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院的日子並不好混,宮裏來的王嬤嬤是跟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教起規矩來嚴厲得很,還時不時的要把皇後娘娘的吩咐掛在嘴邊,女君們心有怨言卻不敢說。
其他人尚且覺得不易,就更不用說阿寧了。
林燦夕幾個至少還是從小錦衣玉食的名門閨秀,阿寧從十三歲開始就在外流浪了,禮儀舉止自不能同那些大小姐相比,根基差,學起來自然就要更吃力些,被王嬤嬤打手板罰跪都是常有的事。
不管王嬤嬤如何處置,江景澈都從不發聲,可是阿寧受的苦頭他去也全都了然於心,阿寧每次回道房間,桌上總是擺著瓶瓶罐罐,跌打損傷的藥膏一應俱全。
不知不覺便到了進宮的日子,阿寧也是頭一回,見到了東宮的太子殿下。
太子方弱冠,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一雙明亮的眸子神采奕奕,同聖上沉沉的目光大不相同。
麵對江景澈送來的伴讀女君,他甚是隨和,道:“以後我宮中諸事,都要勞煩各位姑姑了。”
除了照料好衣食起居,督促太子殿下專心學業也是伴讀女君分內之責,在這件事上,林燦夕比旁人都要上心許多,一天三時地來提醒。
聖上憂心國事,隻盼著太子能早些擔起家國重任,平日督促提點很是嚴厲,太子時常覺得喘不過氣來,時不時想喘口氣。
聽太傅“之乎者也”了半天,太子方想趁著午間小憩的時候喘口氣,林燦夕卻又進來了,勸道:“太子勞神半天,該好生歇息,養精蓄銳,才能更加專心向學,您這會子看閑書,隻怕晚些太傅講學的時候,您該瞌睡了。”
太子不免有些不耐煩,隻道:“我已經聽老師講了半天學,乏累得很,這聖人還說要勞逸結合呢,我看會子閑書,怎麽不算是休息呢?”
“就是就是!”禮部尚書之女趙明澄捏著嗓子,在一旁附和道:“太子殿下天資聰慧,一點就通,太傅教的東西沒有學不會的,看會子閑書根本就不礙事的。”
這話討好太子的意圖過於明顯,又是在同林燦夕唱反調,難免惹得林燦夕不快,當著太子的麵,林燦夕不發作,卻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哪知太子也壓根不吃這一套,他瞥了眼趙明澄,心中卻嘟囔了一句“馬屁精”,而後便轉了身過去,誰也不理睬了。
二人垂頭肉喪氣地轉身出門去,趙明澄憤憤地撅起了嘴,林燦夕也頗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埋怨道:“都怪你,默默早就說過太子殿下最討厭溜須拍馬的人,你還偏偏要惹他厭棄。”
“我惹太子厭棄?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太子都勞神了半天了,方要歇息歇息,你卻還要管束他,未免太不體貼了吧!”
“我不體貼?我這還不是為了太子專心學業?你別忘了咱們做伴讀女君的職責是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我看你心思根本就不在伴讀上,恐怕滿心都想著將來能伴君吧?”林燦夕冷言冷語道。
“我的心思?”趙明澄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道,“難道你的心思就不是這般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要不是衝著那東宮太子妃的位置,誰願意擠破頭來當這個伴讀女君呢?”
這話說得直接、敞亮,林燦夕便也不好否認了,她卻不把趙明澄放在眼裏,心中暗道:“就憑這個蠢女人,也敢同我搶?咱們走著瞧!”
阿寧雖不像林燦夕這些人一樣想討好太子,卻也深知如今大齊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她與江景澈一樣,都盼著太細殿下能早日成長起來,成為聖上的得力幫手。
看著太子這般散漫,她不免發愁。
這日深夜,太子扔在挑燈夜讀,阿寧送上一晚紅豆羹,看著太子手中的書,不免好奇地湊上前去,認真地看起來。
太子見她看得認真,竟也有了興致,問:“你也喜歡看江湖奇俠傳?”
“原來,此書是叫江湖奇俠傳嗎?奴婢不識,也從未讀過,隻是看太子殿下讀得入神,不由得有些好奇,這書中,可是寫得江湖名人事跡?”
太子聞言,驚喜地將阿寧拉近,他把書攤開,又往阿寧身前挪了挪,道:“你看,這書中寫了十位江湖奇俠,有的是江洋大盜,有的是朝廷叛軍,且不論他們是何身份,卻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江洋大盜便也罷了,可是朝廷叛軍怎麽能是英雄好漢呢?既是叛軍,不應當十大齊的敵人嗎?奴婢不懂。”
太子好笑地擺擺手,“不是真的叛軍,這些人物都是虛構的,是編出來的!”
阿寧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太子見狀不解,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奴婢隻是覺得,太子殿下好生有趣,咱們大齊有的是實打實的英雄好漢,你卻還要在這裏看這些虛構的人。”
“實打實的英雄好漢?都是什麽樣的人?你倒是說來聽聽。”
阿寧卻麵露為難之色,猶豫道:“奴婢一介女流,隻是道聽途說過,去難以將故事說得周全,太子殿下若是想聽,奴婢今日講不出來,或許改日可以。”
“改日?改日也成!你可一定要講給我聽啊。”
阿寧眉眼彎彎,卻笑著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麽意思?”
阿寧指了指桌子上的書,道:“太子這書尚且要花銀子買來,奴婢所講的都是獨家故事,又怎麽能讓太子白聽呢?”
“那……你要什麽上次,我都給你!”
“不滿殿下,奴婢雖為女流之輩,但卻對書中大義甚是=向往,奈何此前求學屋門,不知帶自己可願同奴婢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你快快快說來。”
“以後太子每日將太傅所教悉數講與奴婢聽,並且將奴婢教會,奴婢就給太子殿下講一個好漢故事,可好?”
太子思忖片刻,卻道:“你是想聽學?那以後老師授課,你在一旁跟著聽便是,豈不比我講的好?”
安寧誠惶誠恐,道:“奴婢不敢逾矩,還望太子成全。”
“也罷也罷,那咱們就照著你說的說好了,我給你講學,你給我講故事,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