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

常榮跪著,將今日他被何人絆住一五一十說來。陸玨坐於案前,擰眉聽著。

他才出孝期,便有人按捺不住,用如此齷齪的伎倆算計他,不僅要他不能領奉官職,甚至還想直接毀了他。若不是她清醒的早,隻怕此刻他和陸家,已經跌入泥潭了。

“你自去領罰,以後換常青隨身服侍。”

常榮愕然,少爺從未如此重罰於他,叩頭領命退了出去。

“掌燈,去祖父院裏。”既然有人按捺不住,他不得不提醒祖父注意各方動向。

常青立刻提燈上前引路。

陸太傅雖已七十歲,依然精神矍鑠。聽完孫子的敘述,眼中寒光畢現,怒而拍桌“宵小之輩,齷齪伎倆!”作為曆經兩朝的太傅,依然不改骨子裏的文人骨氣,陽謀計策他何曾畏懼,最難防這陰謀詭計。

眼下太子孱弱,親王勢大,朝局不穩,他雖是太傅,但已到致事之年。陸家位高卻無得力的子弟作為承托,隻陸玨一人一枝獨秀,勢單力薄,必有人要挫其鋒芒,甚至折掉陸家唯一的希望。畢竟毀掉陸玨,陸家也就再無可以入朝致仕的本族子弟。

“那女子,你說是昭武校尉紀家的?”

“是。”

“紀家是否也參與其中?”陸太傅沉聲問道,小小校尉若被人指使,也是有可能的。

“孫兒已經在查,不過,孫兒覺得紀家不會,孫兒當時···是那女子及時清醒才逃過一劫。”陸玨還記得那兩巴掌,若是有意設計便不會將他打醒,還主動下水躲避。

隻怕,紀家是無妄之災。

陸太傅略微思考,便道:“為絕後患,怕是隻能去提親了,但與紀家成為姻親,也是遂了那背後之人的歹毒心思。”陸家若是沒有一門得力的姻親,加上子息不旺,怕再難在士族立足。

看向陸玨“但也正好打消宮中疑慮,不用再堤防重臣聯姻。隻是要委屈你了。”陸家長孫求娶六品武將之女,的確委屈了。

聞言,陸玨想起一身泥水,頭上掛著水草的少女朝他拱手一笑。

倒也不是十分委屈。

陸太傅觀看著孫子向來平和的臉上不見難堪反而露出幾分笑意,老來持重的陸太傅忍不住探聽長孫的心思:“莫非,你是中意那女子的?”

“···並未,祖父說笑。”

陸太傅擺手,他也不是真想知道,隻是他陸家子嗣單薄,他的兩個兒子都早亡,陸玨的伯父二十出頭就病亡,隻留下一女。陸玨的父親三年前也因病去世,如今隻有陸玨一個男丁,這也是陸家唯一的倚重了,斷不能折在男女之事上。

“行了,此事我會交付你母親來辦,你過段時間就要領奉官職,可有想好,是謀一個外放還是直接留任京城?”陸太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等著孫兒的選擇。

“孫兒已經選定了涼州。”原本,他是準備留任京城。可今日之事提醒他,他已經是別人欲除之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必再與其錙銖必較,索性暫且忍讓,避其鋒芒。

涼州雖是荒涼邊遠之地,但作為邊防重地,自古屯有戰力最強的涼州軍,當今天子允許兒子爭鬥,但絕不許他們將手腳伸到邊軍中,壞了國之防線,所以那裏是太子和親王們的勢力範圍外,最適合陸家目前的處境,不涉入皇權爭鬥。

“哦?”陸太傅雖然預料到陸玨會謀一個外放,卻沒想到,他選了涼州,那是武將輩出之地,文臣嘛,並沒有什麽可施展拳腳的地方。

既然陸家此時已經群狼環伺了,選一個最差的涼州,倒也更符合服軟求和,遠避朝堂的無奈模樣。

“好,此事老夫來替你辦了。”

陸玨謝過陸太傅便退下了。

老懷甚慰的陸太傅望著孫子單薄清秀的背影,他原本擔心養了一株寧折不彎的文竹,卻原來是一棵通時合變的青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