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月亮便升了起來,可惜的是,淺淺的月牙照不亮漆黑的夜。

林裳一人跪在那巨大的墳墓前麵,眼淚如泉湧,似是怕驚醒沉睡中的父母和鄉親,聲音低低得,傾訴著這些年來的悲歡離合。玄天宗,師尊,柳相真,五峰大比,蘇玉清,淩菲……到了最後,甚至連前世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四周隻有雜亂生長的草木,抬頭也不過是漆黑的夜幕,沒有人回應他,他卻仍然低聲傾訴著,就像一個歸來的遊子,在對親人訴說外出的經曆一般。

事實證明,哭,是一件很費體力和精神的事情。當最後一顆星辰在月白色的天空中隱去,身心俱憊的林裳便歪倒在地,趴倒在墓碑麵前,沉沉睡去。

即便林裳已經睡去,但看他的嘴唇,還是緩緩開合著,仿佛是將現實帶進了夢中。

晨風習來,吹得雜草樹葉簌簌響動,第一道陽光透過晃動的枝葉,照到林裳的身上。

林裳這一睡,直到日落黃昏時才悠悠醒來。站起身,掃了這巨大的墳墓一眼,突然愣住了。

照理來說,林裳是這餘杭鎮唯一生還的人,這墳墓應該沒人來祭拜才對。四年來,林裳並非來過這裏,玄天宗的人更不可能來這裏,也就是說,這墳墓上應該與其他地方一樣,長滿一人多高的雜草才對。可是,墳墓上和周圍的雜草隻有半尺多高,與其他地方的迥然不同。若是說因為怨氣什麽的,林裳肯定是不會相信的,估計每一個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人都不會相信。畢竟,越是屍體多的地方,草木生長的越茂盛,這是一個基本常識。那麽,就隻有一個解釋了,那就是還有人來過這裏。

林裳兀然驚醒,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有任何人或獸的痕跡。林裳眉頭一皺,感應了一下大地,仍是沒有任何人的蹤跡,這才微微歎了口氣,走到墳墓旁邊,將那半尺高的雜草一一除去,扔到旁邊的雜草堆裏。

“究竟是誰?難道是還有其他生還者?”

正在拔草的林裳身子一震,停了下來,但隨即又搖搖頭,苦笑一聲,將手中的雜草扔到一旁。

“不可能的……麵對先天金丹境界的修士,一個凡人怎麽有可能逃脫……要說他都殺了一百零七人,怎麽可能留下一個不殺呢?不可能的……”

墳墓雖然很大,但若是林裳全力施展,片刻就可以把全部的雜草除盡。可他隻是慢慢得,一根一根得,仔細得將每一根雜草拔下來,扔到一旁。

當林裳將最後一根雜草拔下扔掉,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一天就要結束了。

林裳走到墓碑前,仔細得打量了一番,輕輕地吐了口氣,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做了一件多偉大的事情一般,淡淡笑了笑,低聲道:“兒子沒有給您二老盡孝,隻能掃掃墓,讓大家住得更舒服點兒了。”

話音剛落,林裳臉色瞬間一變,轉頭朝天空看去。

隻見一道白光快速接近,一息之間便飛到墳墓上空,白光一閃,露出一個身穿白色寬大道袍的老者。這老者雖是滿臉皺紋,但頗具飄逸之氣,須發皆白,麵容清庸,看去竟有幾分鶴骨仙風,得道高人的模樣,讓人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幾分敬意。

“先天金丹境界修士?!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林裳眉頭皺了起來,想到血屠餘杭鎮的人就是個先天金丹境界修士,登時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左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長劍,凝神戒備著。

老者看了林裳一眼,麵露驚訝之色,仿佛看到了什麽珍奇異獸一般。定了定神,重新打量了林裳一番,目光閃爍著落到林裳旁邊。

“小兄弟,請問你是?”老者微微拱了拱手,說道。

林裳上前兩步,眉頭微微皺起,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他們的兒子。”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墳墓。

“你是餘杭鎮的人?”白發老者驚道。

“嗯。”林裳點了點頭,目光閃爍了一下,“請問前輩是?”

“老夫乃是一介散修,無門無派,獨自一人逍遙。”白發老者撫了撫胡須,“我看小兄弟也是我修真之人,不知是哪門哪派?”

“我外出尋仇,不能再說師門的名號了,免得遭人詬病。就說自己是外出歸來,說不定那凶手知道了會自己找上門來。”

林裳眼睛眨了眨,信口說道:“這倒巧了,晚輩也是一介散修,無門無派。五年前外出遊曆,今日回來才知我餘杭鎮上下一百又七人慘遭殺害。”說著,眼中厲芒一閃,掃了白發老者一眼,皺著眉頭繼續道:“不知前輩來我餘杭鎮可有什麽事?”

白發老者點點頭,掃了墳墓一眼,撫了撫胡須,說道:“老夫雲遊天下,兩年前途經此地,見此地怨氣衝天,便下來查探了一番,就發現了這個墳墓,指讓老夫大吃一驚。後來在其他鎮上才聽說了發生在這餘杭鎮的慘案,不禁起了憐憫之心,便每年都來看看,除除草,掃掃墓,就算是為那凶手化解一番罪惡。”

“一個先天金丹境界的修士會為了一百多人的慘死起憐憫之心?”

林裳目光閃爍了一下,拱手道:“那真是感謝前輩了。不過……”說著,目光一轉,“前輩說的為那凶手化解罪惡是什麽意思?難道前輩也憐憫那殺人凶手?”

白發老者搖了搖頭,眼睛微眯,說道:“小兄弟誤會了,老夫並非是憐憫那殺人凶手,而是為那殺人凶手感到悲哀。同時,也是為我修真界挽回一些名聲。”

“前輩可知道是什麽人會做出這等慘絕人寰的事情來?”林裳拱手道。

“這我便不知了。”白發老者撫了撫胡須,沉吟了片刻,突然問道:“小兄弟,你在外可有什麽仇家?”

“這老頭為什麽總是試探我,他有什麽目的?”

林裳目光閃爍了一下,將心一橫,說道:“晚輩外出遊曆,難免會與人爭鬥,仇家肯定是有的。前輩雲遊天下,不知可否知道一家姓車的修真世家?”說著,目光緊緊盯著白發老者的眼睛,隻要他說謊,瞳孔就會縮起來,隻是人的本能反應,即使是先天金丹強者也不能避免。

隻見白發老者眼睛輕眨,瞳孔不變,悠悠道:“車家,老夫確實聽過,聽說車家的家主車雲伯也是先天金丹境界的修為,很想與他切磋一番,可惜未能得見。”

看那白發老者瞳孔不變,林裳疑惑了一下,又聽他說知道車家,登時眼睛中厲芒一閃,快速說道:“他叫車雲伯?可知道車家在什麽地方?”

說完,林裳臉色一變,暗道自己太冒昧了,連忙拱手道:“晚輩心急冒犯了,請前輩見諒。車家有可能就是血屠我餘杭鎮的凶獸,若是前輩知曉,請不吝告訴晚輩,晚輩不甚感激!”

白發老者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搜尋記憶,半晌,緩緩搖了搖頭,說道:“老夫隻聽說過車雲伯這個人,卻是不知他住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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