,她一下子眉頭緊皺起來,“要真是這樣得如何?”

紅悅道:“不如姑娘你與大爺說說?”

蔣函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我實在是怕了阿兄。”

紅悅勸道:“姑娘,大爺是您親兄,總會顧著你些。”

蔣函玉聽著也覺得有些個道理,隻她現下行動不便,不好去找阿兄。

紅悅見勸服了二姑娘,心裏隱隱有些自得,姑娘還是聽她的話多些,將來姑娘要是有門好親事,那麽她這個大丫鬟也能跟著享享福,或許還能、還能……

袁澄娘知道蔣函玉比昨兒要好些後就放心了,她素來也不是那等仔細的人,有了消息便就把人放到一邊去了,但沒想到她睡午時才起,精神頭剛恢複些,還未起來梳流,就見著綠鬆進了來:“大奶奶,向副使之妻正在寺裏點長明燈,這會兒剛點長明燈,聽聞大奶奶在此,就想過來拜見大奶奶。”

袁澄娘一時沒明白過來,“什麽?”

紫藤見大奶奶睡眼惺忪,連忙吩咐著綠鬆去取水給大奶奶洗臉,她自己則與大奶奶道:“大奶奶,是向副使家眷要過來拜見大奶奶。”

袁澄娘略皺眉頭,“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非得到寺裏來見我?難為她們了還得找個理由,”

紫藤聽著笑出聲,“大奶奶,您可不能這麽說。”

袁澄娘歎口氣,“她們既是上了門,我還不能不見。”

紫藤笑著道:“大奶奶,婢子服侍您起來吧?”

袁澄娘點點頭,“讓她們稍等一會兒。”

紫藤道:“婢子先前就吩咐了下去,這會兒綠竹正伺候著向夫人母女喝茶呢。”

袁澄娘笑著瞧她一眼,“紫藤姐姐你真是樣樣兒都辦的周到。”

紫藤謙虛道:“婢子不敢受誇。”

袁澄娘“哈哈”笑起來,紫藤跟著唇角微笑。

到是袁澄娘拉住紫藤的手,“紫藤姐姐,如今我都出嫁了,你有何打算?”

紫藤低了頭,“大奶奶?”

袁澄娘道:“你也不必害羞,隻管與我說。”

紫藤搖頭,“婢子沒想嫁人。”

袁澄娘微訝異,“怎的有這想法?”

紫藤道:“婢子也不是一時的想法,而是想了許久,覺得還不如一個人自在。婢子在大奶奶身邊,伺候大奶奶就行了,別的事,婢子不去多想。便是婢子真嫁了人,將來還得擔負起孩子的一生,婢子想了想還是不嫁人算了。”

袁澄娘以前也有這樣的想法,隻世事弄人,她也嫁給了蔣子沾。隻她還是尊重紫藤的意思,不強迫於她,她軟了口氣,“紫藤姐姐,你將來若是改變主意,就與我說。”

紫藤點頭道:“婢子記住了。”

袁澄娘這才由著紫藤替她梳起發髻,梳了個半月髻,因著在山寺裏,她也就未過多的裝飾,就連首飾也換成了一串紫檀木手串,身穿著蜜合色折枝花賁鳳毛圓領褙子,這顏色穿在別人身上恐是顯老,卻讓她襯得這衣裳極好看。

向夫人在側間與女兒向穎坐在一起,桌上放著點心。

向穎稍沒耐心些,等了一會兒,便低聲與向夫人道:“娘,這蔣夫人架子竟這麽大?竟讓我們這般等她?”

向夫人雖心中也這麽想,可她夫君隻是左使,在袁澄娘跟前隻有奉承的話,她看著女兒一身豔色,眉間稍有不喜,“今兒如何打扮成這樣?”

向穎朝向夫人撒嬌道:“娘,難道女兒這樣子不好看嗎?”

向夫人心說到底是女孩兒家的心思,到底還是要同女兒個明白,“這會兒來寺裏,你如此盛裝,有些不妥。”

向穎撇撇嘴,“娘,您方才沒瞧見嗎?個個的都是鮮豔之色,又不是女兒一人這麽穿。”

向夫人無奈道:“每次說你,你總有理由。”

向穎不無得意道:“因為娘疼女兒嘛。”

向夫人失笑,“你呀你,就是嘴巴甜,也不知道將來哪家的公子這麽有福氣娶了你。”

向穎被提“親事”,當著向夫人的麵,她也裝不出那個害羞樣來,卻是嬌嗔道:“娘,這開封府有甚好人選,您挑的那些人的家世,個個兒的都比爹爹官職要低些,他們都是盼著我們家提攜呢。”

向夫人道:“他們都盼著我們家提攜,就自是會對你好,這難道不好嗎?”

向穎調皮地吐吐舌頭,“這些個都是軟骨頭,女兒才不樂意呢。”

向夫人笑瞪了她一眼,“好端端的說人家是軟骨頭作甚?他們都得罪於你了?”

向穎毫不客氣地露出嫌棄之色,“他們個個兒長得都不如秦大人家的二公子,女兒可不樂意。”

向夫人就擔心了起來,“怎的提起他來?”

向穎毫不在乎道:“隨便兒一提,又不是甚麽要緊事。”

向夫人伸手點點她額頭,“你呀,真是叫我慣壞了。”

向穎卻是道:“娘呀,女兒在家也就這麽幾年了,您不慣著我,將來想慣著我都沒機會了。”

向夫人真是拿她沒辦法,“你好生坐著,別這麽多話,女孩兒得貞靜。”

向穎到底不是那種沒規矩的姑娘,聽話地坐著,這才沒一會兒,她就見著年輕的蔣夫人進來,梳著墜馬髻,發間隻插了一支碧玉簪,襯得那頭烏發更是黑亮。耳間頸間不半點首飾,隻潔白的皓腕間戴了一串紫檀木手串兒,身著蜜合色褙子,入得她眼裏,便如一道風景般。

向穎還從未這麽近距離見過這位年輕的蔣夫人,這會兒,到是多看了幾眼。

她母親向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朝著蔣夫人過去,親親熱熱地就迎著蔣夫人,“夫人,妾身與小女冒昧前來,不知可否打擾到夫人?”

她這姿態擺的極低,向穎雖知道這蔣夫人雖與自己同齡,可人家夫君是臬台,她也不止一次見過母親在秦夫人還有許夫人麵前姿態擺的極低模樣,那是常事兒,都是上官夫人,總是敬著些。可這位年輕的蔣夫人一來,就讓向穎覺得心裏頭不太舒服了。

她也跟著母親跟了上去,站在母親向夫人身邊。

袁澄娘笑著道:“我原以為同夫君來這寺裏,就能消停著些,沒想到還有人來見我,果然都是到哪裏都避不開哪。”

向夫人一滯,沒料到年輕的蔣夫人竟然這麽說話,雖她麵上一時掛不住,還是笑著道:“夫人是貴人,妾身嘛自是要上門拜見。”

袁澄娘往上座一坐,手裏的帕子掩了半邊嘴兒,“向夫人這話說的,到叫我愛聽。”她眼裏含笑,看向向夫人身邊的年輕姑娘,眼底有些悵然閃過,又很快地將這份悵然壓下,如今她與蔣子沾也算是相得了,也不計較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她思忖著到底是她自己的錯處比較多些,這會兒,她就心情好了,笑看著向穎,將向穎打量了又打量,“這可是春日宴上得第一的姑娘?瞧著可真好看,我都有點兒羨慕呢。”

向夫人連忙謙虛道:“夫人誇獎了,我家穎兒呀也就那點能拿得出手,別的嘛,一點兒都不會,我平日都為著她頭疼,將來嫁了人這半點針線活都不會,可如何是好。”

袁澄娘驚訝道:“向夫人這話說的,這不會甚麽個針線活有何可愁?咱們又不是那等需得妻子做針線活補貼家用的人家,說是做針線活也不過是添上個幾針罷,難不成還要裁衣縫衣作個花樣出來?那身邊的丫鬟還針線房上的人都幹什麽去?”

向穎聽得這話差點兒點頭,當著母親向夫人的麵,她還是靜靜地聽。

向夫人笑得嘴角有些僵硬,“夫人說的極是,像咱們這樣的家世,真不至於嫁個還得妻子做針線活補貼家用的人家。”她年輕時就沒日沒夜地做過針線活,因著家裏窮,夫君又得讀書,她一直做針線活補貼家用,以至於如今這眼神在白日裏還好些,在夜裏可就模糊多了。

袁澄娘道:“我自個也有嫁妝,不管如何,女子出嫁時有嫁妝就腰杆子硬些。”

向夫人道:“夫人這話說的極是,我呀也是盡能力給穎兒備嫁妝呢,省得她將來受了委屈。隻穎兒的嫁妝可不敢同夫人比。”

袁澄娘笑道:“我看向姑娘這模樣規矩,將來定能找個如意郎君。”

向夫人道:“我們做父母的也不盼著她高嫁,就盼著她能一輩子順遂。”

袁澄娘誇道:“向夫人說的極是,我娘也是這麽同我說。”

向夫人笑意滿臉,“也不知夫人在這山上習不習慣?”她扯開話題。

袁澄娘道:“也說不上習不習慣,我在家裏也時常同了母親到廟裏打蘸,如今惟一不一樣的隻是我已經身邊沒有母親相陪了。”

向夫人道:“有蔣大人陪著夫人您也是一樣兒的。”

袁澄娘失笑,嬌豔的臉蛋如海棠花一樣燦爛,“夫人可真會說話,我雖與夫人初相熟,卻得與夫人這般投緣。”

向夫人連忙道:“能與夫人有緣是妾身的榮幸,也是我向家的榮幸。”

向穎聽得這話眉頭稍皺,心裏微有些不適,年輕的蔣夫人在她母親麵前高高在上地擺著姿態,而她的母親還處處奉承著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