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員才都到齊了。
不僅到齊了而且還準備十分充分,吃的喝的都帶齊了。因為住在海邊,所以他們對海灘上太陽的有多烈都有最深刻的認知,一個兩個都準備好了長袖和帽子。
連霍宇川今天頭上也壓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整個人看起來更酷了。
雖然準備充分,但主要還是防曬傷。這群人裏沒有一個不是被海風吹大的,皮糙肉厚,皮膚是健康的黝黑顏色。唯一例外大概就是他們中間一個白得溜光水滑的季瑾了。
包括陳銘鳳和燦燦,也是健康的小麥膚色的海邊少女。陳銘鳳好奇地看著瑾哥白白的手臂,就差按捺不住想去捏一捏。
集合地點就是公交車站。坐這裏的日出專線去,也就十幾分鍾的路程。
天還沒亮,是一種暗沉沉的藍色。太早了,整一條空曠的馬路上也沒有幾輛車經過的,倒是有看見幾個趕早市的菜農。這個點公雞還沒開始打鳴,微涼的空氣中猶帶著幾分清晨的潮濕氣息。
公交車上隻稀稀拉拉地坐了四五個人,一行人上車後氣氛都活躍了幾分,他們像個旅行團似的占據了公交車後麵的一片座位。
陳濤第一個上車,他一馬當先地,立刻搶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哈!第一!我的了!”
從過道走過的陳銘龍:“第一個坐下的是狗。”
陳濤:“我你爹。”
隻有好心的胖哥理他:“沒人跟你搶。”
得意洋洋的陳濤頭搖尾巴晃,還嫌不滿足地轉頭去看其他人都坐了哪,能不能有他的位置好,就是這一回頭,讓他忽然就悔青了腸子。
“哥!——”陳濤看著正在最後一排坐下的季瑾,他滿臉的難以置信:“你去那幹什麽?!我這裏還有位置啊!”
季瑾在位置上坐好了,把包抱在身前,這才說:“可是這裏剛好也有車窗。”
“我這就有啊!不對!別扯開話題!現在已經不是車窗不車窗的事了! ! !”陳濤話鋒一轉,忽然變成了滿是怨念的反派眼神,狠狠盯向了坐在季瑾身邊的霍宇川。
他痛不欲生:“為什麽這個狗賊也坐在你旁邊啊!”
“你好好說話,”季瑾看了看身邊的人,解釋說:“因為剛好他就坐在這裏啊。”
陳濤還想說什麽時,季瑾噓他一聲:“你太吵了。”
陳濤看看四周,他不服氣地換成了比剛才小聲一點的吵吵:“我不!我不要!他為什麽可以跟你坐!”
不知道為什麽,即使音量降低了,吵人的功力卻沒有下降。氣得季瑾拳頭都癢了。
霍宇川看向季瑾:“要我跟他換嗎?”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在陳濤眼裏就是“他好凶啊不像我隻會心疼哥哥”。
誰準你在那心疼哥哥了!那是我哥!陳濤忽然勃然大怒,但他強按下所有怒氣,委委屈屈地改變了主意:“不用了哥,我忽然就覺得坐前麵也挺好的。”
痛失他哥的陳濤咽下這口氣,但是也自己跟自己生了一路悶氣。
陳銘鳳跟背著包包的燦燦兩個人,沒搶到瑾哥旁邊的位置,她們在季瑾的前排安全落了座。
季瑾原本還以為自己會暈車,但實際上並沒有。公車行駛得很平穩,涼風又吹得人很愜意。
再加上今天起得早了點,他們出發沒多久,季瑾懷裏抱著自己的包,看著窗外一掠而過的行道樹,逐漸低垂的腦袋開始一點一點了起來。
他在打盹。
是他身邊的霍宇川先發現的。
季瑾打盹的時候像小孩子,先像是腦袋很沉重似的一點點垂了下來,低到差點失去重心的地方又被嚇得驀地一抬起,然而此時季瑾的人還是睡著的狀態,睡夢中被驚了一下,他抱著包的手指都沒有安全感地攥緊了,然後腦袋又開始周而複始地一點,一點……
“瑾哥睡著了。”陳銘鳳回過頭看了看季瑾,她輕聲道。
此話一出,附近座位上他們自己的人說話聲也小了些。
平穩而規律的公車行駛聲音使季瑾一無所覺地睡得更沉了些。睡夢中的季瑾終於意識到這樣一直點頭是不舒服的,所以他在睡中迷糊地換了個方向,使勁將沉重的腦袋歪上了左邊的車窗——
“瑾!……”一直都在看著他的陳銘鳳差點喊出聲。
就聽砰的一下不小的震響,十分清晰,一聽就是腦殼撞擊玻璃的發出的獨特響動。
陳銘鳳和燦燦一起倒吸一口涼氣,霍宇川瞳孔一縮。
季瑾大概睡迷糊了,歪頭的那一下有點用力,而公交車這時又剛好轉彎,那一刻的車玻璃和他的腦袋是互相撞向彼此的。
而經過這一下的撞擊,季瑾本人也很懵地清醒了過來。他稀裏糊塗地睜開眼,還不忘跟正在扭頭看著自己的陳銘鳳確認了一下,他們還沒到目的地。
也就是一分鍾沒到的時間,自己揉了兩下腦袋的季瑾,又開始在那小雞啄米地點起頭來了。
卡瓦!陳銘鳳激動但又無聲地抓緊了燦燦的手。
而打盹中的季瑾這一回學精了,反射性地不再往窗戶那邊靠。他轉而換成了自己右邊的方向。
霍宇川眼看著他的腦袋無意識地開始朝自己傾斜而來。
他的視線從剛才就沒有離開過瑾哥的腦袋。
但即使是睡著的季瑾,也還始終還記著自己旁邊是有人在的。於是他又困又頑強地維持著那一點社交距離。
這就導致他的點頭的幅度被控製著小了很多,也頻繁了很多。在那之後季瑾就一直維持這個吊著的狀態,睡也睡不安穩。
霍宇川從剛才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在瞪他。強烈到讓人難以忽視。
他轉頭去看視線的主人陳銘鳳。
陳銘鳳已經忍他太久了。要知道從最初一開始,這個不通人情的就一直跟他們一起在那旁觀到現在了。
“我服了你個霍老六,”陳銘鳳眼放怒火,壓低聲音吼霍宇川。
她抬起手,做了在肩膀上個往下壓的動作,頤指氣使地命令他獻上肩膀給瑾哥的腦袋墊一墊。
做這些的時候,她就一直惡狠狠地盯著霍宇川看。
陳銘鳳想她今天是非得被這人給氣死在這不可了。
霍宇川看了她的示意後,竟然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他終於伸手,觸摸瑾哥發頂的動作竟有些生疏,沒有驚動睡著的瑾哥,慢慢地將無意識的瑾哥往自己肩膀上按去。
那動作,簡直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做似的。
然而也因此打開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
霍宇川親手把瑾哥往自己的肩上按下來之後,沒有馬上鬆開手。瑾哥出乎意料地乖順配合,有了支撐點後,肩膀上的人無知無覺地睡得沉了。
陳銘鳳發現男人這種玩意還是得靠罵才行,就比如霍宇川,被指點完後多上道。
他把自己的鴨舌帽摘了下來,扣在季瑾的頭上,替他遮擋住車窗外的光。
從他的腦袋和自己肩膀接觸的一瞬間,他從頭到尾都一動不動地坐著,當一個最忠心耿耿的人肉靠枕。
燦燦提醒她還有一站就到了。陳銘鳳也在座位上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快到地方了,一行人收拾的收拾準備的準備,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坐在最後麵的霍宇川還在低頭看著歪自己肩膀上的人。從那點重量一壓上來開始,他的心髒也跟著被擠壓了一路。
隨著車身行駛時的輕微晃動,座椅上的人身體也在微微搖晃。霍宇川的視野裏,他尖細白皙的下巴上,一小點美人痣也時隱時現。
霍宇川現在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他伸出手去,微微抬了抬鴨舌帽的帽簷,既不影響他的睡眠,又好讓那點可憐可愛的小東西重新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又或者說,其實他可以這樣做。
霍宇川麵不改色,耳邊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他伸出手,還沒碰到瑾哥之前力道就先放輕了。
指尖差一點就要碰上他的下巴時,公交車忽然一個刹車,停了下來。廣播裏的女聲響起,機械地報著站名。
感覺肩膀上瑾哥的腦袋輕輕動了動,霍宇川收回手。
陳銘鳳興奮地回過頭:“瑾哥!我們到了!”
“咦,你怎麽還沒叫瑾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