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會館
丁能通和金冉冉走出山門,向東沒走多遠,就到了北京湖廣會館,六個大紅字貼在青磚牆上,一大片裝修一新的仿古建築,看上去很氣派。
由於這裏已經開辟為戲曲博物館,所以會館門前的廣場上豎立著巨大的紅黃黑白交叉在一起的京劇臉譜雕塑。
“冉冉,這裏有兩家私房菜館,咱們進去嚐嚐吧。”
丁能通說完,抬腿跨進湖廣會館的大門。
“哥,看來你常來這裏!”金冉冉跟在後麵說。
“哥是駐京辦主任,北京的景點當然熟得很,你在北京念了這麽多年的書,沒來過這裏吧?”丁能通得意地問。
“沒有,人家是窮學生嘛!”
“湖廣會館最值得一看的就是大戲樓,走,過去看看。”
丁能通拉著金冉冉的手信步來到大戲樓前,戲樓前的一幅對聯很有氣象,上聯是:魏闕共朝宗氣象萬千宛在洞庭雲夢;下聯是:康衢偕舞蹈宮商一片依然雪白陽春。橫批是:霓裳同詠。
“哥,這幅對聯很有氣魄,洞庭、雲夢就是指湖南、湖北吧?”
“還是我妹妹聰明,冉冉,這座大戲樓號稱世界十大木結構建築之一,梅蘭芳、譚鑫培可都在這裏演出過。”
“哥,聽你說話的口氣,好象你在這裏看過他們的表演一樣。”
“是啊,我就是在這裏了解到會館就是古時候的駐京辦。舊時候,南方人進京必經廣安門,特別是到了清代,每三年都要在京城舉行一次考試,各省的舉子進京應試,他們都希望能有個既便宜又便於同鄉情誼的住處,於是宣南的會館也如同雨後春筍般應運而生。光緒年間,這裏的大小會館已經發展到三百五十多處,別小看了這些會館,這些會館大都與著名的曆史人物和曆史事件緊密相聯,也使得會館更加具有某種特殊的紀念意義。”
“不就是為應考的舉人提供住處,為進京辦事的外地同鄉提供方便嘛,頂多是一些文人雅士在這裏吟詩會友,能有什麽特殊紀念意義?”
“遠的不說,就說這湖廣會館就是孫中山先生當年在北京從事反清活動的重要場所。1912年8月25日,中國國民黨成立大會就是在這裏召開的,來頭不小吧,這裏是國民黨的誕生地。”
“除了孫中山還有什麽?”
“坐落在菜市口米市胡同43號的南海會館,當年康有為住在北跨院中間的院子裏,因院子裏種有七棵樹,所以,叫七樹堂。北房是康有為的書房,因房屋外表很象船形,所以又叫‘汗漫舫’。那裏是康有為‘公車上書’的重要活動場所。還有位於宣武區南橫街小學校址上的粵東新館,是當年康有為和梁啟超等人策劃‘戊戌變法’的議事堂。位於賈家胡同的福建蒲陽會館,民族英雄林則徐曾在這裏居住過;南半截胡同的紹興會館,魯迅先生在那裏住了七年之久,寫了著名的《狂人日記》及《孔已己》等作品;盆兒胡同的浙江郢縣會館,李大釗和鄧中夏在此發起創立了‘少年中國學會’;毛主席在爛漫胡同的湘鄉會館,組織召開了‘湖南各界驅逐張敬堯’大會;還有位於菜市口的安徽涇縣會館,陳獨秀領導的‘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每周評論》編輯部就在那裏。怎麽樣,想不到會館裏會有這麽多曆史人物的遺跡,會和那麽多重大曆史事件聯係在一起吧?”
丁能通口若懸河的一番賣弄,說得金冉冉目瞪口呆。
“哥,我有一個問題,既然會館就是過去的駐京辦,那麽我們的後人會怎麽評價現在的駐京辦呢?”
金冉冉不經意的一句話把丁能通問傻了。他心想,如今的駐京辦除了迎來送往,就是跑“部”“錢”進,成了地方官員與京官聯係的紐帶,越聯係越灰,越聯係越黑,如今人們已經把駐京辦評價為“蛀京辦”了,後人會怎麽評價駐京辦呢?
不過,有一點丁能通心裏是清楚的,在現有體製環境下,駐京辦不可能像會館一樣壽終正寢,取消駐京辦也是不現實的,如果強行取消,肯定還會出現一種不叫駐京辦的駐京辦,但實際上相當於駐京辦的機構。當今之計,一方麵要加強對駐京辦的監督和管理,另一方麵要敦促駐京辦像香港駐京辦那樣,功能向親民化方向轉變。但這也隻是丁能通自己的理想,駐京辦存在的腐敗問題隻是腐敗大局中的一個點,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關鍵在於政治上實現民主,官員的任免權真正由當地的公民來決定;經濟上真正建設市場體製,政府不再掌握土地、資金、項目等市場要素,真正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主導性作用。華盛頓沒有駐京辦,就是這個道理。但是要做到這一點,要走的路還長著呢!想到這兒,丁能通搖搖頭笑了。
“冉冉,咱們別杞人憂天了,我都餓了,咱們吃飯吧,你愛吃辣的,咱們就吃湖南菜吧!”
“好啊,這裏的湖南菜一定地道。”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來到博物館餐廳,進了月亮門,一個別致的四合院,兩個人就在院子裏的餐位下坐好,丁能通點了幾個地道的湖南菜,菜上齊後,香氣撲鼻,兩個人也沒要酒,隻要了一壺茶,便大吃起來。
“哥,女人不壞,男人不愛,我和小梅姐誰更壞一些?”金冉冉一邊吃一邊俏皮地問。
“冉冉,你是不是看張愛玲的《傾城之戀》中毒了。”丁能通對金冉冉的詭譎有些緊張。
“範柳原說:一般的男人,喜歡把好的女人教壞了,又喜歡感化壞的女人,使她變為好女人,我覺得我原本是個好女人,卻被你教壞了,羅小梅原本是個壞女人,卻被你感化成好女人了。還是白流蘇說的對,男人都是喜歡自己的女人在別人麵前做一個好女人,在他麵前做一個壞女人,無論戀愛,還是婚姻中的好女人,下場幾乎都是以淚洗麵,而讓男人愛得死去活來的都是那些壞女人,哥,看來我還不夠壞,不然你為什麽忘不了羅小梅?”
金冉冉的話讓丁能通哭笑不得,丁能通心想,女人的壞確實是為男人量身定做的,壞女人大多聰明伶俐,懂得展現魅力,借壞女人的魅力,搭配乖女孩的柔順,散發出女人獨特的風韻、女人的魅力。
女人不可以天真,但可以假天真,可以不漂亮,但必須千嬌百媚,有時候,乖乖女不討人喜歡,男人寧可喜歡一個永遠捉摸不透的小魔鬼,但羅小梅和金冉冉都不是這種小魔鬼。
羅小梅是個有漫不經心氣質的女人,這種氣質讓丁能通充滿了神秘感;金冉冉是個冰清玉潔而又富於挑逗性的女人,當然冰清玉潔是對別人的,挑逗性是取悅自己的。
“冉冉,你是不是認為我是腳踩兩隻船的壞男人?”
“我和小梅姐是兩隻船嗎?”金冉冉半認真地問。
“冉冉,你又來了,我們不談羅小梅好不好!”
“不談也行,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吃完飯我們去凱賓斯基。”
一提起凱賓斯基,丁能通心裏就緊張,因為丁能通就是在凱賓斯基認識金冉冉的,丁能通吹自己是當代柳下惠,金冉冉不信,要考驗他,結果兩個人開了房間,卻幹靠了一宿。起初丁能通是想欲擒故縱,後來聽了冉冉的身世,起了同情心,兩個人便一直以兄妹相稱。其實從那天晚上開始,金冉冉就愛上了丁能通。
顯然,金冉冉提出去凱賓斯基是有備而來的,如果自己要再裝柳下惠怕是要傷冉冉的心,丁能通猶豫了一會兒便答應了。
想到羅小梅的處境,丁能通心裏著實矛盾,他現在根本沒心思想討誰做老婆的問題,既然金冉冉逼自己逼得這麽緊,幹脆鋤禾日當午算了。
64、水煮河豚
夏聞天進京非常低調,隻有妻子寧彤和秘書龍小波陪同,當天就住進了北京301醫院。住院手續都是丁能通親自辦的,丁能通與一位副院長是朋友,特意安排的單間病房。
夏聞天是以進京開會的名義離開東州的,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一個擁有八百萬人口的副省會城市的一市之長病了,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皇縣縣委書記張鐵男,他是從副市長何振東的秘書口中知道消息的,夏聞天病了,東州市副市級以上領導幹部中最高興的就是副市長何振東,何振東還不知道具體病情,但是他隱隱感到夏聞天怕是病的不輕,有可能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何振東覺得應該把夏聞天住院的消息散發出去,讓東州副局級以上幹部都知道,這樣就會有一支浩浩****的送禮大軍湧向北京,你夏聞天不是廉潔嗎?看你這回怎麽辦?你不收,得罪的可是全東州的領導幹部,我何振東就不信你夏聞天是他媽的特殊材料製成的。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秘書,讓秘書隱蔽地把消息傳出去,張鐵男是第一個得到了消息。
張鐵男早就想攀上夏市長這棵大樹,論資曆能力自己哪一點也不比何振東差,都是他媽的肖鴻林在位時不識真假人,明明是何振東在花博會選址的問題上慫恿西塘區農民打著金橋區農民的旗號到省裏上訪,肖鴻林竟然不弄清事情真相,把板子打在自己身上,還硬是把自己與何振東都調到了皇縣,結果極其不負責任地讓自己屈居縣長,排在何振東這個縣委書記之後,如果當初調個個兒,東州市副市長的位置就是我張鐵男的,哪輪得上你何振東指手畫腳的。
但是,給夏市長送點啥呢,張鐵男犯了愁,送錢肯定不行,送高級營養品吧,也不好,夏聞天是個拒腐蝕永不沾的人,送什麽大有學問了,送好了錦上添花,送不好適得其反。
想得頭都大了,張鐵男也沒想好送啥能給夏聞天留下深刻印象,讓夏市長對自己充滿好感。想來想去,他心裏一亮,想到了丁能通。
丁能通號稱東州官場上的小諸葛,又是夏聞天最信任的人,不如向丁能通請教請教,說不定這小子能給出點好主意。
丁能通接到張鐵男電話時,並不意外,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夏市長病了,這不僅對攀高枝抱大樹的領導幹部是個機會,對想發財的生意人也是個機會。張鐵男要看夏市長隻是剛剛開始,接下來的送禮大軍會源源不斷地湧來,因為丁能通這個駐京辦主任不知陪多少副市級以上領導在北京看過病,這種場麵見多不怪了。
最讓丁能通終生難忘的是,肖鴻林曾經在301醫院做闌尾手術住了一個星期的院,當時丁能通還是肖鴻林的秘書,浩浩****的探望大軍讓肖鴻林應接不暇,當時肖鴻林的老婆關蘭馨一天就收了一百多萬,到後來肖鴻林記不清東州官場究竟誰送過禮,沒送過禮的倒是記得很清楚,有五個人,都是地方誌辦公室之類的清水衙門。
張鐵男要來北京看望夏市長,丁能通覺得是個機會,他一心想把羅小梅從張鐵男的掌控中解放出來,看來可以利用張鐵男見夏市長心切要挾他一把了。
丁能通在電話裏賣了個關子,他告訴張鐵男,你進京後再說吧,保證讓你收到滿意的效果。張鐵男聽罷很高興,他迫不及待地坐飛機飛到了北京。
丁能通派白麗娜接的張鐵男,當時他在醫院照顧夏市長根本離不開。夏市長的愛人寧彤自從知道丈夫得了結腸癌後,心情一直很沉重,吃不好睡不好,丁能通雖然請了兩個護士,但是寧彤心疼丈夫就是不放心,日夜守在醫院,人都快累脫相了。
丁能通也是沒白沒黑的跑前跑後,夏聞天住院後還要再做一次全麵的身體檢查,夏聞天也想通了,既然住院了就好好休整自己,否則對不起省委林書記和趙省長的關心,也對不起東州八百萬人民,更對不住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張鐵男進京後,丁能通沒讓他直接到醫院看夏市長,而是先讓白麗娜安排他住在北京花園。傍晚,丁能通回到北京花園後,在餐廳裏安排了個小包房,往常東州的區長、局長、縣長進京,丁能通宴請都要叫上白麗娜、朱明麗等人調節一下氣氛,今天晚上,丁能通誰也沒叫,他想和張鐵男好好談談。
張鐵男一走進包房就覺得有點壓抑,因為丁能通連服務小姐都不讓進屋。
“能通,善水、麗娜他們呢?也不出來陪陪我,光知道陪市領導,不把我們縣領導放在眼裏呀?”張鐵男半開玩笑地說。
“鐵男,你到北京幹什麽來了?”丁能通明知故問。
“看夏市長唄!”張鐵男理直氣壯地回答。
“怎麽看夏市長?”
“等你丁大主任給拿主意呢!”
“還是的,商量這種事要那麽多人幹什麽?”
“對對對,還是你老弟想得周到。”
“鐵男,自從你老兄當上了縣太爺,守著鉬礦當土財主,我重返駐京辦的崗位後,你老兄還是第一次來北京。今晚咱哥倆好好喝幾杯,來,我先敬你一杯!”丁能通親自給張鐵男斟滿酒,然後舉杯,兩個人碰杯後一飲而盡。
“能通,咱哥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你跟我交個底,夏市長得的究竟是什麽病?我聽何市長的秘書說,好象是癌症,到底是不是?”
“鐵男,到底是不是癌症現在還不好說,檢查結果還沒出來呢,領導的病情不是我們做部下可以亂猜的!”
“那是,不過夏市長為人清的像白開水似的,你老弟給出點主意,探望夏市長到底送點啥好?”張鐵男迫不及待地問。
“鐵男,在弄清楚這個問題前,老弟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兄能不能答應?”
“能通,就憑咱倆的交情,你還在我麵前賣什麽關子,有什麽事盡管說。”
“鐵男,你知道我現在是鑽石王老五,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小梅是和我走的最近的女人,她現在追我追得挺緊……”
“好事呀,老弟,有情人終成眷屬嘛!”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她同意了,不過你老哥得點個頭。”
“能通,羅小梅可是個不錯的女人,現在也是東州響當當的企業家,你小子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鐵男,我就是對這個響當當的企業家的名號很反感,想讓她從鉬礦生意中撤出來,到北京來陪我,你知道我和衣雪就是因為兩個人老不在一起,才離婚的,我可不想再過兩地分居的日子了。”
丁能通的話一下子讓張鐵男警覺起來,“能通,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鐵男,我知道小梅這個董事長兼總經理不過是眾多股東的大管家,她那點股份按理說是當不上這個企業法人的,老兄能不能想點辦法讓其他股東將小梅的股份吃掉,另選高人做董事長和總經理,老弟我不勝感激!”
丁能通說的既婉轉又直白,但張鐵男很清楚,丁能通一定知道了鉬礦股份的內幕,張鐵男半天沒言語,他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說:“能通,你小子是人精,什麽事也瞞不了你,和你老弟說句實話,這事我說了不算,我得找何振東商量!這條船真正掌舵的是他!”
“鐵男,我不管掌舵的是誰,我現在求的是你,你老兄在這艘船上,不是船長,也是大副吧?還是放下一條小船讓小梅上岸吧!”丁能通說得隱諱,但很形象。
“能通,我知道你是個滴水不漏的人,既然你發現了這條船,我希望你不要透露了船的行蹤,這可涉及到一大批人的身家性命啊!”張鐵男近乎乞求地說。
“鐵男,一切取決於小梅能不能上岸,你知道男人大多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我可是為了美人可以舍棄江山的人!”丁能通隱喻地威脅道。
“那好,老弟,我會認真考慮你的條件的,這次進京,大哥不虛此行,看望夏市長的事還請老弟指點迷津!”
“夏市長是個正直善良又嫉惡如仇的人,視金錢如糞土,給他送錢等於給自己送手銬,送物也不行,所以隻能送心。”
“能通,這話怎麽講?”
“鐵男,你要信我的話,明天早晨找一家花店訂個花籃,把花籃放下,說幾句心裏話,比送什麽效果都好。”
“能通,這能行嗎?”張鐵男半信半疑地問。
“不行你找我算賬,不過你得快,這招先去看望的人使行,估計後去看望的人連花籃都送不進病房的。”丁能通詭譎地說。
“為什麽?”
“因為夏市長一旦發現看他的人多了,他會謝絕探望的。”
“總不會連門都不讓進吧?”
“你以為呢?”
“夏市長的愛人可是賢內助,她真敢翻臉不認人!”
“能通,人都有欲望,你說像夏聞天這樣的人的欲望是什麽?”張鐵男不屑地問。
“他需要的東西太多了,榮譽、地位、信任、賞識、擁護、愛戴、威信、愛情、鮮花……但就是不需要錢!”
“為什麽?”張鐵男不解地問。
“因為他不想做第二個肖鴻林、賈朝軒!”丁能通斬釘截鐵地說。
“我明白了,能通,你知道為什麽夏市長得癌症嗎?”張鐵男輕蔑地問。
“為什麽?”
“因為他太累了,他就像堂吉訶德一樣整日裏與風車作戰,倒下的一定是他!”
“我不明白!”丁能通點上一支煙說。
“能通,道理很簡單,風氣的力量太強大了,誰反潮流,誰就是異類,做這個異類必須有大智慧,能夠把一切不正常的現象擺平,智慧不夠還要硬做,結果是必然倒下。”
“那麽,夏市長為什麽明知不可擋而為之呢?”丁能通笑眯眯地問。
“光榮背後往往隱藏著更大的政治野心,夏聞天那麽年輕就當上了副省級省會城市的市長,政治前途不可限量,這也是他要做異類的根本原因。”張鐵男自以為是地說。
丁能通心想,鐵男啊鐵男,想不到你會誤入歧途,我是沒能力救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鐵男,人無完人,欲望也分好的欲望和壞的欲望,像老子、莊子說的那種無欲無為的人是神仙而不是人!”
“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原因,不同的江湖有不同的規矩,比如說收禮吧,收下還是不收下,這絕不簡單是個廉潔不廉潔的問題,一般的人都是為了減少麻煩而收下了,這樣做比較安全,你就團結住了人,你的人際關係就會好,誰願意冒風險,把人際關係搞壞了,那不是自己孤立自己嗎,誰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丁能通心想,簡直是賭徒心理,收了錢和拒收錢,哪個風險大,表麵是在考驗人的品質,實則是製度與潛規則的較量。
“鐵男啊,”丁能通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水煮魚,“魚是河豚,水煮河豚是北京花園的一道特色菜,**就像這巨毒的河豚,很多人冒險一品美味,似乎不僅僅是為了品嚐河豚肉質細膩鮮美,更多的是為了一種虛榮,以為吃了河豚自己就不平凡,其實,我每次吃完心裏都發虛!”
張鐵男聽罷哈哈大笑,“能通,今天你請我吃飯,除了這條河豚有點刺激外,就沒別的刺激了?”
“鐵男,這叫什麽話?你想要什麽刺激,咱們有什麽刺激,隻要你老兄身體扛得住。”
“能通,我聽說你們駐京辦有個歐洲風情俱樂部,裏麵的項目夠刺激,不請老兄享受享受?”
“沒問題,在官場上滿足不了的野心,在歐洲風情俱樂部全都可以滿足,要不要嚐試一下最流行的時尚玩法殺人遊戲?比賭可刺激多了,可以考驗你老兄是不是智勇雙全!”
“殺人遊戲算不得刺激,用來消遣高級白領還可以,對我們這些久經官場的人來說,殺人的確是一種遊戲。”
“鐵男,殺人遊戲給了我一個啟示,玩到一定境界的時候,成功者經常是一些被忽略的人。低調和被忽視的人最容易成功,而成功的人又會在以後的遊戲中經常被幹掉。”
“能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現在就是成功的人,很容易被暗藏的力量幹掉,但是你別忘了,人一旦進入一個陰謀,並被陰謀牢牢套住,你是有口難辯的。現實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我們誰沒有被套牢?能通,還是得過且過吧!來,杯中酒。”
張鐵男說完與丁能通一碰杯一飲而盡。
丁能通陪張鐵男走進歐洲風情俱樂部時,演藝大廳的夜總會正一浪高過一浪,尖銳的口哨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兩個人站著看了一會兒,二十來個花枝亂顫的姑娘正秀著肚皮舞,裙袂飄揚,婀娜多姿。
“能通,這兒的小姐可真漂亮!”張鐵男情不自禁地說。
“鐵男,你還號稱老江湖呢,沒看出來?沒有一個是姑娘,全是泰國人妖。”丁能通笑道。
“真的呀,那他媽的整的也太象美女了,能通,夠刺激!”
“鐵男,是看一會兒還是先泡個澡?”
“泡個澡,我還是喜歡一條龍!”
丁能通陪張鐵男正泡著衝浪浴,一個搓澡工謙卑地走過來問:“兩位先生搓個澡吧?”
“搓一個,搓一個!”張鐵男一邊嚷嚷一邊起身,卻覺得肚子一陣脹痛,“不行,能通,你先搓著,我肚子有點疼,先蹲一會兒去。”
“鐵男,是不是河豚鬧騰的?”丁能通笑著問。
“河豚那點毒能鬧騰我?我他媽的五毒俱全,可以以毒攻毒!”
張鐵男一邊說一邊齜牙咧嘴地捂著肚子往洗手間跑。
這時,搓澡工低聲問:“你是丁主任吧?”
丁能通一愣,仔細打量了一眼搓澡工,眼前的搓澡工膀大腰圓,十分健壯,“怎麽,你認識我?”丁能通狐疑地問。
“小七,去盯著點,”搓澡工示意叫小七的盯著點張鐵男,“丁主任,我一邊給您搓澡一邊說我是怎麽認識你的,怎麽樣?”丁能通隻好隨著搓澡工走進搓澡間。
“丁主任,我原來是皇縣鉬礦的礦工,叫魏國山,手裏有一件十分重要的證據想交給你,不瞞您說,我一直在這兒等您,我估計您一定會來這兒的,今天終於把您等來了。”搓澡工一邊搓一邊說。
“什麽證據?”丁能通警覺地問。
“張鐵男、牛祿山、王漢生、黃躍文、羅虎等人的犯罪證據。”
“魏國山,你是不是喝酒了?”丁能通更警覺了。
“丁主任,我很清醒,我再說一遍,我手裏有張鐵男等人官商勾結、草菅人命的犯罪證據想交給你!”
“為什麽是我?”
“丁主任,很簡單,我們信任你,你在‘肖賈大案’中獨善其身,一定是個出汙泥而不染的人!”
“兄弟,你高看我了,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你不會,我們兄弟躲在北京一年多了,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為東州進京的農民工辦了不少好事,連過年回家的火車票都是你給買的,你要是個貪官,才不會管農民工的事呢!你就答應了吧,我們兄弟遭黃躍文等人陷害不能現身,我是代許多屈死在礦下的礦工兄弟們求你,張鐵男他們是喝礦工血的畜生,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這時魏小七走過來咳嗽了一聲,魏國山趕緊說:“丁主任,一會兒張鐵男找小姐按摩時,我再把證據給你!”
正說著,張鐵男走了進來,“兄弟,搓澡!”
魏小七趕緊笑嘻嘻地說:“好嘞,您慢點躺下!”
“爽了?鐵男!”丁能通半開玩笑地問。
“後麵是爽了,前麵還憋著呢!”
“別急,一會兒讓你當皇上!”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著,澡就搓完了,兩個人換上浴服,丁能通叫過來一個領班耳語了幾句,然後對張鐵男說:“鐵男,你先去按個摩,然後休息大廳做足療,我跟領班交代完了,一會兒你得爽死!”
“能通,你不陪大哥爽一爽?”
“我可不行,這兒的人都認識我,等什麽時候去皇縣,再陪老兄當皇上。”
“好好好,兄弟,那我就先爽為快了!”
張鐵男跟著領班上了樓,丁能通又返回來找魏國山。
“老魏,東西呢?”
站在旁邊的魏小五早就準備好了,迅速塞給丁能通一個包,丁能通打開一看是一盤錄音帶,丁能通恍然大悟地說:“老魏,給羅虎打恐嚇電話的是不是你們?”
老魏笑了笑用沙啞的聲音說:“有罪!”
丁能通用手指了指魏國山說:“你們可真夠詭道的!”
“丁主任,沒辦法,都是被他們逼的!”
“盜礦也是被他們逼的?”丁能通嚴肅地問。
“他們欠我們大半年的工資,我們找他們要,羅虎就動用護礦隊抓我們,把我們折磨得死去活來,後來我們逃了出來,在花博園攔了夏市長的車,夏市長寫了條子讓我們找社保局局長,那個狗屁姓房的局長連見都不見我們,我們連社保局的大門都沒進去,就想盜礦抵工資,沒想到……”
“沒想到死了那麽多兄弟,對不對?”
“丁主任,你也知道這件事?”魏小五吃驚地問。
“你們出事的當天,我剛好在皇縣。”
“乖乖,我們就更找對了人了,丁主任,一切都拜托您了!”魏國山含著眼淚說。
“你們老實在這兒呆著,好好給客人搓澡,說不定哪天我會回來找你們的。”丁能通囑咐道。
“放心吧,丁主任,東西交給你了,我們死而無憾了!”魏國山鬆了口氣說。
65、情敵
金冉冉去東州,簽約的事辦得很順利,鄭衛國見了金冉冉,心裏暗歎丁能通有眼光,能把這麽有檔次的女孩泡到手,想到自己到現在還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失落。
鄭衛國很誠懇地請金冉冉在北都大飯店吃了飯,還想邀請金冉冉逛逛東州城,被金冉冉謝絕了,金冉冉來東州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定要見見羅小梅,找她好好談談,金冉冉是想勸勸羅小梅知難而退,丁能通隻屬於她一個人!
準備見羅小梅之前,金冉冉給周永年打了電話,想看看周大哥,不巧的是周永年正在廟堂縣檢查工作,周永年沒想到金冉冉會來到東州,兩個人通電話後,周永年才知道林氏集團竟然要拍電視劇,買下了《天堂雨》的影視拍攝權。
周永年一時還想不明白,林娟娟和鄭衛國要搞什麽名堂,但是他心裏很清楚,事情一定不簡單,妻子劉鳳雲辦過許多大案要案,她曾經跟自己講過,不少腐敗官員對女明星垂涎欲滴,不惜以重金甚至下三爛的手段達到目的,難道林氏集團突然拍電視劇也是為了滿足什麽人的**欲?
自從與香港黃河集團合作開發國際會展中心項目之後,林娟娟和鄭衛國在東州可成了響當當的人物,最近林氏集團又在忙著在港交所上市,資金實力雄厚得令人咋舌。
周永年早就對林氏集團的資金實力產生了懷疑,他囑咐金冉冉注意安全,早點回北京就掛了手機。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金冉冉情不自禁地撥通了羅小梅的手機。
羅小梅接到金冉冉電話時正在和蘇紅袖一起在蒙娜麗莎美容院做美容,蘇紅袖自從上次被何振東強行墜胎後,多虧遇上了丁能通,她在北京花園呆了一個多星期,才回東州。
愛可以是暫時的,恨卻是長久的,蘇紅袖下定決心要報複何振東,對丁能通卻深藏了一份感激。女人被傷害以後,太需要向男人傾訴了,哪怕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何況丁能通不僅不陌生,而且當年賈朝軒想通過自己給陳富忠送毒酒,是丁能通提醒自己才沒被賈朝軒利用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以前丁能通在蘇紅袖眼裏簡直就是韋小寶,現在丁能通在自己眼裏簡直就是左羅。
在北京花園,蘇紅袖把自己知道的關於何振東的一切都告訴了丁能通,蘇紅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擔心哪天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沒有人給自己伸冤。
當時,丁能通聽了蘇紅袖所說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他覺得何振東已經墮落到沒有良知的地步。丁能通鼓勵蘇紅袖回東州後多接觸周永年,找機會把跟自己說的一切都告訴周書記。
蘇紅袖很清楚,周書記對自己這種女人是不屑一顧的,她羞於見周永年,倒是與羅小梅越來越投緣,兩個人越交越火熱,經常一起做美容、泡吧。
蘇紅袖很清楚羅小梅在丁能通心目中的地位,她對丁能通的崇拜與感激都灌注到了與羅小梅的友情之中。
羅小梅做夢也沒想到金冉冉會給自己打電話,而且到了東州,聲稱要與自己談談,羅小梅預感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自己也正要找金冉冉談談呢,想不到她送上門來了。
羅小梅是比較大度的女人,既然小妹妹遠道而來,一定要讓她感到賓至如歸,既然我們愛著同一個男人,說明我們有共同之處,有共同之處就有共同語言,絕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樣搶男人跟鬥雞似的。
“小梅,誰的電話你那麽緊張?”蘇紅袖臉上敷著深海藻泥,像小鬼一樣露著兩隻亮閃閃的大眼睛問。
“通哥的女朋友。”羅小梅漫不經心地說。
“啊!”蘇紅袖一下子坐了起來,把正在按摩的小姐嚇了一跳,“小梅,那你是通哥的什麽人?”
“大驚小怪,像通哥那麽優秀的男人,追他的女孩當然少不了,再說,沒有女孩子追的男人我也不喜歡!”
“嘴硬是不,人家都找上門來搶老公了,你還嘴硬!”蘇紅袖揶揄道。
“不是嘴硬,這說明通哥有魅力,找上門來的女孩叫金冉冉,是個研究生,還是個作家!”
“金冉冉?寫《天堂雨》的那個金冉冉?”蘇紅袖驚訝地問。
“對呀,通哥交的女朋友哪有白給的。”
“慘了,慘了,小梅,這下你可遇上對手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給你助助威!”
“不用,你自己慢慢享受吧,她住在了北都大飯店,我去接她。”
“小梅,晚上房成高請客,何振東也參加,林娟娟、鄭衛國都去,你不參加不好吧?”
“你去吧,他們問我,就說我公司有事,回皇縣了。”
金冉冉上了羅小梅的法拉利時,東州城剛剛華燈初放,羅小梅沒有請金冉冉吃什麽魚翅鮑魚海鮮大餐,而是把車開到了位於黑水河畔的一家非常火的肯德基店。
“下車吧,冉冉,這裏的東西你肯定愛吃!”羅小梅像對待小妹妹一樣笑眯眯地說。
“小梅姐,你怎麽知道我愛吃肯德基?”金冉冉納悶地問。
“你們小女生不都喜歡吃肯德基嗎!”
羅小梅不經意間用了小女生這三個字,讓金冉冉很不高興,她覺得羅小梅有些輕視自己。
“小梅姐,你如果認為我是未成年少女的話,那就是承認自己已經很老了!”
“好了,別鬥嘴了,我很老嗎?”羅小梅一邊下車一邊自信地說。
說心裏話,金冉冉對羅小梅的美很驚訝,若不是自己年齡小她五六歲,真沒有信心站在她麵前。
兩個人走進肯德基店,找了一個麵對麵的座位,羅小梅讓金冉冉先坐,自己親自去點了一大堆漢堡、炸雞翅、上校雞塊、勁爆雞米花、炸薯條,還要了兩杯可口可樂。
“餓了把?快吃吧!”羅小梅端著托盤一邊擺著吃的東西一邊關切地說。
“小梅姐,讓你破費了!”
“什麽話,誰讓你管我叫了一聲小梅姐呢!”羅小梅端起可口可樂說,“來,冉冉,歡迎你來東州!”
金冉冉也大大方方地端起杯子,相視一笑,每個人都抿了一口。
“小梅姐,沒想到我會來找你吧?”
“沒想到!”
“我來的目的不用說你也明白了,我知道你愛通哥不亞於我,但是你和通哥在一起不合適,小梅姐,如果你真愛通哥就退出吧!”金冉冉鄭重地說。
“冉冉,你太可愛了,怪不得通哥喜歡你,那麽你說說我怎麽不合適了,你又為什麽合適?”羅小梅口氣輕慢地說。
“小梅姐,我知道你不僅漂亮,而且聰明,但是英國有個作家王爾德說,隻有聰明的女人,才會犯駭人聽聞的錯誤,你覺得這樣的女人能給心愛的男人帶來好運嗎?”
金冉冉的話深深地震撼了羅小梅,她心裏非常清楚金冉冉指的駭人聽聞的錯誤是什麽,自己目前的處境就像粘在蜘蛛網上的一個蟲子,想逃比登天還難,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通哥會怎麽辦?難道讓他在鐵窗外等我嗎?他會等我嗎?金冉冉可真厲害,專門往我的腰眼上捅,通哥,是我毀了我們的愛情,冉冉是對的,我不能連累你!
想到這兒,羅小梅苦笑了笑說:“冉冉,愛和具體的生活是兩回事,其實,我們倆都不適合通哥,我太實際了,你太浪漫了,我們倆合成一個人才是通哥心目中理想的愛人,但是,我們誰都不會改變,事實上,愛情不是**,一開始是竄跳的火花,日子久了慢慢就成了一支溫暖的火爐,你現在是竄跳的火花,而我是溫暖的火爐,你覺得通哥更喜歡火花還是火爐?”
“小梅姐,你還不如問我,男人更喜歡性還是愛,我可不是靠性留住愛的蠢女人,在我心目中,愛比性重要得多。”
“冉冉,正因為如此,你的愛情首先得不尋常,但是通哥早就過了不尋常的年齡,或許他現在隻要婚姻。”
“你是說這份婚姻可以沒有愛情?”
“當然,婚姻是體現愛情的一種形式,但是失去了愛情也依然可以保持婚姻。或許我可以給通哥一份婚姻,你可以給通哥一份愛情,你覺得哪個更長久?”
“小梅姐,你說我浪漫,我看你比我還浪漫,你覺得你能給通哥一個婚姻嗎?除非你放棄你的鉬礦,但是你能放棄嗎?即使你想放棄,你的合夥人又能讓你放棄嗎?”
金冉冉的話深深刺激了羅小梅,麵對金冉冉的步步緊逼,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因為對方抓住了自己的七寸。
自從上次丁能通從羅小梅的別墅離開後,羅小梅就下決心擺脫粘住自己的巨大的蜘蛛網,但是麵對這張網,自己太弱小了,根本不可能逃脫得了。想到這兒,羅小梅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冉冉,或許你是對的,我隻會連累通哥,現在我把他交給你,希望你好好愛他!”
金冉冉沒想到羅小梅會這樣說,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望著以淚洗麵的羅小梅,自己的眼淚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兩個癡情的女人的纖纖玉手握在了一起,肯德基店內響起了背景音樂,竟是張靚穎的《如果愛下去》:
街頭那一對和我們好像,
這城市華燈初上,
多兩個人悲劇散場,
放開擁抱就各奔一方。
看著他們我就濕了眼眶,
不回頭兩個方向,
流著淚的破碎臉龐,
仿佛我們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最後一次相信地久天長。
曾在你溫柔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後我漫長的孤單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毫無疑問愛情當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經是另一番模樣,
我希望永遠學不會堅強,
街頭那一對和我們好像,
放開擁抱就各奔一方……
66、天機
自從夏聞天住院以後,東州的大小官員就像趕集的一樣湧向京城,駐京辦成了大本營。張鐵男剛走,緊接著皇縣縣長牛祿山就來了,還給夏聞天送了兩萬塊錢,氣得夏市長操起電話就給市紀委打,嚇得牛祿山隻好把錢收了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來就是市建委主任武誌強,市拆遷辦主任刁一德,同樣每人帶了兩萬塊錢,被夏聞天順著病房門扔了出去,正好被剛剛趕來的房成高看見了,房成高本來帶了五萬塊錢,一看這架勢沒敢進病房,詭譎地離開醫院。
房成高買了個大花籃,又重新返了回來。一進病房,就趕緊表白,“夏市長,我到北京開會,順便看看你和洪書記,也沒什麽好買的,送您一個大花籃,祝您早日康複!”
“成高,去看洪書記了嗎?”
“還沒呢,想看完您再去看洪書記。”
“見了洪書記就給我帶個好,就說我暫時趴窩了,市委那邊有永年,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政府這邊有大可,請他放心,不過這幾天我在病**又反思了一下全國房地產發展的形勢,太熱了,國家不會坐視不管的,東州應該收一收了,否則一旦宏觀調控措施出台,損失可就大了!”
“放心吧,夏市長,我一定把話帶到!”
“成高,中央越來越重視民生了,今年上半年全國要完成農村低保建製,你這個社保局局長要抓緊拿出方案,等洪書記回東州後,馬上上常委會討論,加快農村社會保障體係建設,逐步使農民享受與城市居民平等的社會保障待遇,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必然選擇,也是當前廣大農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問題,你這個社保局局長管著東州老百姓的保命錢,可不能掉以輕心啊!”夏聞天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夏市長,社保基金是高壓線,我知道它的分量,我一定管好,不辜負您和洪書記的重托!”
“不是不辜負我和洪書記,而是不辜負東州老百姓的重托!”
房成高走後,來探望夏聞天的官員一天比一天多,但都聽說了武誌強、刁一德送錢被扔出來的事,來的人再也沒有送錢送物的了,而是全部送花,搞得病房裏到處是花籃,連床底下也擺滿了花籃。
夏聞天真是不堪其憂,他痛苦地對妻子說:“寧彤,我還沒死呢,就提前躺在鮮花翠柏間了,你在我身上蓋一麵國旗,我就可以去見馬克思了!”
寧彤抹著眼淚說:“別瞎說,到底是不是癌症還沒結論呢,萬一萬柳塘醫院診斷錯了呢!”
“但願如此吧,反正我自己並不樂觀,不然我腹部怎麽這麽疼!”
“聞天,來看你的人越來越多,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也休息不好啊!”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把醫院大門鎖上不讓人家進吧!”夏聞天無奈地說。
“聞天,一會兒能通來,讓他出出主意吧,我看丁能通詭道得很,他一定有辦法!”
寧彤話音剛落,丁能通就夾著包走了進來。
“能通,你來的正好,你幫我想想辦法,怎麽才能讓我不受打擾,睡個好覺?”
“夏市長,嫂子,你們真聽我的?”丁能通詭譎地問。
“當然,我和你嫂子是黔驢技窮了!”夏聞天苦笑道。
“隻有一個辦法,斷了這些人的念想。”丁能通認真地說。
“快說,能通,怎麽個斷念想法?”寧彤迫不及待地問。
“夏市長、嫂子,這些人來看您,是因為您是一市之長,掌握著這些人的前途呢,他們不是來看您,是來看您市長這個位置來了,斷了念想就是讓他們覺得您再也不能回去當市長了,掌握不了他們的烏紗帽了,這些人就再也不會來打擾您了!”丁能通一針見血地說。
“我這個樣子能不能回去當市長,還真不好說呢!”夏聞天苦笑著搖了搖頭。
“夏市長,誰也別想搶您的位置,剛才我找院長問了問給您會診的情況,初步診斷為慢性膽囊炎加膽結石,結腸癌基本排除了。”
“能通,這是真的?”夏聞天和寧彤異口同聲地問。
“可不是嗎,慢性膽囊炎加膽結石和結腸癌的症狀差不多,不過您的膽結石很嚴重,得做膽摘出手術。”
“能通,快說說你想出來的辦法?”夏聞天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了起來。
“很簡單,我把您得癌症的消息散發出去,而且說癌細胞擴散到全身了,沒救了,這些人保證不再來打擾您了!”丁能通道破天機地說。
“能通,這叫啥主意,這不是咒我們家聞天呢嗎?”寧彤不高興地說。
“寧彤,你別說,能通說的還真有道理,對外就說我病入膏肓了,咱們就檢驗檢驗世上有沒有真情在!”夏聞天感慨地說。
“那好,夏市長,我就按您的意思辦了,我保證您每天都能休息好,甚至會感到冷清、寂寞!”
夏聞天聽罷哈哈大笑,這是夏聞天住院以來第一次這麽爽朗地笑。
67、證人
晚飯後,丁能通突然接到了石存山的電話,說他人到北京了,要見個麵,丁能通讓他到北京花園。
石存山說:“能通,那裏人太雜,還是到皇縣駐京辦吧。”
丁能通納悶地問:“存山,你怎麽不到我市駐京辦住,跑到縣駐京辦裝什麽廉潔?你不就是來看夏市長的嗎?”
石存山笑了笑說:“來了你就知道了。”
丁能通隻好開車去皇縣駐京辦,路上越想越不對勁,心想,存山八成是衝羅虎來的,這麽說東州市公安局已經掌握了羅虎犯罪的證據?丁能通心裏一緊,開始對羅小梅擔心起來。
丁能通其實早就想見石存山,因為夏聞天、洪文山都在北京,他實在不敢輕易離開北京,所以一直沒回東州,石存山突然進京,說明副市長鄧大海開始注意皇縣了,皇縣的蓋子一旦揭開,東州會不會像“肖賈大案”一樣鬧一場大地震?
丁能通不敢深想,他開著奔馳車駛進皇縣駐京辦時,院子裏一切正常,丁能通非常納悶,要是羅虎被抓了,皇縣駐京辦不會這麽平靜,怎麽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丁能通剛把車停在六棟門前,石存山穿著便裝慢慢悠悠地迎了出來。
“存山,你小子八百輩子不來北京找我一回,好不容易來了,竟然不住北京花園,你什麽意思呀?”丁能通一邊下車一邊說。
“進屋再跟你解釋!”
石存山拉著丁能通的手走進棟口。
房間裏還有兩位幹警,其中一位丁能通認識,是探長杜心海,另一位石存山介紹是老邢。杜心海、老邢與丁能通寒暄後,回自己房間了,石存山不慌不忙地給丁能通倒了一杯茶。
“羅虎,我們今天抓的,關在西城區刑警支隊了,來北京之前,大海副市長和永年副書記都囑咐和你聊聊,主要是你和羅虎的表姐羅小梅的關係不一般,一定知道不少情況,能通,你不會有什麽顧慮吧?”
丁能通拿出自己的熊貓煙,遞給石存山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石存山給丁能通點上火,丁能通深吸一口說:“存山,其實我早就想找你,隻是工作太忙了,你知道洪書記在中央黨校學習,夏市長在301醫院住院,兩位領導的秘書東州北京兩頭跑,他們不在時,我就客串秘書,再加上駐京辦正在研究轉製,忙得不可開交啊!”
“夏市長的病怎樣了?”石存山關切地問。
“夠戧,癌細胞都擴散了,醫生說還能活半年!”
丁能通詭譎地說完心想,以石存山的為人,把這個消息帶回東州,沒有人不信,這回夏市長想熱鬧也熱鬧不起來了。
“有這麽嚴重嗎??不行,明天我得去看看!”石存山焦急地說。
“存山,夏市長這些天已經不堪其擾了,你就別湊熱鬧了,你們在什麽地方抓的羅虎,怎麽皇縣駐京辦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似的?”丁能通轉移了話題。
“抓這小子的時候,他正陪著女朋友逛賽特,所以皇縣駐京辦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們也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住進來的,一個是了解一下皇縣駐京辦的情況,另一個這兒的住宿便宜!”石存山一本正經地說。
“還有兩個人,不知道你們抓沒抓?”丁能通肅然問道。
“哪兩個?”
“皇縣公安局天溝鄉派出所的幹警大李和老於。”
“能通,你怎麽知道這兩個人?”石存山驚訝地問。
“你聽聽這盤磁帶就清楚了。”丁能通從皮包裏拿出一盤磁帶,遞給石存山說。
石存山也從皮包中取出辦案用的小錄音機,把磁帶塞進去,一按開關竟是羅虎求饒的聲音,緊接著是羅虎的陳述,不僅供認自己夥同大李老於殺害魏小六的事實,而且說出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讓石存山聽得目瞪口呆。
“能通,這個東西從哪兒搞到的?”石存山警覺地問。
“三個搓澡工給我的。”
“搓澡工?”
“對,這三個人的名字叫魏國山、魏小五和魏小七。”
“魏國山?盜礦頭子,殺人犯罪嫌疑人,我們到處找他呢,他在哪兒?”
“魏國山領頭盜礦不假,但是他們有苦衷啊,魏小六的死是羅虎等人所為,與魏國山無關,魏國山是無辜的,為了洗清自己,這一年多,他隱姓埋名躲在北京城,始終沒忘記給魏小六報仇,這盤帶就是他們綁架羅虎,逼著羅虎供認的。”
“綁架?這個魏國山可真是個人物,在哪兒能找到他們?他們可是重要的證人啊!”石存山迫不及待地問。
“歐洲風情俱樂部。”
“能通,你可幫我大忙了!今晚咱倆就談到這兒,我得和杜心海、老邢馬上趕到歐洲風情俱樂部,找到魏國山等人,皇縣公安局一直在找他們,黃躍文這個人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我怕他們有生命危險!”
“那好吧,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能通,你好好保重自己,等你回東州,咱哥倆好好嘮!”
此時,一陣沉悶的雷聲響起,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窗戶上,丁能通心想,北京很少聽到春雷聲,看來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