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穎還以為要下贏了袁澄娘是極簡單的事,可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她都沒把一盤棋下完,不是因著兩個人棋藝高超,而是因著袁澄娘耍賴,都說落子無悔真君子,——但袁澄娘是個真小人,老是落子後悔。
明明是她穩贏的一盤棋,到最後讓向穎下得筋疲力盡,像是在鍋上被蒸煮一樣的煎熬,最後她還差點兒輸了,也虧得袁澄娘那臉皮沒厚到最後,總算沒贏了她。
入了夜的山上有點冷,可向穎渾身都是汗地回了來,渾身無力地都不想用夕食,好歹她的丫鬟喂了她幾口,才讓她有了點力氣坐起來靠著大迎枕,嘴裏恨恨道:“袁澄娘,這是欺人太甚!”
許是她口中怨念太深,竟讓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嚇了一跳。
相比這裏的狼狽,袁澄娘到跟沒事人一樣地讓人收拾著棋盤,還與紫藤說道:“這向姑娘棋藝算得不錯了。”
紫藤道:“大奶奶您的棋藝也算得不錯了。”
袁澄娘擺擺手,“哪裏的話,我這是胡攪蠻纏呢。”
紫藤“奉承”道:“能胡攪蠻纏也是種本事呢,您沒瞧著那向姑娘臉色,可憋壞了。”
綠葉也插了句話道:“向姑娘今兒過來就是想找大奶奶您下棋的?”
袁澄娘頓時就樂了,“應當她是過來下棋的吧,估摸著她以後也不會再找我下棋了。”
紫藤道:“那大奶奶您孤身在這裏,豈不是太孤單了?”
袁澄娘瞧到是瘦了些,她站起身,腰細如柳條一般,胸前鼓鼓,她在屋裏慢慢地走了起來,“這坐下了一下午,到讓我坐得腰酸背疼。”
紫藤連忙上前替她捏捏,嘴上還寬慰她道:“您要不要起來到外邊走一走克化克化?”
袁澄娘點頭應了,披了件外衣,就由紫藤扶著到院子裏走了兩圈。
向穎那裏得知袁澄娘在院子裏走動,就讓丫鬟盯著袁澄娘的動靜,可惜丫鬟看著袁澄娘走了兩圈一點別的動靜都沒有,待袁澄娘回了屋裏後,她不由得回去稟報了向穎。
向穎沒從袁澄娘這裏得到丁點消息,還被袁澄娘耍了回賴,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更覺得年輕有為的蔣大人怎麽就娶了這樣的女子為妻,心裏為蔣子沾覺得可惜。
過了兩天,還是沒有半點消息,袁澄娘覺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沒想過去山下看看蔣子沾的正事兒辦得怎麽樣,到是隔壁的向穎再也待不住,直接下了山,下山之前她還過來與袁澄娘告辭,可惜袁澄娘還睡著,並未見她。
向穎吃了閉門羹,臉色有些不好看,看著緊閉的院門好一會兒,她才吩咐著身邊的丫鬟婆子下山,一行人就下了山。
開封府城門外沒有了聚眾的亂民,幹淨的仿佛甚麽事都未出現過,向穎下了馬車,遠遠地看著高大的城門,心裏疑惑這城門之困都解了,爹與娘怎的都不使人到山上與她說一回?
她帶著這個疑問想要進城門,城門守衛對過往百姓盤查的十分嚴格,待輪到她時,婆子自是報上她的家門,城門守衛對她到也客氣,許是顧忌著她一是女子,二是向大人的女兒,沒對她過多盤查。
這一進得城門,向穎才驚覺這開封府似乎改頭換麵一般,如今的街道一點聲音都沒有,街道兩邊的鋪子都關了門,就連行人都極少。往日裏雖因著河南大旱,百姓們雖是減少了許多消譴,可再也沒有如今日這般安靜。
向穎的心不平靜極了,趕緊地讓車夫回府。
向府大門緊閉,像是沒有人一樣。
婆子連忙去敲門,敲了好半天,這大門才慢慢地打開來,門上的張伯神情萎頓,看著這婆子回來,也沒有寒暄的意思。
婆子瞧著動靜不太對,就與那張伯道:“還不趕緊的去夫人去說,咱們大姑娘回來了。”
張伯抬了眼皮子瞧她一眼,“夫人正有事呢,估摸著這會兒走不開。”
婆子聽得這話更不對,連忙讓車夫將馬車趕入府裏,她走得馬車邊與車裏的向穎道:“大姑娘,夫人那裏許是有事呢。”
向穎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一顆心砰砰直跳,跳得她都不安心。
下了馬車後,她直接往正院過去,這一路上家裏半點聲兒都沒有,更讓她心亂如麻,才進了正院,她就見著院裏一堆子丫鬟婆子跪在她母親向夫人跟前,她母親向夫人一臉沉重,叫她看更有了不好的預感。
“娘——”她輕輕地喚道。
一聽得女兒的聲音,向夫人迅速地抬起頭來,果見著應該還在山上的女兒,不由得眉頭就皺起,“你怎的就回來了?還不快回去!”
向穎心裏有許多疑問,哪裏會願意回去山上,微提著裙擺朝著向夫人小跑過去,此時她也顧不得儀態,“娘,這裏都怎麽了,外邊兒一點聲響都沒有,瞧著死氣沉沉,是不是發生了甚麽事兒?”
看著女兒擔憂的麵容,想著女兒還這麽個年輕,還未嫁人,向夫人心酸得緊,將女兒拉到跟前,又細細地打量了一回,到與女兒說道:“你大、大嫂她早產了。”
向穎一怔,雖對長嫂王氏沒甚好感,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長嫂王氏都有些輕浮之舉,隻是從未盼著長嫂王氏出事,“那大嫂,還有孩子呢?”
向夫人臉上出現灰敗神情,“一屍兩命!”
向穎也刷白了臉,“如何會?”
向夫人眼裏染了恨意,“還不是那蔣子沾,將秦大人與你爹都一道兒關在了巡撫衙門,才讓你大嫂受了驚嚇以至於小產。”
向穎頹然而坐,失了魂般。
向夫人擺擺手,讓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退出去,她緩緩起身站在向穎跟前,“是個兒子,她腹中是個兒子,就與你先頭那位嫂子一樣,懷的都是兒子。這是報應,都是報應!我們向家要斷子絕孫了,都是我、都是我……”說著她用帕子捂著臉哭了起來。
聽得向穎不知如何是好,“娘,大哥他,大哥他……”
向夫人哭著搖頭,“你大哥、你大哥……”她說著就喘不上氣來。
向穎連忙起身拍著向夫人的背,“娘,娘,大哥他怎麽了,怎麽了?你快與我說呀。”
向夫人眼睛哭得紅腫,“你大哥向蔣子沾的揭發了你爹與秦大人!”
向穎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