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放風箏

周末一大早,丁能通把工作交接給黃夢然,自己開車去燕山大學接金冉冉,兩個人約好今天一起去天壇放風箏。

當金冉冉從校門走出來時,丁能通眼前一亮,俏麗的馬尾辮顯得金冉冉活潑美豔,粉紅的小衫襯得白皙的臉龐如人麵桃花,撩人的牛仔短裙包裹著女孩迷人的曲線,雪白修長的**,勾勒出無限性感。丁能通暗自感歎,果然是江南出美女。

金冉冉在車上格外小鳥依人,自從丁能通在德莫利鮮魚館威脅要與她斷絕兄妹關係後,金冉冉再也不敢在網上亂寫,人也好像成熟了一些。

“哥,你帶了個什麽樣的風箏?好看不?”

“一隻凶猛的老鷹!”丁能通做著鬼臉說。

“不要,不要,你不知道人家是屬兔子的。”

“我還是屬蛇的呢。”

“哥,蛇吃兔子,我在你手裏是死定了。”

“我這隻蛇呀,為了保護兔子,與老鷹殊死搏鬥,終於壯烈犧牲。”

“不許瞎說,”金冉冉用玉手捂了一下丁能通的嘴說,“我就你這麽一個哥哥,要讓你好好活著,好陪我去後海泡吧,去三裏屯蹦迪,去雍和宮燒香,去北海劃船,去恭王府沾福氣……”

“好好好,我都快成你手裏的風箏了,還不是你想在哪兒放就在哪兒放。”

“才不是呢,我是你手裏的風箏,我這個傻妹妹哪天你不喜歡了,把線鉸斷,我就自己飄了……”

說著說著金冉冉觸動了心事,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冉冉,還是我做風箏吧,哪天你不喜歡我這個一身官氣的哥哥了,也不用把線剪斷,團巴團巴隨便找個垃圾筒把我扔了就行了。”

“討厭!”丁能通語氣詼諧,竟把金冉冉給逗樂了。

周末的天壇公園放風箏的人很多,天空中飄**著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風箏,漫天飛舞的風箏與天壇公園的美景交相輝映,構成了一道亮麗的景象。

天空中飄飛的大多是花蝴蝶、蜻蜓、蜜蜂,丁能通和金冉冉放飛的卻是一隻烏黑的老鷹,天空中頓時增加了一些緊張的氣氛。

金冉冉高興極了,望著空中張牙舞爪的老鷹縱情地笑著,引來許多遊人的目光。丁能通難得有這樣的雅興,整日裏迎來送往、勾心鬥角,難得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妹妹給自己解悶,隻有和金冉冉在一起是最輕鬆的,心裏也是最慰藉的,官場上混久了,太需要精神的梳理,金冉冉成了丁能通散亂心靈的一把木梳。兩個人坐在草坪上,仰望著越飛越高的風箏,沉浸在難得的歡樂中。

“哥,如果這草坪上一個人也沒有,就我們倆該多好!”

“你不怕我欺負你?”

“還不一定誰欺負誰呢!”

“冉冉,我不是個好人。”

“我知道,但你也不是一個十足的壞人,隻是有點邪而已。”

“邪離惡可不遠。”

“我不怕,因為我是魔,百惡不侵。”

“這麽說,我們倆在一起就是惡魔!”

“人本來就是魔,每個人心中都有個魔。”

“冉冉,你心中的魔是什麽?”

“愛!”

“這麽說你相信愛情?”

“當然,如果人沒有愛,贏了世界又會怎樣?”丁能通聽到金冉冉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心裏微微一顫。

官場上逐鹿權力的人有愛嗎?他忽然想到和珅的愛,和珅愛的是“帝心”,“帝心”愛的是江山,然而,從古到今,愛江山的人哪個不更愛美人?肖鴻林不就拜倒在白麗娜的石榴裙下了嗎?那麽自己在北京摸爬滾打,心中的愛為的是什麽?衣雪,還是兒子?抑或是別的什麽?

丁能通猛然想起段玉芬,如果段玉芬嫁給自己,生活會是什麽樣?他不敢想,因為這個曾經深深愛過自己的女人,已經成了一個謎。

想到這兒,丁能通有些沮喪,情不自禁地收起風箏線,由於心不在焉,收著收著,竟然掛在一棵古鬆枝上,那古鬆高大挺拔,鬆枝墨綠,像是個年長的老人沉默不語。

古鬆頂上的枝椏間,一個喜鵲窩內猛然飛出兩隻花喜鵲拚命地攻擊還在空中飄飛的風箏,風箏離喜鵲窩不過兩三米,金冉冉興奮地跳起來。

“哥,那兩隻喜鵲真的把風箏當成老鷹了!”

丁能通也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兩隻花喜鵲輪番攻擊風箏,風箏在風的作用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真如一隻偷襲喜鵲窩的賊鷹。

兩隻喜鵲為了保護家園奮不顧身地向賊鷹攻擊,叫聲充滿了憤怒和警告。不一會兒,就圍上來許多人看鳥與風箏大戰,個個臉上充滿了好奇,丁能通拽了一下活蹦亂跳的金冉冉,示意她離開。

“哥,想辦法救救風箏,都快被喜鵲啄爛了。”

“冉冉,一個破風箏,咱不要了好嗎?”

金冉冉噘著小嘴說:“好吧,通哥,我餓了,咱們吃鹵麵吧。”

“好吧!”

兩個人手拉手剛要走,丁能通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賈朝軒的電話。他趕緊接聽。

“能通,你小子在哪兒泡妞呢?辦事處的人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

“賈市長,我和幾個朋友剛要吃飯。”

“別吃了,趕緊到我這兒來一趟,我有要緊事和你商量。”

“好,我馬上到!”

丁能通掛斷手機,猛然想起周永年和劉鳳雲拜托自己的事,這幾天他一直煞費苦心地為這兩口子選人,一直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他認真看了看眼前活潑可愛的金冉冉,心想,冉冉是苦出身,人又很機靈,畢業到駐京辦沒什麽前程,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難得很,不如勸她去劉鳳雲家幹兩年,周永年關係廣,說不定將來能為冉冉找個好工作。

在送金冉冉回學校的路上,丁能通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冉冉,你不是想求我給你找工作嗎?”

“對呀!”

“我找到了!不過崗位很特殊!”丁能通看了看金冉冉說。

“哥,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要打我的鬼主意噢!”

“放心,哥不會害你的,隻會保護你。”

“就像喜鵲保護窩一樣保護我嗎?”

“當然,不過任何人要想有一個好的前程都要犧牲一些東西。”

“犧牲什麽?”

“犧牲兩年時間,兩年後,你可能有一個滿意的前程。”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我說了,你別生氣,而且要答應我認真考慮。”

“我答應!”

“我有個好朋友,在中組部工作,人很好,關係廣,地位也高,前兩天要求我為他們找一個大學生保姆,他們承諾,幹好了,可以幫助找個好工作。我本想把你安排在駐京辦工作,可是駐京辦整天迎來送往的,是個大染缸,我覺得你去駐京辦沒什麽前程,不如委屈兩年,或許結果會更好!”

“哥,我是大學生,不是家庭婦女,你怎麽能讓妹妹去給人家當保姆?”金冉冉警覺地問道。

“當保姆怎麽了?幹家政的大學生保姆還少嗎?這樣的人家多少人想去還去不上呢。”

“我不去!”

金冉冉眼淚像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兩個人心裏叫勁,再也沒說話,一路上默然無語。到了燕山大學門口,金冉冉默默地下了車,重重地關上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丁能通望著金冉冉修長的腿,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丁能通趕到黨校房間時,賈朝軒的老婆韓麗珍正在打掃衛生。

“喲,大嫂來了,啥時候來的,怎麽也不通知老弟一聲?我好去接你。”

韓麗珍是東州市人民醫院院長,典型的貴夫人形象。

“能通,你還不了解你大哥這個人,凡事不願意聲張。”韓麗珍一邊換床單一邊說。

賈朝軒遞給丁能通一支煙,自己點上火後示意丁能通坐下,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沙發上。

“能通,你上次跟我說有個玩古玩的朋友手裏有明朝的‘永子’圍棋,是真的嗎?”賈朝軒的口氣蛇蛇蠍蠍、鬼鬼祟祟的。

“當然了,我朋友是玩古圍棋的行家,那圍棋我見過,明朝的貨。”

“哪天約我見見這個人,如果貨不假,我就要了。”

丁能通訕訕地一笑說:“沒問題。”心想,貨的價格不菲,賈朝軒會送給什麽人呢?

“能通,我這陣子沒少跑中國花卉協會、國家貿促會和國家商務部,他們已經答應全力支持東州市申辦花博會,剛才我已經和肖市長通了電話,他答應讓你陪我去首爾走一趟,到那兒取取經。”

“太好了,賈市長,正好韓國我有朋友,接待不成問題。”

“那好,事不宜遲,你抓緊辦票,我們用私人護照出境。”

“私人護照?”

“對,你大嫂也跟著去,這樣不引人注意。”

“好吧,我抓緊辦。”

“能通,為了不讓駐京辦的人知道,顧懷遠陪你大嫂來,我都沒讓他住在駐京辦。”

“安排到哪兒了?”

“懷遠和你大嫂都住在王府井大飯店了。我們走後,你把奔馳車給懷遠,這小子在北京還得替我辦點事,從韓國回來以後,讓他陪你大嫂一起回去。”

賈朝軒對丁能通千叮嚀,萬囑咐,讓丁能通心裏很緊張。出國考察搞得像出國潛逃似的。

“能通,”韓麗珍終於忙完,她手裏拿著抹布說,“前幾天衣雪去醫院了。”

丁能通心裏一緊問:“大嫂,衣雪去醫院幹什麽?”

“瞧你們兩口子,東一個西一個的,孩子發燒,衣雪也不找我,還是值班主任跟我說的,我趕緊去急診室看,沒什麽大事,我安排到病房打了幾天點滴,好了。”韓麗珍說得眉飛色舞,一副表功的樣子。

“大嫂,你說這衣雪,孩子病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還不是怕影響你工作嘛,再說,你遠水解不了近渴,有大嫂呢,出不了差頭。”

韓麗珍咯咯笑著走進衛生間涮抹布,賈朝軒朝丁能通身邊湊了湊說:“能通,來,咱倆殺兩盤,最近我又研讀了兩本棋譜,還沒試過身手呢。”說完親自將棋盤擺在茶幾上,兩個人一白一黑殺將起來。

19、探病

早晨,一抹瑰麗的晨曦,灑入**著浪濤的黑水河,河麵上的薄霧為古老的東州城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明晃晃的太陽懸起來後,東州城被映得躺在了地上。高樓大廈橫七豎八地互相枕藉著,仿佛呻吟,又像掙紮。鴿群在空中轉著圈,仿佛是城市裏的惟一一首散文詩。

王元章這幾天病了,一大早起來後靜靜地靠在床頭掛吊瓶。自從上次省委書記林白找他談話以後,他一直思考一個問題:一旦自己離任,誰比較合適接替自己?

王元章在政壇上打拚了一輩子了,雖然經曆過多次起起落落,但還算平穩,沒有栽過什麽大跟頭。眼下,東州的經濟發展雖然勢頭良好,但是國企改革仍然困難重重,把這樣一個大市交給什麽樣的人掌舵,關乎八百萬人民的生活幸福,對全省的經濟發展也尤為重要。看來省委沒有空降一位市委書記的打算,隻要中央沒有異議,這個市委書記隻能在東州現有領導中產生。

王元章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東州市副市級以上的領導一一閃過,終於定格在三個人身上:這三個人就是肖鴻林、李為民和賈朝軒。

這些年,肖鴻林在國際秧歌節的問題上一直與自己叫勁,終於得逞了,但是花博會真的能拉動東州的經濟嗎?東州的地理環境搞花博會不會是霸王硬上弓?肖鴻林的架勢不像是在東州,看來這老夥計野心不小啊,任省長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中央的用人政策一直在往年富力強、德才兼備的年輕同誌傾斜,肖鴻林雖然比自己小一歲,但是也算不上年輕幹部了,如今也是一相情願呀!

在王元章眼裏,接替市委書記最理想的人選是李為民。此人剛直不阿,工作務實,為人坦誠,原則性強,就是缺少靈活性。會變通,就更理想了。

賈朝軒看上去比李為民精明許多,此人也確實聰明,也許是小聰明,總覺得聰明得詭道,好像人生的價值是靠官位的大小來體現的。想當年,在與李為民爭副市長的時候,在人大代表中做了不少手腳,東州交給賈朝軒這樣的人還真有點不放心呢!

不過,省裏似乎對賈朝軒很重視,在送賈朝軒還是李為民去北京學習的問題上,最終省委書記林白同誌還是推薦了賈朝軒,青幹班可是培養我黨高級幹部的搖籃啊!

然而,王元章又似乎覺得林白同誌另有一層深意,賈朝軒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黨校猶如牧場,好好馴馴這匹野馬或許能成為良駒,看來李為民在林白同誌的眼裏早就過關了。

王元章正胡思亂想之際,有人敲門。

“請進!”李為民笑眯眯地捧著一盆鮮花走了進來。

“王書記,好點了嗎?”

“是為民啊,打了幾天吊瓶,好多了。”

王元章像是疲憊得很,李為民進來,他想起身握手,可是欠了欠身子,就支撐不住了,吃力地靠在了床頭上。

“元章,你太累了,好好躺著吧。”李為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頗為關切地說,“抱歉啊,元章,我真不知道你病得這麽厲害!聽秘書說這幾天高燒一直不退啊!”

“不就是感冒嗎,沒事,沒事,快說說這些天的工作吧!報紙上說這幾天長征省長來東州檢查工作,也沒有人向我匯報一下情況。”

“元章,你病成這樣就別惦記工作上的事了,長征同誌這次來是專為煤氣開栓的事。”

“煤氣開栓怎麽了?”

“我也很震驚,我們東州竟然有十五萬戶居民,開栓費交了,有的都交了十幾年了,但是卻一直沒有開栓,很多開發公司不僅挪用了居民的開栓費,而且態度還極其蠻橫。長征同誌接到很多居民的上訪信,這次是專門到東州現場辦公的。城市建設和管理工作由賈朝軒主管,這麽大的民生問題以前怎麽從來沒有人提過?”

“朝軒在的時候問題都被壓下去了,他在北京學習壓不住了,自然就暴露出來了。說起來這是幾屆政府遺留的問題,有曆史性的,不能全由賈朝軒同誌負責。”

“但是……”李為民話說了一半,一想到王元章還在病**,又把話咽回去了。

“為民啊,我知道這個問題解決起來要得罪很多人,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但是萬事民為先,我們失職呀,對不起這十五萬戶居民呀!我給肖市長寫封信,你給捎去,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王元章顯得很激動,執拗地讓秘書準備了筆和紙。李為民勸不住,隻好由著他。其實王元章完全可以和肖鴻林通個電話,但是,李為民心裏清楚,肖鴻林這兩年越來越不把市委放在眼裏,簡直就是黨內個體戶。王元章給肖鴻林寫信是為了表示對這個問題的高度重視。

王元章一口氣寫完信交給李為民,李為民鄭重地放進包裏。

“為民啊,申辦花博會的事有進展嗎?”王元章一邊咳嗽一邊問道。

“朝軒同誌這一段在北京活動得很有效果,得到了中國花卉協會、國家貿促會和商務部的大力支持,全國想申辦花博會的城市有二十多個,這次能夠得到國家的支持不容易呀!攻關是朝軒的長項啊,肖鴻林把申辦的任務交給他算是找對了人了。”

20、許諾

飛機在湛藍的天空中翱翔,機窗外幾朵乳白色的雲,停在天空,動也不動,很像藍色的海麵上浮著潔白的帆。

賈朝軒微閉雙目愜意地靠在沙發上,似睡非睡,丁能通坐在他身邊翻著一本飛機上提供給頭等艙旅客的時尚雜誌,韓麗珍坐在賈朝軒的後麵欣賞著窗外美景。

空中小姐送來熱咖啡打斷了賈朝軒的沉思,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小聲問:“能通,最近有人告我的刁狀,你分析分析會是誰呢?”

丁能通沒想到沉思良久的賈朝軒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一時不好回答,應酬地反問道:“賈市長,會有這種事?”

“省紀委的一個朋友給我捎的口信,說有人寫我的匿名信,遞到了中紀委,中紀委反饋到了省紀委。”

“沒透露告的什麽方麵的問題?”丁能通詭譎地問道,心裏閃過劉鳳雲在貴賓樓請他吃飯時說的話。

賈朝軒沒有正麵回答丁能通的問題,隻是說:“領導幹部也是人,誰還沒有點愛好,有些人啊,就是靠整人過日子,以為把別人整倒了,自己就能上去,也不想想整人的人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丁能通聽著賈朝軒的話像是有所指,但不知道他指的是肖鴻林呢,還是袁錫藩,又不便戳破,隻是苦笑道:“賈市長,既然犯了小人,就不得不防啊!”

丁能通話音剛落,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丁能通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陳富忠。

“是我通知富忠一起去的,有富忠陪著方便。”賈朝軒趕緊解釋說。

“能通,港商我可給你打好招呼了,什麽時候過去見個麵。”陳富忠皮笑肉不笑地說。

北京花園一直是丁能通的一塊心病,陳富忠的第一句話就說到了他的心上,他心想,賈朝軒答應我在東州為駐京辦劃一塊地皮,何不借此機會再加把火?

“賈市長,北京花園方麵我已經談妥了,同意我們控股,經營方由我們找,正好富忠聯係好了港商,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就差你大老板大筆一揮了。”

賈朝軒呷了一口咖啡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好,你相中了東州哪塊地了?”

“賈市長,駐京辦淨為各位領導服務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咱好不容易張了一回嘴,給就給塊好地唄!”

“能通,你大哥是個爽快人,你相中哪兒了,說出來,朝軒會答應的。”韓麗珍溜縫兒地插了一句,“富忠要的中山路那塊地就是一個例子。”

“可不,大哥這個人吐個吐沫就是釘,仗義!”陳富忠眉飛色舞地恭維道。

“賈市長,我相中紡織廠那塊地了,地點好,不用動遷,搞開發準賺!”

“能通,你小子獅子大開口啊,富忠早就看上這塊地了,一直跟我磨唧,我都沒答應,我把中山路那塊地批給他了,我一直想留著紡織廠那塊地蓋市政府大樓。你看咱們市政府那座老樓,土不土,洋不洋的,雖然肖鴻林上任後進行了改造,仍然代表不了東州市形象,既然你老弟開口了,我隻好忍痛割愛了,就這麽著吧,回頭你們駐京辦打個報告,我批一下。”

賈朝軒賣了半天關子,搞得丁能通的心忽上忽下的,終於吐口了,丁能通的心才放下來。他惦記這塊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想,有了這塊地,駐京辦搖身一變就成了五星級酒店了,東州曆任駐京辦主任,我的政績是最大的,我丁能通的臉就露大發了,既是東州市正局級幹部,又是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不用貪,富與貴終於統一了,真不枉自己往恭王府福字碑前跑過無數次。

“賈市長,您是駐京辦的大恩人,從今以後,丁能通一定會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全心全意為領導服務。”

賈朝軒聽後嘿嘿笑道:“能通,你知道我為什麽欣賞你嗎?”

丁能通搖了搖頭。

“在你心中把我擺的和肖市長一樣重,而且從不在我們之間做文章。”

丁能通在官場多年,一直在政治漩渦中掙紮,他之所以能立得住,關鍵的本事就在於他從不搬弄是非。做駐京辦主任既是在是非窩子裏,又遠離了所有是非,他喜歡人生的辨證,他認為,和珅當年要是讀了馬克思的辯證法,一定能保住性命。因為多數人欲望橫流,少數人無欲則剛,他是取中間的,叫做欲有止境,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可,但是,人生得意適度歡無妨。

在大學時,丁能通讀過錢鍾書先生的《寫在人生邊上》,裏麵有一段話,讓他記憶猶新:

“快樂在人生裏,好比引誘小孩吃藥的方糖,更像跑在跑狗場裏引誘狗賽跑的電兔子,幾分鍾或幾天的快樂賺我們活了一世,忍受許多痛苦,我們希望它來,希望它留,希望它再來——這三句話概括了整個人類努力的曆史。”

就因為錢鍾書的這段話,丁能通一下子理解了快樂的意義!

21、爽

肖鴻林自從在北京與白麗娜有過一夜之歡後,找到了愛情的感覺,這讓他興奮不已,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能否與關蘭馨離婚?

肖鴻林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市府廣場周圍的車水人流沉思,這時,副市長袁錫藩邁著大八字推門走了進來。

“鴻林,想什麽呢?這麽深沉?”袁錫藩心情暢快地問道。

“噢,是錫藩啊,坐!”

肖鴻林將手一讓,順手掏出煙遞給袁錫藩。兩個人點著煙,鄭衛國趕緊進來給兩位領導倒了茶,然後又退了出去。

“錫藩,嚐嚐我的正宗鐵觀音。”

袁錫藩端起茶呷了一口。

“不錯,不錯。鴻林,聽說為民被恐嚇了?”

“為民被恐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那個脾氣不改,早晚得出事。”

“聽說恐嚇信裏還有子彈。”

“有這事?鄧大海這個副市長是怎麽當的?主管公檢法的副市長連市委副書記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還埋怨我不追加辦案經費,讓我看,公安局長他別兼了,換人算了。”

“鴻林,大海有大海的難處,市政府常務會上關於辦案經費問題,大海提過三次了,難免大海有想法。”

“說一千道一萬,財政太緊張了,用錢的地方太多,教育要求追加經費,農業要求追加經費,財政的盤子就這麽大,你讓我怎麽辦?”

“要麽怎麽說發展才是硬道理呢,鴻林,我聽說賈朝軒去韓國了?”

“是啊,上屆花博會是在首爾舉辦的,我讓他去取取經!”

“可是有人在首爾機場看見了韓麗珍和陳富忠,他們怎麽也跟去了呢?”袁錫藩冷笑著說,“而且他們出境未經外辦辦手續,用的是因私護照。”

“這個賈朝軒擅自違反外事紀律,搞什麽鬼?”肖鴻林一本正經地說。

“鴻林,這還不明白嗎?他在北京學習期間就多次到澳門去賭,這次去首爾少不了要過過賭癮啊!”肖鴻林眉頭舒展了一下,旋即又皺了起來。

“錫藩,你說他去澳門賭的事能是真的嗎?咱們畢竟是空口無憑呀!”肖鴻林毫不掩飾地問。

“錢學禮在葡京賭場看見過他,這還有假?”袁錫藩舔了舔嘴唇囁嚅道。

“錫藩,這件事要慎重,畢竟涉及咱們東州市政府的名譽,萬萬不要輕易抖摟出去。”

“鴻林,千萬別學項羽呀!”

“眼下還談不上,錫藩,我從北京方麵得到消息,林白同誌有可能進京,一旦林白同誌進京,誰有可能接任省委書記?”

“如果中央不空降的話,最有可能的有兩個人。”

袁錫藩說完頓了頓,一雙鼠眼看著肖鴻林。

“哪兩個人?”肖鴻林迫不及待地問。

“一個是省長趙長征,一個是常務副省長劉光大。”肖鴻林見袁錫藩沒有分析到自己,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你認為王元章有沒有可能?”

“鴻林,不瞞你說,如果長征同誌接任林白,你和王書記還真有一博。”

“此話怎講?”

“在咱們省,就省長一職來說,沒有人能與你和元章抗衡啊!”

“所以我特別重視花博會啊!”肖鴻林長長地透了口氣,款款地說道。

“鴻林,花博會可以作為啟動東州經濟的發動機,你這著棋要是下成了,元章恐怕不是你的對手。”

“所以正是用人之際,賈朝軒還得用,隻要他知道收斂就行,別把事做絕了。”

“也好,隻要你能接替長征同誌,我願盡犬馬之力。”袁錫藩一雙鼠目霍地一跳,將手中快吸完的煙狠狠地撚在煙灰缸裏。

已經是下半夜了,首爾的街路上仍然燈火通明、車水馬龍,漢江兩岸的夜景更是絢麗奪目。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彰顯著城市的繁華喧囂,市區內的濃陰下,古老的宮殿、廟宇,同直入雲霄的現代化建築交相輝映,顯示了首爾既古老又現代的時代風貌。

在首爾高麗大酒店地下娛樂城內,賈朝軒和韓麗珍興奮地在老虎機前手舞足蹈,旁邊站著滿臉堆笑的陳富忠和一臉漠然的丁能通。

突然服務小姐瞪大眼睛用英語說:“夫人,您的運氣好旺啊!七個紅七,我們這裏半年都沒有一次呀。”

丁能通趕緊翻譯給賈朝軒和韓麗珍聽,兩個人聽後很高興。

“我太太贏了多少?”賈朝軒眉飛色舞地問。

丁能通把賈朝軒的話翻譯成英語,又跟服務小姐嘀咕了幾句,然後說:“小姐說,嫂子贏了兩萬五千美金。”韓麗珍高興得叫起來。

“麗珍,趁你手氣旺,多玩一會兒,我太累了,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富忠、能通,你們陪你大哥上樓吧,我再玩一會兒。”

陳富忠和丁能通陪賈朝軒上了電梯。

“大哥,”在電梯裏,陳富忠說,“嫂子看得緊,來一趟你咋也得嚐個鮮呀!”

22、碎屍

石存山率領幹警在黑水河大橋下撈上來的兩顆人頭,經法醫鑒定是女性。市公安局非常重視,成立了以石存山為組長的專案組,但是由於案子出現的突兀,沒有一點線索,工作陷入被動的局麵。

就在石存山一籌莫展之際,突然出現了重大轉機。一個撿破爛老頭在趙家溝派出所報案,說在趙家溝垃圾場,刨出兩具無頭女屍。石存山得到消息後,立即率領幹警趕到趙家溝垃圾填埋場。

此時,警察已經把現場包圍,許多警車停在垃圾填埋場周圍,圍觀的群眾很多。兩輛警車從遠處駛來,停在現場外,石存山率幾名刑警下了車,分開人群,直奔現場。

石存山來到編織袋前,仔細察看後,問:“目擊證人在哪兒?”

“就是他!”趙家溝派出所所長把撿破爛的老頭領過來。

“大爺,當時是怎麽個情景?”石存山溫和地問。

“當時我在這兒刨破爛,突然刨出個編織袋,我以為裏麵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呢,打開一看,臭烘烘的,是屍體!我就報了案。”撿破爛老頭麵色緊張地說。

“石隊,兩具屍體都被肢解了,分別裝在兩個編織袋裏,已經嚴重腐爛。”趙家溝派出所所長補充說。

石存山心想,又是兩個編織袋,會不會與那兩顆人頭有關?

“你們抓緊處理現場,特別是屍檢報告,要盡快做出來,我回局裏向局長匯報。”石存山對幾個幹警說。

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早就向鄧大海做了匯報,此時,他在辦公室裏一邊抽煙一邊圍繞碎屍案在沉思,石存山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局長,我敢肯定這兩具女屍跟那兩顆人頭有關。”

“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鄧大海從黑色高背靠椅上起身,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局長,你覺得這兩具女屍與段玉芬、劉可心失蹤僅僅是巧合嗎?”

“思路是對的,但我們需要證據。等屍檢報告出來後,我們開個案情分析會。存山啊,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東州的天要下雨了。”鄧大海放下茶杯掏出煙遞給石存山一根,兩個人點上火麵麵相覷地吸著。

“局長,無論怎麽變,都是共產黨的天,翻不了船的。”

“理是這麽個理,但我們也不可輕敵呀,別忘了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從來都隱藏在暗處,你們專案組的同誌要處處小心!”

“請局長放心,誓死保衛東州人民的安全!”

石存山的表情剛毅果敢,大義凜然,其實,石存山的內心一直在流淚,因為他已經預感到段玉芬的失蹤與這兩具女屍有著必然的聯係。看來段玉芬是被東州的黑惡勢力害死的,而且這股黑惡勢力非常強大,強大得連副市長、東州市公安局局長鄧大海都不敢小視了。石存山將對段玉芬的愛埋藏在心底,暗下決心,一定要把碎屍案查個水落石出。

賈朝軒愛下圍棋,為了投其所好交流感情,陳富忠也偷練了一手好棋,而且養成了一個人擺圍棋的習慣。從韓國首爾回到東州後,陳富忠心情一直不好,因為他已經得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北都集團已經引起市公安局的高度關注。

陳富忠一個人在辦公室一邊沉思一邊擺著圍棋,有人敲門。陳富忠沒抬頭,隻是說了聲:“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海誌強。陳富忠按下一粒棋子,示意海誌強坐下,然後從老板台上的高檔雪茄盒中抽出一支雪茄,海誌強趕緊給他點上火,陳富忠使勁吸了幾口,然後重新坐在沙發上。

“誌強,又聽到什麽消息了?”

海誌強略顯不安地說:“大哥,兩具屍體公安局都找到了。”

陳富忠聽後臉上的肌肉微微地**了一下。

“你們他媽的幹事什麽時候能利索點?每次都得給你們擦屁股。”

海誌強畢恭畢敬地說:“大哥罵的是。”

“他們一時還找不到目標,等等再說吧。”

“可是……”

“可是什麽?”

“大哥,這幾天有幾個條子鬼鬼祟祟地在大廈周圍晃。”

“你聽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咱們也派幾個弟兄守在刑警大隊門口,記住,千萬別暴露了。”

“是,大哥。”

“從現在起,讓你手下那幫兔崽子都給我收斂點,別再給我捅出什麽新婁子來。”

“放心吧,大哥。”

“我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大哥,我把人帶來了。是東州中醫學院剛畢業的大學生,人長得漂亮。父母都是農民,老爹還得了尿毒症,每天都要做透析,缺錢。”

“缺錢好啊!”陳富忠將半截雪茄掐滅,接著說,“人呐就怕沒有需求,據說市委副書記李為民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人不好對付,還有那個段玉芬,但凡有點需求也不會落得這麽個下場,所以說,人有點需求既為自己留了後路,也為別人行了方便,何樂而不為呢?好了,把人領來讓我看看吧。”

海誌強應承著出去了,陳富忠情不自禁地拿起一粒白子,卻舉棋不定,半天下不去這粒子,其實,陳富忠的心思根本沒在棋上。

陳富忠一直孤身一人,雖然身邊美女如雲,但玩完也就忘了,他一直深信,人生有兩種東西是用來玩的,一是女人,二是政治。

政治這輩子無緣玩了,但是陳富忠卻玩起了官員,他下決心要掌控一批手握重權的官員,隻要將這些人的要求滿足,便可為我所用,他暗自得意,想不到自己還是個會用人的高手。

但是最近他睡覺總是做噩夢,經常從睡夢中嚇醒,出一身冷汗,內心的孤獨讓他特別渴望在自己身邊有個女人陪著,而且是素質高一些的良家婦女。他討厭那些給錢就讓上的輕浮女子,找就找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

找這樣一個女人,陳富忠並不想討她做老婆,而是做保姆,陳富忠從來也沒有過建立家庭的想法,因為自己從小浪跡天涯,誰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度浪跡天涯。

海誌強把女孩領了進來,陳富忠示意他出去,自己輕輕地關上了門。女孩惴惴不安地站著,陳富忠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隻見她穿著樸素,典型女大學生的打扮,長得俊秀,卻沒有一點雕琢,隻是皮膚不白,卻是細膩柔滑,沒有任何人為的雍容之氣,卻純得渾然天成。

陳富忠心想,看來這還是一塊未雕琢的美玉呀!

“陳總好!”女孩突然怯生生地問候了一句。

“叫什麽名字啊?”陳富忠溫和地問道。

“林娟娟。”女孩回答得很簡單。

“好,名字很好聽,娟娟,聽說你父親病得很重?”

林娟娟聽後沉默不語,眼睛略有濕潤。

“留下吧,你父親的病會好起來的。”陳富忠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林娟娟的肩,和藹地說。

23、肥肉

丁能通拿到紡織廠那塊地的批文後,在駐京辦惹起了軒然大波。第一個找丁能通的就是白麗娜,她非要當駐京辦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

丁能通並不看好白麗娜,盡管這個女人不僅會施展萬種風情,而且在搞人際關係上也是八麵玲瓏,但是,丁能通覺得白麗娜更適合酒店管理。將來駐京辦一旦入住北京花園,白麗娜是最好的幫手。

丁能通把道理翻過來調過去講了多遍,白麗娜就是聽不進去,最後竟抹起了眼淚。白麗娜的眼淚讓丁能通一下子清醒了,白麗娜最近一到周末就請假去東州,而且每次回來都千姿百媚的,莫非她非要做這個房地產公司總經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山水之間?

第二個找丁能通的是黃夢然,黃夢然是丁能通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這幾年接待工作搞得有聲有色,特別是與首都機場和北京火車站的關係處理得遊刃有餘,為自己的臉上爭了不少光彩。但是,由於黃夢然與老婆長年兩地分居,他要當這個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無非是為了與老婆團聚,這樣既一家團聚了,又可以撈上一把。

然而,接待工作是駐京辦的半個天,黃夢然要是走了,一時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接替他,所以,丁能通不給黃夢然半點念想,當場拒絕,搞得黃夢然鬧了好幾天情緒,最後,丁能通親自給黃夢然老婆打電話,讓兩個人在北京團聚了幾天,才緩解了黃夢然的情緒。

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丁能通會兼任這個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經理,丁能通也認為自己是最佳人選,但是,丁能通是讀過《和珅傳》的人,他深知駐京辦主任搞房地產開發的敏感性。

和珅的最大失誤是什麽都想得到,到最後什麽都得到了,但是命沒了。佛家有言,舍得舍得,不舍就不可能得。

經過認真思索,丁能通終於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啟用這個人,丁能通可謂是處心積慮,因為一旦啟用他,不僅滿盤棋活了,而且自己也緩解了與對手之間的矛盾。

在駐京辦班子會上,丁能通全力推薦錢學禮擔當東州駐京辦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錢學禮不知道丁能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時不敢表態,但心裏對這個位置覬覦已久。

錢學禮本來就從心裏嫉妒丁能通,恨不得丁能通出點什麽事,但是自己的後台是副市長袁錫藩,硬碰硬根本不是丁能通的對手,何況丁能通人如其名,不僅能力強,而且消息靈通,善於溝通,精於變通,上通天,下通地,倍兒精倍兒靈的,想扳倒丁能通難得很。

錢學禮一直想務色一位市委常委做後台,早就想打李為民的主意,但是李副書記這條船實在是不好上,說不定自己人在東州,常能見到李副書記,機會才會多一些。

錢學禮想來想去隻有從女人方麵找線索,因為丁能通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又孤身一人在外,難免不拈花惹草。

起初錢學禮發現白麗娜對丁能通有點意思,但令錢學禮不解的是,為什麽兩個人一個是幹柴,一個是烈火,湊到一起居然點不著。

這讓錢學禮大失所望,蒼蠅不叮無縫兒的蛋,丁能通不露破綻,自己即使是蒼蠅也無處下蛆。於是,他采取了最卑鄙的手段,就是跟蹤,果然大有收獲,他發現了丁能通與一個叫金冉冉的女大學生打得火熱。

但是,錢學禮是個聰明人,他清楚,以丁能通的詭道不會不警惕自己的,何況僅僅憑捕風捉影找到點拈花惹草的痕跡,不能把丁能通怎樣。

錢學禮萌生了從長計議、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可是沒等自己想好去處,丁能通卻讓出了一條金光大道,這不能不讓錢學禮敬佩丁能通的魄力與胸懷。

錢學禮覺得這是丁能通向自己扔了一塊肥肉,盡管這塊肥肉沒有道理扔給自己,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何不接住這塊肥肉吃了再說呢?不對,會不會肉裏下了毒呢?錢學禮怎麽想都覺得丁能通沒有下毒的必要,這麽說他在向我示好嗎?想到這兒,錢學禮竟有些慚愧了。

24、公關

散會後,黃夢然偷偷地把丁能通叫到一棵大楊樹下。

“什麽事?神神秘秘的?”丁能通不耐煩地問。

“頭兒,金橋區區長張鐵男來了,要見你!”黃夢然的表情像承諾了什麽,很怕丁能通不答應。

“他來見我能有什麽事?”丁能通疑惑地問。

金橋區是東州市的農業大區,惟一值得吹噓的就是草河口森林公園,自從設立為省級森林公園後,封山育林搞得不錯,多少開發商盯著這塊寶地要蓋高檔別墅、蓋五星級酒店,都被市人大常委會主任趙國光擋了。

然而這片森林長的都是搖錢樹,就連張鐵男都垂涎欲滴,剛好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是東州市政府申辦花博會,如果地址選在草河口森林公園,那麽金橋區就會一摘農業大區的帽子,轉而成為旅遊大區。

但是自從上次張鐵男被肖鴻林罵得狗血噴頭後,不敢再去捅大老板的腰眼,張鐵男是個玲瓏得剔骨挖髓的人,他靈機一動,想起了曾經給肖鴻林做過貼身大秘書的丁能通。

張鐵男知道自從丁能通做了駐京辦主任後,所有去北京的領導都由他接待,他不僅可以做肖鴻林的工作,還和賈朝軒處得不錯,他甚至可以和市委書記王元章說上話,而且他還是申辦花博會的主要成員之一,所以,隻要把丁能通拉過來,讓他全心全意地為金橋區說話,無疑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夢然,莫非這家夥是為花博會而來?”丁能通警覺地問。

“看樣子像。”“不行,不行,這家夥上次讓肖市長罵得夠戧,到我這兒曲線救國來了,你就說我不在北京。”“不行啊,頭兒,我已經告訴他你在北京了。”黃夢然為難地說。“好吧,好吧,他準備在哪兒見我?”丁能通不能讓自己的部下坐蠟,隻好答應。“晚上,在東三環順峰海鮮請你吃飯。”

剛打發了黃夢然,手機響了,是賈朝軒的秘書顧懷遠打來的。丁能通是市長秘書出身,他知道領導秘書是小鬼,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何況顧懷遠是老秘書了,與自己是一撥兒的秘書,可是自己已經是正局了,他才混到正處,心態一直不平衡。

自從賈朝軒在北京學習後,顧懷遠從東州到北京來回飛,早班飛過來晚上飛回去也是經常事,有時候住兩天替賈朝軒做作業。

一晃快一年了,丁能通與顧懷遠處出了感情,他覺得顧懷遠這個秘書做得比自己辛苦,賈朝軒是個工於心計的人,比肖鴻林難伺候。

但是,顧懷遠本人很出色,他為賈朝軒做的作業為賈朝軒贏得不少榮譽,顧懷遠很少求自己辦什麽事,今天突然來電話像是有什麽事。

“懷遠,在東州還是在北京?”

“能通,我在東州呢,你什麽時候能回東州?”

“暫時回不去。”

“回來給我打個電話,咱們幾個秘書在一起聚一聚。”

“有事吧?”

“對,西塘區區長何振東想見見你。”

“懷遠,我明白了,金橋區區長張鐵男已經到北京了。”

顧懷遠聽了丁能通的話頓了一會兒說:“能通,看來讓你為難了,不過還是見見吧,誰都不容易。”

顧懷遠掛斷電話以後,丁能通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悲哀,覺得張鐵男和何振東都很可憐,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如果不做這個駐京辦主任,處境會不會像這兩位諸侯一樣,為了一點點地方利益而工於心計呢?

丁能通知道張鐵男與何振東以前是大學同學,如今卻成了博弈的對手,後來丁能通才知道,去省委上訪的群眾是何振東的計策,因為上訪的群眾不是草河口的農民,而是西塘區的農民,張鐵男卻被肖鴻林無緣無故地罵了一頓。

何振東的壞使得絕,卻一直不承認上訪的群眾是西塘區的,後來李為民將上訪群眾勸回後,上訪群眾作鳥獸散,也就無從查證,此事不了了之。

在酒桌上,張鐵男大罵何振東是奸臣,丁能通微笑不語,他知道,這種場合隻有傾聽是最好的辦法。張鐵男發了一陣子牢騷後,請丁能通為金橋區斡旋花博會之事,還說代表金橋區七十萬百姓感謝他。

丁能通苦笑道:“張區長,我會認真考慮你的話的,不過我隻是個跑堂的,能力有限。”

“能通,你當秘書時,咱們就處得不錯,你可沒少到我那兒打獵。”

丁能通心想,我也沒少去瓊水湖釣魚呀。原來北京一些部委辦局的處長局長司長,時興到外地度周末。東州沒什麽名山大川,隻有草河口森林公園和瓊水湖兩塊風水寶地,這些人都是衝肖鴻林來的,大多都是丁能通陪著打獵釣魚,有時候忙不過來或有與肖鴻林關係極密切的,就由肖鴻林的兒子肖偉陪著。

肖偉是肖鴻林惟一的兒子,是華宇集團的董事長,在東州,論實力,能與北都集團抗衡的民營企業,隻有肖偉的華宇集團了。

“鐵男,咱們公事公辦,從我個人觀點看,如果非要在兩個區選一個的話,我傾向金橋區,因為瓊水湖畢竟是東州市民的飲用水,一旦去的人多了,必然會產生汙染,不適宜選為花博會的地址。”丁能通坦誠地說。

“能通,衝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你隨意,我幹了!”張鐵男說完將五糧液倒進一個啤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鐵男,既然你來北京了,我勸你見見賈市長,他說話的分量可非同小可呀。”

丁能通這句話的意思是想把球踢給賈朝軒,隻要張鐵男拜會了賈朝軒,就不枉北京之行,自己也就不是焦點了。

“可是我聽說賈市長傾向於在瓊水湖選址。”張鐵男為難地說。

“鐵男,工作是人做的,常言道,禮多人不怪嘛!”丁能通詭譎地笑了笑說,“張區長,我得先走一步,還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不能再陪你了,改天我請客!”

丁能通說完起身告辭。張鐵男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再挽留,客氣地說:“好,能通,我知道你們駐京辦迎來送往忙得很,咱們後會有期。”

25、保姆

初夏的夜晚,北京城籠罩在一層昏黃的燈霧中,各種各樣的霓虹燈交相輝映,紅牆在漫漫靄靄的燈霧中顯得沉靜安詳,沒有人會聯想到幾百年的滄桑,不知這紅牆見證了多少篡權奪位、宮闈密殺之事。

好多天沒有金冉冉的消息了,看來那天說的那件事確實傷害了這女孩的自尊心,丁能通知道,凡事強求不得,或許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她會想通的。因為道理很簡單,人往高處走難免要做出點犧牲,自己是在盡一個老大哥的職責,與其找一個沒前程的工作,不如先結交可以提供美好前途的貴人,金冉冉出身貧寒,一直想出人頭地,怎麽可能想不明白呢?

丁能通五糧液喝多了,他回到駐京辦倒頭便睡,簡直睡得昏天黑地,以至於床頭櫃上的電話響了半天他才驚醒,丁能通懵懵懂懂接了電話,卻驚得他一下子醒了。

“哥,做保姆的事我同意了!”

丁能通一骨碌從**爬起來說:“好好好,我安排!”

東州初夏的夜晚並不寧靜,黑水河畔一座高級別墅內還亮著昏黃的燈,陳富忠在臥室裏斜身靠著床頭,嘴裏叼著一支煙盡情地吸著。林娟娟衣著零亂,披頭散發地坐在沙發上嚶嚶地哭泣。

陳富忠不耐煩地說:“好了,你別哭了,有什麽好哭的,女人一輩子早晚都得有這麽一回。”

“要不是為了我爸的病,我才不會到你家來呢,我本來應該在醫院工作的。再說,我是來當保姆的,不是來當情婦的。”

“娟娟,”陳富忠輕蔑地說,“保姆也好,情婦也罷,你成了我陳富忠的人,我就不會虧待你。你要知道,沒有大筆的錢,你爸的命是保不住的,你總不希望他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你還沒報答,他就死掉吧,隻要你安心跟著我,說不定我給你爸換個腎,他的老命就保住了。”

娟娟漸漸地停止了哭泣。陳富忠伸手去拉她細嫩的手,娟娟掙了掙,也沒掙脫,陳富忠像是摸著一件寶物。

“娟娟,”陳富忠溫聲地說,“你不知道,我陳富忠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最懂得珍惜。想當年,我十四歲從安徽要飯到東州,吃了多少苦,當時我可是東州的乞丐頭兒,海誌強就是我從亂刀下救出來的,我胳膊上的幾條刀疤就是為了他留下的。打天下,拚事業,這個世界,連拔一根草,也要憑實力。”

陳富忠的話讓林娟娟震動了,她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肉乎乎粗鄙的男人竟有一番不同凡響的經曆,她慢慢地抬起頭凝視著陳富忠,眼神裏有驚訝、有懷疑,也有些認可。

“好了,別委屈了,穿好衣服,我請你吃夜宵好嗎?”陳富忠摸著林娟娟的秀發說。

林娟娟收起複雜的目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