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說下來張家三嬸兒也沒什麽心情喝酒了,叫了博士把剩下的酒菜打包好後,便隨著陸雲雀一起走了出去。

陸雲雀回到家,心裏煩躁得很,沒什麽心情做飯,直接走進了書房,隨手撈了一本書翻開來看。

這是一本講前朝商人胡清容的書,裏麵詳細地介紹了他的生平事跡,往日裏陸雲雀是不愛看這種外傳小記一般都書的,隻是現在也不想再去換了,也就將就著看吧。

胡清容也算得上是個傳奇人物,平民出身,憑著過人的商貿頭腦,最後成為有名的富紳,連朝廷都對他有所顧忌。

陸雲雀慢慢地翻看著,突然發現這胡清容早年也做過房屋買賣,不過不是做牙人,而是靠倒手賺錢,類似於低價買進高價賣出一類,陸雲雀看著看著突然腦袋裏靈光一閃,為什麽自己非要做那個買賣中間人呢?

既然知道明月坊那宅子可以有這麽大的差價,為什麽非要去求林家二郎低價簽約,自己湊足錢買下,再轉手賣了不也一樣嗎?陸雲雀心中大喜,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抱著那本書轉了兩圈,臉上滿是笑容,桌子上的筆墨被她不慎掃了下來,撒了一地。

陸雲雀見狀連忙放下書冊,蹲下身收拾起來。

隻是收拾收拾著,陸雲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這房宅至少得要一百四十五兩,自己就算把所有身家算上也不過七八十兩銀子,這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三嬸兒那邊肯定也拿不出來這麽多呀。

如此一想陸雲雀也從剛剛的狂喜裏清醒了過來,也不收拾了,就蹲在那裏,慢悠悠地搖著手中的筆,仔細地思考著。

其實也不是沒借錢的法子,永修縣也有些借錢的暗莊子,隻是那利息真的太高,恐怕還未等把事情辦妥,這利息就已經讓自己吃不消了,陸雲雀覺得腦子又有些疼了,起身把筆放到桌子上,走出去了。

第二日陸雲雀一大早便去了張家三嬸兒家,張家三嬸兒剛剛坐在院子裏吃著早食,門口便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三嬸兒還以為是自家郎君落了什麽東西沒拿,連忙跑過去開門,這一開門便看到陸雲雀一臉頹像站在門口,“呀,雲雀你怎麽這麽沒精神啊?”

“三嬸兒”陸雲雀抬頭喊了一聲,抽了抽鼻子,昨晚自己翻來覆去沒有睡著,盤算著自己起碼要借一百一十多兩才夠買下那宅子,好不容易睡著了,今天一大早又被凍醒,鼻子也有些堵了。

張家三嬸兒連忙把陸雲雀拉了進來坐下,進裏屋給她倒了杯熱水。

“你用過早食了沒?沒用過的話就和我一起吃吧,你張叔今日忙,出去吃了。”張家三嬸兒看著陸雲雀問道。

陸雲雀搖了搖頭,張家三嬸兒見狀進廚房拿了一副碗筷出來,遞給了陸雲雀。

陸雲雀伸手接了過來,放在身前,手上捧著熱水喝著。

“你這丫頭怎麽回事,怎麽一幅沒休息好的樣子?”張家三嬸兒坐到陸雲雀對麵問道。

“三嬸兒,你可有什麽借錢的法子?”陸雲雀認真地看著張家三嬸兒。

張家三嬸兒聞言楞了一下,“你要借錢?”

“嗯”

張家三嬸兒眉頭一皺,“你是為了還你阿爺那筆錢嗎?那錢我們倆一起慢慢湊湊,不必去外麵那些地方借……”

陸雲雀擺了擺手,“不是借二十兩,是借一百一十兩。”

張家三嬸兒以為自己聽錯了,開口問道“多少?”

“一百一十兩,三嬸兒你聽我說……”

張家三嬸兒聽清數字之後愣了一下,腦袋裏一片懵,突然一些可怕的假設出現在了她的腦子裏。

“啪”還沒等陸雲雀說完,張家三嬸兒便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陸雲雀,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陸雲雀被張家三嬸兒那一巴掌嚇了一大跳,待聽完她的話後便有些哭笑不得。

“三嬸兒你想什麽呢,我哪會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呀,你聽我慢慢給你說呀。”陸雲雀笑著起身,拉著張家三嬸兒坐下,又給張家三嬸兒倒了杯茶,待她平靜了下來,才慢慢說著。

“三嬸兒你聽我說,那林家二郎不是不願意低價簽約嗎,明月坊那宅子找個買主不容易,我想了想,倒不如我自己湊些錢先把那宅子買下來,然後立即轉手賣給這林家二郎,這樣一來,既可以把那宅子賣出去,又不會折損了價錢。”陸雲雀抬頭看了一眼張家三嬸,又繼續說道:“隻是我這裏頂多湊個四五十兩銀子,那宅子至少要一百四十五兩銀子,因此我便想著,能不能找個靠譜的門道借些銀錢出來,把那宅子買下來。”

張家三嬸兒聽到陸雲雀說轉手賣出的時候便眼睛一亮,這其實算是一個好法子,與其去求著那林家二郎,還不如這麽辦來得簡單,隻是這銀錢問題確實不好解決。

張家三嬸兒摸著杯子想了想,暗莊子肯定不行,一般人家也借不出這麽多銀子,自己存在錢莊的積蓄也不夠....等等,錢莊!

“雲雀,你還記得源祥錢莊嗎?”張家三嬸兒有些激動地開口問道。

“啊,是之前來找過您的那個源祥錢莊嗎?”

“嗯,你知道那次錢莊衛源掌櫃來找我做什麽嗎?”

“不知。”

“那衛掌櫃來找我商談一樁生意,那個時候是秋末,外域商人大批帶貨入城,房宅買賣頻繁,隻是那個時候商人大多沒有現錢,多為貨物,但又急需地方停留,因此便陷入了尷尬的境遇。”

“這錢莊衛老板便來同我商量,想讓商人簽一份貨物抵押契書,由錢莊估價撥款,再由我出麵與賣家商談,延遲付款期限,以求能分攤一些風險,如此一來,這錢莊算是起了中轉的作用,雖然不像暗莊子那般利潤高,但買賣一多,其中收取的費用也不是小數目。”

“那您最後答應了嗎?”陸雲雀開口問道。

“沒有”,張家三嬸把手上的茶杯放下,“這事情以前從來沒有人做過,雖然他許了我三成利潤,但我總覺得風險過大,萬一那商人的貨物未曾出手,我雖不會擔什麽錢款風險,但賣家那裏我定會沒了信譽,這以後還有人敢信我嗎?”

陸雲雀張了張口,有些猶豫的樣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去和那掌櫃說說他總還是會給些麵子,隻是你手上也沒什麽抵押的東西,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借出來。”張家三嬸兒有些憂心。

陸雲雀聽罷低了低頭,吸了一口氣,抬頭說道:“三嬸兒讓我去試試吧,這總是個門道。”

張家三嬸兒知道這小娘子心裏已經有了決斷,也不再多說什麽,催著陸雲雀先把早食用了,準備等會便帶她去見那錢莊衛掌櫃。

兩人不一會兒便用完了早食,陸雲雀幫著張家三嬸兒收拾好了以後便和張家三嬸兒一起往源祥錢莊走去。

錢莊上午一般不開張,畢竟下午才開市,上午也沒什麽人氣。陸雲雀二人到的時候錢莊隻開了一個小縫,一個穿著灰色短衫的夥計正在門口打掃著。

張家三嬸兒走上前去,跟那夥計說了兩句話,那夥計看了眼三嬸兒背後的陸雲雀,點了點頭,拿著掃把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那夥計便走了出來,“老爺請兩位進去說話。”

張家三嬸笑著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帶著陸雲雀走了進去。

源祥錢莊占地頗大,前院是用來做門麵的,後院才是主人家休息的地方,小廝帶著陸雲雀二人走過一條長長的廊道,又繞過了一道木橋,最後才到了後院接客的地方。

“喲,張牙人來啦,快進來坐,曼雪,去沏壺上好的茶來。”陸雲雀還沒進門便聽見了一個男子的聲音穿了過來。

張家三嬸兒聞言快步走了過去,在門口處和一個男子熱切地打著招呼,那男子身穿深藍窄袖長衫,頭上戴了個玄色圓帽,帽子邊用暗銀色繡這流雲花邊,手上套著一個白玉大扳指,遠遠看著便有一股富貴氣。

男子帶著二人進屋坐下,招呼著丫鬟給二人倒了杯茶。

“張牙人今日是為何事而來呢?”衛源輕輕抿了一口茶,開口問道。

“您還記得去年秋您來找我商量的那事兒嗎?”張家三嬸兒笑著開口。

衛源聞言眼睛一亮,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張牙人對這事感興趣了?”

張家三嬸低頭輕笑了一下,“算是也不算是,現在才初春,沒那麽多房宅買賣,我今日來是為了我這晚輩的事情。”張家三嬸兒看了看陸雲雀。

衛源聽罷轉頭看了一眼陸雲雀,自己還以為這小娘子是這張牙人帶著來見世麵的,沒想到這張牙人還是專門為了這小娘子的事情來的。

“敢問這位小娘子是?”

“這是我鄰家的丫頭,名叫陸雲雀,也是個莊宅牙人,在永修縣也算是小有名氣。”張家三嬸兒起身把陸雲雀拉了過來,開口介紹道。

陸雲雀對著衛源低頭鞠了個禮,“衛掌櫃好。”

衛源笑著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等著張家三嬸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