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盜礦
就在丁能通酣暢淋漓地閱讀顧懷遠的長篇小說之時,十幾個黑影扛著鎬拎著鍬,趁著夜色潛入了礦山,很顯然,這十幾個人對礦山的路線熟得很,即使沒有燈光,他們也輕車熟路地摸到了早已被鐵絲網封閉的坑口處。
他們撕開鐵絲網跳下去,沿著一段三十多米的軌道來到第二道門,然後又扭斷第二道們的鎖頭。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你們進去盡管挖,我和小六子在上麵給你們放風,狗日的羅虎不給我們工資,我們天天晚上來挖。”
進入巷道的十幾個人中有人回應:“大哥,你就瞧好吧!”
眼看著十幾個人沿著巷道看不見了,大漢和小六子回到了坑口。
“來小六子,抽根煙。”大漢甕聲甕氣地說。
小六子趕緊給大漢點上火,兩個人一邊抽煙,一邊四處張望,山風吹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掩了掩衣襟。
“大哥,咱們得挖多少天才能賣出咱大半年的辛苦錢?”小六子問。
大漢無所謂地說:“管他呢,小六子,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連市長的條子都不好使,咱隻好自己動手了,我也想開了,隻要咱們弟兄們心齊,夠膽量,不怕不發財!”
小六子高興地說:“大哥,要是真有了錢,你得幫我說上個媳婦!”
“沒出息,娶什麽媳婦,有了錢,城裏的小姐都是你的。”
大漢把手中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然後踏上大腳,咬牙切齒地抿了一腳。
早晨,群山環繞的前插鎮掩映在一片霧藹之中,房舍古樸清朗,靜謐幽深,早起的人們不緊不慢地走過街口,一份超然和閑適的心態躍然眼前。
昨夜羅小梅沒睡好,早晨起來左眼皮一直在跳,老話講,男左女右,女人左眼皮跳可不是什麽好事,她惦記著昨晚喝多了的丁能通,一大早就開著奔馳車駛進前插賓館大院。她想陪丁能通吃完早餐,領他去礦山看看。
羅小梅敲門時,丁能通還在酣睡,正夢見遠在加拿大的妻子衣雪挎著薪澤銀的胳膊逛街,丁能通氣壞了,要上前理論,可怎麽也拔不動腿,眼看著衣雪與薪澤銀有說有笑地進了一家咖啡館,他想喊,卻怎麽也張不開嘴,正在呻吟之際,被門鈴聲驚醒,他猛然坐起身,頭上滲出些許細汗。
“誰呀?等等!”丁能通睡眼惺忪地喊道。
怪夢讓丁能通有些不祥之感。
“通哥,我是小梅!該起床了。”
丁能通趕緊穿好衣服開門說:“小梅,你先坐,我洗把臉。”
丁能通說完,走進洗手間。
羅小梅從床頭拿起顧懷遠的長篇小說《心靈莊園》,隨便翻著問:“通哥,你好象把這本小說看完了?”
丁能通從洗手間走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說:“昨天晚上酒醒後,看了一宿,天快亮才睡。”
“寫的怎麽樣?”羅小梅嫵媚地問。
“寫的挺靈魂的,說不定顧懷遠因禍得福,將來會成為大作家。”
“既然你看完了,我拿回去看看。”
“不過,看完替我還給張鐵男。”
兩個人正說著話,羅小梅的手機響了,“羅虎,一大早打電話有什麽事?”羅小梅不耐煩地問。
“姐,不好了,出事了!”
“瞧你慌慌張張的,死人了?”
“可不是死人了!昨晚有人盜礦被毒死了!”
羅小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沒想到自己的礦區居然有人敢盜礦,而且命喪礦井。
羅小梅掛斷電話有些緊張地說:“通哥,你自己吃早餐吧,礦上出了點事,我得趕過去。”
丁能通從羅小梅斷斷續續的談話中聽出了些許端倪,他關切地問:“怎麽礦上死人了?”
“具體怎麽回事我還不太清楚,我得趕緊趕過去。”
“小梅,我和你一塊去。”
丁能通毫不猶豫地說完,拿起外套就走。
路上,羅小梅一邊開車一邊與張鐵男、牛祿山、黃躍文等人通了電話,然後,油門踩到底,奔馳車飛速向礦山駛去。
趕到天溝鄉礦山時,羅虎帶著幾個人正等在山下。
“張書記、牛縣長到了嗎?”羅小梅下車就問。
“還沒有,縣公安局黃局長到了,在六號坑口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羅小梅厲聲問道。
“前些日子領頭鬧事的魏國山,是這次盜礦的組織者。”
“人呢?”
“已經跑了。”
“誰發現的?”
“是一個叫魏小六子的盜礦分子報的案。姐,這位是誰?”
“是駐京辦的丁主任。”
“你好!丁主任,經常聽我姐說起你。”
丁能通客氣地與羅虎握了握手。
這時,縣委書記張鐵男和縣長牛祿山的車也趕到了,張鐵男一下車就對丁能通說:“能通,實在對不起,本來想讓小梅好好陪你轉一轉,沒想到遇上這種事。”
“鐵男,到底死了多少人?趕緊組織營救呀!”丁能通心急火燎地說。
“丁主任有所不知,”牛祿山不慌不忙地說,“井下的人一宿沒上來,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張書記,我的意思就不請丁主任上山了,上麵亂哄哄的,小梅,我看你繼續陪丁主任,礦上有羅虎照應就行,善後有我和張書記處理,羅虎,黃局長到了嗎?”
“在坑口呢!”羅虎回答。
“好,丁主任,我就不陪了,羅虎,我們走!”
牛祿山的話明顯帶有逐客的意思。丁能通心裏很不高興,但又不好說什麽。
“能通,牛縣長說得有道理,小梅,你還是陪能通吧!”
張鐵男說完,跟手下耳語幾句也上了山。丁能通頓時明白了,看來張鐵男是家醜不想外揚啊,也不知道山上到底死了多少人,按說這種事應該馬上向市政府報告。
羅小梅見丁能通若有所思趕緊走過來說:“通哥,既然張書記、牛縣長親自處理,我們轉我們的。”
這時,丁能通的手機響了,是白麗娜打來的。
“麗娜,家裏怎麽樣?”
“頭兒,你快回來吧,昨天晚上市委洪書記進京了。”
“誰接的機?”
“是黃夢然,現在還陪著呢!”
丁能通聽後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黃夢然這小子一直在東州,怎麽突然回北京了,想必是事先得到了洪書記進京的消息,不行,得馬上趕回去,別讓這小子鑽了空子,萬一給我配點藥,夠自己喝一壺的。
丁能通掛斷電話說:“小梅,洪書記進京了,我今天得趕回北京,礦上死了人是大事,給我留下一個司機,送我去東州機場就行,你趕緊去處理事故吧。”
“那好,讓我的司機小劉送你,通哥,抽空我去北京看你!”
“好,小梅,多保重!”
丁能通上了羅小梅的奔馳,搖下車窗向羅小梅揮了揮手,司機小劉一踩油門奔馳車下了山。丁能通從後視鏡裏看見羅小梅依依不舍地望著奔馳車直到看不見人影。
一路上,丁能通心情很沉重,他越想越覺得這起盜礦死人事件來得蹊蹺,丁能通心想,為了小梅,我也得把事情了解清楚,或許這個司機小劉知道真相,於是點上了一支煙,遞給小劉。
“小劉,跟你們羅總多長時間了?”
“我們羅總幹花卉餐廳時我就給她開車了。”
“礦上經常被盜嗎?”
“別的礦上亂采亂挖比較嚴重,我們礦上很少發生這種事情。”
“為什麽?你們羅總是個女的,也沒長三頭六臂。”
“我們羅總後台硬,縣裏市裏都有人,羅總的弟弟羅虎是護礦隊隊長兼礦辦主任,和縣公安局黃局長是鐵哥們兒,你想誰敢輕易上我們礦上找麻煩!”
“那為什麽昨天晚上竟然發生了這種事件?”
“你是說魏國山那個王八蛋,那是個刺頭兒,在我們礦上幹過,經常領頭鬧事,讓羅主任收拾過,沒想到這小子竟敢盜礦!”
“盜礦怎麽會死人呢?”
“那十幾個家夥鎬刨鍬挖幹了一宿,一定是礦燈沒電了,井下一片漆黑,有人點燃了井下廢棄的塑料管照明,停產的井下沒有通風,塑料燃燒後的有害氣體很容易把人熏倒,以前的盜礦分子就這樣被熏死過。”
司機小劉無意間透露了井下死者的數目,讓丁能通倒吸了口涼氣。果然死了十幾個人,皇縣縣委縣政府竟然不按規定逐級上報,一旦事情敗露,後果不堪設想,丁能通越發為羅小梅擔起心來!
14、常務會議
夏聞天趁洪文山進京之際召開了市政府常務會議,他以經濟專家的嗅覺,敏銳地感覺到在房價居高不下,土地存量日益趨緊的情況下,國家很有可能采取刹車措施,抑製房價上漲,對亂占耕地、盲目開發,置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於不顧,隻謀求地方利益的做法進行嚴厲查處。自己作為八百萬人口省會城市的市長,如果不保持清醒的頭腦,東州有可能遇上意想不到的大麻煩,東州的經濟一旦騎到虎背上,想下來就困難了。所以常務會的主要議題是“肖賈大案”後,如何啟動東州經濟。
林大可是個帶兵的出身,就任常務副市長以來,對黨政一把手對東州經濟如何發展意見相左,心急如焚,他覺得夏聞天年輕有為,不僅熟悉經濟工作,而且有民生觀念,幹事也有氣度,不知為什麽就是和市委書記洪文山尿不到一起;洪文山政治經驗豐富,嫉惡如仇,他當省紀委書記期間,栽在他手裏的貪官不計其數,肖鴻林、賈朝軒就是例證,但是對經濟工作確實不熟悉。
新班子運轉以來,圍繞著東州的發展,黨政一把手一直在叫勁,究竟誰的發展觀科學,眾說紛紜,但是薑畢竟還是老的辣,經過一番較量,還是以房地產為龍頭的發展觀占了上峰。
林大可看出來夏聞天心急如焚,他也讚同以裝備製造業立市、汽車產業先行的發展觀,但是夏聞天畢竟是純正的知識分子,在市委常委會上,心裏不滿,卻總是隱忍,按林大可的脾氣,真希望夏聞天和洪文山大吵一場,或許說開了,意見也就統一了,真理不辯不明嘛!
但是,夏聞天白皙的麵頰上書卷氣太濃,似乎總是壓不住陣腳,關鍵時刻林大可沒少為夏聞天爭口袋。夏聞天上任以來,與林大可之間配合還是蠻默契的,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今天的常務會,林大可率先開了火。
“關於東州經濟如何啟動的問題,從年初就開始爭論,我覺得再這麽爭論下去就會喪失大好的發展時機,聞天同誌看好裝備製造業,特別是汽車產業,但啟動汽車確實沒有啟動房地產拉動正在低穀中徘徊的東州經濟來的快。最起碼我們麵臨著沒有自主品牌、研發能力薄弱、資金瓶頸製約等諸多問題。今年要完成生產五萬輛自主品牌汽車的目標,確實比較困難。當然東州汽車這幾年對經濟增長貢獻是有目共睹的,裝備製造業是東州市的立市之本,但是這與發展房地產業並不矛盾,無論是裝備製造業,還是房地產業,都是支柱產業,兩個輪子總比一個輪子穩當,問題的關鍵是東州需要什麽樣的房地產?目前以花博園周圍房地產開發帶動全市房地產業發展並不可取,我在市委常委會上也談過這個觀點,既破壞了環境,還會造成瓊水湖的汙染,我們要綠色GDP,不能要汙染的GDP,更不能要帶血的GDP,為了與市委保持一致,我建議我們好好議一議房地產發展問題,拿出統一意見後再上常委會討論。夏市長,我們這個新班子和市委老唱對台戲不行,這樣不利於東州經濟的發展。”
林大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夏聞天與洪文山的矛盾焦點,副市長何振東主管城建工作,一向主張以房地產開發為龍頭啟動東州經濟,私下裏多次向洪文山匯報自己的想法,何振東以為東州的高樓越多,自己的政績越大,東州的馬路越寬,自己的口碑越好,林大可建議夏聞天向市委妥協的觀點正中何振東下懷。
“大可同誌的觀點我非常同意,近年來,我市房地產開發投資增長,直接或間接拉動GDP增長,每年保持在兩個百分點左右,土地出讓金政府收益也有很大提高,房地產開發企業應交納的營業稅及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費附加、土地增值稅、企業所得稅,印花稅、房產稅和財政契稅等,均呈逐年遞增的趨勢,成為我市的重要稅源之一,極大地拉動了經濟社會發展。”
何振東正在誇誇其談時,被副市長鄧大海打斷了,“振東同誌,‘肖賈大案’後,外商紛紛撤資,整個房地產業潛伏著一場致命的危機,就是資金缺血,由於資金異常緊張,許多房地產企業都是在苦苦支撐,某些急需資金的開發商已經開出了320%以上的年借款利率,資金窘境已經直接威脅到了我市房地產經濟的持續發展,另外,全國房地產市場不僅投資過熱,而且秩序混亂,國家不會坐視不管,一旦國家加強房地產市場的宏觀調控,會使步履艱難的東州經濟雪上加霜。我倒覺得一些新興產業如生物醫藥、新材料、環境保護等產業在東州市經濟發展中越來越活躍,應該大力扶持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
夏聞天從始至終沒有說話,大家充分發表完意見後,他說:“大可給我提了個醒,前一段我是與文山同誌溝通的不夠,房地產是要發展,但是怎麽發展卻值得商榷,政府發展房地產絕不是為了政府圈錢,更不能僅僅發展樓堂館所和高檔住宅,居民需要多層次的住宅保障體係,第一層級是全市不足10%的極低收入的家庭,由政府提供廉租屋或公屋,保證最弱勢民眾的居住權;第二層級是70%的中低收入居民,在政府的各種幫助下,通過市場來解決住房;第三層級是20%的中高收入居民,他們的住房完全由市場決定,不納入住房保障體係。花博園的房地產開發必須抑製,否則早晚要釀成生態災難,這也是我與文山同誌的根本分歧,中央反複強調科學發展觀,什麽是科學發展觀?很簡單,就是‘人本位’發展觀,就是以人的權利為核心,以人的需要為中心,以人的發展為宗旨,以人的持續為原則,重視發展經濟的同時,重視保護環境,重視節約資源,重視社會進步,重視精神文明,重視人的發展。什麽是非科學發展觀?就是片麵發展經濟,把經濟增長看作高於一切,它的表述是:發展經濟是首要任務,其它都是次要的。‘隻要把經濟搞上去了,其它問題都迎刃而解。’‘發展是硬道理,GDP是硬指標’,這種經濟至上主義,就是‘物本位’的發展觀,正是因為這種發展觀導致生態惡化、資源緊缺、貧富差距拉大,精神健康問題日益嚴重……東州經濟確實遇到了困難,但是,我們不能忘記東州是個老工業基地,裝備製造業是它的根本,東州經濟要想真正走出低穀,必須堅持以人為本,從不可持續轉向可持續,從失衡轉向和諧。振東同誌,你牽一下頭,讓市建委拿出一份房地產發展的可行性報告,等洪書記從北京回來我專門找他談。”
“聞天同誌,目前東州房地產開發大有遍地開花之勢,缺少龍頭項目,‘肖賈大案’後,外資紛紛撤出東州,引進外資迫在眉睫,能不能想想辦法,重樹外商對東州的投資信心。”
何振東還沒有說完,夏聞天打斷說:“振東,你就別賣關子了,說說你的想法。”
“既然丁能通重新回到駐京辦了,能不能充分發揮駐京辦橋頭堡的作用,丁能通是個很有能量的人,辦事能力很強,而且與香港著名企業家黃瀚晨還能搭上關係,能不能讓丁能通摸摸黃瀚晨的路數,夏市長再前往香港親自拜訪一下,隻要黃瀚晨能在東州帶頭投資,一定會起到良好的示範效應。”何振東振振有辭地說。
“振東,你可有點趕鴨子上架,丁能通跑‘部’‘錢’進、迎來送往是把好手,你讓他搭橋見黃瀚晨,還不如找袁錫藩的小老婆林娟娟呢,她現在可是北都大飯店的大股東,與黃瀚晨的總經理水敬洪打得火熱。”林大可笑著說。
“怎麽回事?”夏聞天不解地問。
“能通與香港黃河集團的關係還是賈朝軒搭的橋呢。”林大可補充道。
“大可,別忘了北京花園既是駐京辦,也是香港黃河集團的下屬企業。”何振東提醒道。
“我去見黃瀚晨可以,但是必須有好的項目,沒有利益商人是不會上鉤的。”夏聞天一籌莫展地說。
“夏市長,眼下就有一個非常好的項目。”何振東詭譎地說。
“什麽項目?”夏聞天眼睛一亮,迫切地問。
“東州作為清江省的省會城市,清江省中部城市群的領袖城,還沒有一個象樣的國際會展中心,我覺得啟動國際會展中心項目迫在眉睫,而且黃瀚晨一定會感興趣的。”何振東得意地說。
“啟動國際會展中心項目我也正在考慮,隻是投資大,選址也很關鍵,振東,你讓市建委牽個頭好好論證一下,爭取選一個科學合理的位置,”夏聞天蹙眉說道,“另外大海同誌,我最近接到幾封舉報信,信中說皇縣鉬礦發生過死人瞞報事件,趙省長也提醒我目前全省安全生產形勢不容樂觀,你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跟我去皇縣走一趟。”
“我也接到過這方麵的舉報,已經叮囑刑警支隊隊長石存山密切注意皇縣鉬礦的動向,務必搞清楚事實真相。”鄧大海解釋說。
“好,大可,你和能通溝通一下,咱們就應該利用好北京花園這個橋頭堡,抓住黃瀚晨這條大魚,打開東州招商引資的被動局麵。”夏聞天溫和地說。
散會後,何振東攔住了鄧大海,“大海,快下班了,有空嗎?晚上我請客,去秦都魚翅莊,咱倆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
鄧大海隱隱感到何振東請自己喝酒暗含玄機,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想,“何振東是皇縣縣委書記出身,莫非皇縣鉬礦……管他呢,總之,這頓酒得喝,最起碼可以了解不少皇縣的情況。”
“好啊,振東,論酒量市政府班子裏,都說你是酒鬼,我是酒仙,咱倆卻沒論過高低,今天晚上我舍命陪君子,咱們一較高下怎麽樣?”鄧大海哈哈笑著說。
“就這麽定了,不過,光咱們倆也沒什麽意思,得找幾個捧場的。”
“那好,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人,咱們晚上見。”
鄧大海說完,大步走出會議室。
15、墨寶
丁能通剛下飛機就接到了林大可的電話,“能通,你小子對我這個常務副市長有意見呀?陪周永年回東州也不向我這個主管領導匯報工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動向,是不是被羅小梅接走了?”
丁能通知道林大可挑理了,連忙解釋說:“林市長,實在對不起,本來到東州後我就要去市政府向您匯報工作,沒想到張鐵男非要拽我去皇縣散散心,就派小梅半路把我截走了,我就順便拜見了您的老母親,你托我的事,我已經辦完了,老人家很高興。本想從皇縣回東州後見您,這不洪書記到北京開會,我隻好趕回來了。”
“老母親已經給我打電話了,讓我謝謝你!不過,能通,你小子可有點重色輕友,賈朝軒當常務副市長時,你可沒少獻殷勤,別忘了,我現在主管駐京辦。”
“林市長,您可別嚇唬我,我可是剛剛上岸氣還沒喘勻呢。你老大哥當了常務副市長了,拽我一把才夠朋友,總不會推我下河吧!”丁能通也不卑不亢地說。
“好了,別一口一個市長的,過去我當皇縣縣委書記時,你一口一個大哥喊得挺順耳的,該叫啥還叫啥吧。”
“那可不行,還是稱官銜顯得恭敬,我身上帶著處分呢,別讓小人鑽了空子!”
“隨你便吧,我知道聞天同誌很看中你,你要把握好這個機會,剛剛開過常務會,聞天同誌希望你做做香港黃河集團的工作,希望黃瀚晨能帶頭在東州搞個大項目,給東南亞一帶的外商起個示範作用,事情有眉目後,我們陪聞天同誌去香港見見黃先生。”
“好的,林市長,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丁能通剛掛斷手機,《上海灘》的曲子又響了,他的手機鈴音設置的就是《上海灘》的主題曲。因為上大學時,他最愛看的電視劇就是周潤發主演的《上海灘》,他很欣賞許文強的風度,和衣雪談戀愛時沒少模仿許文強。
丁能通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心裏一陣激動,自從“肖賈大案”後,自己就沒有見過金冉冉,想必已經考上人大的研究生了。
在丁能通的腦海裏,金冉冉就像自己的親妹妹,是自己看著她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當年從網上認識她時,她還是個剛剛失戀有輕生念頭的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後來自己建議她去劉鳳雲家做保姆,她老大的不情願,如今在周永年和劉鳳雲的幫助下,已經成長為一名經濟學碩士研究生。
“冉冉,好久沒見了!”丁能通感慨地說。
“哥,我知道你受了‘肖賈大案’的牽連,我幾次給你打電話你都關機,我想去東州看你,怕你出什麽事,可是劉鳳雲大姐說,你不會有事的。前幾天我去看鳳雲大姐,說你又回駐京辦了,我高興得不得了,哥,我想你了,我要請你吃飯。”金冉冉甜津津地說。
“冉冉,哥知道你準惦記我,不過今晚不行,我們市委書記到北京了,我得陪同,倒出空來我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咱們好好聊聊!”
丁能通其實特別想馬上見到金冉冉,也不知道這丫頭出息成什麽樣了,但是自己剛上任不久,洪書記又是在自己上任後第一次進京,陪好洪書記是頭等大事!
走出候機大廳時,白麗娜親自開車來接丁能通,丁能通上了車開口便問:“洪書記現在在哪兒?”
“去中央黨校了。”白麗娜一邊開車一邊說。
“誰陪著去的?”
“除了洪書記的秘書張小泉以外,還有黃夢然。”
丁能通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洪文山去中央黨校一定是去看老搭檔劉光大了,當年洪文山任省紀委副書記時,劉光大任省紀委書記,這兩個人搭班子時,曾經讓清江省的貪官聞風喪膽。可是,自從洪文山就任東州市委書記後,對自己好象並不太感冒,若不是夏市長在常委會上全力保自己,現在我丁能通還不知道被發配到哪裏去了呢,發配到東州最窮的廟堂縣當縣長也未可知呀!”
“頭兒,我們現在去哪兒?”白麗娜為難地問。
丁能通沒馬上回答,他心裏斟酌,洪書記這個人正得很,最討厭見風駛舵,溜須拍馬之人,如果現在直接去中央黨校,會引起洪書記的反感。
思量再三,丁能通說,“麗娜,回北京花園等洪書記。”
“能行嗎?夢然陪著,你一把手不露麵,洪書記會怎麽想?”
“聽我的,回北京花園!”
丁能通有丁能通的道理,既然黃夢然從東州陪洪書記一直到北京,該說的就讓他說透,自己臨時趕過去顯得更被動。
接待工作按理說是楊善水的,黃夢然明明知道自己陪周永年去了東州,卻一點氣也不通,明顯跟自己藏心眼,看來黃夢然不再是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接待處長了,自己離開大半年,黃夢然主持了幾個月的工作,成熟了不少,決不能等閑視之。
肖鴻林、賈朝軒在位時有什麽風吹草動,秘書們都跟丁能通通個氣,如今天變了,新上來的秘書亂了規矩,學會隔著鍋台上炕了。
洪書記進京這麽大的事,他的秘書張小泉竟然通知黃夢然不告訴丁能通,顯然沒把丁能通這個曾經的老秘書放在眼裏,丁能通暗下決心一定要給這些剛上來的秘書們立立規矩。
白麗娜剛把車開到北京花園,丁能通就接到了省駐京辦薪澤金的電話。
“能通,一會兒劉書記請洪書記在省駐京辦吃飯,劉書記點名讓你過來,你在哪兒呢?”
“我剛到北京花園,劉書記突然點我的名是不是有什麽由頭?”丁能通試探地問。
“這我說不好,反正是吃飯,來了你就知道了,快來吧,劉書記和洪書記已經從中央黨校出發了。”
“好吧,我馬上到。”
丁能通達到省駐京辦時,領導們還沒到,薪澤金正在省駐京辦大門外迎候,見丁能通下了車要讓白麗娜走,連忙攔住說:“能通,別讓麗娜走,這頓飯沒有女士不熱鬧。”
丁能通隻好把白麗娜留下,白麗娜停好車風擺荷塘般走了過來。
“薪主任,不怕我這香風毒霧把領導們腐蝕了!”
“麗娜,別人我不好說,這兩位領導什麽香風毒霧見了,也得化成水蒸氣。”薪澤金風趣地說。
“麗娜,澤金說得對,誰不知道劉書記和洪書記做搭檔時一個是轟天雷,一個是雷轟天,鐵碗反腐,,別說是香風毒霧近不了身,就是糖衣炮彈見了他們也得化成糖水。”
丁能通說完,三個人哈哈大笑。
這時,一輛奔馳開了過來,開車的是黃夢然,車剛停下來丁能通便上前開車門,左邊下來的是洪文山,右邊下來的是劉光大,洪文山的秘書張小泉也從副駕駛的位置鑽了出來。
劉光大一下車就開玩笑地說:“好你個丁能通,市委書記進京你這個駐京辦的一把手竟敢不陪著,有膽量!”
劉光大的話讓丁能通很難堪。
“劉書記,洪書記,我剛從東州趕回來,主要是沒接到洪書記進京的通知”
“文山,你進京,小丁主任不知道,你搞什麽鬼?難道東州市駐京辦轉變職能了?”
洪文山看了秘書張小泉一眼,張小泉連忙解釋道:“洪書記,當時黃主任在東州,我直接通知了黃主任,以為他一路陪過來方便。”
薪澤金連忙將手一讓說:“劉書記,洪書記,還是邊吃邊聊吧。”
眾人走進包房,按主次落座以後,薪澤金讓服務生上菜。
一道道菜上齊以後,服務員又拿上來一瓶五糧液,劉光大一揮手說:“五糧液就免了,澤金,有東州大曲嗎?我就好這口,可是在中央黨校喝不著啊,正好文山同誌也在,我知道他也好這口,文山,難得你來看我,今天咱們兩個老搭檔可得多喝幾杯!”
“今天我就陪著老領導一醉方休!”洪文山嗬嗬笑著說。
劉光大三杯酒下肚打開了話匣子,“澤金、能通、夢然,你們都是省市駐京辦的主任、副主任,今天特意到省駐京辦請文山同誌吃飯,也是想借機給你們上上課,不然,我就在黨校門前的小飯店請文山了。前些日子國家審計署審計長給我們省部級幹部培訓班上了一堂審計課,聽罷不寒而栗呀!在這堂課上,他著重點了駐京辦,他說:現在,各省市區、地級市甚至縣,都在北京設立辦事處,有的駐京辦目的就是跑‘部’‘錢’進。跑是一個足字旁,還有一個包,要帶包去跑。誰跑得多,部委情況了解多就可能多獲得一些撥付款,這存在很大的隨機性。據不完全統計,各地駐京辦每年用在疏通關係上的‘灰色經費’高達二百億以上,文山,這二百多億中也有咱們清江省、東州市送的吧?”
“劉書記,這裏麵也有個體製問題,板子不能光打在駐京辦身上,國家部委辦局的板子應該打得更重一點,都是各部委辦局資源配置權力太大,財政轉移支付不透明、不規範造成的。”洪文山憤憤不平地說。
“這裏確實有一個規範管理的問題,一些部委辦局個別人決策決定一些重大項目的投資,但是我們要先從自己身上找毛病。最近在中央黨校學習,我也做了一些調查研究,我發現香港駐京辦值得我們學習,香港駐京辦無論是組織構架還是工作職能,都和內地有著迥然的差異,香港駐京辦成立之初就把自己的功能定位為,香港特區政府與內地機關之間的一道重要橋梁,香港駐京辦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向中央人民政府、各省市部門和民間團體提供有關香港特區的資料,而內地駐京辦的首要職能,大多是同中央國家機關加強聯係,跑‘部’‘錢’進;在工作內容中,香港駐京辦主要是為香港居民服務,包括為身在內地的香港居民提供實物性協助和為身在內地的外國公民辦理香港入境簽證;而內地駐京辦主要是為領導及家人服務,而不是為平民服務。我認為,這種差別的根子在體製和機製上,目前許多省市在香港學習反腐經驗,我看學習香港反腐經驗,不如從駐京辦開始,不妨學習借鑒一下香港駐京辦的平民特色,把政府以人為本和為公共服務的職能,貫穿落實到駐京辦。”劉光大侃侃而談。
“能通,”洪文山插嘴道,“劉書記說得很中肯,我建議你們駐京辦到香港駐京辦去取取經,拿出點了解國家部委辦局司領導喜好的本事,好好研究研究香港駐京辦是怎麽為平民服務的。”
“洪書記,我上任之前夏市長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們駐京辦搞個課題,駐京辦的職能到底應該怎麽改,我們正在調研。”丁能通謹慎地說。
“好,聞天同誌這個想法我很讚同,報告出來後我要看。”洪文山讚許地說。
“好的,洪書記,我一定拿出一份有建設性的報告。”丁能通討好地說。
“洪書記,我看駐京辦的主要問題在於官不官商不商,定位不明確,你說我們是官吧,我們還經營許多家企業,你說我們是企業吧,還有行政級別,組織結構是機關,你說是機關吧,除了基本工資外,所有的費用又靠自己自謀,職能模糊得官不官商不商,更象準官場,難免問題多多。”薪澤金自嘲地說。
“澤金的話有一定道理,我們的社會官本位思想太嚴重了,不要說駐京辦,連廟裏也快成準官場了,不是已經有處級和尚、局級方丈了嗎!”洪文山感慨地說。
“是啊,前些年我帶隊去深圳考察,參觀完一家民營企業後,老板請我們吃飯,他的辦公室主任作陪,這位主任是從北京某高校下海的副教授,用餐期間,竟基本沒吃上飯,而是拿著一個本本記下老總席間那些與工作基本無關的即席談話!真可謂是老板旁若無人,秘書,就是那位辦公室主任恭敬有加,原以為特區觀念甚新,誰知封建的烙印如此之深!”劉光大慨歎道。
“同樣是企業,我帶團去澳大利亞參加報業大王默多克的宴請,席間,該坐的坐著,該喝的都喝著,人人平等,沒見過你說的特區民營企業的情景!”洪文山補充說。
“如果駐京辦再去沿用計劃經濟那一套,再去沿用封建色彩濃厚的官場那一套,顯然大大落後於時代了,如果你們這些駐京辦主任整天想著玩什麽官場權術,整天醉心於官場位次或者搞點互相製衡之類的權術,駐京辦想以人為本搞平民服務,就是癡人說夢。麗娜同誌,你記什麽呢?”
“沒什麽,我把領導們的指示都記下了,回去好落實。”白麗娜恭維地說。
“看看,不過是請你們吃個便飯,怎麽也學起那位民營企業的辦公室主任了?不要記了,來,我敬大家一杯!”劉光大責怪道。
眾人碰杯後,劉光大接著說:“文山,有個情況我得通報一下,來北京前省礦產廳的同誌就跟我反映,說你們皇縣鉬礦管理太混亂了,目前,全國礦難頻發,簡直是礦難如麻呀,你老兄要抽空到皇縣走走,千萬別讓重大礦難在皇縣發生,給全省的安全管理工作抹黑呀!”
“劉書記,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隻是受‘肖賈大案’影響,東州經濟一直徘徊在低穀,我是心急如焚啊!,這一段竟忙著抓房地產了,安全管理工作確實有所放鬆!”洪文山慚愧地說。
“文山同誌,責任重於泰山啊!”劉光大語重心長地說。
丁能通聽罷心裏咯噔一下,其實,皇縣鉬礦已經出大事了,隻是皇縣捂著不報,按理來說,盜礦發生的礦難,沒有皇縣領導班子什麽責任,怎麽也捂著不報呢?可是紙裏包不住火,早晚會露餡的,何況那個民工頭兒魏國山已經逃了。
丁能通很難想象,如果魏國山不逃,皇縣縣委縣政府怎麽堵魏國山的嘴,他再一次為羅小梅擔心起來。
今天酒桌上黃夢然一反常態始終一言不發,丁能通也沒給他笑臉,兩個人似乎暗自在叫勁。
薪澤金很活躍,他敬了一圈酒後,滿臉堆笑地說:“劉書記,洪書記,早就聽說兩位領導的書法各領**,難得兩位領導聚在一起,能不能給駐京辦留下墨寶。”
“你這個薪澤金啊,真會見縫插針,我聽說你們省駐京辦都可以辦領導書法展了。”劉光大揶揄道。
“劉書記,這話不假,多年來,駐京辦就是在各級領導的鞭策和鼓勵下發展起來的。”薪澤金恭維地說。
“劉書記,難得薪澤金張一回嘴,澤金,筆墨伺候吧!”洪文山興致勃勃地說。
薪澤金早有準備,一揮手,服務員捧上了文房四寶。
“劉書記,先請!”洪文山禮貌地說。
劉光大氣沉丹陽,略一沉思,寫了四個大字:“以人為本”,筆鋒遒勁有力,眾人鼓掌。
洪文山接過筆,胸有成竹地也寫了四個字:科學定位。可是最後一個“位”字卻少了一個點。
洪文山放下筆看了看丁能通和黃夢然問:“你們兩個覺得怎麽樣?”
黃夢然連忙說:“洪書記的字大有二王的遺風啊!瀟灑飄逸,力透紙背啊!”
洪文山看了一眼劉光大,兩個人相視而笑,丁能通當時就看出了端倪,洪文山有意在試自己和黃夢然,以洪文山的智商,絕不會忘記在“位”字上點上那麽一點,好厲害的洪文山!
丁能通多精明,他當即冷靜地說:“洪書記這四個字頗有深意,隻是在‘科學定位’方麵我們市駐京辦比省駐京辦還差那麽一點!”
丁能通說得含蓄,既沒讓領導尷尬,又指出了字的毛病,洪文山心裏對丁能通頓時有了好感。
這時,白麗娜傻了吧唧地叫道:“洪書記,‘位’字差了一點。”
薪澤金連忙打圓場說:“麗娜,洪書記還沒寫完呢,洪書記,我知道收筆的這一點最關鍵,您得把氣運到腕上,您請!”
洪文山哈哈大笑,接過薪澤金遞過來的筆,補上了那一點,“麗娜,做人做事做官就和寫字一樣,差那麽一點可就差十萬八千裏了!”
黃夢然聽了這話,臉騰地紅了,黃夢然根本想不到,洪文山在得知黃夢然陪自己來北京開會,未與駐京辦班子裏任何人打招呼,就明白了黃夢然的用意,洪文山心想,想與我洪文山攀枝可以,但人品如何?揮毫潑墨間就驗證了丁能通與黃夢然之間的差別,怪不得丁能通這小子在“肖賈大案”中可以全身而退,果然是塊好鋼,肖鴻林雖然自己走錯了路,用秘書卻沒用錯人啊!
16、請客
就在劉光大與洪文山在省駐京辦揮毫潑墨之際,在東州,何振東牽著鄧大海的手走進了秦都魚翅莊。
鄧大海隻帶了市刑警支隊支隊長石存山,何振東則找了一大幫人,市社保局局長房成高、市建委主任武誌強、市拆遷辦主任刁一德,市電視台著名女主持人蘇紅袖,以及皇縣縣委書記張鐵男,裏裏外外張羅的當然是秦都魚翅莊的女老板林娟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何振東滿麵紅光地說:“鐵男,趕緊敬鄧市長一杯,大海,我和鐵男可是老搭檔,我在皇縣當縣委書記時,他是縣長,我升副市長以後,他接任了縣委書記,某中程度上講,皇縣就是我的根據地,我在皇縣當縣委書記時,你除了主管公檢法外,還主管區縣,那時候你沒少關照皇縣,今後,你還得一如既往地關心皇縣,愛護皇縣啊!”
張鐵男趕緊給鄧大海斟滿一杯茅台酒,“鄧市長,皇縣這幾年靠鉬礦一躍發展成為東州市各縣區的首富,難免引起別人的嫉妒,給我們頭上沒少潑髒水,好在有鄧市長、何市長,有你們這些開明的領導愛護著皇縣,皇縣才有今天良好的發展局麵,為了感謝市領導對皇縣人民的關懷,鄧市長、何市長,我敬你們二位領導一杯!”張鐵男說完一飲而盡。
鄧大海抿了一小口說:“振東,今天的酒不象是你請,倒象是鐵男請的。”
“大海,你別誤會,酒肯定是我請,誰買單也不行,我親自買單,但是鐵男從皇縣趕過來也確實是一片誠意!鐵男,敬石支隊一杯!”
“存山,從衣梅那兒論,我是衣梅的老領導,我離開金橋區時,特意給衣梅解決了副處級,現在也是辦事處實職副主任了吧?從能通那兒論,咱們是哥們兒,我是你大哥,對吧?來,大哥敬老弟一杯!”
石存山聽得心裏好笑,但臉上未露破綻,因為來之前鄧大海就囑咐了,今天喝酒,就是為了察言觀色,一切順其自然。
“何市長,我聽能通說,這次他能重新上崗,您沒少給他說話,我替能通謝謝你!”石存山說完,起身給何振東斟滿酒敬了一杯。
“能通這家夥不簡單,東州官場上東山再起的人不多,聽說在‘肖賈大案’中,被雙規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從丁能通嘴裏進去的,真讓人敬佩!”市拆遷辦主任刁一德說。
刁一德長得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就是下巴上長了顆黑痣,上麵還有一撮黑毛,平時說話喜歡撚自己的這撮黑毛,因為他的名字與《沙家浜》裏的刁德一就差一個字,所以人送外號“刁德一”。
這個外號並不名副其實,因為刁一德雖然看上去像“刁德一”,說話做事更像胡傳魁。不象市建委主任武誌強那麽精明,不過建口的幹部有個特點,說話喜歡動粗口。
武誌強接過刁一德的話說:“你狗日的刁德一現在敬佩人家了,人家被雙規時,你跑哪兒去了?”
刁一德也不含糊,“操,你也沒在省紀委大門前守著呀!”
“奶奶的,存山,說心裏話,我和能通是多少年的哥們了,他剛被雙規時,我沒少給你打電話吧,當時東州城整個一個血雨腥風,有幾個敢給石存山打電話問情況的?”武誌強吹胡子瞪眼地說。
“兩位領導別爭了,要我說呀,凡是經過‘肖賈大案’洗禮過的人都是真豪傑,娟娟,咱們別閑著,敬各位領導一杯!”
蘇紅袖說罷,林娟娟玉手執酒給每個人滿上,兩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扭擺間散發出陣陣香氣,房成高敬過一圈酒後,一直沒發表觀點,隻是在何振東去洗手間時尾隨著一起跟了出去。
房成高今天就是衝何振東來的,因為他想請何振東一起說服洪文山同意拆遷藥王廟社區,何振東是主管市長,他同意拆遷更容易引起洪書記的重視。
兩個人一邊撒著尿一邊聊著天。
“何市長,有一件好事一直想向你匯報,就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機會難得,席散了,咱們單獨聊聊怎麽樣?”房成高詭譎地問。
“成高,跟我還吞吞吐吐的,什麽好事,快說!”何振東打了個尿顫說。
“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找過我,看上咱東州一塊地。”
“這是好事呀!”
“隻是這塊地動遷太費勁了,估計得動三四千戶居民。”
“什麽地方得動這麽多戶居民,國務院三令五申禁止城市大拆大建。”
“藥王廟社區。”
“藥王廟社區?那裏的樓房老的也沒超過十年,大部分是才建了七八年的樓,個別樓沒超過五年,將近四千戶居民呢,成高,這動遷難度可太大了,另外還有八百多戶是《清江日報》的職工,搞不好這些人到處亂捅,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何市長,不難我就不和你通氣了,市裏不是要建國際會展中心嗎,那個位置最合適了,隻要動遷費給足了,不愁居民不搬。”
“他們要建什麽?”
“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
“和國際會展中心兩碼事呀!”
“管他呢,先把這筆錢按住再說!”
“那好,哪天我見見這個水敬洪,聽說以前和賈朝軒打得火熱。”
“可不是,去香港賭船都是他領著去的。”
鄧大海覺得不太對勁兒,何振東和房成高撒泡尿這麽長時間,於是他佯裝內急也去了洗手間,剛好看見兩個人站在尿池前商量著什麽。
“成高,找何市長匯報工作也不能在洗手間啊!”
還沒等鄧大海說完,武誌強、刁一德、張鐵男都進來了。
武誌強接著話把說:“就是嘛,成高,你今天是怎麽了,滿腹心事的,沒怎麽喝呀!”
“老武,呆會兒回去我好好敬你幾杯,也好領教領教你這個建口老大,到底有沒有真功夫!”
“成高,你可別害我,咱們建口老大是何市長。”武誌強一邊撒尿一邊說。
眾人哈哈大笑。
大家重新回到席上,兩位美女正在給大家的酒杯倒酒,蘇紅袖一邊斟酒一邊扭著纖纖細腰說:“何市長,房局長,我還以為你們順著尿道跑了呢,一定要罰酒!”
“你們這麽一走,我成了兩位美女的主攻目標,左一杯,右一杯,險些被她們撂倒。”石存山笑著說。
“你小子是賺了便宜賣乖,小心身上沾了脂粉氣,回家你老婆不讓你上床。”
鄧大海說完,眾人哈哈大笑,不一會兒又喝了兩瓶茅台。
這時,石存山的手機響了,接完後,他麵容嚴肅地說:“黑河大橋附近漂著一具死屍,鄧市長、何市長,我先告辭了。”
石存山驅車趕到黑河大橋時,橋上橋下已經停了十幾輛警車,警燈在夜色中像鬼火一樣忽閃著,石存山下了車,探長杜心海連忙跑過來匯報。
“心海,這屍體是怎麽發現的?”石存山嚴肅地問。
“是在橋洞裏過夜的乞丐發現的,屍體是從上遊衝下來的,被橋墩擋住了,幾個在橋洞裏過夜的乞丐看見後撈了上來,扒下死者的衣服分贓不均打了起來,被過路的行人發現,這才打110報了案。”
“發現什麽可疑的跡象了嗎?”
“死者的脖頸上有勒過的痕跡,肯定是他殺!”杜心海是山東漢子,長得膀大腰圓,滿臉青胡茬子,說話像敲鍾一樣。
“走,過去看看。”
石存山仔細查看著屍體,死者因水泡的時間過長,白胖白胖的,脖子上被勒過的地方翻著白肉,被扒下的衣服是一件劣質的西服,石存山上下打量後,伸手掏了掏口袋,發現有硬硬的細末,他頓時警覺了起來。
“心海,這衣服口袋裏的細末讓技偵處趕緊化驗,看看是什麽東西。”
剛說完,石存山的手機響了,是鄧大海打來的,石存山趕緊接電話:“鄧局,我正在現場。”
“存山,有什麽發現嗎?”
“是一具男屍,他殺,具體情況等法醫科和技偵處拿出報告後再向您匯報。”
“存山,今天晚上這頓飯吃得好啊!何振東明顯在為皇縣開脫,越開脫越說明有問題。再加上張鐵男此地無銀的表白,更說明關於鉬礦死人瞞報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你們要密切監視皇縣鉬礦的動態,我做出一副關照的姿態麻痹她們,你抓緊時間展開調查,一定要搞清事實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