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窗望出去,已經能看到不遠處的橋欄上方一抹綿延的湛藍水色,那是江麵,在不遠處就是這條大江的入海口了。
——湛藍無垠、與天空相接的一片大海就在那裏。
這一抹屬於大型水域的湛藍仿佛有著某種神秘的魔力,看得人頓時生出了想要看海的衝動。
此時天已經微微亮起,能看清周圍的景色了。這條路上的路燈還沒到關。幾人下了公車,有說有笑地往前步行一段路,就看到馬路對麵一塊有年代感的碩大招牌,上寫著四個大字:碼頭輪渡。
這個輪渡已經有很多年的曆史了,迄今還保持著一塊錢一趟的良心票價。
陳濤看一眼時間,開心地嘿了一聲:“今天怎麽這麽準時,剛好~”能趕上看日出。
停泊在水麵上的是一艘在役多年的老式雙層渡輪。一出檢票口就能聞見那股的海風獨特氣息,季瑾很久沒來這裏了,感覺一切還是沒怎麽變。
過了艞橋走上船,腳下明顯能通過甲板感受到下方正在浮沉的浪頭。
一聲鳴笛響起,輪渡緩緩開離岸邊。
船艙分為上下兩層,這裏乘客明顯多了些,多是遊人。季瑾他們就在視野開闊的上層。當渡輪行駛到水麵中央時,臨近日出,天邊已然變成一種由大片粉紫和淡紅揮灑交融而成的夢幻場景。
遠處的海平線上,一輪耀眼的日輪正緩緩浴海而升。
海浪聲衝刷著耳朵。壯闊浩**的海麵,朝霞把海麵上數不清的水波映照成大片的小小山嶺,碧波**漾,浮光躍金。大片的海麵湛藍和金紅交織,美得叫人失語。
遊客們全都聚集到了船欄邊,紛紛舉起手機拍照留念。
陳濤他們那群人早拍過太多的照片了,這時候一個兩個就隻懶洋洋地靠在船邊賞景。
隻有季瑾拿著手機拍了幾張,又請來一個遊客幫忙,讓所有人站好,就在船上以日出為背景給所有人拍了一張合照。
此時天邊的黃澄澄的旭日已經完全升起了,蔚藍海麵一片金光粼粼,船邊的人也悉數蒙上一層金光。
季瑾也不去管臉邊被海風吹得淩亂的發絲,他顧著眺望遠方,從額頭到鼻尖被朝輝描上一層光,飄飛的發絲金黃近乎透明。一個俏生生的美人。
“真漂亮。”季瑾喃喃道。
霍宇川看著他的側臉,身側手指輕輕動了動。
“瑾哥。”他的聲音夾雜著海風和浪聲,傳入耳中。季瑾一時沒有移開視線,偏頭問:“什麽?”
霍宇川說:“給你拍張照。”
季瑾沒反應過來:“嗯?”他轉過頭去時已經在麵對鏡頭了,季瑾頓時措手不及,總而言之先露出笑容比了個耶。
鏡頭把他單獨一人和大海框在一個畫麵裏,定格住季瑾笑起來的一瞬間。霍宇川心口微微發著燙。
隻有一旁的陳濤發現了端倪:“你小子給我哥拍照片,用的你自己的手機?”
季瑾:……
他剛想說一會霍宇川發給他不是一樣嗎,陳濤又道:“你這種人居心何在!良心何在!照片何在!發我一份快點!”
霍宇川:“不給。”
季瑾:………………
夠了,你們兩個都是。
下船後這群年輕人又帶著季瑾去了附近的海堤玩。
一路上一行人在附近買了早餐,要了價格同樣也很良心的海鮮糍飯團和海蠣餅,捧在手裏還熱乎乎的。他們邊看海景邊吃,一路別提多享受。
防浪堤把這一片分為外海和內海。一群人就沿著順海岸線築起的堤壩走,這裏有觀光用的步行道。這片海域是幹淨藍色,陣陣波濤聲湧來,聽得人心情十分舒暢。
陳濤感慨萬千地望著占滿了視野的遼闊海麵,說:“就在我出生那天,我媽一拍頭腦,決定給我起一個跟大海有關的名字,所以我就叫做——”
胖哥:“陳大海。”
陳銘龍:“陳媽頭。”
陳銘鳳:“陳哥寶。”
陳濤:“陳你們大壩。”
“神經病啊!還有那個渾水摸魚的!別以為混在中間我就聽不見了!陳銘龍你今天必死!”
這會他跟陳銘龍兩個跑著,已經丟下眾人先行下了階梯,兩個身影就靈活地在海邊一堆礁石的中間穿行。追累了又去逮小螃蟹玩。
“中午飯有著落了!”陳銘龍還大聲地招呼他們路上的人。
結果還真的讓他釣上來幾隻小螃蟹。後來陳銘鳳跟燦燦也都好奇地跟著下去了
放眼望去,海岸邊這堆黑黢黢的礁石雜亂錯落,石麵非常濕滑不說,石壁上還會出現鋒利的生蠔殼子。
季瑾跟在這群活力十足的年輕人後麵,慢慢走。
他一路都走得小心。但是也終於在看到前方那塊石頭上,一隻舉著鉗子的螃蟹後飛快地心生退意。
不行,蟹鉗夾人能出血的。
他還在低著頭跟螃蟹對峙,但身體已經本能地伸手向後探。重心跟著後移。
他自己也沒想到,還真讓他抓到一個人。
應該說是有人在下一秒就接住了他的手臂。季瑾扭頭,看到了霍宇川。
不得不說在這種狀況下有另一個人的支撐給了他莫大的安全感,季瑾還不忘緩解尷尬:“剛、剛才差點摔了。”
鴨舌帽簷被輕微抬起,露出底下正在盯著他看的一雙漆黑眼睛。霍宇川轉頭,看了看橫在他前路的那隻螃蟹。
“不會摔的。”
季瑾還以為自己的找補的理由被直率地戳穿,他摸了摸鼻子。
握在他小臂上的那隻手掌向下滑去,一路留下他掌心略顯粗糙的觸感和熱度,最後找到季瑾的手,牽住。
霍宇川重新低下頭。
“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忽然正正敲在心上,咚一聲悶響。
仔細想了一下,大概是自己已經很久沒聽過這樣直球的人類語言了。
因為人際關係之間需要很多的漂亮話來,也很久沒有人願意捧出一顆柔軟完好的真心。季瑾自己也是。
好直的球。簡直像是小孩子才會說的話。
他們都安靜地往前走著,不說話時,兩人中間隻有海浪聲和海風聲。
換成霍宇川在前麵拉著他,季瑾走在後麵,往前伸的一隻手臂,被另一隻手拉住了。兩人身影隔了一步的距離,相牽的手就在他們的中間垂落下來,像是兩個剪影之間的吊橋。
這樣牽著似乎也沒什麽,隻是季瑾察覺到似乎牽的時間似乎有點久了,一會被那些人看見。於是中間他試圖悄悄把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外抽,想換成別的姿勢。
……抽不動。說是牽手,其實霍宇川從頭到尾都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裏。
季瑾朝遠處望去,抓螃蟹的那群人早已經四散開去抓螃蟹了,沒一個看他們這邊。
他又抬起頭看著走在前麵的高大身影。
是在廟會的那天晚上,季瑾才發現了一件事情,因為宇川跟別人的不同,所以他在情感方麵簡直像是一張白紙。
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人。他當時在想。
因為宇川說過“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這樣的話,季瑾一開始還以為宇川跟陳濤一樣,隻是有點依賴他。
但廟會那晚過後,季瑾最近總在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此時他看著前麵霍宇川的身影,腦海裏的那個想法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