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天堂雨

丁能通一直惦記著見見金冉冉,洪文山在北京一直脫不開身,終於把洪文山送上飛機了,丁能通也鬆了口氣,他在首都機場候機大廳就給金冉冉打電話,請她去什刹海的酒吧一條街,金冉冉接到丁能通的電話異常高興,兩個人約好,丁能通開車到中國人民大學門前接金冉冉。

丁能通在停職反省的日子裏才發現,自己與北京的感情是這麽的深,他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座城市,因為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折射著他奮鬥的影子。

當丁能通坐著飛機重返北京的時候,透過眩窗,他看到金色河流一般的長安街,平安大道,二環、三環、四環、五環,那壯麗的景色讓他無法呼吸,他覺得北京城給了他思想,給了他靈魂。

夜色中的北京燈火輝煌,一串串流動的車燈,兩邊亮麗的建築,北京不僅僅白天在前進著,夜裏也在前進著。

金冉冉站在人大門前,時髦的白襯衫洋溢著一種日式的清雅氣息,再加上荷葉滾邊、繡花等細節的點綴,更襯托出幾分甜美,帥氣的牛仔褲散發出女研究生的書卷氣。

“上車吧。”丁能通打開車窗說。

金冉冉麵色緋紅地上了車。

“哥,你瘦了,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金冉冉關切地問,一雙美目脈脈含情。

“麵對那麽多人的生死,委屈對於你哥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麽了。”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從容地說。

“哥,人家心裏可一直為你提心吊膽呢!”

“冉冉,你哥我是什麽人,你心裏還沒數,有什麽可提心吊膽的?”丁能通坦然地說。

“哥,你那個駐京辦就像個大染缸,整天陪著領導們打牌、旅遊、喝酒、聽戲、買字畫、送古玩,還做生意,官不官,商不商的,誰知道你能不能把握住自己,即便是你能把握住自己,還有那麽多小人給你設陷阱,人家能不為你提心吊膽嗎?”金冉冉嬌嗔地說。

“哥知道你惦記我行了吧?快一年沒到什刹海酒吧一條街了,你有沒有中意的酒吧,哥想聽聽你豐富多彩的研究生生活。”

“有家酒吧我很喜歡,和同學去過兩次,到什刹海就知道了。”

丁能通打開車載CD,悠揚的音樂伴隨著冉冉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丁能通似乎又找到了一點昔日的感覺。

什刹海白天看起來不太潔淨的湖麵在夜色的掩映下,居然有些迷蒙之美。湖上有船,船上有若隱若現的絲竹之聲,遠遠地傳到岸上,讓人心中忍不住泛起遠逝了的漣漪。

丁能通最喜歡什刹海的盛夏,那些牽著狗穿著拖鞋和大褲衩子散步的當地居民與川流不息的中外遊客混為一體,使後海看上去就像一幅北京風情畫卷。

美女如雲更是什刹海的另一道風景,成群結隊衣著前衛的“藝術分子”,總讓人眼前一亮。美女美酒是天生的一對,少了哪一美,酒吧的味道就不鮮美了。

然而,什刹海真正動人的細節卻是在一片燈火斑斕的夜色裏悄然展露的,市井的氣息與飄香的紅酒相安無事,古老的院落與時尚的潮流各得其所,這就是什刹海別樣的性感。

丁能通停好車,兩個人進了銀錠橋畔的一家叫欲望都市的酒吧,一進酒吧,歌者柔情低沉的嗓音便把曖昧的情緒送到了每一個角落。

在衣香鬢影裏,丁能通找到了久違了的華麗而生動的感覺,碩大的吧台裏翻飛的玻璃酒瓶,散發出攝人心魄的琥珀色的水藍色光芒。

角落裏有個舉著芝華士的男人被金冉冉的美色所吸引,向她投來溫暖的微笑。丁能通和金冉冉找準座位坐下,每人要一杯濃情蜜意的雞尾酒,很快喚起了兩個人熱烈而歡快的基因。

“哥,我寫了一部長篇小說,一直找不到喜歡這本書的出版社。”金冉冉嬌柔地說。

“叫什麽名字?”

“叫《天堂雨》,是寫愛情的,我把書稿帶來了,你抽空看看,你朋友多,最好幫我找一家出版社出版了。”

“怎麽,想當美女作家?”丁能通有些揶揄地問。

“美女作家有什麽不好?現在流行八零後,我也是八零後,並不比誰矮三分。”金冉冉自信地說。

丁能通接過書稿,隨便地翻了幾頁,生生被吸引住了:

“那是我上網聊天的結果,她是一個北京女孩,在上海戲劇學院讀編劇專業,研究生,網名叫‘麥田守望你’,我的網名叫‘老鼠愛大米’,我們在網上聊了一個多月,幾乎天天都要聊上兩個小時,還有幾次聊了通宵,女孩的素質很高,天南地北知道的不少,觀點深刻而單純,與她聊天很幹淨,有一種淨化的感覺,其實所謂聊天就是溝通,而且是一種心靈的溝通,通過這種溝通,很容易了解對方的內心世界,‘你知道什麽是愛嗎?’有一天她在網上突然問我。‘愛就是一個人在心裏總是想著另一個人。’我回答。‘我現在就想著一個人,你呢?’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又惹了一身的麻煩。

‘我要去東州見見你,行嗎?’

我猶豫再三同意了。我想,見見麵也好,或許可以留住一份友誼。她先從網上發來了她的照片,說實話,我看了照片就不想去機場了,照片上的‘麥田守望你’實在太醜了。後來一想,人家隻是個朋友,美醜有什麽關係,再說了,男人說話一言九鼎,答應去機場接人家就不能失言。

到機場見到她以後,我並沒太失望,女孩兒的衣著修飾得無可挑剔,言談舉止流露著北京女孩兒天生的底蘊和上海女孩兒特有的幽雅。這是一個長相並不出眾,但皮膚白晰、氣質高雅、有品位的女孩兒。肩上掛著個時髦的包,手裏拿著一本夏綠蒂·勃朗特的《簡愛》,似乎在告訴我簡愛就是個其貌不揚的年輕姑娘,但是,她通過愛情完滿地走進了生活。

我拎起她腳下的行李,倒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很顯然,我的形象與她想象的完全吻合,她很高興,仿佛認識我很久了。

我開著車,她望著窗外的田野不停地感慨,她有點像個女詩人,說話也文縐縐的。一路上,她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我,就像一個愛了很久的情人……

丁能通越看越覺得這裏的我就是自己,這裏的她就是金冉冉,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雖然是在北京,但與小說裏寫的差不多。

“冉冉,你好象在寫我們。”

“是也不是。”

“你一個女孩,為什麽以男主人公的口氣寫?”

“因為我想研究男人和女人之間到底有沒有純愛,以男人的口氣寫更有感覺。”

“什麽是純愛?”

“就是心靈之愛,高於婚姻,高於情愛、**之上的極至之愛,這樣的愛才是心有靈犀的愛情。”

“你說的好象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

“不全是。更像是一種靈魂之愛。”

“你說的純愛好象與性無關?”

“對,愛到極至與性無關。”

“現實中有這樣的愛嗎?”

“純愛是不需要現實的,因為這是一種住在靈魂裏的愛,是真愛!”

“你們女孩子就喜歡編造這些愛情童話,殊不知女人創造了她的男人,但她卻永遠得不到她所創造的男人。”

“哥,你錯了,純愛是不需要得到對方的,純愛不是欲望,也不是占有,是無私的愛著。”

“冉冉,哥小看你了,這本書打動了我,哥有位朋友原先給賈朝軒當秘書,賈朝軒出事後,他辭職了,最近他出了一本書叫《心靈莊園》,很好看,我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有沒有出版社的路子。”

丁能通說完,拿起手機撥通了顧懷遠的電話,“懷遠,我是能通,最近怎麽樣?”

“是能通啊,祝賀你重新上崗了。”顧懷遠平和地說。

“我最近拜讀了你的大作,很深刻呀,想不到‘肖賈大案’逼出來一位作家。”

“能通,現在我終於搞明白了事業與職業的關係,他們是有本質區別的,你現在做的是職業,我現在做的才是事業。”

“為什麽?”

“職業永遠給別人做嫁衣,隻有事業取得的成績是自己的,職業是要退休的,事業永遠不用退休。寫作是個永恒的事業。”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資格有能力做事業的畢竟是極少數人,大多數人還得靠職業活著,懷遠,我有位朋友寫了一部長篇小說,我看了看,寫得不錯,但是沒有什麽名氣,你能不能幫忙向給你出書的那家出版社搭搭橋。”

“過幾天我去北京簽名售書,到時候我們細談。”

“太好了,好久沒見了,你來吧,我好好陪陪你。”

“那就多謝了!”

兩個人掛斷了電話,丁能通深情地說:“冉冉,書放我這兒吧,顧懷遠過幾天來北京,讓他搭搭橋,咱們想辦法把那家出版社拿下。”

金冉冉聽後非常高興。

“哥,其實你對我就是真愛,不求回報,沒有占有,處處為我著想,永遠為我著想。”

“離你說的純愛有多遠?”

“純愛是一種理想狀態,隻能把這種情感寄托在小說裏。”

“冉冉,我真羨慕你。”

“我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的心靈還沒有被現實囚禁起來,這樣的心靈是最美的!”

“哥,你好可憐,心靈好象很苦,能跟我說說嗎?”

“算了,我怕汙染了你純潔的心靈。”

“哥,其實我也把你囚禁了起來。”

“囚禁在哪兒了?”

“心裏!你早就被我囚禁在心裏了。”

“毛孩子,別瞎說!”

“沒瞎說,哥,你看著我!”

丁能通沒敢正視金冉冉火辣辣的眼睛,隻是伸手摸了摸冉冉的纖纖玉手,他像摸到了滑膩的牛乳,周身頓時如同過電一般。

18、交流

周永年自從就任市委副書記以來,一直對全市各縣區進行微服私訪,他想了解點真實情況,不走則已,一走收獲頗豐。

東州這些年變化確實很大,成績令人鼓舞,但是問題也不少,最主要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花博園周邊房地產遍地開花,新建的一些賓館、酒店、高檔別墅區的生活汙水全部排進了瓊水湖,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另一個是皇縣鉬礦管理混亂,安全隱患極大,而且還嗅出了一些不正常的味道。

周永年這次掛職到東州鍛煉是想幹點實事,要不是老父親得了腦血栓,妻子劉鳳雲心髒不太好,再加上大兒子是個癡呆兒,自己就不想回北京了,在東州市幹到退休算了。在中組部地方局雖然很風光,但是卻常常感覺找不到目標,特別是自己的前任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犧牲在抗洪一線的事跡對他觸動很大,他覺得自己在上麵沒有用武之地,越來越濃的憂患意識又觸使他無法真正用一杯茶和一張報紙,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一天天地消磨時光。

於是周永年向組織上提出了掛職鍛煉的要求,組織上經過再三考慮終於批準了他的請求,周永年興奮得一夜未合眼。

劉鳳雲非常理解丈夫的選擇,知夫莫若妻,但是麵對一大家子的重擔,劉鳳雲還是流下了難舍難離的淚水。那夜,周永年慚愧地摟著妻子,一夜不願意鬆手。

周永年一到東州就看出來,市委書記洪文山和市長夏聞天政見不合,但是周永年始終沒有發表傾向性的意見,他覺得自己必須先摸清市情,經過深思熟慮,才可與洪文山和夏聞天溝通。

周永年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所以,洪文山從北京回到東州後的第二天早晨,周永年走進了洪文山的辦公室,這是周永年到東州後第一次走進洪文山的辦公室。

洪文山親自為周永年沏了茶,關切地問:“永年同誌,到東州一個多月了吧?我聽陸力生說,你一直在搞調研,好啊,這些年,我們的幹部越來越沒有調查研究的精神了,你一來就給大家帶了好頭!”

“文山同誌,這一個多月我通讀了《東州市誌》,又走了所有縣區,很想和你交流交流。”周永年呷了一口茶誠懇地說。

“好啊,我還真想聽聽你的意見,你在上麵呆的時間久,看問題一定居高臨下,很容易看清全麵呀!”

洪文山的話有一點恭維,因為市委書記是一正兩副,他和既是市委副書記又是市長的夏聞天在施政方針上老尿不到一個壺裏,周永年的態度當然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他很希望周永年能站到自己這一邊。

“老洪,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麽高,我隻是想和你反映點實際情況。從全國經濟發展的態勢來看,存在四個問題,一是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連續四年處於25%以上的過熱區間運行,而且呈反複性,投資依賴型增長方式的體製性根源並沒有消除;二是過度依賴外資和外貿出口推進經濟增長;三是經濟增長的資源、能源和環保代價增大;四是住宅投資過熱及房價過高問題嚴重。房地產業是中國經濟增長的強大推動力,而房地產投資過快也是中國經濟整體過熱的原因之一。今年第一季度中國經濟同比增長高達10.2%,對經濟過快的擔憂促使國務院在上個月將銀行貸款利率上調了0.27個百分點以抑製貸款和投資。國務院擔心過熱局麵有可能導致經濟突然崩潰,年初,國務院就向地方政府和房地產開發商一並發出了警告,因為房地產商已經成為地方政府獲取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很顯然,房地產投資過熱已經出現惡兆,我擔心國家會進一步加大宏觀調控力度。老洪,這個時候把啟動東州經濟的寶都壓在房地產上,一旦國家加大對房地產的宏觀調控力度,後果不堪設想啊!”

“永年,你說的這些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東州經濟在‘肖賈大案’的影響下,與全省其它兄弟城市相比,一路走入穀底,外商不來了,美國公開把東州列為高風險投資區,外商怎麽可能到東州來?國內方方麵麵的人就更不願意來了,老百姓很悲觀,他們認為東州經濟至少要在低穀中徘徊三到五年,但是,東州人不可能給我們這麽長時間,一年都不會給我們,如果今年遏製不住東州經濟繼續下滑的趨勢,我們在東州還能呆下去嗎?房地產投資在全國來說是過熱了,但是對東州來說是太冷了,說穿了,這實際上是地方和中央政策的博弈!”

“可是經驗證明,地方政府什麽時候搏弈過中央!”周永年尖銳地提醒道。

“是啊,這也正是我憂慮的,不過,東州不是沒有機會,隻要趕在全國宏觀調控之前拉住幾個大外商,搞幾個大的房地產項目,就會遏製住東州經濟下滑的趨勢,房地產是對經濟拉動時間短見效快的最佳產業,永年,你在上麵呆的時間太長了,你真正從東州經濟發展的角度想一想,就會理解我的心情,這次我去北京開會,也到相關部委走了走,探了探風聲,沒什麽大不了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從來如此。”

“老洪,光想著東州也不行,市場經濟全國一盤棋呀!”

“全國一盤棋,東州算什麽?上麵隻知道自己的難處,什麽時候考慮過地方的難處,我們是地方領導首先要保護地方經濟,地方經濟我們不保護誰保護?反正東州的房地產已經啟動起來了,想停也停不下,永年,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洪,可是花博園周圍的房地產遍地開花,早晚瓊水湖要受到汙染,那可是東州五百萬戶居民的飲用水源地,一旦發生重大汙染事故,東州人就會喝不上水,到時候想治理都來不及了。”周永年苦口婆心地說。

“永年,你過慮了,市環保局局長沈天明已經給我立了軍令狀,確保瓊水湖不遭到汙染,否則引咎辭職。”

“老洪,大意失荊州啊,沈天明憑什麽立軍令狀,他拿出解決問題的方案了嗎?決策不是拍腦門,要講科學,再者說,新的經濟增長方式很多嘛,比如說夏聞天同誌提出來的裝備製造業立市,汽車先行就很有魄力。”

“永年,我也同意裝備製造業立市,汽車先行,但是沒有個三年五載的能立得起來嗎?”

“從東州這個裝備製造業基地的長遠發展戰略來看,汽車先行沒有錯。”

“永年,聞天的書生氣太濃,就怕播下龍種收獲跳蚤啊!”

“老洪,你咋會這麽想?”周永年心裏一驚,目光犀利地問。

“搞汽車更要投資啊,世界汽車業的幾大巨頭分別被國內幾大城市的汽車立市給立走了,我們搞自主品牌談和容易!”

“老洪,關於東州經濟如何布局,還是在常委會上論一論吧,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想和你溝通一下。”

“什麽問題?你盡管說。”

“皇縣鉬礦管理混亂,安全隱患突出,如果不加以整頓,非常容易發生大的事故。”

“我去北京開會,到中央黨校看望劉光大同誌時,他也提出了這個問題。這樣吧,永年,我和聞天打個招呼,近期去皇縣搞一次現場辦公。”

“好吧,老洪,我一會兒去金橋區看一看,草河口風景區周邊也開始效仿花博園了,周邊房地產業也有啟動的跡象,那裏可是國家森林公園,是絕對不允許的。”

“永年,我們今天的談話很有必要,盡管我們的觀點尚不一致,但是出發點是一樣的,目的也是一樣的,你今天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老洪,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周永年不無安慰地說。

洪文山把周永年送到門口,看見房成高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成高,一大早到市委幹什麽?”

“洪書記,我就是來找您的。”

“有事?”

“有點事想向您匯報一下。”

“好吧,進屋說吧。”

房成高隨洪文山進了辦公室,秘書張小泉進來給房成高沏了茶。

“小泉,以後辦事要按程序走,我聽市委辦公廳的人說,這次洪書記進京開會,你隻通知了駐京辦的黃主任,搞得丁能通很被動,這不好,按程序你應該通知市委辦公廳秘書處,由秘書處通知市駐京辦辦公室,市駐京辦辦公室自然會通知主管副主任,主管副主任不可能不通知丁能通,要知道這是洪書記去了,再者說,洪書記去中央黨校看望省委劉副書記,駐京辦主任不陪同,甚至不知道,搞一個主管房地產開發的副主任陪同,你讓劉書記怎麽看洪書記,你這是明擺著讓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說閑話,要知道你是洪書記的秘書,你的一言一行不代表你自己,代表的是洪書記,你這麽不按程序辦,外人還以為是洪書記的意思呢,影響多不好,另外,丁能通也是老秘書出身,是和我一撥的秘書,雖然肖鴻林腐敗掉了,可是,丁能通是清白的,雖然帶著處分重新上崗,不要對人家有偏見,丁能通身上有很多優點,需要我們倆認真學習。”房成高劈頭蓋臉地數落張小泉一通,說得張小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房局長說的是,我記下了,以後一定注意!”張小泉說完悻悻地走了。

洪文山遞給房成高一支煙,房成高連忙掏出打火機給洪文山點上。

“成高,你是小泉的大師兄,說說他也無妨,不過你也要好好把握自己,你身為市社保局局長,管著全市老百姓的保命錢,責任重於泰山啊,一定要築牢思想道德防線,常修為政之德,常思貪欲之害,常懷律己之心,真正做到為民、務實、清正廉潔,你剛才說小泉的一舉一動代表我,你是我的第一任秘書,你的一舉一動也同樣代表我,你們要時刻記住,決不能因為是我的秘書就翹尾巴,就高人一等,這一點你們還真得和丁能通學學呢。”洪文山語重心長地說。

“洪書記,您放心,我跟您辦過那麽多腐敗大案,腦海裏經常閃現出貪官們痛哭流涕的嘴臉,反腐倡廉的弦一刻也不能放鬆,頭腦始終是清醒的。”

“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肖賈大案’後,我認真進行了反思,總體看,絕大多數黨員幹部是過硬的,經受得住各種各樣的考驗,得到了人民群眾的信任和擁護,但是在新形勢下,也確實出現了一些不良風氣,主要表現為:工作浮躁、闖勁不足;大手大腳、鋪張浪費;治軍不嚴,失之手軟;有禁不止,明知故犯,甚至不惜鋌而走險,成高,你是我的第一任秘書,現在又管著全市老百姓的保命錢,全市的幹部群眾都看著你,你可要警鍾常鳴啊,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說說社保基金的情況吧。”

“好的,我上任以來始終圍繞著‘擴大覆蓋,強化征繳,規範支出,改善服務’的方針,努力抓好社保擴麵征繳和待遇核發工作,為群眾解決後顧之憂,局裏要求各級社保經辦機構將社保擴麵征繳作為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的重要手段,以三資、私營、個體工商戶為突破口,采取社保稽核和勞動監察聯動的方式,全麵開展社保擴麵征繳工作,致使全市各險種參保人數大幅度增加,社保覆蓋麵明顯擴大,全市社保基金的保障能力明顯增強,由於嚴格按照明確企業離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足額發放,確保下崗失業職工基本生活的要求,努力實現養老金和失業保險金保持百分之百社會化發放,因此,全市未出現拖欠社會保險待遇現象。”

“好啊,成高,看來你的工作思路是清晰的,社保基金是全市社會和諧穩定的‘穩壓器’和減震器,一定要加強監管,確保全市參保企業和職工的合法權益。對了,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說吧。”

“洪書記,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找過我,他們看中東州一塊地。”

“這是好事呀,水敬洪為什麽不來找我?”

“水敬洪曾經和賈朝軒、肖鴻林打得火熱,還和黑老大陳富忠聯合開發了五星級酒店北都大飯店,您又是‘肖賈大案’專案組副組長,水敬洪見你還是有顧慮,這才找到我,想讓我跟您滲透滲透,聽聽您的意見。”

“成高,你在這裏不會有什麽好處吧?”洪文山嚴肅地問。

“洪書記,你多次在全市幹部大會上說過,全市幹部群眾人人都是招商引資窗口,每位幹部都要成為招商引資的主力軍,我完全是為了招商引資,‘肖賈大案’後,外商紛紛撤資,香港黃河集團撤走了在皇縣鉬礦的資金,如今人家回過味來主動來投資,多難得啊!”

“他們看中了哪塊地?”洪文山非常感興趣地問。

“他們看中的是藥王廟社區。”

“我就知道讓你出麵找我一定有玄機,藥王廟社區有三四千戶居民,房子不僅新而且地點是全市最好的,如果拆遷這個社區,拆遷費給不到位,就會引發成千上萬的人上訪,會造成東州嚴重的社會動**,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洪書記,水敬洪保證一定補償到位。”

“他們要搞什麽項目?”

“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

“他們能補償多少?那塊地周邊的房價是全市最高的,已經漲到了每平米八千元了。”

“人家補償到每平米一萬元。”

“噢,這倒是可以考慮,我現在正愁沒有外商來呢,沒想到來了一條大魚,抽空你安排一下,我見見這個水敬洪,另外,你和何振東通報一下情況,讓他心裏有個準備。”

“何市長那兒我已經通氣了,他非常讚同這個項目,就怕您不讚同,因為動遷風險太大。”

“是啊,穩定壓倒一切,東州的煩心事夠多的了,決不能在動遷安置問題上搞出群訪事件來。”

19、老朋友

顧懷遠到北京事先沒有告訴丁能通,他在出版社的安排下在王府井書店簽名售書忙了一天,傍晚,他打車去了北京花園,快到北京花園時,他才給丁能通打電話,丁能通接到電話後,連忙下樓迎接。顧懷遠已經下了出租車。

“懷遠,也不打個招呼,我也好去機場接你!”丁能通有點挑理說。

“我現在是個自由人,來無影去無蹤,不象你老兄,本來有機會獲得自由,你卻不願意離開你的大染缸。”

兩個人熱情握手後,丁能通在北京花園安排了房間。一晃有兩年時間沒見麵了,顧懷遠瘦了許多,也增添了幾分書卷氣的滄桑感。

兩個人見麵分外感慨,顧懷遠是和肖鴻林的秘書鄭衛國與肖賈二人一起被雙規的,分別被中紀委、省紀委、市紀委、省反貪局、市市反貪局找過,後來丁能通也被雙規了,那段灰色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賈朝軒被執行注射死後,顧懷遠的人生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根本的表現就是他被解除雙規後,組織上安排他任市政府辦公廳綜合二處處長,他毅然決然地辭職了,不到半年的時間,竟出版了一本轟動不小的官場長篇小說。

丁能通特意為顧懷遠要了鮑魚和魚翅,他知道給賈朝軒當秘書時,顧懷遠一天得吃兩三頓鮑魚和魚翅,辭職以後,大概就吃不著了,世態炎涼,你顧懷遠沒有利用價值了,誰還舍得請你吃魚翅、鮑魚?

三杯紅酒下肚,丁能通不勝感慨,“懷遠,真沒想到你怎麽就辭職了呢,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來呢!”

“能通,這話說得不對,我從來沒有跌倒過,所以也不存在我爬起來的問題,賈朝軒倒下去了,但並不代表我也跌倒了,我還是我,隻不過我厭倦了給人做嫁衣的日子,能通,無論是在市政府辦公廳綜合處工作時,還是給賈朝軒當秘書時,我每年寫的材料,字數都在上百萬,有什麽用?自己連念的資格都沒有,領導念時,我們還要認真地記筆記,如今我寫小說,不僅可以想寫最想寫的,而且發表的作品永遠是我的。以前是為別人的事業活著,現在我為自己的心靈寫作。”顧懷遠滔滔不絕地說。

“懷遠,你的選擇可能是對的,苦難造就大作家,盡管這條路很艱辛,但是我知道你是個非常有毅力的人。”丁能通敬佩地說。

“能通,你和我不一樣,你在政治上一直很有抱負,我不行,咱倆同時當的秘書,你都升到正局了,賈朝軒還不放我走,沒辦法,給他當秘書的當天,他跟我談話時就說了,‘給我當秘書沒有五年以上的時間別想離開我’,說起來很可悲,我把我人生最寶貴的青春都浪費在賈朝軒身上了,如果他能像李為民那樣做個心裏裝著老百姓的好官,我也值,可是如今這種結局,我實在接受不了,辭職是我最好的選擇。”

“懷遠,其實我也重新反省了我自己,過去我在官場上有野心,如今隻想幹點實事,幹點有意義的事,幹點讓老百姓叫好的事!”

“談何容易,你如果是個區長、縣長還可以,可你是個駐京辦主任,這地方政壇不政壇,國企不國企,和當今的文壇一樣,是個準官場,幹的都是迎來送往、跑‘部’‘錢’進的事,能幹出什麽名堂來,你要真想幹實事,想辦法運作一下,回東州幹個區長、縣長什麽的,以你的能力,準能幹出個樣來。”

“可我身上還背著留黨察看的處分呢,哪還有當什麽區長、縣長的奢望,組織上能重新啟用我幹這駐京辦主任我就謝天謝地了,懷遠,我這駐京辦像個準官場,你怎麽說文壇也是個準官場呢?”

“原來我以為作家寫作要靠個人奮鬥,別人幫不上忙的,全靠自己的膽識才學和耐得住寂寞,但是,現在有些作家寫作不過也是為了吃俸祿、混級別,而且任職也有年限屆數,風水輪流轉,椅子排排坐,完全就是準官場。有一次,鄭衛國請我吃飯,勸我加入市作協,可以參加一點活動,省得一個人在家光寫作沒有交流也寂寞,我想最起碼可以向其他作家取取經,就試著找到了東州市作協主席,我的書他們都看過,當時正趕上市作協換屆,沒想到這個二流作家小心眼兒,嫉妒心太強,怕我將來取而代之,表麵上滿口答應,還說歡迎歡迎,你來了至少是個常務理事,結果換屆開會時,壓根不讓你參加,也難怪這人一輩子連一部長篇小說都寫不出來,靠幾篇旁門左道的二流作品,好不容易熬到這個位子,你顧懷遠一出手就在頂級出版社弄出這麽大動靜,能不堤防你嗎!這就是一些文壇的即得利益者寫不出好作品,隻能靠準官場上的位置狐假虎威,沒意思,我現在潛心寫作,對什麽文壇再也不感興趣了。”

“真想不到還有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也好,靠真本事吃飯,理直氣壯!懷遠,我的一個好朋友寫了一部長篇小說,我看了,寫的不錯,但是沒什麽名氣,許多出版社都拒絕出版,你給我推薦推薦,作者很有才氣的。”

“能通,怕不是普通朋友吧!”顧懷遠詭譎地問。

“隻能說是紅顏知己,沒什麽的。”

“真的?”

“真的!”

顧懷遠微笑著接過書稿,“誰不知道你丁能通是個情種,千萬別再因為女人摔跟頭了!”顧懷遠善意地提醒道。

“放心吧,懷遠,完全是因為這本書寫得好,我才找你幫忙的。”丁能通辯解道。

顧懷遠認真地翻著書稿半晌沒說話,突然一拍大腿說:“好,果然很有才氣,能通,我會全力促成這本書出版的。”

兩個人又閑扯了一些官場上的舊事,都喝得有七八分醉意才散。

送顧懷遠回到房間,丁能通想回房間衝個澡醒醒酒,薪澤銀油頭粉麵、西裝革履地走了過來。

“能通兄,讓我好找,麗娜說你陪客人吃飯,我找到餐廳,服務員說送客人回房間了,我又趕緊上來,終於找到你了。”

“澤銀,你不是回加拿大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丁能通醉眼惺忪地問。

“是啊,剛剛回來,總部希望夏市長近期能出訪加拿大,能通,你老兄得幫幫忙啊!”

“澤銀,東州經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現在上地鐵不是時候啊!”

“洪書記、夏市長不是特別希望能有外商到東州投資嗎,我們加拿大布朗公司是世界三大地鐵公司之一,實力雄厚,此時夏市長出訪加拿大招商,絕對有帶動示範作用,能通,夏市長很欣賞你,你去給遊說遊說,一定能成。”

“好吧,我會盡力的。”

“就是嘛,你也好借機會去加拿大看看你老婆和孩子,自從你老婆孩子去加拿大後,你還沒去過呢,再不去,你老婆怕是要紅杏出牆了。”

“這話怎麽講?”

“開玩笑呢,衣雪不是那種人,就這樣,能通,拜托了!”

薪澤銀說完匆匆走了。

丁能通懵懵懂懂地站著,越想薪澤銀的話越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撥通了衣雪在加拿大家裏的電話。

此時加拿大正是早晨,衣雪剛起床,正給孩子做早餐,她沒想到是丁能通打來的電話,張口便問:“約翰,這麽早就打電話,又想我了?”

丁能通心裏咯噔一下,他沒敢開口,連忙關了機,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薪澤銀的話怕不是空穴來風,萬一衣雪出軌了,自己該怎麽辦?丁能通不敢深想,耳聽是虛,眼見為實,看來自己真該去一趟加拿大了。丁能通決心務必促成夏聞天出訪加拿大,到時候給衣雪搞個突然襲擊,一看便知。

想到這兒,丁能通心中湧起無限悲哀,和衣雪結婚快十年了,自己始終為事業不停地奔波,給肖鴻林當秘書時,每天晚上不到半夜十二點,回不了家,當上了駐京辦主任後更是夫妻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孩子這麽小,衣雪就鬧著給孩子辦留學,結果不忍心讓孩子吃苦,自己辭了東州電視台編導的工作也移民去了加拿大。這回離得更遠了,這麽多年苦了衣雪了,自己這個丈夫盡的責任太少了,即使衣雪真的出軌了,責任也在自己,然而,丁能通還是不敢接受這樣的猜測。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是十年的夫妻呢!想著想著,丁能通慨然長歎,酒往上湧,剛才喝的吃的一口噴在地上。

20、妥協

上次市政府常務會上,林大可建議夏聞天在什麽產業立市的問題上適當向洪文山讓讓步,這樣有利於黨政一把手的團結,夏聞天也覺得老這麽頂著幹不是一回事,其實,他骨子裏並不反對把房地產做為支柱產業,隻是由於洪文山急於讓東州經濟走出低穀,對房地產的發展過於放任,致使房地產市場秩序混亂,遍地開花,以至於繼花博園周邊房地產遍地開花之後,又蔓延至草河口風景區,整頓東州房地產市場迫在眉睫。

因此,在市建委拿出整頓方案後,夏聞天和林大可決定找洪文山溝通一次,之所以讓林大可陪同,是因為夏聞天擔心一旦與洪文山爭執起來,林大可可以打打圓場。

早晨,夏聞天和林大可走到洪文山門前時,張小泉突然開門出來,他驚異地問:“夏市長,林市長,真巧,何市長也來了,正和洪書記談話呢。”

林大可聽說何振東背著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一大早就來找市委書記很不滿意,心裏想著,嘴裏便脫口而出,“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繞著我們找書記匯報?”

夏聞天連忙製止,“大可,既然振東同誌也在,城建工作由他主管,我們就會同振東一起談吧。”

張小泉剛要去通報,林大可二話沒說就推門闖了進去,“洪書記,歡不歡迎我們兩位不速之客呀?”

“噢,聞天、大可,你們不是不速之客,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振東,還是你老兄詭道啊!知道到洪書記這兒吃小灶!”林大可揶揄道。

“大可,這你就誤會了,不是振東找我吃小灶,是我請振東來給我吃小灶的。”洪文山連忙解釋道。

“聞天、大可,文山同誌找我是想了解一下上次常務會咱們討論要建國際會展中心的事。”何振東尷尬地笑著解釋道。

“是啊,我看了市政府常務會議紀要,我發現你夏聞天對房地產也感興趣了!”洪文山話裏有幾分得意。

“文山同誌,這段時間我對你的房地產立市的提法進行了反思,我覺得東州市目前先行啟動房地產業確實有優勢,但是必須規範發展,要按規劃,決不能饑不擇食,遍地開花。更不能把房地產市場當作大賭場。花博園周邊的房地產開發應該立即叫停,草河口風景區周邊剛剛啟動的一些項目必須馬上製止,堅決拆除,老洪,東州的房地產發展再不加強用地的規劃管理,來者不拒,必然引起無序競爭,甚至是惡性競爭,表麵看上去紅紅火火,其實,醞釀的風險必將是你我始料不及的。”

“聞天,我的意思是先讓財政的口袋鼓起來再說,如果不違點規,怕是你這個市長連公務員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吧。”洪文山固執地說。

“洪書記,夏市長,我勸你們兩位領導各讓一步,洪書記的房地產立市的初衷是好的,夏市長要規範科學地發展也是對的,我個人的意見是即同意大力發展房地產業,又主張科學健康地發展,你的意見呢?振東?”林大可直率地說。

“我是執行者,市委市政府怎麽定,我就怎麽執行。”何振東圓滑地說。

“屁話,你自己就沒個態度?”林大可質問道。

“這就是我的態度。”何振東狡辯道。

“老洪,市建委這個報告搞得不錯,我給你帶來一份,我的意見是所有房地產項目用地必須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和土地利用年度計劃,嚴禁違反土地利用規劃審批用地,要加強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和開發的總量控製,建立健全房地產開發用地計劃指標管理體係,必須嚴格執行房地產開發用地年度計劃指標,未經批準不得突破。存量建設用地用於房地產開發的必須納入計劃管理,對存在違法行為的開發企業要嚴厲查處。”

夏聞天說完看著洪文山,洪文山自己先點了一支煙,沉思良久,他覺得自己也該讓一步了,這個年輕的專家型市長夠給自己麵子了,要是與其他人比,如當年的腐敗市長肖鴻林,早就把工作矛盾轉化成個人恩怨了,反正房地產立市的觀念在全市廣大幹部群眾中產生了深刻影響,夏聞天不讓步也不行了,規範一下也好,不然矛盾鬧大了,讓林白和趙長征知道,很可能轉化成他們之間的矛盾,當初在用自己和夏聞天的問題上,林白和趙長征的意見是相左的,是林白同誌力排眾議向中組部建議由我來擔任市委書記,我這個當班長的絕不能和聞天同誌搞得太僵。

想到這兒,洪文山和藹地說:“聞天,既然我們對房地產立市都沒有異議了,怎麽發展就是你市長的事了,我的意見是草河口周邊的房地產項目堅決叫停拆除,花博園的項目不再審批了,就維持目前的規模,我現在感興趣的是國際會展中心能不能上,怎麽上,前幾天,成高找過我,說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有意在東州搞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隻是選址太苛刻了,我讓振東同誌接觸了一下水敬洪,看看能不能換個地方,人家不答應,別的地方人家不感興趣。”

“老洪,到底人家看中咱們哪塊風水寶地了?”林大可甕聲甕氣地問。

“藥王廟社區。”何振東插嘴道

“絕對不行!”夏聞天毫不猶豫地說,“藥王廟社區有三四千戶居民,幾十家企業,那裏最久的樓房也不過十來年,拆了不僅浪費不說,補償太高,一旦補償不到位,三四千居民集體上訪,搞不好會驚動中央,老洪,中央三令五申嚴禁城市非公益性的項目大拆大建,蓋什麽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真要上馬,老百姓要罵娘的!”

“但是我們也不能把到嘴的肥肉給吐出去呀,我看這麽辦,聞天,你想辦法直接見一見黃瀚晨,看看能不能說服這位東南亞一帶著名的房地產巨頭不搞什麽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而是搞成帶有公益性質的國際會展中心,這要比搞什麽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對東州的發展更有利。”

“老洪,這倒是個好主意,就怕黃瀚晨不願意呀!”夏聞天為難地說。

“聞天,事在人為嘛,黃瀚晨是具有遠見卓識的投資家,我相信憑你的智慧一定能說服他。”

洪文山說完,眾人哈哈大笑。

在丁能通的授意下,市駐京辦轉變職能調研小組組長胡占發和副組長榮國庫主動去香港駐京辦取經,受益非淺,三個人正在丁能通的辦公室研究調研報告時,副主任楊善水興衝地推門進來了。

“能通,有一個好消息,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瀚晨先生要到北京來了。”

“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丁能通眼睛一亮興奮地問。

“是港方總經理朱明麗告訴我的,你不是說夏市長想見黃瀚晨嗎?沒想到他們不請自到啊!”

“哪天到?”

“後天。”

“太好了,善水,你趕緊和朱明麗商量接待工作,我向夏市長匯報,請夏市長趕緊進京。”

楊善水興衝衝地走了,丁能通接著說:“占發,國庫,就按咱們商量的方案定,你們多走幾家駐京辦,不光走省市一級的,縣一級的駐京辦也要走到,省廳和國有大中型企業的駐京辦都要走到,這次我們一定要搞出個象樣的調查報告給夏市長。”

兩個人答應著走了,丁能通抑製不住興奮的心情,撥通了夏聞天的手機。

夏聞天接到丁能通的電話後,立即與洪文山進行了電話溝通。兩個人都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遇。

“聞天,有人說黃瀚晨是頭仁慈的獅子,千萬別被他的仁慈麻痹了,不管多麽慈善,前提他還是一頭獅子。”洪文山風趣地說。

“老洪,環顧亞洲甚至全球,隻有少數企業家能夠從艱困的童年克服種種挑戰而成功建立一個業務多元化及遍布全球幾十個國家的龐大商業王國,涉及的產業從地產、通訊、能源、碼頭到化妝品直銷店,對於這樣的企業家來說,財富早就不是生活的目標了,他有一句名言:內心的富貴才是真富貴。我有信心說服他。”夏聞天自信地說。

“光有信心不行,要動點腦筋,講點韜略,香港黃河集團不是慈善機構,不要怕人家賺錢,要讓人家有利可圖,這樣才能吸引外商。”洪文山魄力十足地說。

“老洪,也要考慮讓對方把錢賺得合理合法,並在我們承受能力範圍之內。”夏聞天考慮問題一直比洪文山謹慎。

“總之,就是要讓對方感到,咱們不怕人家賺錢,聞天,你智商比我高,應該懂得這張牌的政治意義比經濟意義要大得多,黃瀚晨肯在東州投資,就相當於一顆原子彈,會輻射到美國、歐洲去。”洪文山有些激動地說。

夏聞天放下電話,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靜,自己上任東州市市長以來,沒白沒黑地幹,卻始終放不開手腳,與洪文山的關係始終緊張得一觸即發,終於以自己的讓步得到了緩和,接下來是這本經怎麽念,仍然是重大考驗。

東州是一座曆史悠久的盛京古城,是一個值得睿智的頭腦充分研究的深奧話題。在這裏,盡管宮廷管弦化作了裏巷謠曲,舊時堂燕飛入了百姓宅簷,那些雍容的步態和傲岸的眼神,卻在市井勾欄之間鐫刻著幾許永遠的得意。

曆史進入了一個充滿選擇的時代,遠去的輝煌不會順理成章地成為攀緣未來的雲梯,附庸於舊體製上的車輪,更無法變成騰飛的翅膀。

“肖賈大案”的陰霾讓東州的腳步不再從容,這些年東州的樓高了,天藍了,草綠了,大氣中的工業粉塵減少了,而企業的經濟效益卻在滑坡,大量的下崗工人使工業區變成了度價村,車間裏的上崗工人在逐漸減少,而馬路上的無照商販卻與日俱增,東州在全國大城市的經濟增長各項指標排位漸次後移,街頭巷尾的言談話語裏平添了幾許憂慮與惶惑。

冰天雪地不曾征服東州,天災饑荒不曾征服東州,外族侵略不曾征服東州,連年兵燹不曾征服東州,眼下的困難就能征服東州嗎?

東州作為一座具有豐富經濟文化背景的城市,在完成自身的曆史蛻變,並謀求與中國和世界經濟接軌的全部過程中,出現的某種經濟失重狀態,是由不可避免的曆史反彈和全國經濟整和運動所決定的,並不是“肖賈大案”的必然結果,這一點夏聞天與洪文山的看法有著本質的區別。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州經濟失重狀態是中國經濟結構、體製和機製調整的必然結果,是動態的大格局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種調整中,東州作為老工業基地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而且是沉重的代價。

調整一座失重的城市,必然抓住最關鍵的支點,要使東州騰飛,必須為它插上強勁的翅膀,在曆史的漫漫進程中,某些人的思考和作為可能會隨著時間長河悄然流逝,也可能成為曆史最光彩的記載。

決策的重要性就在於一計興幫或一言喪幫,正因為如此,夏聞天覺得自己這個八百萬人口副省級省會城市的決策者肩上擔的是曆史的責任,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每走一步都有如履薄冰之感,忐忑不安的心緒鬱積在胸,屢屢地拂之不去……

21、臥虎

夏聞天與林娟娟、鄭衛國是同乘一架飛機到的北京,林娟娟從房成高嘴裏得知夏聞天要進京說服黃瀚晨將全國第一高五星級酒店改成國際會展中心的消息後,連夜找鄭衛國商議對策,林娟娟骨子裏還是放不下與香港黃河集團合資建全國第一高五星級酒店的夢,但是她也清楚,洪文山與夏聞天定了要搞國際會展中心,改是改不了了,隻有一個辦法,趕在夏聞天見黃瀚晨之前說服黃瀚晨堅持搞全國第一高五星級酒店。

自從與袁錫藩離婚後,林娟娟就搬出了市長大院,住進了黑水河畔水岸花都的一幢高級別墅,這裏是東州市富人居住區。

鄭衛國走進這幢別墅時,林娟娟正穿著一襲粉紅色的睡衣長裙,手裏端著一杯法國紅酒,透過落地玻璃窗眺望著黑水河的夜色沉思。

“娟娟,想什麽呢?”鄭衛國試探地問。

“衛國,桌上有紅酒自己倒吧,我望著黑水河想起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話。”

“什麽話?”

鄭衛國給自己倒了杯法國紅酒,走到林娟娟身邊。

“逝者如斯夫!衛國,當年是你牽線搭橋把我從陳富忠的情人變成了袁錫藩的夫人的,這兩個人一個執行了死刑,一個判了無期,我也從當年淳樸天真的女大學生變成了東州第一富婆,人生真是無常啊!”

鄭衛國心裏清楚,林娟娟最愛的是他鄭衛國,不是什麽陳富忠、袁錫藩,更不是房成高,但是鄭衛國更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受肖鴻林牽連,鄭衛國被開除了黨籍,開除了公職,雖然林娟娟一往情深地聘他當了林氏集團的總經理,但是大有寄人籬下之感。

鄭衛國之所以答應林娟娟出任林氏集團的總經理,無非是想借助林娟娟的財富,臥心嚐膽,東山再起;同時,他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對洪文山報複。

洪文山一手查辦了“肖賈大案”,借助“肖賈大案”榮升東州市市委書記,害得自己大好前程毀於一旦,鄭衛國懷恨在心,他要報仇,要把洪文山搞臭,讓他身敗名裂!怎麽搞?鄭衛國想到了林娟娟與房成高的曖昧關係,你房成高算個什麽東西?如果肖鴻林不倒台,市社保局局長的位置就是我鄭衛國的,你房成高不是好色嗎?好,我鄭衛國就利用你的軟肋,把你幹倒,再通過你讓洪文山遺臭萬年!你洪文山不是廉潔嗎?是人就有軟肋,我鄭衛國一不用錢,二不用色,三不用權,我就利用你對經濟狗屁不懂,瞎插手,瞎指揮,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娟娟,這麽晚讓我來,不會是讓我陪你抒情的吧!”

“瞧你,每次和我單獨在一起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你當市長秘書時的亞洲雄風都哪兒去了?”林娟娟嬌嗔道。

“娟娟,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會展業與酒店業的關係!”鄭衛國連忙轉到正題上。

“你的意思是國際會展中心和全國第一高五星級酒店一起做?”林娟娟抿了一口紅酒,高腳玻璃杯沿兒上留下玫瑰色的唇印。

“娟娟,會展業與酒店業一體化可以在相互協調中實現良性互動發展,會展活動中參展商、觀展人員、管理者、媒體相關人員等都可能成為酒店主要客源,他們因為會展這一目的聚集在東州,並在酒店運用廣告、新聞、互聯網等媒介的營銷推廣下成為酒店主要客源,進而在酒店完成住宿、餐飲、娛樂等消費單元,為酒店帶來效益。甚至在酒店協助下,完成購物、遊覽等相關旅遊行為,從而推動酒店與會展客人關係向前發展。另一方麵,酒店提供優質服務必然在客人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有利於回頭客的增加,同時,隨著會展美譽度和知名度的增加,離不開酒店業的規模優勢,如果藥王廟社區變成了國際會展中心,周邊酒店業很快會形成規模優勢。但是這種一體化的發展離不開政府、行業協會等中介組織的支持啊。”鄭衛國侃侃而談。

“衛國,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酒店和國際會展中心一起做,我們占35%,資金缺口太大了,你知道林氏集團實際上就是北都集團,陳富忠黑老大的影響還沒有徹底消除,銀行給我們貸款很謹慎,到哪兒貸這十幾個億去?”林娟娟嬌眉緊鎖地問。

“娟娟,我給你想了一條康莊大道,就看你會不會用三十六計中的第三十一計了!”鄭衛國詭譎地說。

“第三十一計是什麽計?”林娟娟不解地問。

“美人計!”

“什麽意思?”林娟娟疑惑地問。

“房成高管著幾十億的社保基金,閑著也是閑著,讓他給我們貸十個億,問題不就解決了嘛。”鄭衛國居心叵測地說。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不過社保基金可是老百姓地保命錢,萬一賠了還不上怎麽辦?”林娟娟擔心地問。

“寶貝兒,這麽好的項目,又有香港黃河集團這麽有實力的財團支撐,怎麽可能賠呢!”

“衛國,東州經濟太不景氣了,在這兒辦會展誰來呀?”

“娟娟,東州經濟不景氣隻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出現曙光。或許國際會展中心和全國最高的五星級酒店大項目啟動之時,就是東州經濟騰飛之日。”

林娟娟被鄭衛國說的躍躍欲試,她從心裏敬佩鄭衛國,鄭衛國的年齡與林娟娟相仿,至今還是孤身一人,林娟娟非常想傾心相愛,怎奈自己是靠男人吃飯的,為了勾住房成高這條大魚,林娟娟不得不獻出誘人的肉體。

林娟娟知道鄭衛國是不可能娶她的,但是林娟娟又不甘心,在林娟娟心裏,房成高是狼,而且是色狼,鄭衛國是虎,一直臥著的虎,當然虎比狼有魅力,林娟娟很得意自己有能力與虎狼打交道,卻忘了自己不是獵人,隻是隻站在虎背狼腰上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