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接機
段玉芬是東州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長,與丁能通是大學同班同學,一個是校學生會主席,一個是班長。丁能通在大學時就熱衷於社會活動,學習成績一般;段玉芬屬於特正統的那種女孩,是班裏最先入黨的,學習成績在班裏一直領先。
有一次期末考試考政治經濟學,丁能通抓瞎了,兩道大題一點印象也沒有,他正好坐在段玉芬後麵,趁監考老師不注意,他用手指偷偷捅了一下段玉芬。段玉芬回頭看了一眼丁能通,知道他抓瞎了,但並未表露要幫助丁能通,而是不理睬他繼續答題。
坐在旁邊的校花衣雪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因為衣雪早就愛上了丁能通,她偷偷給丁能通一個紙條,丁能通如獲至寶,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一行雋永的小楷:
“你別交卷,我替你答一張交上去。”
丁能通感激地點了點頭。果然衣雪答了兩份卷子交了上去,成績下來後,丁能通居然得了八十多分。
原本丁能通對段玉芬非常有好感,這件事後,丁能通對段玉芬一下子反感起來,覺得她太正經了,太原則了,太死板了。事後段玉芬也很內疚,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就這麽一次小小的考驗,讓這個冷美人失去了愛情。又漂亮又活潑的校花衣雪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丁能通。
畢業後,丁能通分到了市政府辦公廳,段玉芬去了市建行,衣雪到了東州電視台。丁能通與衣雪結婚後,段玉芬一直未嫁,但三個人的關係一直很密切。
丁能通陪市政協主席張宏昌在北京花園被各媒體記者灌了一肚子酒,才醉醺醺地開車回到辦事處。
張宏昌這次到北京,召集媒體記者搞東州市國際秧歌節新聞發布會,是受市委書記王元章的委托。
關於國際秧歌節,肖鴻林一直很有看法,東州市是老工業基地,工業文化底蘊深厚,最能代表東州的就是工業文化。秧歌本身是農民田間地頭的產物,檔次低,代表農業文化還可以,但代表不了工業文化,更代表不了東州文化,何況秧歌本身就不是國際化的產物,叫國際秧歌節,本身就不倫不類。
但是,國際秧歌節是王元章就任市長時的產物,他現在又是東州市市委書記,肖鴻林盡管有抵觸情緒,也不好取締。其實,肖鴻林代表了多數東州人的看法。因為這件事,王元章與肖鴻林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微妙,微妙得王元章不得不親自委托市政協主席張宏昌代表市委市政府在京召開新聞發布會。張宏昌畢竟是王元章的老部下,一直站在王元章一邊。
國際秧歌節在東州市雖然非議頗多,但是市委書記王元章在老百姓中卻是德高望重的,王元章最有影響的施政措施是剛上任市委書記時,就設立了“市委書記熱線”,電話號碼是12345,專線設在市委辦公廳,平時十幾個工作人員接,但每周王元章都要定時接幾次,就因為這條熱線,拉近了黨和老百姓的距離,老百姓中流傳著王元章許多感人的故事。最有意思的是,王元章有許多開出租車的朋友,這些人都是他打車認識的,王元章經常打出租車檢查東州市交通狀況,出租車司機最了解哪條路堵車,哪條路況不好。肖鴻林對王元章幹政經常不滿,私下裏常說,王元章最大的本事就是作秀。兩個人不僅政見不同,在用人的問題上也時常意見相左,黨政一把手不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張宏昌下榻在保利大廈附近的北京花園,這是丁能通一直盯在眼裏的一塊肥肉,因為這家五星級酒店坐落在繁華區,毗鄰中央商務圈,距機場不過半小時的車程,如果把北京花園搞成東州市駐京辦事處,自己在北京建個東州駐京恭王府的夢想就基本實現了。
借著夜幕下的霓虹燈,丁能通仔細地看了一眼這座中西合璧的高大建築,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奔馳車呼嘯著消失在夜幕中。
早晨八點鍾,駐京辦大院的高大楊樹上,喜鵲喳喳叫著,丁能通還沉睡在夢鄉中,床頭櫃上的電話響了,丁能通任由電話響個不停,就是不接。突然手機也響了,他心裏嘀咕著:會是誰呢?這麽討厭,連個覺也不讓人睡好!
丁能通懶洋洋地伸手從床頭上拿起手機,睡眼惺忪地問:“哪位?”
“丁大哥,打擾你的美夢了吧?”
“噢,是衛國呀,有什麽吩咐?”
鄭衛國接的丁能通,是肖鴻林的現任秘書。如果說肖鴻林是師傅,那麽丁能通就是大師兄,由於有這層特殊的關係,鄭衛國對丁能通特別地尊敬。
“丁大哥,老板中午的飛機,你做好接待準備,我看就住‘昆侖’吧。”
“衛國,這麽重要的事昨天為什麽不通知我?”丁能通一骨碌爬起來厲聲問道。
“老板今天早晨臨時決定的。”
“老板說來京辦什麽事了嗎?”
“老板說到京見麵談。”
丁能通趕緊起床洗漱,然後去食堂吃早飯。在食堂,丁能通一邊吃飯一邊用手機叫來接待處處長黃夢然。
“夢然,你趕緊去機場安排一下,老板中午到,順便在昆侖飯店訂個豪華套,記住,不要透露老板的住處。”
“頭兒,派司機嗎?”
“不派,你親自當司機。”
黃夢然匆匆走了,這時,駐京辦酒店經理白麗娜風擺荷葉般扭了過來。這是個既漂亮又嬌媚的女人,光婚就離了兩次,但辦事能力卻很強,幹練得很。
丁能通每當看到白麗娜,就覺得她是最好的窩邊草,但是,丁能通一直不敢忘記那句俗話:“兔子不吃窩邊草”。盡管他心裏也勸過自己無數次:既然窩邊有草,何必讓兔子滿山跑?但是,丁能通是有著遠大政治抱負的人,他最懂得在官場上,隻有管住嘴巴、尾巴的人,才有前途,再加上丁能通非常忌諱錢學禮,官場上的計較都是你死我活的,盡管自己的靠山很硬,但錢學禮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己還有大事要做,決不能在小河溝裏翻了船。
丁能通不愧是市長秘書出身,有著極強的控製力,盡管他不願意動窩邊草,但是他還是不放過欣賞窩邊草的美麗,他對白麗娜很賞識,也很信任。白麗娜對丁能通的賞識和信任很感激,自認為是丁主任的人,因此,在駐京辦,丁能通、黃夢然、白麗娜號稱“鐵三角”。
“頭兒,老板要來?”白麗娜嫵媚地一笑,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
丁能通知道肖鴻林的脾氣,最忌諱到北京前呼後擁的,所以,連白麗娜都瞞著。
“頭兒,我一看黃夢然開著奔馳600走了,估計是老板來了。”
“老板的脾氣你清楚,既然你知道了,中午一起去機場吧。”
白麗娜心中一陣感動。
波音737客機落地後並沒有靠廊橋,飛機剛剛停穩,兩輛黑色奔馳就停在了飛機旁,從車裏鑽出四個人來,正是丁能通、黃夢然和白麗娜,另外一個人是首都機場貴賓室經理於欣欣。肖鴻林從飛機舷梯上走下來時,白麗娜手捧著鮮花第一個迎了上去。
“肖市長,辛苦了。”
白麗娜說完,一邊獻花一邊像情侶一樣挽起了肖鴻林的胳膊。肖鴻林接過白麗娜遞過來的鮮花欣慰地聞了聞,然後隨手遞給了鄭衛國。黃夢然把行李放入了奔馳車的後備廂裏,丁能通親自開車門,眾人一起鑽進了奔馳車。
這時,從飛機上下來一位特殊的乘客,這個人正是中紀委的劉鳳雲。她看著遠去的兩輛奔馳車搖了搖頭,緩步走上了擺渡車。
劉鳳雲去東州是看望自己的老父親的,她父親是五十年代的全國勞模,**被打成了反革命,老伴死得早,老人一生淒苦,劉鳳雲一直想把老人接到北京,無奈,老人戀土,不願意離開東州,所以,劉鳳雲一有空便往東州跑。
在機場貴賓室,於欣欣讓服務小姐上了熱手巾卷、果盤和飲料,並且沏了極品龍井。
“欣欣,我每次到北京都要麻煩你,什麽時候給我個機會,到東州轉轉,到時候我請你聽地道的二人轉。”肖鴻林客套地說。
“那敢情好,不過東州畢竟是老工業基地,除了煙囪林立,還有什麽好看的?”於欣欣和肖鴻林熟得很,說話的語調甜絲絲的,一舉一動漂著職業女性特有的香甜味兒。
“是呀,讓欣欣見笑了,不過隻要欣欣肯賞光,我願意為你修個大花園。”
“此話當真?”
於欣欣為肖鴻林的豪爽所折服,卻不知道坐在旁邊的白麗娜又嫉妒又羨慕。白麗娜是個崇尚權力的女人,她一直認為隻有掌握權力的男人才是優秀的男人。肖鴻林雖然五十五六歲了,但是俗話說“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肖鴻林的老家就在陝西省綏德縣,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美男,這樣的男人,白麗娜垂涎已久了。
就在肖鴻林乘坐的飛機剛剛落地時,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眉頭緊鎖地走進了王元章的辦公室,他剛剛開完清理爛尾樓書記辦公會,參加會議的有市建口的各部門領導,給爛尾樓貸款的銀行負責人,和擁有爛尾樓工程的房地產公司。散會後,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長段玉芬反映給李為民一個情況,讓李為民為常務副市長賈朝軒擔起心來。李為民是個不吐不快的人,在市委班子裏與自己最談得來的還是市委書記王元章。
王元章熱情地為李為民沏了杯茶,然後笑著說:“為民同誌,情緒不太對頭啊!”
“元章,我剛開完清理爛尾樓書記辦公會,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長段玉芬向我反映了一個情況,讓我為朝軒同誌捏一把汗呐!”李為民拉著臉歎道。
“為民,怎麽,朝軒同誌在北京學習也沒閑著?仍然遙控指揮?”
王元章不解地問。
“元章,賈朝軒不是遙控指揮,而是為所謂的民營企業充當保護傘!”李為民氣憤地說。
“為民,民營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民營企業保駕護航是好事呀!”
王元章呷了一口茶笑著說。
“元章,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陳富忠的北都集團用一座爛尾樓做抵押,貸了三回款了,每次貸款都過億,每次都是賈朝軒親自批示給銀行放貸,這次又批到市建行中山支行,段玉芬一直頂著沒辦,三個億呀,這不是搶銀行嗎?如果這次再貸款給陳富忠,那座爛尾樓就是重複抵押第四次了。我告訴段玉芬堅決不準貸。”
李為民由於說得激動,手中即將燃盡的煙頭險些燒了手指頭。王元章一下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早有耳聞,北都集團的陳富忠與賈朝軒走得很近,這個賈朝軒真讓人擔心呀!”
“元章,我聽說賈朝軒在北京學習並不安分,活動得很厲害,連肖鴻林都坐不住了。”李為民歎氣道。
“鴻林同誌這次去北京走得很低調,也沒和我打招呼,我擔心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呀!”王元章慨歎道。
“元章同誌,我覺得你在處理黨政兩家關係的問題上過於遷就,不能因為怕傷了黨政兩家的和氣就容忍肖鴻林向市委鬧獨立,要批評指正,絕對權力的背後是絕對的腐敗呀!”
李為民一向坦誠直言,但這幾句話說得卻很重,王元章眉頭皺了皺,沉思良久說:“為民你批評得對呀,這幾年我為了維護班子的團結是過於軟弱了,從改造市政府大樓不向市委打招呼開始,我就應該嚴厲製止。現在可好,他肖鴻林重大項目、重要資金問題一個人說了算,重要人事任免獨斷專行,簡直成了黨內個體戶了。”
“元章同誌,我建議你找鴻林同誌好好談談,要敲山震虎啊!”
“好吧,忙完國際秧歌節,我就找他談。”
李為民站起身看了看表說:“元章,我來是想請你陪我看一看教師新村工程進展情況,提點意見,全市教師眼巴巴盼著住新房呢!”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許多教師對分房方案有意見,走吧,咱們邊走邊商量。”
王元章一邊說,一邊示意秘書要車,兩個人肩並肩走出辦公室,走廊裏響起了兩個人爽朗的笑聲。
6、瘋牛病
在機場高速公路上,黃夢然和鄭衛國開著奔馳320在前麵開道,丁能通開著奔馳600緊隨其後,白麗娜緊貼著肖鴻林坐在了後麵。
看得出來,肖鴻林對白麗娜頗有好感,丁能通跟隨肖鴻林多年,深知肖鴻林和老伴的感情一直不好,並不是肖鴻林官做大了瞧不上糟糠之妻,而是因為肖鴻林一直認為自己的婚姻是時代造就的不幸產物。
肖鴻林的老婆叫關蘭馨,出身在工人家庭,高小畢業,文化不高。肖鴻林的父親曾經是國民黨的將軍,平津戰役中戰死,就因為曆史問題,肖鴻林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工廠勞動改造,後又被錯劃成右派。關蘭馨是在肖鴻林人生摔到最低穀時通過老工人介紹嫁給肖鴻林的,兩個人風風雨雨過了大半輩子,也吵吵鬧鬧打了大半輩子。隨著肖鴻林的官越做越大,也就越來越看不上這個拿不出手的老婆了。每次肖鴻林來北京,白麗娜因為搞接待工作都有機會陪同,時間久了,白麗娜心中悄悄生出了幾分非分之想。
“老板,你剛剛對於欣欣說在東州修個大花園,這個主意不錯,東州確實應該改一改傻大黑粗的形象了。”丁能通從後視鏡看見白麗娜幾乎將頭靠在了肖鴻林的肩上,心想,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能通,我也就那麽一說,東州那鬼地方一年有半年冬季,隻有楊樹柳樹活得好,種花能看幾天?”肖鴻林無奈地歎道。
“老板,世界花博會每年都選一個城市舉辦,影響巨大,不如我們試著努力申請一下,拿到東州來辦,這樣既可以擴大東州在世界上的知名度,又可以打造東州的旅遊產業。”丁能通非常清楚東州市作為老工業基地,城市建設欠賬太多了,急需有一個龍頭項目提升城市環境的質量。
“能通,你小子花花點子就是多,你別說,這還真是個好主意,比王元章那個什麽國際秧歌節上檔次上品位。好,這件事就由你先疏通疏通渠道,了解了解申辦程序,真要拿下來,我升你做市政府副秘書長。”
“肖市長,丁主任早就該升副秘書長了,好多省會城市的駐京辦主任都兼市政府副秘書長,這樣辦起事來代表市政府方便。”白麗娜不失時機地為丁能通溜縫兒。
“好、好,你這張嘴呀,快趕上王熙鳳了。”肖鴻林說完拉著白麗娜的玉手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肖鴻林走進昆侖飯店豪華套房時,被房間的擺設驚呆了。隻見房間內所有的擺設都是“克隆”故宮裏的家具。書櫃裏擺放的是楠木匣子包裝的唐詩和四書五經,寢室裏客人睡的是仿真“龍榻”,會議室的沙發改成了“盤龍”寶座,牆上掛的是貼金浮雕“九龍壁”,地上鋪的是九龍毯。
“能通,這間豪華套房怎麽布置得跟皇帝的行宮似的?這條件比咱們東州賓館的總統套可好多了。”肖鴻林愜意地坐在客廳裏的“盤龍寶座”上,伸著懶腰說道。
“老板,這叫皇帝套房,在北京的五星級酒店是剛剛興起的名堂,您如果喜歡,趕明兒咱駐京辦鳥槍換炮了,咱們也弄一間,您來了住著也方便。”
丁能通一邊恭維一邊給肖鴻林點煙,白麗娜殷勤地沏了毛尖,端給肖鴻林和丁能通,然後知趣地躲進了小會議室。
黃夢然把行李送上來後就出去了,鄭衛國去了自己的房間,客廳裏隻剩下肖鴻林和丁能通。
“能通,我這次到北京來是因為有件棘手的事,不得不來。”肖鴻林麵色凝重地呷了一口茶,沉思半晌說道。
“老板,聽您的口氣像是出了什麽事?”丁能通試探地問道,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是啊,這個賈朝軒借著在北京學習的機會在北京大做我的文章,已經開始預謀奪權了。”
丁能通聽後暗自吸了口涼氣,心想,政府的一、二把手要是真鬥起來,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
“老板,消息可靠嗎?”丁能通仍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因為肖鴻林和賈朝軒越團結,對東州市的經濟發展越有利,同時,對自己坐穩駐京辦主任的位子越有利。
“這真是知人難,難知人啊,我好心好意推薦他到青幹班學習,沒想到他背後下手,竟然要把我這把老骨頭打發到外省去,好歹毒!好沒良心啊!”
肖鴻林說得很動情,兩道眉擰攢到一處,目光炯炯地望著窗外,神情充滿了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感慨,容不得丁能通不信。
“老板,省裏不是一直有意讓您接任省長嗎?難道賈朝軒會左右省委省政府的態度?”
“能通,虧你還是駐京辦主任,賈朝軒在北京都做了些啥,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他的手都快捅到天上去了。”
肖鴻林的口氣異常陰寒,丁能通竟駭得打了個寒戰,笑臉立刻就白了。其實,丁能通不是一點都不知道賈朝軒在北京的活動,隻是他一直認為賈朝軒是一顆潛力巨大的政治新星,在北京為自己的前程奔波可以理解,所以,盡管賈朝軒與在東州起家的幾位在京老領導打得火熱,自己卻並沒有在意。想不到,賈朝軒把火玩得這麽大,居然玩到肖鴻林的頭上來了,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肖鴻林在東州經營快二十年了,是看著賈朝軒在政治上一點點爬上來的,早知如此,隻要肖鴻林稍微用點心,賈朝軒就會夭折在搖籃裏,如今看來,賈朝軒果然要飛起來了。
“能通,我給你個任務,在北京把賈朝軒給我看住了,我知道你跟他打得火熱,你別忘了誰是你的老板,我要隨時知道他的行蹤。從明天起,你不要往我這兒跑了,就當我沒來,把夢然給我留下當司機,我該動動老關係了,他瞞天過海,我隻好釜底抽薪了!”
丁能通聽得心下駭然,隻是木訥地點點頭。他最了解肖鴻林的性格了,平生篤信曾國藩的一句話:“謀後而定,行且堅毅。”看來東州要地震了!丁能通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迅速地權衡著自己的利弊得失。
其實,丁能通作為駐京辦主任,應該能辦領導想辦到的事,能讓領導見到想見的人,這隻是最低要求。丁能通作為肖鴻林一手栽培的人更應該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但是丁能通講究做人要有原則,他最不希望自己卷入政治鬥爭的漩渦中,政治是講究權謀的,但是他喜歡陽謀,不喜歡陰謀。丁能通心想,看來老板是挑眼了,否則,想見誰要見誰不會瞞著自己的。
丁能通懵懂之餘,肖鴻林突然說道:“能通,你先回去吧,晚飯你就在辦事處吃,這樣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老板,我本來要給你接風的。”丁能通麵容窘迫地說。
“讓白麗娜陪我吃就行了,別忘了我囑咐你的話,把賈朝軒給我盯住了。”
丁能通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把白麗娜從小會議室叫出來,小聲囑咐幾句,悻悻地走了。
7、搭橋
丁能通離開昆侖飯店並沒有回駐京辦,他被肖鴻林數落得心緒不佳,想約金冉冉出來坐坐,便情不自禁地往燕山大學方向開去。
奔馳車的車窗開著,涼風習習,讓丁能通清醒了許多,他打開車載CD,整個車內彌漫著《夏日裏最後一朵玫瑰》的優美旋律。
丁能通的心情逐漸回轉過來,心想,駐京辦就一個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正按著金冉冉的手機號,手機卻響了,他覺得很掃興,隻好接聽。
“喂,哪位?”
“能通,我是陳富忠啊,我在北京呢,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你到北京是客,我請你吧。說吧,想吃啥?”
“能通,我知道你一直惦記北京花園,那兒的上海菜不錯,到北京花園吧。”
陳富忠一句話說到了丁能通的心裏,丁能通清楚,即使市政府支持駐京辦拿下北京花園,要想經營得好,必須有外資介入,陳富忠正在與香港黃河集團合作,在中山路地段聯合開發五星級酒店,說不定這個陳富忠真能幫上什麽忙。想到這兒,丁能通打消了見金冉冉的想法,加快了車速。
丁能通走進北京花園酒店時,陳富忠早就訂好了包房,陪同陳富忠的,隻有北都集團保安隊長兼辦公室主任,也就是陳富忠的保鏢海誌強。
陳富忠滿臉堆笑地為丁能通斟滿了酒,開門見山地說:“能通,大哥遇到坎了,你隻要伸把手大哥就有救,大哥是義氣人,你心裏最清楚,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丁能通知道,陳富忠找自己一定有事相求,東州市的領導陳富忠都能接觸上,看來是要見國家部委辦局的什麽人。
“富忠,說吧,想見誰,隻要我能辦的絕無二話。”
“好,我就喜歡老弟這份爽快。你知道,我在中山路正與港商合作開發五星級酒店,資金一直很緊張,我求賈市長批了三個億的貸款,可是段玉芬遲遲卡著不貸,我知道你老弟跟她是大學同學,關係不錯,你給大哥說說情,貸了不就得了嗎?”
丁能通沒想到陳富忠在段玉芬那兒碰了釘子,但他心裏清楚,段玉芬是個堅持原則的人,雖然與自己有一份特殊的情誼,真要讓她違背原則,她未必買賬。丁能通的確有些犯難了。
陳富忠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理,給海誌強遞了個眼色,海誌強趕緊從包裏拿出了一張信用卡,遞給陳富忠。
“能通,這是大哥的一點意思,整十個,別嫌少。”陳富忠說完把卡推給丁能通。
丁能通看了看這張金卡,笑了笑說:“富忠大哥還是老一套,錢是好東西,但我對錢看得不重,大哥要真想幫我,不如推薦我認識幾位港商,特別是對投資酒店感興趣的港商。”
丁能通心想,你陳富忠之所以在東州橫晃,不就靠這幾個臭錢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想讓我成為和珅,沒那麽容易,我可是研究和珅的專家,我丁能通賺錢靠的是智慧,不靠受賄,想害我,沒那麽容易!
陳富忠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心下一喜,說:“能通,與我合作的這家港商在香港實力雄厚,董事局主席黃翰晨先生可是東南亞一帶有名的大投資家。要不,我給老弟搭搭橋。”
“富忠大哥,太好了,你費費心,一定要把這個橋搭成。”丁能通高興地說。
“放心吧,香港有名有姓的老板十個有八個我能給你搭上關係。”
“富忠大哥,真想不到,你這舞台越折騰越大呀!”
“這不都是托朋友的福嘛,不瞞老弟,我之所以看中香港,是因為在香港,有無數個由血緣關係組成的家族集團,這些集團無不與金店、貿易公司、外匯事務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香港,錢的來龍去脈幾乎是無法追查的,尤其現在的銀行已經高度國際化、複雜化。貨幣以電子的形式,在各大洲之間往來,一筆錢進了這樣的迷宮,就像髒衣服進了洗衣機一樣,出來的時候就幹幹淨淨了。”陳富忠賣弄地侃侃而談,聽得丁能通心裏有些發緊。
“富忠,我當秘書時你就沒少貸款,那些錢該不會是都進了洗衣機了吧?”
丁能通揶揄地問道。
“能通,哪兒的話,大哥從來不幹對不起朋友的事。那咱們就說定了,段玉芬就拜托老弟疏通了。”
陳富忠說完將手中的金卡扔給海誌強,海誌強畢恭畢敬地放進了皮包裏。
8、拒絕
晚上十點鍾,李為民的黑色奧迪車緩緩停在自家樓道門前,李為民疲憊地從車裏出來,發現有一輛掛著北京牌照的奔馳320也停在自家樓道門前,這輛車很眼熟,他仔細打量一下,想起來了,這是東州市駐京辦的車,自己去北京出差坐過很多次這輛車。
李為民心想,駐京辦誰來了?丁能通還是錢學禮?
想著想著已經走到了自己家的門前,他按了一下門鈴,開門的是李為民的妻子吳夢玲。
“回來這麽早,駐京辦的錢主任來了,等你快半個小時了。”吳夢玲一邊說,一邊給李為民脫掉外套。
錢學禮從客廳訕訕地迎出來,滿臉堆笑地說:“李書記,我回東州開會,順便來看看您!”
錢學禮的到訪多少讓李為民有些意外。
“學禮呀,請坐!回東州開什麽會呀?”
“袁市長開了一個招商引資的市長辦公會,涉及到駐京辦,開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問過市委辦公廳秘書處,說您陪國家環保局領導參觀汙水處理廠去了,估計晚上要宴請,回來的一定晚,我這才決定晚點來。”錢學禮肉頭肉腦地說。
駐京辦下到處長上到主任對每個副市級以上領導都熟得很,甚至與家屬更熟,其實,錢學禮這次登門拜訪,與李為民的妻子吳夢玲有關。
李為民與吳夢玲就一個女兒,在北京念大學,快畢業了,給女兒找一份可心的工作成了吳夢玲心頭最要緊的事。她最了解丈夫,女兒的工作根本指不上李為民,家裏的親戚找上門來求李為民辦事沒有一個不碰壁的,夫妻倆為李為民不近人情這股勁兒,沒少吵嘴,甚至鬧過離婚,但是無濟於事。
漸漸地吳夢玲理解了丈夫,她學會了用一種平凡的視角看待李為民的原則,起碼不擔心丈夫在經濟上出問題。可是女兒是娘的心頭肉,看著女兒為自己的工作著急心疼,吳夢玲也與李為民商量過,李為民的態度很簡單:“夢玲,女兒大了,要相信女兒有能力自己闖世界。”
吳夢玲惱了,賭氣背著李為民找到了錢學禮,吳夢玲之所以找錢學禮而沒找丁能通,是因為她覺得錢學禮在北京工作時間長,連老婆孩子都跟著調到了北京,北京地麵上一定比丁能通熟,人又精明,求錢學禮準行。
錢學禮接到吳夢玲的電話滿口答應,他巴不得攀上李為民,如果自己有李為民這層關係,為自己撐腰,就足可以與丁能通抗衡了。
錢學禮動用了自己最重要的關係,終於為李為民的女兒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到《汽車報》做記者,月薪七八千塊,但是錢學禮並未用電話通知吳夢玲,而是利用回東州開會之機,想親自向李為民表功,順便再參丁能通一本。
“學禮呀,招商引資工作,駐京辦確實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你們接觸人多,信息靈,又與國家部委辦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用心做工作確實能拉到大外商。但是為了招商引資而引資的做法我不敢苟同啊,比如今年東州市定為開放年,要招一千個項目,招一千個項目的依據是什麽?不問青紅皂白招一千個項目,對環境有沒有什麽影響,需不需要做做調研評價,明明是汙染環境的項目,為了完成外資額照簽不誤,還要求每位副市長今年至少要帶團在國外呆上一個月,這是招商引資還是出國旅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也搞了十幾年了,我們有些領導頭腦中一點科學發展觀也沒有,靠拍腦門子做決策,遲早要摔跟頭。”
李為民侃侃而談,錢學禮的心事根本不在這兒,他見縫插針地說:“李書記,宏觀決策當然領導定,我們隻做具體工作,不過,李書記的觀點我非常讚同,絕不能把東州搞成國外汙染企業的轉移基地。”
“是呀,招商引資工作說到底是為了發展經濟,但是必須樹立科學發展的理念,麵對科學發展觀,你們駐京辦的職能也應該改一改,不應該隻關注領導的迎來送往,應該向公共服務功能轉變,不是為官服務,而是為民服務。”
“李書記,您知道丁能通這個人一向好大喜功,在駐京辦搞一言堂,我曾經多次提議為進京辦事難的東州群眾做點實事,可是他不感興趣,非要搞什麽五星級駐京辦,最近跟一個女大學生搞得火熱,弄得駐京辦工作人員私下裏議論紛紛,影響很不好。”錢學禮不失時機地說出了想說的話,覺得非常痛快。
李為民覷了錢學禮一眼,重新點了一根煙說:“學禮,我這個人喜歡較真兒,查無實據的事我可不喜歡聽,你說丁能通與一個女大學生搞得火熱,是什麽意思?是情人還是朋友?如果是正常的男女關係,卻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我如果偏聽偏信,會不會害了一個好同誌?”
李為民一向對錢學禮的印象不好,覺得這個人蠅營狗苟的,相反覺得丁能通是個想幹事會幹事的人。
錢學禮被反問得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說:“李書記說的是。”
吳夢玲聽見李為民說話一點也不給錢學禮麵子,端著水果走過來打圓場說:“為民,學禮可是為了女兒的工作來的!”
“女兒的工作怎麽了?”李為民眉頭一擰問道。
“李書記,是這樣的,嫂子說孩子快大學畢業了,想在北京找個工作,正好有個機會我幫著搭了個橋,工作單位是《汽車報》,當記者,女孩子當記者滿合適的。”
錢學禮一臉得意地說。
“月薪七八千塊呢!”吳夢玲滿意地補充道。
李為民聽後臉一下子陰沉起來,吳夢玲一看李為民的臉陰沉起來,頓時心裏緊張起來,因為每次親屬求到他,他的臉都是先陰沉起來。為了女兒,吳夢玲這次不打算讓步。
“學禮呀,這件事讓你費心了,但是我相信我女兒有能力自己找到工作,我看去《汽車報》當記者的事就算了。”李為民語氣堅定,看得出他雖然很生氣,但仍然控製著自己不發作。
吳夢玲不幹了:“為民,憑什麽不去,現在大學生找工作多難啊,學禮給女兒找了這麽好的工作,你不好好謝人家,還當場拒絕,你的原則就這麽重要,女兒不是你的親女兒?!”
“夢玲,你冷靜一點,我相信我女兒會理解我的。”
“我現在就給女兒打電話,看看女兒能不能理解你。”
說完,吳夢玲就去內屋打電話。
錢學禮見場麵尷尬,隻好起身說:“李書記,孩子工作的事是大事,還是和嫂子好好商量商量,我告辭了。”
錢學禮沒想到邀功碰了一鼻子灰,盡管李為民送到樓下,錢學禮仍然覺得自己像吃了個蒼蠅似的。
李為民回到屋裏時,吳夢玲正在嚶嚶地哭泣:“剛才我和女兒通話,說了你的意思,女兒當時就急哭了,我看你怎麽和女兒解釋。”
李為民定了定神,坐到吳夢玲的身邊說:“夢玲,你不想一想,我如果不是市委副書記,他錢學禮會為我女兒出頭找這麽好的工作?”
“市委書記怎麽了?市委書記就不是人?我和女兒沾過你什麽便宜?天底下有你這樣的父親嗎?”
吳夢玲說完,嚎啕大哭起來,李為民無可奈何地抽著悶煙,無奈地將妻子緊緊地摟在懷裏……
9、聚會
東州市第五屆國際秧歌節就要開幕了,丁能通借機回了趟東州,因為陳富忠求他的事,他不是很有把握,必須當麵和段玉芬了解一下實際情況。
早晨,古城東州在朝陽的輝映下抖閃著鮮綠醒來了,它舒展四肢,層層疊疊的建築群與飄渺的雲天相接,在天野之間畫上了一個灰藍色的巨大圓圈。
由於曆史上的原因,在東州城,俄式的、日式的房子仍然到處可見。好些房子都有尖頂,穹隆門,更有不少大建築,鑲嵌進了這些圓頂的瓶狀、罌狀的小建築作為裝飾,這就使它具有一種東歐情調。由於國際秧歌節的緣故,市裏許多街道兩側的房子都油刷一新,顯得生機勃勃。
就在東州市第五屆國際秧歌節隆重開幕之際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的家被盜了。一時間謠言四起,有人說小偷從李副書記家偷走了幾十萬,還有人說李副書記家丟了一部金書,這部金書頁頁都是純金的。老百姓最喜歡做謠言的主人,他們寧願信其有,也不願意信其無。
然而,丁能通的老同學、刑警支隊支隊長石存山接到報警趕到李副書記家後,他驚呆了,他和幹警們不敢相信這是李副書記的家。因為在這片普通的居民小區裏,這套普通的三居室尋常得就和普通百姓家沒有什麽區別,隻是布置得幹淨典雅,書房裏掛著一幅李為民親手寫的條幅,正是鄭板橋的《臥齋聽竹》: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菖州縣令,一樹一葉總關情。”
石存山早就聽說市委一直動員李副書記搬到常委大院去,可李為民就是不肯,他說與老百姓在一起住慣了,搬走了舍不得他們。在這兒住能聽到真話。石存山過去不信,今天他被徹底感動了。
老同學難得一聚,丁能通一到東州就張羅請客,他是想找個由頭,好請段玉芬出來。晚上,丁能通和衣雪在“天天漁港”訂了包房。石存山是第一個到的,老遠就聽到了他爽朗的笑聲。
“能通,你小子還知道回家呀,該不會沾了天王老子的仙氣忘本了吧?”
“存山,是該好好說說他了,再不說他就快成陳世美了。”衣雪半嗔半怪地數落道。
“衣雪,他要是真成了陳世美呀,你就去找市委李書記,那可是個活包公,一準兒鍘了他。”
石存山說完,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對了,偷李書記家的小偷抓著了嗎?現在可是謠言四起呀!”丁能通好奇地問道。
“能通,常言說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在我老石手裏,沒有抓不住的賊。你別說,連賊都佩服李書記的廉潔。”
“存山,快說說李書記家到底丟啥了?”衣雪迫不及待地問。
“我說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一條紅塔山,兩千塊錢。”
“我就信,李書記就是這樣的人!”
段玉芬接著石存山的話把,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石存山的臉上掠過一絲紅暈,兩隻眼睛像狼一樣放著光。
在大學,石存山是學法律的,當過校學生會的體育部長,現在他在校運動會上創下的百米紀錄還沒有人能破。由於都是學生會幹部,接觸得多,石存山與丁能通、段玉芬就成了好朋友。在大學石存山就追段玉芬,但是當時段玉芬一直暗戀著丁能通,根本沒有把石存山放在眼裏。畢業這麽多年了,石存山與前妻離了婚,兩個人有一個兒子,由於整天打打殺殺的,一直沒再找。
丁能通和衣雪有意撮合石存山和段玉芬,段玉芬一直不表態,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不過石存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娶段玉芬,今天,四個人相聚,也是丁能通和衣雪有意為石存山創造機會。
飯菜上齊後,眾人開始閑聊。石存山總想討好段玉芬,丁能通也想找話茬兒說說陳富忠貸款的事,隻有衣雪無心無肺地瞎侃。
“玉芬,我們班女同學中,事業上最出色的就屬你了,你看我都快成煮飯婆了。”
“你是我們學校的紅玫瑰,就是謝了也帶刺,還怕能通不要你。”
段玉芬說話的聲調不緊不慢,卻甜膩可人,讓石存山油然而生幸福感。
“玉芬,能通這小子我了解,十個猴都不換,你想北京城都玩得轉,衣雪真得加小心。”
“存山,怎麽說話呢?罰酒!”丁能通沒好氣地說。
兩個人幹了以後,借著酒勁,丁能通壯著膽兒說:“玉芬,現在像存山這樣的好人不多了,這小子在大學時就惦記你,都老大不小了,別拖了!”
段玉芬聽了這話沉思良久,幽幽地說道:“能通,我們的事還是讓我們自己解決吧。”
說完,她拿起酒瓶親自給大家滿上,然後舉起酒杯說:“存山,來,我們一起敬能通和衣雪一杯。”
石存山趕緊端起酒杯像接到聖旨一樣鄭重地說:“能通、衣雪,這些年,你們兩口子沒少為我們的事操心,多謝了!”
這是丁能通和衣雪第一次看見段玉芬將一杯白酒幹了,因為段玉芬從來不喝酒。他倆會心地互看了一眼,兩個人心裏明白,段玉芬已經接受石存山了。
趁著段玉芬高興,丁能通趕緊為陳富忠說情。
“玉芬,北都集團貸款的事能放就放吧,反正主管市長有批示,拖著不辦得罪陳富忠事小,得罪賈朝軒可就犯不上了。”丁能通話音剛落,段玉芬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起來。
“能通,陳富忠在咱們東州各家銀行總共貸了七個億了,一分錢也沒還,用一座爛尾樓做抵押,都抵押三回了,還要抵押,你說,這款讓我怎麽貸?”
丁能通沒想到北都集團的賬會這麽爛,更沒想到段玉芬會一點情麵也不給。他沉默良久支吾道:“玉芬,少放點唄,這樣大家都有台階。”
“能通,我不能為了給大家台階下而放棄原則,要知道三個億可不是個小數目,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
段玉芬一點也不鬆口,石存山見場麵有點僵,趕緊打圓場說:“能通,我覺得玉芬說得對,我勸你少管陳富忠的事,我看這家夥不地道。市裏有幾起血案都與他有關,省廳打黑辦已經開始注意他了,你小子別惹麻煩!”
丁能通心想,好你個重色輕友的石存山,你們兩個還真般配!
“好了,算我沒說,來,喝酒!”丁能通腦子轉得快,行則攻,不行則退,犯不上為陳富忠得罪段玉芬,不過陳富忠不是省油的燈,他若是拿不到這三個億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想到這兒,他不禁為段玉芬擔心起來。
“玉芬,要不換換工作吧,陳富忠是個不擇手段的人,我怕你……”
“怕什麽,邪不壓正!”段玉芬擲地有聲地說。
看樣子石存山也想勸兩句,見段玉芬一身正氣,隻好憋了回去,打圓場地說:“有錢人有什麽好,還是知足者常樂。想當年,起義領袖陳勝吳廣給人打工的時候,一開始倒也安分守己,任勞任怨的,一副知天達命、勤勤懇懇的樣子。後來很快就不知足了。一會兒自比鴻鵠瞧不起燕雀,還放出‘苟富貴,勿相忘’的大話;一會兒又要推翻皇帝,號令天下揭竿而起什麽的。貪心不足蛇吞象,結果不到三十就死了。我看那個陳富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把火玩大了準把自己燒死。”石存山的話不倫不類詼諧幽默,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酒席很晚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