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調度會

藥王廟社區項目動遷進行得十分緩慢,一個冬天過去了,隻動遷走了一半的居民,老百姓家園難離,還在觀望,香港黃河集團對動遷緩慢十分不滿,水敬洪特意從香港飛到東州,見何振東催促動遷進度,何振東拍著胸脯向水敬洪保證一個月內動遷完畢。

水敬洪走後,何振東親自坐陣市拆遷辦,也就是藥王廟社區項目動遷拆遷指揮部,每天晚上都在市拆遷辦會議室調度動遷進展情況。

這些日子,洪文山、夏聞天不在東州,何振東大有如魚得水的感覺,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至於周永年、林大可,何振東根本沒放在眼裏。

晚飯後,調度會又開始了,這已經是第五個晚上開調度會了。何振東一邊抽煙一邊環視一圈與會者。

“一德,你先談談進展情況吧!”

“好的,自從何市長親自坐陣指揮部調度指揮以後,動遷工作每天都有新進展,在市建委、土地、交通、房產、工商、公安、法院、信訪等部門通力協作下,拆遷辦集中力量,積極主動地開展工作,化解了大量拆遷中的矛盾,各部門嚴格掌握政策,不隨便開口子,不隨意增加一個從業人員、擴大一平方米的拆遷補償,十八個拆遷服務組分片包幹,深入到老百姓家裏做工作,收到了說服一人帶動一片的效果。”

刁一德還未說完,何振東就不耐煩地問:“一德,挑主要的說,目前的難點是什麽?主要問題是什麽?”

“難點就是《清江日報》的八百戶居民有組織、有計劃地與政府對抗,領頭的就是《清江日報》退休主編、市人大代表楊仁澤,這個人又臭又硬,提出的主要問題就是為什麽市拆遷辦擅自更改補償標準,憑什麽晚搬遷一個月每平米扣二百。這和夏市長承諾的完全不一樣,揚言要到省政府上訪!”刁一德揉了揉魚泡眼,沮喪地說。

“楊仁澤的問題通過他兒子就能解決,他兒子就是東州市駐京辦副主任楊善水,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調動與動遷戶有血緣關係的黨員幹部去做動遷戶的思想工作,一來這些幹部了解市裏的政策,二來他們更容易取得拆遷家屬的信任。從今天起凡是在藥王廟社區有血緣關係的黨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都要去做藥王廟社區拆遷項目拆遷對象中自己親屬的‘四包’工作,就是在規定期限內,也就是一個月內,包完成拆遷補償評估工作,包簽訂好補償協議,包滕房並交付各種證件,包協助做好妥善安置工作,不無理取鬧、尋釁滋事,不參與集體上訪和聯名告狀,否則,實行兩停處理,就是暫停原單位工作,暫停發放工資。對縱容、默許親屬拒不拆遷、尋釁滋事、阻撓工作的,堅決開除公職。從現在開始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指揮部要進入攻堅階段,打一場硬仗,各新聞單位要根據‘政治動員’的原則,配合動遷拆遷工作,集中采編力量,突出重要版麵,抓住重要時段,大力加強國際會展中心項目的宣傳報道工作。要做到天天跟,天天有,不斷線,鋪天蓋地,驚天動地,形成強大的輿論氛圍。宣傳的口號是:堅決服從和服務於市委、市政府重大決策不動搖;誰不顧東州的麵子,誰就被摘帽子;誰工作通不開麵子,誰就要換位;最重要的是,誰影響東州發展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

何振東一番慷慨陳詞後,立即引起了市紀委監督小組組長、三室主任石誌平的質疑。

“何市長,請問憑什麽對未完成‘四包’任務者停職停薪甚至開除公職?這是嚴重的錯誤行為。在動遷安置問題上,政府應該切實維護群眾的合法權益!”

“作為黨員幹部和公職人員,組織在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玩忽職守,組織上就有權對他免職!”

“何市長,你拆的是老百姓的房子,這跟玩忽職守是兩碼事!”石誌平據理力爭。

“我們都是黨的幹部,流血犧牲的事都要做,拆遷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何振東強硬地說。

“何市長,我記得你剛當皇縣縣委書記時,大柳河發大水,我們的好書記李為民同誌就犧牲在抗洪前線,他生前說,群眾的事情無小事,群眾的利益重於泰山,你別忘了,我們是人民的公仆,政府是人民的政府!”石誌平聲情並茂地說。

何振東毫不讓步,“你放肆!你這是在跟市領導說話嗎?想教訓我,你還沒有資格,誌強、一德,明天就向那些釘子戶下發《行政強製拆遷通知書》!”何振東蠻橫地說。

“何市長,我以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指揮部市紀委監督小組組長的名義保留意見,並向市委副書記周永年同誌匯報!”石誌平激動地說。

“石誌平,你隨便!別忘了,我是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指揮部總指揮!”

石誌平還沒等何振東說完和幾名市紀委監督小組其他成員憤然離場,調度會在充滿火藥味的爭執之後繼續進行。

69、小玉女

丁能通通過王莊莊終於搞定了王端端,小玉女對《天堂雨》這部戲裏的女一號很感興趣,她同意和製片人見個麵。

丁能通趕緊通知鄭衛國進京,鄭衛國接到丁能通的電話喜出望外,本來定好和林娟娟一起飛香港見水敬洪斡旋公司上市的事,但是小玉女的事,何振東惦記不是一天兩天了。

目前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工作已經進入攻堅階段,此時如果把小玉女拿下,讓何振東如願以償,說不定還會從市社保基金的帳戶上劃給林氏集團十幾個億,這對林氏集團在香港上市十分有利。

近年來,隨著民營企業占內地經濟比重越來越高,民營企業家社會地位也日益增高,民營企業到香港上市成為時尚,鄭衛國想抓住這個時機,力爭在香港主版上市,一旦成功,自己就將成為在資本市場的非線性迷亂和全球一體化經濟大潮中真正的弄潮兒,將成為林氏國際企業集團這艘大船上真正的船長。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何振東爬到小玉女的**,他和林娟娟商量好,林娟娟飛香港,鄭衛國約顧懷遠陪同一起飛北京。

為了避人耳目,丁能通把與王端端見麵的地點安排在歐洲風情俱樂部,因為這裏是會員製,來的人都是成功人士。

丁能通和鄭衛國、顧懷遠早早地就來到了歐洲風情俱樂部總統包房,大紅土耳奇地毯在水晶吊燈的映射下,格外華美,典型的歐式豪華裝潢及家具倍顯尊貴氣質,直徑三米六的桌上配有金色餐具,房內還設有娛樂設備沙壺球,三角鋼琴、酒吧台,可謂是金碧輝煌高雅氣派。

“能通,駐京辦越來越別有洞天了,我和衛國當秘書時,你可沒有露過這地方。”顧懷遠半挑理半羨慕地說。

“這都是黃夢然主政時的政績,市領導除了何振東,誰也沒有進來過,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目前這裏承包給一家港資公司經營,會員製,來這裏消費的大多是各界精英。”丁能通得意地說。

“通哥,這裏的入會費是多少?”鄭衛國頗感興趣地問。

“一萬八千美金,衛國,我可以介紹你加入。”丁能通逗趣地說。

“怎麽,加入還要介紹?”顧懷遠略顯驚訝地問。

“當然,北京城內幾大富人俱樂部基本上不對外做廣告,新加盟者基本都是會員介紹,而俱樂部也會對會員有基本的背景調查,當然,你最好加入世界經理人俱樂部,與其他富人俱樂部不同的是,那裏是一個以商務交流為主的俱樂部,除了和其他俱樂部一樣均提供優質餐飲、娛樂和健身設施以外,更強調提供會員商務擴展平台的優勢,你這個東州商界的後起之秀,如果想加入,我也可以介紹,那可是商務主流社會的一個殿堂。”丁能通炫耀地說。

“衛國,我覺得能通說得有道理,這對你們企業在香港上市也有好處。”顧懷遠附和道。

“目前民營企業在內地上市的最大問題是法人股不能流通,而在香港上市就可以套現,所以,很多民營企業寧可付出更高的融資成本,獲得少一點的融資額,也選擇到香港上市。我們北京花園的總經理朱明麗曾經跟我說過,民營企業在香港上市有一個怪現象,那就是規模大、資金雄厚的民營企業並不急於上市,而那些規模小、經營出現困難、資金緊缺的民營企業在排隊等待上市。這在經濟學上稱作‘負向選擇’,通俗地說,就是‘劣幣驅逐良幣’,也就是選擇到證券公司上市的公司,質量不如沒有上市的公司,大部分民營企業在香港上市的主要目的還是融資,衛國,林氏集團急於在香港上市有沒有洗錢的嫌疑呀,據我所知,林氏集團的貸款可不是小數目呀!”

丁能通的話讓鄭衛國心裏一緊,心想,什麽也瞞不過大師兄的法眼,怪不得人家背後都叫他“小諸葛”,我看他簡直就是人精!

“通哥,積點口德好不好,民營企業可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占據了國民經濟的半壁江山!”鄭衛國反駁道。

“好好好,算我沒說!”丁能通擺了擺手說。

“通哥,你還真以為駐京辦主任能當市長啊,從有駐京辦那天起,你聽說哪個省市的駐京辦主任在政治舞台上大紅大紫了,你知道為什麽嗎?”鄭衛國揶揄道。

“為什麽?”丁能通笑著問。

“因為駐京辦也叫‘蛀京辦’,駐京辦要辦成清水衙門,看誰還來當這個主任!”鄭衛國每人發了支煙一邊點火一邊譏諷地說。

“別的我不管,我隻知道眼中有塵三界窄,心中無事一床寬。”丁能通酸溜溜地說。

“通哥,你就酸吧,我看你自從雙規後,腦袋就進水了,水進的都可以養魚了。”鄭衛國揶揄道。

“我記得紀伯倫有句話,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於忘記了為什麽而出發,你們倆別忘了,佛祖拈花,隻有伽葉微笑。”顧懷遠笑著說。

“懷遠,我看你自從當了作家以後……”

還沒等鄭衛國說完,顧懷遠插嘴道:“腦袋也進水了。”

三個人哈哈大笑。

“懷遠,佛祖拈花,隻有伽葉微笑,是什麽意思呀?”鄭衛國笑著問道。

“相傳佛祖在靈鷲山為眾弟子說法,有大梵天王獻金色菠羅花表示敬意。佛祖拈花示眾,眾弟子不知何意,隻有伽南尊者當下破顏微笑。在伽葉眼中,佛祖的拈花動作如畫般美麗,伽葉的眼裏純淨得沒有攙雜任何邪念,眾人皆不知佛祖拈花為什麽,隻有伽葉以純心對待,單純的隻看到花的美麗,隻為美而微笑,笑的是花之美,而不是佛祖拈花動作之美,佛品味的也是伽葉品味的,於是佛祖高興地宣布:我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與摩訶伽葉。這是對待生命的純粹態度,佛笑的是因為伽葉看到的花之美,也就是生命之美,直指真如。真如是佛教用語,是指人的真性情,也就是在生命長河中的圓通自如。直指真如,與道家講的合於道相類似,先明白真性情,然後依據性情,不惑不迷,不失不忘。”

顧懷遠文縐縐地說完,丁能通和鄭衛國哈哈大笑。

“懷遠,”丁能通一邊笑一邊說,“你說的這句話跟法源寺的智善和尚給我講的一個故事是一個意思。有一天,老和尚帶小和尚去化緣回來,經過一條小河,河水上漲還沒有橋,一個姑娘想過去又怕水深,老和尚就背著姑娘過了河,回到寺裏,小和尚問:師傅,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那你怎麽還去背姑娘?老和尚說:我背女人過完河就把她放下了,你怎麽現在還沒放下呢?”

“通哥,你的意思是在街上看到漂亮妹妹,記得多看幾眼,不過看完後要把她徹底忘記。懷遠,你的意思是看到一個漂亮妹妹頭上插著一朵花,要記得對她微微一笑,並對她說你頭上的花真的好漂亮!對不對?”鄭衛國憋著笑問。

“對呀。”丁能通和顧懷遠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看你們倆腦袋都進水了!”

三個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這時,服務小姐推門進來說:“丁主任,您的客人到了。”

鄭衛國小聲說:“這回看你們誰能放得下!”

丁能通連忙迎出去,剛走到門口,王莊莊走了進來,在她身後,跟著一個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女人,她的眼神帶著一種迷離的神采,忽遠忽近如狐媚般遊曆的氣息,讓人琢磨不定又難以釋懷,標準的瓜子臉,杏仁型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花瓣一樣的雙唇,玲瓏水韻般地**著三個目瞪口呆的男人。

王莊莊介紹說:“丁大哥,這就是我姐姐王端端。”

“端端小姐,我叫丁能通,仰慕已就,今日一見果然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見笑見笑,這位是製片人鄭衛國,這位是作家顧懷遠。”

鄭衛國搶先伸出手說:“端端小姐,非常希望我們合作成功,《天堂雨》的女主角非你莫屬!”

王端端落落大方地笑著說:“那要看鄭老板是不是真的有實力!我的檔期緊得很,貴公司在影視圈裏還沒有名氣,要想一炮打響,除了有好本子以外,女主角是重中之重,我很喜歡《天堂雨》,我以為女主角非我莫屬!”

“隻要端端小姐喜歡,這部戲,一切都好說。”鄭衛國一臉堆笑地說。

“衛國,咱們邊吃邊談吧,端端、莊莊,裏麵請!”

丁能通講手一讓,眾人落座後,丁能通示意服務小姐走菜。

王莊莊嬌柔地說:“丁大哥,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可還沒兌現呢!”

“莊莊,你是指……”丁能通懵懂地問。

“把金冉冉介紹給我,我要交她這個好朋友啊!”

丁能通哈哈笑道:“莊莊,你放心,我絕不食言。端端,我聽莊莊說,你喜歡吃辣的,特別是辣火鍋,所以今天除了燕翅鮑肚參外,還特意給你要了麻辣火鍋,配料的廚子可是北京城最好的!”

丁能通話音剛落,服務生端上來麻辣火鍋。王端端果然喜歡這口,一臉興奮地說:“丁大哥真是有心人,我就喜歡這一口,有的人吃辣的,身體會有一些反應,比如長痘痘,我也會長很多,但是沒辦法啊,嘴太饞了,哈哈,管不住自己。拍戲一回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火鍋店吃火鍋,不吃火鍋覺得在北京呆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原來我以為端端是大明星,架子一定很大,今日一見如此隨和,倒讓我更加刮目相看了!”顧懷遠恭維地說。

“我覺得顧大哥把明星想得太高了,明星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的普普通通的人。比如我雖然拍電視劇,但是我卻是哈日派,特別愛看日本偶像劇,覺得他們將愛情拍得很美,很純粹,永遠都是手拉手,很真摯,極能打動人的那種。《東京愛情故事》、《同一屋簷下》我都看過。”王端端一邊吃火鍋一邊說。

“端端,我保證《天堂雨》的愛情拍出來也會很純粹,很真摯的!我們聘請的導演是日本的內騰勝。”鄭衛國得意地說。

“太好了,內騰勝可是拍青春偶像劇的高手,說實在的,一部戲能否成功,編劇搭骨架,導演鑄靈魂,演員補血肉。”王端端興奮地說。

“不過,內騰勝在日本可是有名的色導演。”王莊莊插嘴說。

“國內的色導演是不是也很多?”丁能通饒有興趣地問。

“娛樂圈中的‘**易’是一巴掌拍不響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在娛樂圈中打拚了這麽多年,見到的這類事情太多了,一些有姿色、有心計的女演員,為了出人頭地,可以把羞恥拋到腦後,其實,在這個圈裏,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誰是靠什麽上了什麽戲,都明白,有的演員出道時先傍一大款,再用大款的錢當‘敲門磚’,用自己的身體貼近導演,漂亮的演員多的是,導演憑什麽非得用你?不投懷送抱能行嗎?”

鄭衛國聽了王端端的表白,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沒準你就是靠投懷送抱起家的,待我試探試探再說。

“端端,聽說娛樂圈有許多潛規則,難道漂亮的女演員隻能靠‘獻身’才能出名嗎?”鄭衛國不懷好意地問。

“潛規則哪個行業都有,你們商界沒有潛規則嗎?丁大哥,好象跑‘部’‘錢’進就是你們駐京辦的潛規則吧?顧大哥,你如果寫一本小說,就叫《駐京辦主任》,一定能吸引很多讀者。”

顧懷遠哈哈笑著問:“恕我直言,如果你不夠幸運,也會選擇潛規則嗎?”

“這樣的選擇完全取決於個人,我是那種不會因為客觀原因就放棄夢想的人,為了夢想,我會選擇承受!”王端端倔強地說。

“佩服,佩服,端端,事業有成的人身上都有你這種執著,來,通哥,懷遠,咱們敬端端和莊莊一杯!”鄭衛國倡議道。

眾人一飲而盡,就在這時,丁能通的手機響了,是楊善水打來的。

“善水,什麽事?”丁能通從容地問。

“能通,你在哪兒,我有點急事想跟你談談!”楊善水的口氣非常著急。

“善水,衛國、懷遠來了,我正請他們吃飯,不能明天談嗎?”丁能通推脫地問。

“能通,你在哪兒請他們呢?我過去等你!”

“我在歐洲風情俱樂部呢。”

“那好,我在大堂等你!”

“你別等我,你到了給我打手機,我下去找你。”

“那好!”

丁能通掛斷電話,心裏一陣狐疑,善水一向穩重,今天這是怎麽了?好象遇上了什麽棘手的事。

丁能通怕楊善水著急,拱了拱手說:“端端、莊莊,我有點事,關於電視劇的具體細節你們談,衛國、懷遠,我先走一步。”

鄭衛國酸溜溜地說:“通哥,楊善水能有什麽屁事,還值得你下去一趟?”

“善水的口氣象是出了什麽事,抱歉抱歉!”

丁能通又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總統包房,他剛走到大堂咖啡吧坐下,楊善水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丁能通揚了揚手,楊善水就走了過來,丁能通又讓服務小姐加了一杯咖啡。

“善水,出什麽事了?把你急成這樣?”丁能通平和地問。

“能通,何振東簡直就是他媽的政治流氓!”楊善水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罵道。

“何市長怎麽了?”

“剛才親自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勸勸我爸,趕緊在動遷合同上簽字,還威脅說,如果我老爸執迷不悟,不知悔改,一味尋釁滋事,我這個駐京辦副主任就別幹了,還揚言誰影響拆遷一陣子,他就影響誰一輩子,簡直是他媽的土匪!”

“何振東想幹什麽?好好的一個招商引資項目怎麽會弄成這樣?上次你老爸帶頭上訪,不是和夏市長談得不錯嗎?怎麽又鬧上了?”丁能通不解地問。

“何振東是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項目的總指揮,他要嚴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定的補償標準執行了,什麽事都沒有,但是刁一德為了給拆遷辦蓋辦公大樓,想盡一切辦法擠占動遷安置補償款,晚搬走一個月每平方米扣二百,你想想,那些一時想不通的老百姓越往後拖越吃虧,他們能不鬧嗎?”楊善水苦喪著臉說。

“看來洪書記和夏市長一離開東州猴子要成精了!善水,你別急,你是東州市的局級幹部,想撤你,得上市委常委會,再說,還有洪書記和夏市長呢,何振東想撤你,沒那麽容易!不過,你說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明天一起去一趟中央黨校,把情況向洪書記匯報一下,不然的話,老百姓再上訪,就不是鬧市委市政府了,去省委省政府甚至進京都有可能。”丁能通抱不平地說。

“家裏不是還有周書記和林市長嘛,怎麽能由著何振東胡鬧?”楊善水憤恨地問。

“他們都是副市級,很難製衡啊!”丁能通惆悵地說。

“能通,夏市長的病到底咋樣了?前一段東州官場上的大小官員車水馬龍地進京,咱們駐京辦都快成大車店了,這會兒聽說夏市長癌細胞擴散了,沒救了,一個也不來了,人怎麽能勢力到這種程度?”楊善水氣憤地說。

“應該說人怎麽能無恥到這種程度!其實,夏市長根本沒得什麽癌症,不過是慢性膽囊炎加膽結石,做了膽摘出手術就沒事了,把病情說得沒救了,是夏市長的計策,目的是讓那些想借機買官的人死了心,他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丁能通狡猾地笑著說。

“怎麽會這樣?我這心一直為夏市長捏著把汗,心想,這麽好的市長怎麽這麽年輕就不行了呢,原來是大喘氣,嚇死我了,不對,應該說,太好了,老天有眼,好人一生平安啊!”楊善水激動地說。

“所以,有洪書記、夏市長在,誰也撤不了你的駐京辦副主任,把心放肚子裏吧,隻是老百姓受委屈了,你看著吧,何振東這麽搞,早晚把老百姓惹急了,弄出人命來,看他怎麽收場!”

“能通,弄出人命來,就晚了,我聽黃夢然說,何振東向水敬洪拍了胸脯,一個月內動遷完畢,我爸告訴我,凡是在藥王廟社區有親屬的黨員幹部,本單位的領導都找他們談了話,勸親屬搬遷是政治任務,完不成任務取消一切評獎資格,取消一切獎金補貼,甚至停發工資,直至開除!簡直就是法西斯!”楊善水罵道。

“善水,你的名字來源於老子的《道德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誰是水?老百姓是水,你別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丁能通慨歎道。

“還是你想得比我遠!”

“善水,多行不宜必自斃,我覺得何振東不會走得太遠了!”

“能通,借你吉言,不過,何振東可不是肖鴻林、賈朝軒,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是還有那句話嗎,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不信咱們走著瞧!”

丁能通說著扔給楊善水一支煙,自己也抽出一支用舌頭舔了一下,點上火,詭譎地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70、民心

周永年和陸力生到皇縣之前,肖仁傑被縣紀委雙規的消息一直沒有透露出去,周永年和陸力生到達皇縣的當天,這一消息就在縣機關幹部中傳開了。

這些年,經常發生縣級四大領導班子連根爛掉的腐敗案件,皇縣的情況究竟怎樣,周永年真是捏了把汗。因為如果皇縣腐敗案很嚴重,就不可能不觸及到東州市的領導。

目前,東州市的主要問題是房地產發展盲目冒進,發展秩序混亂,投機行為泛濫,周永年已經嗅到了國家宏觀調控步步緊逼的氣息,恰恰此時東州市的黨政一把手都不在。

皇縣很可能主要領導出了問題,近年來,一些基層的紀檢委行同虛設,甚至成為腐敗分子的保護傘!成了打擊和排擠優秀幹部的工具!好幹部被雙規的深層次原因究竟是什麽,的確值得深思啊!

周永年和陸力生來皇縣之前,並沒有通知皇縣,但當黑色奧迪轎車即將到達皇縣時,遠遠就看到五六輛小轎車列著隊停在馬路邊,張鐵男、牛祿山、王漢生、黃躍文等一大堆皇縣領導在縣界迎接他們。

“力生,這就是皇縣,無論你怎麽隱蔽,他們都會在這裏迎候你!”周永年譏諷道。

“這說明皇縣在東州有順風耳呀!”陸力生笑了笑說。

“力生,這就是問題,你到皇縣永遠看不到真實的情況,他們事先都做好了準備,他們怎麽這麽心虛?他們想掩蓋什麽?”

“這也是他們雙規肖仁傑的原因,因為對於他們來說肖仁傑是一顆炸彈,隨時都可能把盤踞在這裏的既得利益集團炸開一個口子!”陸力生一語中的地說。

“力生,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這裏的既得利益集團已經形成了勢力,他們糾結在一起,盤根錯節,還有相當一部分好的或比較好的幹部受利益驅動混雜其中,想鏟除這些勢力,非得有利劍不可!”

“是啊,我聽我那位在皇縣紀委工作的親戚說,在皇縣機關送紅包成風,不送紅包不收紅包都被視為異類,這裏已經到了當官不敢清廉的地步!可見,這裏的不正之風何等猖獗!”

這時,周永年的秘書問:“周書記,快到縣界了,咱們的車停不停?”

“不停,告訴張鐵男,直接去縣委。”

周永年的秘書用手機跟張鐵男等人通了話,陸力生回頭看了一眼,張鐵男等人趕緊上了車,很快超過了周永年的奧迪,幾輛轎車在前麵引路,半個小時後車隊駛入縣委大院。

周永年一下子就發現縣委辦公大樓後麵的小山上,新建了一座仿古六層寶塔,看上去怪怪的。

“鐵男,你們皇縣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周永年用手指著那座仿古寶塔問。

“周書記,這是無為塔,是為了提升縣城的文化品位而建的。”張鐵男一臉堆笑地解釋說。

“噢,什麽寓意呀?”周永年黑著臉問。

“無為就是不妄為,這是老子思想的核心觀念之一,就是要求黨員幹部不要有太多的欲求,不要勉強去做,要有所為,有所不為。”張鐵男振振有辭地說。

“鐵男,我可聽說這是一座鎮邪塔,你們縣委縣政府專門請風水大師來設計建造的,對不對?”陸力生不客氣地問。

“陸部長,你聽到的絕對是別有用心的人造的謠言,這年頭幹事的人不多,亂嚼舌頭的人到處都是。”牛祿山插嘴說。

“你們倆少跟我唱雙簧,心裏沒鬼。鎮什麽妖,避什麽邪?誰是妖?誰是邪?要我說,對於黨的事業來說,腐敗就是最大的妖,最毒的邪。反腐敗靠風水先生不行,靠你們這座鎮邪塔也不行,隻有依靠群眾的力量,依靠黨紀國法!”

周永年說完,快步地走進縣委辦公大樓。

在縣委常委會議室,一次特殊的常委會開始了,這次皇縣常委會不是由縣委書記張鐵男主持,而是由東州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陸力生主持的,縣常委座無虛席,惟獨少了常務副縣長肖仁傑。

會議的主題是聽取常委們對肖仁傑問題的看法,各位縣委常委發言之前,陸力生做了開場白:

“同誌們,我和周書記這次到皇縣是專程為肖仁傑同誌的問題而來,肖仁傑同誌五年前是作為優秀後備幹部由省委組織部下派到皇縣任縣委常委,掛職鍛煉副縣長,後被選為常務副縣長。五年來,他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為皇縣老百姓幹了不少好事實事。據市委組織部縣區幹部處掌握的情況,他為了減輕農民負擔,解決‘三農’問題,幾乎走遍了全縣的三十一個鄉鎮,前前後後共考察了三百五十多個村子,就在被縣紀委雙規前夕,他還發動縣機關幹部為死難礦工家屬捐款捐物,幫助那些特別困難的孤兒寡母渡年關。據我了解,肖仁傑除了和農民礦工交朋友以外,從不拉幫結夥,從不吃請,為了不讓人家指責自己是飛機幹部,蜻蜓點點水就走,他把愛人的工作調到了皇縣,孩子在東州最好的學校上學,也轉到了縣中學,他一到皇縣就愛上了這塊土地,他把心都掏給了皇縣人民,我不相信這樣的好幹部會受賄二十萬,既然雙規肖仁傑是你們皇縣縣委班子定的事,定這件事的時候,各位縣委常委都舉了手,那就當著市委主管幹部和紀檢工作的副書記周永年同誌的麵,說說你們為什麽舉手吧!”

陸力生的話有理有據,飽含感情,讓許多縣委常委為之動容,也給張鐵男、牛祿山和王漢生一個下馬威。

張鐵男心裏很清楚,周永年和陸力生是來保肖仁傑的,如果讓他們得逞,自己在皇縣不僅威信掃地,而且還會帶來更大的隱患,因為放了肖仁傑無異於放虎歸山。

想到這兒,張鐵男計上心頭,隻要做足那二十萬元受賄款的文章,你周永年、陸力生在證據麵前也得低頭。

“周書記、陸部長,我先說幾句,首先我澄清一個事實,我們皇縣鉬礦從來沒有發生過礦難,哪來的死難礦工家屬?很顯然陸部長調查的情況與皇縣的實際情況有些出入,我承認肖仁傑同誌為皇縣人民做了許多有意義的工作,但是請不要忘記,肖鴻林和賈朝軒也為東州老百姓做了許多實事,到現在為止,即使他們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嚴懲,他們在老百姓中的民憤也不大,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們在貪的同時,還給老百姓幹了許多實事好事,善良的老百姓把對幹部的要求已經放得很寬,再不像以前那樣,幹部吃頓酒席也義憤填膺,他們對腐敗已經有了很大的承受力,老百姓的道理很樸素,在你貪的同時,讓我們老百姓也多得點實惠,你就是好官,這就是老百姓的邏輯。有些腐敗分子就是利用了善良的老百姓包容的心理,作政績秀、廉政秀,拉攏民心,收買民心,應該說反腐敗鬥爭越來越複雜了,千萬別被腐敗分子慣用的障眼法給蒙蔽了!”

“張鐵男,你以為人民群眾是那麽好拉攏的?民心是那麽好收買的?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共產黨靠的就是得民心才坐了天下,毛主席早就說過,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真正力量,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誰好誰壞他們心裏有數的很,一個黨的幹部,如果不是真心實意地為黨工作,為人民謀福利,人民群眾怎麽可能真心實意地擁護他?張鐵男,你聽好了,群眾的力量是強大的,在這種力量麵前,任何腐敗勢力都不會長久的。”

周永年的話鏗鏘有力,張鐵男環視一圈,牛祿山、王漢生等人的臉色都灰突突的,張鐵男暗中提醒自己,鎮靜,一定要鎮靜,你現在是軍心,軍心一亂,滿盤借輸。

“周書記,縣紀委就是在接到舉報信後按圖索驥,才在肖仁傑的辦公室找到二十萬受賄款的,這是鐵的實事,麵對這二十萬受賄款,肖仁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說清楚,雙規肖仁傑是縣委常委會集體討論的結果,肖仁傑到底腐敗沒腐敗,我相信很快就會調查清楚的。”

張鐵男的話音剛落,窗外就喊起了口號:

“人民擁護肖仁傑!”

“把好縣長肖仁傑還給人民!”

一開始隻是一兩個人在喊,很快就喊成了片,震耳欲聾!

“請周書記給皇縣人民做主,決不能讓好幹部受委屈!”

張鐵男氣急敗壞地問:“怎麽回事?”

王漢生趕緊起身向窗外張望,“是群眾上訪,已經把縣委大院圍了起來。”

這時,黃躍文氣喘籲籲地推開會議室的門惡狠狠地說:“張書記,牛縣長,幾千名上訪群眾要求給腐敗分子肖仁傑翻案,怎麽辦?”

“這是皇縣群眾自發地在為肖仁傑同誌請願,如果是上訪告狀來的人不會這麽多,張鐵男、牛祿山,各位縣太爺,走,咱們出去見識見識人民的力量!”

周永年說完,起身向會議室外走去,眾人也隨著周永年、陸力生走出會場。

坐在會議室裏不知道,來到縣委大院才發現,十裏八村來為肖仁傑請願的群眾足足有上萬人,而且好象還有人不斷地往縣委趕,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得知肖仁傑被雙規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周永年是為肖仁傑而來的。請願的群眾把縣委大院圍得水泄不通,上百名公安幹警死守著縣委大門。

“周書記,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政治事件,一定有人在背後操縱!”王漢生別有用心地說。

“當然是政治事件,群眾的心目中的好縣長被雙規了,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政治,王漢生,你說有人操縱,有本事你操縱一個我看看,這是民心,你操縱得了嗎?”周永年毫不客氣地說。

這時,人群中舉起一個大橫幅,上麵寫著:

“周書記,為了皇縣百姓,請救救肖縣長!”

周永年和陸力生無不震驚,在他們的從政生涯中接待過成百上千的上訪群眾,他們都是告官的,這次則不然,群眾自發地為一個好幹部請願,這種情景隻是在電視劇裏見過,看來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褒獎,肖仁傑的確是有口皆碑的好幹部,絕不能委屈了好幹部傷了老百姓的心。

周永年一邊命令警察打開縣委大門,一邊走進人群中高聲說:“鄉親們,你們的常務副縣長肖仁傑不會有事,我就是代表市委市政府來看望他的,你們的心願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心願,也是黨的心願,正是因為有了你們的支持,我們的領導幹部才會頂天立地!肖仁傑同誌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他敢於堅持原則,敢於同腐敗分子做鬥爭,敢於為民請命,敢於堅持一個共產黨員應有的立場和信念,為了黨和群眾的利益,他寧可犧牲掉自己的一切,我們不能讓這樣的好幹部再受委屈了,我現在代表市委市紀委宣布,解除皇縣縣委縣紀委對肖仁傑同誌雙規的錯誤決定,立即恢複工作!”

周永年的話音剛落,人群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時,陸力生高聲說:“鄉親們,大家都請回吧,皇縣是人民的皇縣,是黨的天下,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犧牲黨和人民的利益,也絕不讓黨和人民的利益受到任何的傷害!請大家放心,黨不會讓好幹部受委屈,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腐敗分子!”

陸力生的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

人潮漸漸地退去了,周永年黑著臉問:“張鐵男、牛祿山,肖仁傑是皇縣人民心目中的焦裕錄,你們現在還認為他有問題嗎?”

“周書記,也許我們搞錯了,但是那二十萬到底是誰送的,肖仁傑一直沒有說明白。”張鐵男無奈地說。

“到現在你們還執迷不悟,壞人想害好人什麽下三爛的招法想不出來,真相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你先說說,你們把肖仁傑關到哪兒了?我現在要去看看他!”周永年嚴肅地說。

“在前插鎮的縣賓館。”牛祿山滿臉堆笑地插嘴說。

“好吧,你們該忙啥忙啥,不用陪我,力生,我們走!”

周永年說完,和陸力生一起頭也不回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