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紅袖
為了找到理想的港商合作經營北京花園,在韓國首爾時,丁能通就與陳富忠約好,回國後一起去一趟香港。
陳富忠如約來到北京,就住在北京花園總統套。丁能通進屋時,陳富忠手裏竟拿著一本快看到一半的金庸武俠小說。
“稀罕,陳老板,什麽時候成了讀書人了?”
“能通,”陳富忠一本正經地說,“別小看你大哥,從古到今,無論什麽時候,像韋小寶這樣的小人之俠都能成功。”
丁能通定睛看了看,原來陳富忠看的是《鹿鼎記》,心想,陳富忠說的有道理,官場上像韋小寶這樣的人,大有人在,可惜自己沒有韋小寶的本事。在這皇城根兒下,看慣了紅牆綠瓦,越發覺得韋小寶才是駐京辦主任的最佳人選。
“富忠,看過《笑傲江湖》嗎?”
“就是賈市長推薦我看《笑傲江湖》後,我才迷上金庸小說的。”
“噢,賈市長為什麽推薦你看《笑傲江湖》?”丁能通好奇地問。
“賈市長說,《笑傲江湖》裏有政治原理。”
“富忠,你一個做生意的研究政治幹什麽?”
“老弟,政治在中國是最大的國情,當官的要講政治,做生意的更要講政治,否則你的企業無法立足!”
陳富忠的話讓丁能通很吃驚,怪不得這家夥在東州能成為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果然不同凡響。丁能通忽然對陳富忠有些刮目相看了。
“富忠,香港之行你覺得還差什麽?”
“還差東風。”
“誰是東風?”
“賈市長唄,這件事必須賈市長出麵才有力度。”
丁能通有些豁然開朗:“對呀,賈市長主管駐京辦,他代表市政府出麵比我代表駐京辦出麵力度大得多,賈市長一起去的確是東風,就怕賈市長在黨校脫不開身啊!”
“老弟,我們倆出麵請他出山,哪有脫不開身的道理,再說,他在黨校快畢業了,沒那麽緊張了。”
“富忠,我看還是你說好,要不你先給他打個電話!”
丁能通敏銳地感覺到,陳富忠開口,賈朝軒一定答應,何況賈朝軒好玩得很,香港是個花花世界,隻要陳富忠在,保證能找到賈朝軒的興奮點。陳富忠與賈朝軒通完話後,異常興奮。
“能通,你猜賈市長在哪兒呢?”丁能通預感到賈朝軒沒在黨校,而且有應酬。
“在哪兒?”
“說是在長城飯店見一個好朋友,今天是這個好朋友的生日。我說這個生日我來給過吧,他說好啊,你來吧!走,我們去長城飯店!”
丁能通和陳富忠打車去了長城飯店,一路上,讓他想起許多給領導過生日的往事。生日在官場上是門藝術,也是個由頭,自己給肖鴻林當秘書時,用一個小本子記錄了與肖鴻林有利益關係的所有領導的生日,夫人的生日,甚至領導父母的生日,而且隨時提醒肖鴻林,肖鴻林會酌情應對。生日是官場上聯絡感情的紐帶,也是升遷敲門的最佳契機。也不知賈朝軒今天給誰過生日。
走進長城飯店豪華套間,丁能通愣住了,賈朝軒穿著睡衣,身邊坐著一位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人,她正在給賈朝軒削水果。
女人披肩長發焗成了微紅色,自然地鬈曲著,膚如瑞雪,齒白唇紅,一襲粉紅吊帶長裙露出雪白的香肩,特別是鼓溜溜的胸脯,像兩瓣被切開的西瓜,倒扣在一起,深深的乳溝讓人浮想聯翩。這女人丁能通認識,正是東州市電視台著名節目主持人蘇紅袖。
早就聽說蘇紅袖與賈朝軒關係曖昧,今日看來遠不是曖昧可以說清的。丁能通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韓國首爾的那個夜晚。
蘇紅袖和自己的老婆衣雪都在東州電視台工作,而且是好朋友,衣雪卻從未對自己說起蘇紅袖與賈朝軒的關係,看來兩個人的關係隱藏得蠻深的。
丁能通在這種場合見到蘇紅袖,有些尷尬,蘇紅袖卻落落大方地說:“丁哥,老也不回東州,是不是有相好的了?雪姐可有意見了,讓我到北京盯著你呢!”
蘇紅袖給丁能通一個下馬威,媚聲媚氣地將剝好的獼猴桃遞給賈朝軒,自己也將一半翠綠的果瓣放到嘴裏,一邊用紙巾擦著手,一邊秋波**漾地看了一眼丁能通。
“紅袖,我和富忠可是特意來給你過生日的,你可不能當克格勃。”丁能通半開玩笑地嗔道,心想自己到北京來**還倒打一耙,講不講理呀!
“紅袖,生日想怎麽過,要不要哥哥給你找個小白臉呀?”
陳富忠毫不避諱地動了粗口,蘇紅袖像是經常與陳富忠開這種玩笑,櫻唇一噘說:“富忠大哥,小白臉我不喜歡,有沒有像你一樣的**呀?”
“紅袖,別拿我開玩笑,你是不是故意在我大哥麵前給我上眼藥?大哥,這丫頭越來越野了,你也不好好管管!”陳富忠告饒地說。
賈朝軒一邊抽煙一邊笑眯眯地說:“富忠,今兒是紅袖的生日,吃完飯去‘天上人間’樂樂吧!”
“沒問題,大哥,我和能通還有事和你商量。”陳富忠單刀直入地說。
“什麽事,說吧!”賈朝軒今天的情緒格外好。
“賈市長,北京花園與港商合作的事,富忠給搭好橋了,想請你出麵代表東州市政府去香港給駐京辦壯壯勢頭。”丁能通趕緊借機說了主題。
賈朝軒呷了一口茶想了半天沒說話,陳富忠趕緊跟上一句:“大哥,我一直想請你去香港逛逛,就是沒有機會,正好借這次機會,好好玩玩香港。”
“富忠,香港我去過多少次了,沒什麽好逛的。”賈朝軒很顯然對香港失去了新鮮感。
“大哥,你每次去都掛個團長的銜兒,忽忽拉拉一大堆人,能看著啥,上次港商領我登了一把賭船,簡直是海上天堂。”
賈朝軒聽得眼睛瞪得溜圓的,興奮地問:“香港還有這種地方?”
“當然了,船上哪國的美女都有,聚在一個玻璃房子裏,你在外麵能看見裏麵,裏麵卻看不見外麵,你可以隨便選,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海上金魚缸’。”
“富忠,你小子是不是一個也沒放過呀?”賈朝軒貪婪地問。
“大哥,咱是正經商人。”陳富忠**邪地看了一眼蘇紅袖說。
“軒哥,要去我也去,我可得看住你,不看著你非染上髒病不可。”蘇紅袖媚聲媚氣地說。
丁能通沒想到陳富忠扔出這麽一張牌,就像魚餌一樣,使賈朝軒一下子就上鉤了,丁能通心想,這個陳富忠果然了得。
給蘇紅袖過完生日,丁能通稱駐京辦有一攤子事,便沒去“天上人間”,在北京丁能通最怕去的地方就是“天上人間”,這裏不僅花錢如流水,而且特別容易碰上熟人,自己大小也算是個官,“天上人間”對自己並不是天上,說不定去的是地獄,所以在北京這幾年,丁能通最忌諱的就是“天上人間”。
何況,在蘇紅袖麵前丁能通總是有些放不開,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她自己沒家沒業,一旦胡謅,衣雪保準信以為真,賈朝軒**雖然不避諱自己,但是丁能通也不想知道太多,眼不見心不煩,躲了也許對誰都是件好事。
從“天上人間”回來,賈朝軒並沒有回黨校。
蘇紅袖麵色紅潤地洗著澡,淋浴衝在她嬌嫩的臉上,她用手攬著飄逸的秀發,盡情地享受著溫熱的水絲淋在臉上,那麽愜意,那麽暢快,那麽幸福……
臥室裏,賈朝軒身穿睡衣,從皮包裏拿出藥瓶,取出一粒偉哥,用水服下,然後美美地躺在**,愜意地點上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著煙圈兒,煙圈兒彌漫著慢慢地散開,漸漸地模糊,賈朝軒的意識卻都集中到了下身,因為那裏已經開始發脹,搭起了高高的涼棚,賈朝軒偷偷地笑道:“媽的,美國佬的玩意兒真他媽的好用!”
蘇紅袖從浴室裏出來,用一條毛巾擦著濕漉漉的秀發,媚態逼人地坐在賈朝軒的身邊。賈朝軒的目光像狼一樣霍地閃了閃,然後慢慢脫掉了自己的睡衣……
“寶貝,肖偉最近還纏著你嗎?”賈朝軒的眼光幽幽地閃動著,望著蘇紅袖粉瑩瑩的鵝蛋臉。
“纏著,煩死我了!”蘇紅袖水杏眼如秋波一樣**漾,櫻唇溫潤,笑靨生暈地說。
“我與肖偉誰更生猛?”賈朝軒不懷好意地問道。
蘇紅袖默然良久,突然掩麵而泣,說道:“軒哥,說過多少次了,你還是不相信我……”
賈朝軒見蘇紅袖當真了,便捧起她的臉溫聲地說道:“紅袖,你別生氣,我並沒有惡意,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喜歡你,咱們就將計就計從他那兒多了解一些肖鴻林的情況,要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
“你舍得我?”蘇紅袖噤了噤鼻子問。
“紅袖,政治鬥爭是最殘酷的,既然你跟了我就不能同床異夢。”賈朝軒的口氣陰冷,表情也有些瘮人。
蘇紅袖非常了解賈朝軒,也深知他的政治抱負,她小鳥依人地問:“軒哥,這次學習完,能不能再提一格?”
“我們班有的同學還沒畢業就升了。”賈朝軒慨歎地說,“咱們東州的情況不同。肖鴻林是想借花博會幹出點政績來,明年省裏換屆想當省長,王元章是個沒有野心的人,雖然也有當省長的可能,但更有可能去省人大,將來在東州有資格跟我競爭的隻有李為民了。”
“肖鴻林都五十五六歲了,野心還不小。軒哥,李為民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可比你好多了。”
“口碑好有什麽用,關鍵還是上麵得有人。”
“軒哥,我把話說在前頭,你升官,我高興,不過,我圖的可不是你這些,我愛的是你這個人,我從來沒把你當市長,隻把你當成我的愛人。”蘇紅袖摟著賈朝軒的脖子柔媚地說。
“那不行,做我的女人必須有政治頭腦。”
“我不,我是女人,不是政客,你聽見了嗎?”蘇紅袖嬌嗔地說。
“聽見了,寶貝兒。但是別忘了你是政客的女人。”
27、省駐京辦
傍晚快下班時,李為民推開了王元章辦公室的門,王元章緊鎖眉頭,正在看一封群眾來信,看樣子這封信讓王元章的心情很沉重,多年的從政生涯讓王元章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緊鎖眉頭足以說明王元章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
“元章,什麽信,讓你緊鎖眉頭啊?”李為民溫聲問道。
“為民,你來得正好,你先看看這封信。”
李為民接過王元章手中的信,簡單地看了幾眼笑著說,“這封群眾來信我也接到了,我正是為此事來找你的。”
“為民啊,關於全市農村近千所小學危房改造的資金早就撥下去了,怎麽還會出現下雨天孩子上不了課的情況,下麵這些縣長、鄉長膽子也太大了,連給孩子們修校舍的這點錢也敢挪用。”
王元章用手指使勁點了點桌子。
“元章,我準備下去摸一摸情況,搞搞微服私訪。”
“你準備怎麽去?”王元章關切地問。
“我和小唐坐長途汽車先到皇縣,然後再搭老鄉們的農用三輪車,這樣可以摸到真實情況。”
“為民,開車下去不是跑的地方更多一些?”
“開車動靜太大,怕看不到真實情況。”
“為民,天太熱了,你再考慮考慮。”
“放心吧,元章,下鄉我可是輕車熟路。”
清晨,天還沒大亮,李為民和秘書小唐就登上了由東州開往皇縣的長途客車。
東州市駐京辦即將從低矮的營區平房搬入五星級的花園酒店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的耳朵裏。
省駐京辦坐落在北京潘家園一帶一座老式五層樓裏,周圍都是居民區,如果沒有獨立的小院和樓頂上省駐京辦的牌子,還以為是住宅樓呢!
有些省的駐京辦早就是五星級酒店了,薪澤金本來就覺得臉上很沒麵子,好在省委書記林白和省長趙長征進京從來都住在這裏,一方麵讓薪澤金臉上有光,另一方麵,也讓他心裏不塌實。
因為各省的駐京辦大樓光不光鮮,矗在那兒比著呢,搞個五星級的省駐京辦,是薪澤金夢寐以求的事。然而自己在省駐京辦工作十多年了,一直沒有圓了這個夢,想不到,丁能通到市駐京辦不到三年,就要鳥槍換炮了,這無疑是給自己上了眼藥。
硬件被甩在後麵了,軟件就更不是對手了。自從丁能通任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以來,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與首都機場和北京火車站的關係處得無比融洽,簡直是如魚得水,每次副市級以上的領導來,車都可以開到停機坪或站台上,然後領導進貴賓室休息,工作做得漂亮體麵。
然而,省裏領導來京,省駐京辦接待處隻能在接站口等待,有一次,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和東州市常務副市長賈朝軒同機,賈朝軒是坐著停在停機坪上的大奔走的,而劉光大是自己坐擺渡車走出來的,盡管劉光大什麽話也沒說,但是薪澤金覺得顏麵掃地,一點麵子也沒有。薪澤金為改善省駐京辦的形象煞費苦心寫了個報告,專程回東州到省政府向趙長征省長匯報。
當薪澤金的奧迪車停在省政府大院小白樓前時,他又猶豫了,關於省駐京辦搞不搞五星級酒店的問題,省政府常務會上議過幾次,一直是兩種意見:同意和不同意,而且兩種意見勢均力敵。不過,省長趙長征的態度一直很曖昧。正因為如此,省政府對擴建省駐京辦的事,一直沒有明確意見。
薪澤金望了一眼小白樓,心想,還是爭取說服趙省長同意,因為,省駐京辦的形象如何從一個側麵說明了省裏的經濟實力,何況常務副省長劉光大是非常讚同的,光大同誌認為清江省是工業大省,省駐京辦一定要與工業大省的形象相匹配。這次薪澤金找趙省長匯報,就是劉光大授意的。
在趙長征秘書小王的安排下,薪澤金走進了趙省長的辦公室。趙長征一邊通電話,一邊示意薪澤金坐,秘書小王給薪澤金倒了茶,然後退了出去。
趙長征放下電話問道:“澤金同誌,不在北京做你的大使,跑回省城為什麽呀?”
薪澤金因常年在北京接待這些大領導,也不拘束,呷了一口茶說:“趙省長,我這次回來是特意向您匯報工作的。”
“澤金同誌,你的主管領導是光大同誌,向他匯報了嗎?”趙長征溫和地問道。
“上次光大同誌到北京開會,我專門向他做了匯報,光大同誌的意見是讓我向您專程匯報一次。”薪澤金捧著茶杯略顯激動地說。
“噢,什麽事情這麽重要,連光大同誌都處理不了,還要專程向我匯報。”趙長征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問道。
“趙省長,東州市駐京辦很快就要搬進五星級酒店了,省駐京辦的形象太遜色了。光大同誌讓我們擬了一個擴建駐京辦的方案,想請您看一看,希望得到您的批示。”
趙長征接過薪澤金送上來的方案,戴上花鏡仔細看了一遍,默謀良久,摘下花鏡肅然問道:“這麽說光大同誌對這個問題讚成嘍?”
“是的,趙省長,劉省長始終主張將現在的省駐京辦拆了,然後通過招商引資的方式在原有地址上建一個五星級的,K省駐京辦就是這麽辦的,離我們駐京辦不遠,氣派得很。”
“氣派得很,澤金同誌,我看你的思想有點問題呀,省政府常務會議過兩次,我始終沒有表態,是因為我一直在反思駐京辦的功能,澤金,你知道駐京辦的曆史嗎?”
薪澤金懵懂地搖搖頭,他不理解新建駐京辦與駐京辦曆史有什麽關係。
“駐京辦的曆史起源可以追溯到封建王朝的同鄉會和會館,在封建社會,京城的會館、同鄉會的功能不外乎溝通家鄉與京師之間的聯係,接待來京出差的地方官員及進京趕考的家鄉學子,維護家鄉人民在京的合法權益等。”趙長征的口氣悠長深遠。
“趙省長,這些功能現在的駐京辦都有啊!”薪澤金插嘴道。
“是啊,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駐京辦有的在北京興建集聯絡、接待和服務功能於一體的辦公大樓,這些占據京城黃金地段的駐京辦事機構一般以省命名,有的還是星級豪華酒店,我們省當時沒有跟風,而是買了一座老樓改造成了二星級酒店,使用至今。你老薪也在那兒工作了十幾年了嘛。”
“可是,趙省長,有些省市駐京辦都在與時俱進,我們省的駐京辦落伍了,跟不上形勢了。”薪澤金見趙省長反對的態度堅決,有些激動。
“澤金同誌,正因為這些年各省市駐京辦互相攀比,才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你知道老百姓管駐京辦叫什麽嗎?第二行政中心、大使館、行宮,連國家審計署審計長都批評駐京辦在跑‘部’‘錢’進。是的,駐京辦也成了公款接待大本營,我知道駐京辦個個神通廣大,想建五星級隻要省政府同意,明年大樓就能矗起來,但是在市場經濟大潮推動下,駐京辦的功能必須隨之改變。”
“趙省長,各地都在強化駐京辦的功能,我們總不能弱化吧?”
“起碼你這個駐京辦主任不能整天陷在應酬和接待事務中,要在信訪、社會協調、解決我省公民進京人員的困難方麵拓寬空間,要強化民本內涵,少搞些名正言順的特殊化。”
薪澤金建五星級駐京辦的設想破滅了,他失望地走出趙長征的辦公室,但仍不死心,心想,新建不行,可以在擴建、改建上做文章。於是,他靈機一動,又鑽進了劉光大秘書的辦公室。
28、縣駐京辦
就在薪澤金在省城活動新建駐京辦大廈的時候,東州市皇縣縣長林大可和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找到了丁能通。
林大可和羅小梅拎了不少皇縣的土特產推開了丁能通常住的八棟六號房。林大可當兵出身,是一個豪爽的人,長得五大三粗的,說話也甕聲甕氣的。
羅小梅據說是皇縣第一美人,是通過招聘選拔到縣駐京辦主任位置上的,起初在縣電視台做主持人,與丁能通腳前腳後進的京,三十歲左右,長得嬌小嫵媚,看上去精明幹練。
兩個人一進門,林大可身上就帶進來一股風塵仆仆的汗臭味,羅小梅卻是香氣撲鼻,這一香一臭搞得丁能通暈暈乎乎的,不知二人不請自到,要唱什麽雙簧戲。
服務員為兩位倒了毛尖茶,又上了水果盤出去後,丁能通問:“林縣長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能通主任,說實話,我和羅主任還真有要事相求。”林大可開門見山地說。
丁能通閃了一眼羅小梅,羅小梅馬上送上來一眼秋波,丁能通像被電了一下,趕緊閃開,心想,這女人不簡單,眼睛會勾魂。丁能通與羅小梅雖然都在北京,但平時各忙各的,所以打交道並不多。
丁能通掏出一支煙扔給林大可問:“皇縣在東州可是財大氣粗,我這個小駐京辦能幫什麽忙?”
“丁主任,”羅小梅柔聲細語地說,“聽說市駐京辦就要入住北京花園了,林縣長的意思是你們搬走後,老市駐京辦能不能讓給我們做縣駐京辦,我們現在的縣駐京辦條件太差了,想改善改善。”
丁能通心想,好靈通的消息呀,我還沒行動,他們卻先下手了。
“羅主任有所不知,市駐京辦這個位置原來是個軍營,現在這塊地也是市政府租部隊的,如果我們搬到北京花園,這塊地恐怕就要還給部隊。如果你們想要這塊地,我可以給你們搭個橋,你們再與部隊談。”
“能通,”林大可圓睜二目道:“這麽好的地塊為什麽不買下來呢?”
“林縣長,”丁能通笑了笑說,“這是前兩屆政府的事,據說當時七百萬就可以買下來,但是市政府舍不得拿這筆錢,現在恐怕一個億人家也未必肯賣了。”
“可惜,真可惜!”林大可抱憾地說。
“林縣長,買我們是買不起了,我們可以接著租啊!”羅小梅柔媚地建議道。
林大可想都沒想便附和道:“對,對,對,能通,你給搭搭橋,我們縣可以接著租。”
丁能通心想,這個林大可還真有點意思,羅小梅隻是這麽一說,他就同意了,看來什麽樣的英雄都過不了美人關呢。哪個英雄要是過得了美人關,一定是得了生理疾病。
“好說,為家鄉服務是我們駐京辦義不容辭的責任,對吧,羅主任?”丁能通圓滑地說。
“丁主任,我們皇縣駐京辦以後還要仰仗市駐京辦的大力提攜,市駐京辦就拿我們縣駐京辦當你們下屬單位,就叫我小梅好了。”
羅小梅嫵媚地一笑,丁能通暗自佩服這女人的美麗,心想,早知道皇縣有這等人才,先下手挖來,不過,看樣子現在挖已經來不及了。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小梅,天下駐京辦都是一家人,何況咱們都是為東州服務呢!”
“可不是嘛,我聽說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駐京辦有三千多家,這家夥,你們要是聯起手來,誰也不是對手呀!”林大可讚歎道。
“丁哥,我聽說,在北京還有全國省市區駐京辦協會,每年都搞聯誼活動,不過好像隻招收市一級會員,什麽時候組織活動了,也請丁哥領我們見識見識。”
羅小梅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改了口,搞得丁能通心裏癢癢的,心想,這女人真是做辦事處工作的天才,天生的尤物。
“這兩年也向縣市政府及企業的駐京辦敞開了大門,小梅要是不嫌棄,改日我把協會的理事長介紹給你認識認識,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手裏的聯絡圖可以縱橫天下。”
林大可似乎對聯絡圖幾個字特別感興趣,睜大眼睛說:“丁主任,以後這樣的神人多往我們縣領一領,我林大可忘不了兄弟的好!”
“林縣長有魄力,當今世界是經濟全球化時代,哪一級政府如果不重視駐京辦的建設,就是不懂得與時俱進。要知道,駐京辦在古代的前身是會館,中國國民黨就是孫中山在湖廣會館裏建的,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也是在紹興會館裏創作的。當時的會館主要集中在北京的崇文、宣武二區之內,以宣武區最多。由於有了眾多的會館,匯集了大量的文人學者,還產生了宣南文化,而宣南文化又是北京文化最主要的組成部分,現如今,大多數會館成了居民大院,甚至成了危房,很令人遺憾哪。”丁能通賣弄地說。
“丁哥,你可真有學問,原來駐京辦是由古代的會館衍生的,這麽說駐京辦文化也應該成為一種文化現象載入史冊了。”羅小梅由衷地歎道。
“駐京辦以會館的形式存在可以追溯到明代甚至更早,隻是‘文革’時期被查封掉了,改革開放以後,駐京辦如雨後春筍般地從省級發展到縣級,有些人認為太多太濫了,但這是形勢發展的需要,不足為奇。你們想,北京是首都,全國各地為了與中央各部委聯係獲取信息,觀察動向,自然少不了駐京辦,況且,有些領導進京後,頗有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的感觸,有了駐京辦,就像有了家,再加上招商引資的需要,怎麽可能離開駐京辦!”丁能通頗有感慨地說。
林大可很有同感,“是啊,所以請丁老弟與皇縣多親多近,拉我們駐京辦一把,小梅,別忘了向丁主任多請教呀!”
“丁哥,賞個麵子,一起出去吃頓飯吧。”羅小梅嫵媚地邀請道。
“不行,不行,明天我陪賈市長去香港,改天吧,等從香港回來後,我做東。”丁能通誠懇地謝絕道。
林大可見丁能通確實為難,豪爽地笑道:“小梅,想著這件事,等丁主任從香港回來後,告訴我一聲,我專程從皇縣飛過來,請丁主任。”正說著,林大可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皇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打來的。
“王主任找我什麽事?”
“林縣長,你趕緊回來吧,市委副書記李為民在皇縣微服私訪,檢查中小學危房改造情況,縣教育局把中小學危房改造資金挪用裝修縣教育局大樓,李書記正在縣政府會議室大發雷霆呢。”
林大可聽後氣憤地說:“縣教育局膽子也太大了,連我這個縣長都敢瞞,你照顧好李書記,我明天就飛回去。你告訴李書記,我當麵向他檢討,並保證皇縣一個月內沒有一所學校有危房!”林大可掛斷手機,無奈地說,“能通,讓你見笑了,我才離開兩天,縣裏就出這麽大的事。”
雙方又寒暄了一會兒後,林大可和羅小梅才告辭。
丁能通送走林大可和羅小梅,心裏感覺空落落的,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進入金冉冉的心情日記,發現很長時間不寫日記的金冉冉最近又寫了一篇短文,題目是《今生不再做情人》。
“剛,上輩子我一定是欠你的了,所以今生要用我的肉體來償還,用肉體還了還不夠,還要用感情還,可是你隻需要我的肉體,不珍視我的感情,竟然要求我做你的情人!情人本來就是享受沉淪的,我們隻能廝守在黑夜,太陽還沒有來得及放出它的第一道光,露珠還在花朵上做著黎明的夢,你便逃了,枕邊還留著你的氣息,然而,就連這點氣息也嫋嫋散去,看來我們終究是要散去的,晚散不如早散,從今以後我不再做你的情人,要做就做妻子。佛說,今生嫁你的人,是前生葬你的人!我不嫁你,因為我要葬掉我們的情。我走了,百轉千回望望你,忽然想起李商隱的《錦琴》:“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丁能通久久望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異常生氣,他看出來了,那個叫剛的男人又去糾纏金冉冉了,看來兩個人仍然藕斷絲連,不過這篇日記說明冉冉已經下決心離開他。丁能通在對剛的無恥氣憤的同時,也有些責怪冉冉太兒女情長,受了傷害還不吸取教訓。想到這兒,丁能通給金冉冉打電話,他想以兄長的身份提醒她幾句,金冉冉的手機居然關機。
29、紫氣東來
李為民在皇縣政府會議室大發雷霆後,讓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準備了幾輛自行車,他逼著主管教育的牛副縣長和縣教育局秦局長與他一起騎車下鄉。他要讓這兩位不謀正事的領導親眼看看孩子們在什麽樣的校舍裏讀書。
一連走了四五個村子,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王主任想請李為民和小唐就近吃飯,李為民說:“前麵就是天溝鄉了,我們看完那裏的學校後,去鄉政府吃工作餐吧。”
幾個人又騎了半個小時自行車才到了天溝村小學。幾個人停好自行車,推開破籬笆門進去,有幾間教室。一間一間推開門進去,王主任打著手電照著,每間教室都破得四處透風,窗戶上塑料薄膜扯碎了,在夜風中嘩嘩作響。
李為民要過王主任手中的手電筒,照了照屋頂,屋頂透見了天上的月亮,李為民拍了拍教室破舊的牆壁,看了看月光下毫無修建痕跡的冷清的學校,痛心地說:“各位領導,你們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在這樣的教室上課嗎?”
牛副縣長、秦局長一臉的尷尬,牛副縣長說:“李書記,昨天我已經接到林縣長的電話,命令立即整改,他正從北京往回趕呢,要當麵向您檢討!”
“他的檢討我不聽,我要的是行動,秦局長,你這個教育局局長麵對這樣的校舍在裝修豪華辦公室,你能坐得住嗎?”
“李書記,我們錯了,馬上改。”秦局長哭喪著臉說。
“改?危房改造資金用在裝修辦公大樓裏了,怎麽改?我告訴你,一個月後我還來,如果你們跟我做官樣文章,對不起,你們到危房校舍去辦公,孩子們到縣教育局機關大樓去上課。”
李為民說完,騎上自行車向天溝鄉政府騎去,幾個人騎著自行車消失在夜色中。
飛機快著陸時,丁能通睡醒了,從機窗向外望正是下午時分,天空晴得像一幅畫,天是藍的,海也是藍的,偶爾有幾個小島從海水中露出輪廓,點點白帆在海麵上點綴著。
從天上看,大嶼山像極了女人用的手袋,聯通香港本島的兩座橋好像白色的帶子,島的形狀稍有橢圓的意思。因為新機場跑道是填海建成的,齊刷刷的,正像一個手機袋,斜附在手袋上。
七八年前給肖鴻林當秘書時,陪肖鴻林到過一次香港,那是召開東州國際秧歌節新聞發布會。在丁能通看來,香港永遠是在變化的,看不到它的滄桑,隻能感覺到它的繁榮,因為這是一個表麵繁華擁擠,骨子裏又有幾分傲氣的城市。
賈朝軒、陳富忠、蘇紅袖和丁能通上了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的子彈頭麵包車,穿過繁華街路,水泥森林如過眼煙雲,丁能通一下子想到了上海,覺得兩座城市比起來,香港有些舊了,然而正是這份舊,讓丁能通覺得香港越來越有味道。
很顯然,賈朝軒與水敬洪早就認識,隻是沒有陳富忠與水敬洪那麽熟,陳富忠與水敬洪互稱陳哥、水哥,起初丁能通很納悶,怎麽對方都稱彼此為哥,還是蘇紅袖好奇地問過後,水敬洪解釋完,丁能通才明白。
原來東南亞大老板之間成了好朋友,為表示尊重,不論大小,一律互稱兄長,丁能通心想,看來陳富忠與水敬洪熟得已經不分彼此了。
奔馳停在香港黃河集團總部大樓前,水敬洪親自引領眾人走入電梯,在四十樓電梯口,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翰晨先生親自迎接賈朝軒。丁能通心想,如果自己和陳富忠來的話,是絕對見不到這位名震海內外的商界泰鬥的。
在黃翰晨先生豪華寬闊的辦公室,眾人分賓主在圓形沙發上落座。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是繁華的維多利亞海灣,讓人望一眼就會讚歎不已,因為香港是彩色的。
“賈市長,上次我去東州承蒙陳先生的引見,你的豪爽熱情深深地打動了我,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黃翰晨顯然對賈朝軒的印象不錯,才會親自接見大家。
“黃先生一向目光高遠,東州是虎踞龍盤之地,風水好得很,有東方魯爾的美譽,您在東州投資,我會全力做好服務的。”
賈朝軒的談吐讓丁能通有些刮目,因為賈朝軒表現的風采不像是一座省會城市的常務副市長,更像是與黃翰晨一樣的大老板。
“東州確實是一個投資的好地方,經過考察,我毅然決定與陳先生共同投資建一座東州最好的五星級酒店,我聽敬洪說,你們駐京辦有意投資北京花園,希望與我們合作,既然賈市長出麵了,我們一定慎重考慮。”
“黃先生,北京花園的硬件設施是一流的,地點也非常好,隻是多年來經營不善,如果香港黃河集團能夠介入,我們駐京辦一定會精誠合作,黃河集團的酒店管理水平是世界一流的,我相信,有香港黃河集團的介入,北京花園一定會創造奇跡的。”
“借賈市長的吉言,我們會派考察小組對北京花園作全麵評估,請賈市長放心,我們是不會放過任何發財的機會的。”黃翰晨說完爽朗地大笑起來。
“太好了,我這次來特意請我省的全國著名書法家布衣老先生為您寫了一幅字,我知道您特別喜歡書法,希望您能喜歡這幅字呀!”
賈朝軒說完,丁能通和陳富忠趕緊展開畫軸,畫軸上呈現“紫氣東來”四個大字,力透紙背,剛勁飄逸。
“好書法,好書法,賈市長,這份禮物很珍貴啊!”
黃翰晨欣賞了一番後,水敬洪小心翼翼地收起畫軸。黃翰晨從自己的書櫃中取出四本精美的大畫冊送給賈朝軒、陳富忠、丁能通和蘇紅袖。
“賈市長,這是一本關於我生平經曆的畫冊,畫冊扉頁上已經題簽了我的名字,送給你們做個紀念吧。”
眾人連聲稱謝。
“敬洪啊,”黃先生接著說,“賈市長難得來一趟香港,你好好安排賈市長看看香港。”
“黃先生,香港我來過多次,早就領略了香港的繁華呀!”
“哎,很多人都覺得香港是一座商業城市,忽略了它在文化和藝術上的成績,其實,香港最大的魅力在於不同文化的兼容並蓄,無論是藝術還是建築等多方麵,都體現著東西方文化交融的特點。賈市長,看香港可不能走馬觀花呀,我建議你們去中環的花園道聖約翰教堂看看,那座教堂以十三世紀英國哥特式建築為藍本,它的屋頂有鋸齒圍牆,又有修長纖窄的光頂窗,還有支撐屋頂的木構架,家具、屏風都有十九世紀流行的維多利亞式的圖案,很值得一看。”
丁能通感慨這位商界泰鬥內在的修養,相比之下,賈朝軒和自己都太浮躁了。
“賈市長,到香港觀光,隻要留意一磚一瓦,就不難發現不少古建築,正是這些東西,讓香港這個地方體現出厚重的文化氣息。”水敬洪補充道。
“黃先生,難得見到您,能和您合個影嗎?”蘇紅袖柔媚地說。
“沒問題,我們大家一起合個影吧。”
黃翰晨說完,叫進自己的女秘書為大家合影拍照。
晚宴上,水敬洪請大家吃了最好的幹撈翅,五個人打車來到維多利亞港,蘇紅袖在綺麗溫情的夜風中,顯得如女神般溫秀,賈朝軒興奮極了,五個人乘坐天星小輪,欣賞港島夜景。
維多利亞港夜色的美麗,無疑是**氣回腸般的精神享受。白天的一場小雨,洗得天上、海上和地上都清清淨淨的。到了夜裏,空氣清新極了,極目天舒,清清楚楚地瞧見幾團白雲仿佛是貼在山巔和樓頂一般。一切的困乏、煩憂和無聊都**然無存,隻留下輕盈通透的靈性和著清新的海風自由舞動。
兩岸燦爛的燈火勾畫出維多利亞港的輪廓,頭頂上各種招牌的霓虹燈競相閃爍、跳躍,把港口裝飾得富貴豪華。
長達數裏的燈色中,變動著的隻有兩處:中環廣場尖頂上的一小節霓虹燈不住地轉換色彩;中環中心從下往上漸密的橫條狀圖案漸漸地變色,依著紅橙黃綠青藍紫的次序,一輪一色。
藍色的海水在夜幕中慢慢變暗,不遠的群山也漸漸融入了蒼穹,夜色中的維多利亞港有著萬般的風情,那**漾在對岸的燈火忽明忽滅,珠光寶氣般閃爍著嫵媚。看著水中搖曳的萬家燈火,聽著水上悠揚的笙歌管弦,香港在濃夜裏活潑潑地**起來。
“能通,橋給你搭好了,能不能成,就看你的本事了。”賈朝軒站立船頭雙手叉著腰說,蘇紅袖挽著他的左臂。
“感謝老板對我們駐京辦的關懷,我一定全力以赴促成此事!”丁能通也很興奮,他迎著海風信誓旦旦地說。
“富忠,我看明天白天也不用水敬洪陪著了,我陪紅袖買幾身衣服,晚上咱們就上賭船。”
一提到賭船,丁能通心裏就發緊,此行的目的是促成與香港黃河集團合作,丁能通對賭船毫無興趣,但是躲也躲不掉了,明天隻好硬著頭皮上了,想到這兒,丁能通有一種上賊船的感覺。
“軒哥,我都等不得了。”蘇紅袖柔媚地說。
“紅袖,上了賭船我怕你下不來了。”陳富忠色眯眯地說。
“為什麽?”蘇紅袖嗔道。
“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我怕你被船長收到‘海上金魚缸’裏!”
陳富忠說完哈哈大笑。
“軒哥,你也不管管他,淨欺負人!”
眾人說笑間,船靠了岸,丁能通回望海市蜃樓般的夜色,有一種悠然如夢的虛妄,但他不願意醒來,因為夜香港的繁華與風情,浪漫與綺麗實在美得化不開,道不清,難怪世人對榮華富貴如醉如癡,看一眼晶瑩剔透的維多利亞夜色就全明白了。
30、花宴
李為民在農村跑了一個星期,非常疲憊地走進家門,這次微服私訪他覺得收獲很大,在檢查中小學危舊房改造情況的同時,李為民順便對農民增收問題進行了調查,他覺得影響農民收入增長的因素正在發生重大變化,過去行之有效的通過增加農產品產量、提高農產品收購價格來增加農民收入的辦法已經明顯失效,從根本上解決農民增收困難的問題須有新思路。
妻子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丈夫了,聽說今天晚上丈夫回來,吳夢玲回到家就趕緊買菜做飯,想好好犒勞一下丈夫。
柔和的燈光下,妻子還是顯得那樣年輕俏麗、楚楚動人,女兒長得太像母親了,一想到女兒,李為民心中就油然而生自豪感。平日裏,不管有多忙,也不管有多累,隻要一回到這個家,隻要一回到這歡樂溫馨的氛圍裏,所有的煩惱和沉重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如今女兒翅膀硬了,要飛到大洋彼岸求學去了,夫妻倆既為女兒高興,心中又覺得空落落的。
李為民一進家門就發現妻子今天格外動人,“夢玲,幾天沒看見年輕了!”
“今天韓麗珍過生日,中午吃完飯後,請我們幾個女同學到她們醫院下屬的美容院做了個美容。”吳夢玲和韓麗珍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學,兩個人從小就要好。
“夢玲,以後這樣的便宜少占,朝軒和麗珍可不是省油的燈,我一直替他們捏著把汗!”
“好了,我知道了,快洗澡吧。”
李為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淋浴,吳夢玲溫柔地說:“為民,餓了吧?看我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了?”
李為民穿著睡衣,走到飯桌前,他先用鼻子聞了聞,興奮地打開沙鍋蓋,“小雞燉蘑菇,太好了夢玲,快來趁熱吃!”
夫妻倆一邊吃飯,吳夢玲一邊說:“為民,女兒托錢學禮捎回來一個包,我忙著給你做飯還沒來得及看。”
“女兒捎什麽給咱們?”
“還不是一些不願意穿的衣服,要去美國了,不能什麽都帶去。”吳夢玲溫柔地看了一眼丈夫,起身去拿包。
“夢玲,吃了飯再看吧。”
吳夢玲神秘地說:“為民,說不定有女兒的照片,也不知是胖了還是瘦了。”
一提到女兒的照片,李為民也興奮了,催著吳夢玲快打開,吳夢玲打開包後,發現除了女兒的衣服外,還有一個牛皮紙袋。
“這是什麽?”
吳夢玲脫口問道。
“快打開,說不定女兒的照片就在這裏。”
吳夢玲趕緊打開了牛皮紙袋,不打開則已,打開一看,裏麵竟是兩捆嶄新的人民幣。
“這是怎麽回事?”李為民警覺地問。
“我也不知道。”
吳夢玲一緊張,從牛皮紙袋裏掉出一封信,李為民一把搶過來打開一看,就幾句話:
“李書記,我聽說孩子要去美國讀書了,很為她高興,這兩萬元人民幣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一點心意,權且給她當路費吧。錢學禮即日。”
李為民看後,一巴掌拍在飯桌上罵道:“這個錢學禮,竟敢公然向我行賄!”
吳夢玲撿起震落到地上的信看後說:“為民,錢學禮也是好意,爸這些年有病花了咱不少積蓄,再加上女兒上學,要不咱就……”
“夢玲,你真糊塗,虧你還是個人民教師,爸平時常講,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李為民的黨性就值兩萬?”
“那這錢怎麽辦?”
“怎麽辦?既然送來了,就別想再拿回去。”
吳夢玲不解地看著丈夫。
“好了,夢玲,這件事由我來處理,飯都快涼了,快吃飯吧。”
李為民說完,滋溜滋溜地喝著雞湯,吳夢玲不知道丈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薪澤金從東州回到北京後,心裏一直有個疙瘩,丁能通用什麽辦法搞到北京花園的呢?薪澤金想弄明白,他和錢學禮都在北京混了十幾年了,熟得很,薪澤金心想,錢學禮與丁能通關係微妙,也許從他嘴裏能套出點真東西。
想到這兒,薪澤金心生一計。薪澤金心裏清楚,丁能通這小子猴精猴精的,難對付得很,而且背後還有肖鴻林做靠山,惹不起,肖鴻林明年年底換屆很有可能接替趙長征,說不定到時候丁能通還能升,他這麽能幹,頂了自己這個省駐京辦主任的位置也不一定。
薪澤金已經五十三歲了,他有一個最大的心願就是在省駐京辦主任這個位置上幹到退休,因為他早就把老婆孩子辦成了北京人,而且安排了比較好的工作。
薪澤金從骨子裏喜歡北京,在中國最有錢的人不是福布斯名單上的人,而是隱藏在北京山裏的豪華別墅裏,動不動就看一場幾千元美金一張票的洋演出、出入的場所都是像美國骷髏會一樣神秘的名人富人俱樂部。這些人背景神秘、深厚,不顯山不露水,很少公開自己的身份,有頭有臉打點自己生意的卻是自己的嘍羅,這些人的背景就像大海,要多深就有多深,人家活得才叫富貴。
薪澤金喜歡北京的文化氛圍,能在北京立足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自己在北京混了十多年了,省裏的大小事情隻要與北京有關的,都得薪澤金出麵,就因為這一點,他與省市領導的家屬子女混得滾瓜爛熟,省裏的事沒有他薪澤金不清楚的了,可是東州市駐京辦來了個丁能通,讓薪澤金顏麵掃盡。
過去,東州市駐京辦沒少仰仗省駐京辦,丁能通來了以後,搶盡了風頭,大有掉過來的勢頭,薪澤金確實有些不安了。
這些年,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各省市區縣的駐京辦主任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駐京辦主任在十幾年前還像個官,現在隨著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麵越來越大,駐京辦主任越來越像個國企領導,地方政府隻負責編內人員的工資,其他資金由駐京辦自籌,這無疑給駐京辦提出了新的課題,也給駐京辦主任提供了新的機遇,俗話說,變則通,不變則殆。
對於駐京辦而言,等靠要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隻有積極開拓,不斷探索,勇於改革,才能跟得上時代的發展。你趙長征不給駐京辦出路,我薪澤金可以自己找。
薪澤金非常了解錢學禮的秉性,隻要有漂亮女人,嘴就把不住門兒。薪澤金想,這個女人必須是圈裏的,這樣才有共同語言,他想來想去,想起了東州市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那可是一個可以讓任何男人看一眼就著迷的女人,錢學禮也熟悉,想到這兒,薪澤金狡黠地笑了。
愛是一時的,恨卻可以是久遠的,自從金冉冉被剛傷害以後,她覺得自己的心被男人傷得已經千瘡百孔了。她本來是想認真做一個情人的,因為她懂得兩個人真心相愛不一定要結婚,因為婚姻和愛情原本就是兩碼事,我們在邂逅相逢時用我們自身的想象做材料塑造的那個戀人,與日後作為我們終身伴侶的那個真實的人毫無關係。
金冉冉骨子裏的暖被這個叫剛的男人化做了冷,又被丁能通融化成水,但剛隻要肉體,根本沒有真愛。女人是水做的,天生靈秀,經過深思熟慮,金冉冉發現丁能通讓自己做保姆聽起來太冷酷,實際上是為自己好,金冉冉骨子裏喜歡挑戰自己,從小就有出人頭地的夢想。
北京這座城市的繁華與上海不同,北京是男人的野心推動運轉的,上海起碼有一半是靠女人的名利心滋潤的;北京的胡同裏飄**著奴性,大街上充斥著野性,無論野性還是奴性,都是征服者的遊戲,帶有男人身上的汗臭味;上海的雨絲是陰柔的,那法國梧桐的樹影都是婆娑的。
丁能通給金冉冉呈現了一片新的天地,金冉冉甚至對這片天地有了一種莫名的憧憬,這種憧憬攪得她坐立不安,茫茫然的,她特別希望丁能通給她打個電話,最後還是忍不住自己先撥通了丁能通的手機。
薪澤金既沒把晚飯安排在哪個駐京辦餐廳,也沒安排在什麽五星級酒店,而是找了一家極有特色的花味餐廳。因為這家餐廳是專門以烹調各類鮮花為特色的。在北京可以吃遍世界,想吃什麽都有,而且一定做得是全國最好的。
薪澤金站在花宴仙莊門前等候,抽了兩支煙的工夫,一輛紅色本田車停在他的麵前。先是從車門中伸出一隻紅色的休閑涼鞋,然後就是修長的美腿。
羅小梅從車上下來時,仿佛身體在香水中泡過一樣,渾身都是風情,渾身都是曖昧,渾身都是秘密,由不得你不心跳,粉色短袖小衫配白色短裙,修長的**,讓人覺得此時的黃昏像盛開在柵欄上的粉紅色薔薇一樣彌散著芬芳。
“小梅,今晚的鮮花宴與你太般配了。”薪澤金垂涎地恭維道。
“薪主任不愧是省級領導,連請客吃飯都這麽有情趣。”
兩個人並肩走進桃紅柳綠的餐廳,仿佛走進了鮮花店。
“小梅,這家的鮮花宴別具特色,如果不事先預定,根本沒有位子。”
“太好了,鮮花美容養顏,薪主任,你可真會請客。”
兩個人走進包房,餐桌正中是一個造型精致的鮮花籃。薪澤金將手一讓,請羅小梅落座,服務小姐倒上**茶,羅小梅嫵媚地一笑問:“薪主任,錢主任怎麽還沒到?”
“馬上就到,這家夥剛從東州回來,好像丁能通去香港了,他們駐京辦就忙活錢學禮一個人了。”
薪澤金打著圓場,心想,東州的局麵很複雜,何不借機了解點東州的情況。
“小梅,東州要辦花博會,你們皇縣沒爭取一下?”
“爭取也沒用,市裏幾個郊區都快打出人命了,特別是金橋區和西塘區,其實,我們皇縣在東州是養花大縣,花卉已經有了產業基礎,沒辦法,離市區太遠,市裏不會考慮的。”
“小梅,東州駐京辦與北京花園談得怎麽樣了?”
薪澤金無心問花博會的事,他最關心丁能通是如何空手套白狼的。
“薪主任,丁主任的辦法咱們倆誰也學不了。”
“為什麽?”薪澤金不服氣地問。
“因為你我都沒給領導當過秘書,都拿不到特殊政策。”
“丁能通拿到了什麽特殊政策?”
“薪主任,你能在東州拿到一塊最好的地嗎?你能以這塊地做抵押貸到款嗎?”
“有了好地當然好貸款了。”
薪澤金心想,既然東州市駐京辦搞了一塊好地,我小舅子是搞房地產開發的,何不借機讓我小舅子撈一把。
“你能不停地抵押不停地貸款嗎?這叫資本運營,就拿這次香港之行來說吧,常務副市長親自出麵聯係港商投資,薪主任,你能請動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去香港拉港商嗎?”
“小梅,說話得給老薪留點麵子,據我所知,劉副省長非常支持省駐京辦的新建工作。”說話間,錢學禮胖乎乎地走了進來,光禿禿的光腦殼被鮮花映得五顏六色。
“老錢,你來晚了,得罰酒啊!”薪澤金嗔道,然後一個手勢給小姐,讓她上菜。
很快,小姐就端上來一盤又一盤的鮮花菜肴:油炸成金黃色的銀雪魚上,撒的是點點玫瑰花瓣;鮮嫩潔白的茭白被切成薄片狀,和粉紅的鮮桃花炒在一起;啤酒蟹裏加入了金黃色的**,清香怡口。緊接著什麽木棉花炒醬豆米,小百合花酸醃菜湯,涼拌棠梨花,水煮芭蕉花,真可謂紅的似血,白的如玉,黃的呈金,藍的賽鑽石,幾乎所有的顏色都在竹篾編製的餐桌上集合了。
“小姐,真是太棒了,這些鮮花是怎麽運來的?”羅小梅興奮地問。
“都是從雲南空運過來的。”服務小姐回答。
“小梅,這家店老板是昆明人,總店在昆明。”薪澤金得意地說。
“將來咱們東州搞花博會時,在花博園附近開一家這樣的酒店一定賺錢。”錢學禮詭譎地說。
“錢主任,你這個想法太好了,要不咱們仨合股幹吧!”羅小梅認真地說。
“老錢,有小梅當總經理肯定發!”薪澤金附和道。
“一言為定!”
錢學禮端起酒杯說完,挨個杯子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薪澤金暗自觀察,發現如果用花比喻女人,羅小梅就是萬花叢中的牡丹,錢學禮見了這朵牡丹就像換了一個人,酒也不停地幹,話也不停地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這家夥邪念在不停地升騰,薪澤金心想,時候到了。
“老錢,聽說你改抓房地產開發了?”
錢學禮用餐巾紙抹了抹油嘴,兩片厚厚的嘴唇不停吧嗒著說:“媽的,萬事開頭難,我剛從東州回來,老薪有資質好的工程隊嗎?”
“老錢,你算問著了,我小舅子就是包工頭子,資質沒的說,老錢,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天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薪澤金一心想從老錢那兒分一杯羹,沒想到這個蠢貨送上門來了。
“錢大哥,我表弟也是搞工程的,常言道,見麵分一半,這麽好的事別落下小妹呀!”羅小梅一個秋波送上去,錢學禮肉乎乎的腦袋一下子漲得通紅。
“小梅,沒說的,有大哥的就有小妹的。”
錢學禮肉乎乎的手輕輕拍了一下羅小梅粉嫩纖細的香臂,三個人會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李為民就讓秘書小唐找到錢學禮,即使在北京也讓他馬上飛到東州。小唐撥了半天錢學禮的手機,都是關機的狀態,隻好打電話到駐京辦辦公室詢問,辦公室工作人員說,錢副主任正在飛往東州的飛機上,大約十點鍾落地。小唐隻好用短信通知錢學禮到東州後立即到李書記辦公室。
十點鍾,小唐接到錢學禮的電話:“唐秘書,李書記找我呀?”錢學禮還猜不出李為民找自己的用意,但他隱隱地感到與他送的兩萬塊錢有關。
“錢主任,李書記一直在等你,你快過來吧。”
錢學禮惴惴不安地推開李為民辦公室門的時候,自己送的兩萬塊錢就放在辦公桌上,錢學禮怯生生地說:“李書記,您找我?”
李為民正在批閱文件,他頭也不抬地說:“坐吧,錢主任。”
錢學禮預感到李為民要向自己發難,心裏緊張得不得了,他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點了一支煙,但是點煙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許久,李為民才冷冷地說:“錢學禮,你本事不小啊,敢給我李為民送現金,一送就是兩萬塊,兩萬塊是個什麽概念?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行賄罪的立案標準,行賄數額在一萬元以上就可以立案。”
李為民把兩萬元錢往錢學禮麵前一扔,“點點看少不少?”
錢學禮腦門細汗滲了出來:“李書記,我是誠心給孩子拿點路費,沒想到惹您發這麽大火。”
“學禮呀,我如果公事公辦,你現在就得拿上你的錢到市紀委說清楚,可是我不想把事情做絕,既然你的錢送來了,我也不能給你退回去,我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李書記,您說,您說,我聽您的!”
“一會兒離開我辦公室後,把這兩萬塊錢寄到皇縣天溝村小學去,那裏的孩子正在透風露天的校舍裏上課,下不為例,否則,別怪我李為民不客氣。”
李為民肅然地說。
“李書記,我照辦,我一會兒就寄,立刻就寄。”
錢學禮恨不得趕緊離開李為民的辦公室,他做夢也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李為民這樣的人,一點人情世故也不講。
其實,李為民完全可以公事公辦,那錢學禮很可能為這兩萬塊錢丟了前程,李為民今天的做法恰恰充滿了人情味,他是想敲山震虎,治病救人。
錢學禮灰溜溜地走了,李為民長長地舒了口氣,他走到窗前,望著市委大院那個用花崗岩製成的大門樓子,越發感到它樸素、堅定、大氣、雄渾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