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送禮

春節前一周,萬壽縣縣長韓亞洲處心積慮地為吳東明準備了一件特殊的禮物。韓亞洲之所以要給吳東明送禮,是因為韓亞洲發現吳市長是個敢於仗義執言的人。

韓亞洲早就想從萬壽縣那個窮縣調到東州市內五區當區長,當然最好是當上區委書記,但是苦於市委常委中沒有能為自己說話的人。官場上最講究跟對人的,如果跟對了人,就等於將自己的前程和跟著的人的前程聯係在了一起。韓亞洲看準了吳市長是個前程無量的人,最起碼也能很快坐上東州市的第一把交椅。

其實韓亞洲也非常看好夏聞天的前程,夏聞天是省長、省委書記的料,但是像夏聞天、周永年這樣的人跟著幹活行,想從他們那兒撈點油水比登天還難。

吳東明則不然,吳市長這個人既謀事又謀人,跟著這樣的領導幹活心裏踏實,挺身而出一次,得到的是一輩子的回報,就為這,賭一把也值得。

韓亞洲知道臨近年關,吳東明忙著訪貧問苦,晚上一定回來的挺晚,他之所以決定年前拜訪吳東明就是因為他心裏清楚,春節期間吳市長肯定不在東州,一定會去昌山和自己的老母親一起過年。

下午,他通過焦雲龍了解到,蔣春華和兒子已經回了昌山了,韓亞洲竊喜,心想,吳東明的老婆為人低調,禮重了一定不會收,吳東明自己在家更好說話。

吳東明參加東州市春節聯歡晚會實拍很晚才回到家,韓亞洲一直坐在車裏等,他是親眼看著焦雲龍陪著吳東明一起上樓的,等焦雲龍下樓走後,,韓亞洲才悄悄地上了樓。

吳東明是一邊接手機一邊開的門,他見進來的是韓亞洲,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韓亞洲從吳東明打手機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吳市長是在和一位女孩通電話,心裏便惴惴地想,再晚敲一會兒門就好了。

吳東明的確在和辛翠蓮通電話,難得蔣春華和兒子都不在家,累了一天了,自己可以在家裏肆無忌憚地和心愛的女人打情罵俏,不失為男人的一大快樂!

本來吳東明對辛翠蓮左一個要求右一個要求有點膩了,覺得這個丫頭是個無底洞,想有意疏遠一下她,但是每次都是自己忍不住先給人家打電話。辛翠蓮想要一部保時捷吉普車,吳東明雖然答應了,但遲遲沒給辦,因為他在等機會,等邱興本有事求上門時再說。

焦雲龍早就告訴吳東明,今天晚上萬壽縣的韓縣長要來,因此門鈴一響,吳東明就預料到是韓亞洲來了。他熱情地將客人讓到客廳,並親自為韓亞洲沏了龍井,然後坐在沙發上遞給韓亞洲一支煙。

韓亞洲進門時腋下一直夾了一把奇怪的椅子,此時他把椅子放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整間客廳頓時因為這把奇怪的椅子而顯得蓬蓽生輝。

吳東明饒有興趣地問:“亞洲,一看這把椅子就來曆不凡,這是一把什麽椅子,造型這麽奇怪,你說是太師椅吧,下麵卻象馬紮,有點意思。”

韓亞洲見吳東明對這把椅子感興趣便來了精氣神,他呷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眼介紹說:“吳市長,這把椅子可是個寶貝。這是明代的交椅。”

“噢,這就是我們俗稱的交椅?”吳東明頗感興趣地問。

“對,交椅起源於古代的馬紮,所以你看椅子下身的椅足是交叉的,現在傳世的明式交椅,以黃花梨最為珍貴,這把就是黃花梨的。”

韓亞洲這麽一介紹,吳東明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到交椅前仔細看了起來,隻見這把交椅造型優美,線條流暢,月牙扶手的曲線弧度柔和自如,製作工藝考究,由五節榫接而成,其扶手兩端飾以外撇雲紋如意頭,端莊凝重。後背椅板上方施以浮雕開光,透射出清靈之氣,兩側“鵝頭棖”亭亭玉立,典雅大氣。座麵多以麻索或皮帶所製,前足底部安置腳踏板,裝飾實用兩相宜。在扶手、靠背、腿足間配有雕刻牙子,交接之處用銅裝飾件包裹鑲嵌,不僅起到堅固作用,更有點綴美化功能。

吳東明越看越歡喜,便脫口而問:“亞洲,這把椅子價值不菲吧?”

韓亞洲得意地說:“吳市長,不瞞您說,可以換一輛保時捷,就算我送給您的春節禮物。不過我送您這把椅子可不是因為它貴重,而是蘊含著我的一個期盼!”

“噢,什麽期盼?”吳東明眼睛一亮又重新回到沙發上一坐,頗感興趣地問。

吳東明坐在單人沙發上,韓亞洲坐在雙人沙發上,此時韓亞洲謙恭地往吳東明身邊靠了靠說:“吳市長,古書上說的那些英雄好漢論資排輩常說坐第幾把交椅,我的期盼就是希望吳市長早一天坐上東州第一把交椅!”

吳東明聽罷微笑著拍了拍韓亞洲的肩膀滿意地說:“難得老弟這番良苦用心啊!”

其實吳東明對韓亞洲一直很欣賞,覺得韓亞洲這個人不僅悟性好,善於理解領導意圖,而且不張揚,做人做事非常低調,是個值得信賴的下屬。多年的從政經驗,讓吳東明深知政治家的根本是自己的隊伍和勢力,作為一個想有所作為的政治家,必須在這方麵花心血,自己到東州比夏聞天晚,眼下到處是夏聞天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要想與之抗衡,不僅上麵要有人,下麵根基也要牢固,枝葉也需繁茂。在東州官場上,絕不能有兩個中心,在東州官員心目中如果隻有一個“中”字是“忠”,如果有兩個“中”字就是“患”。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亞洲,我聽興本說過,你想往市內五區調調,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好一些,我早就和陸力生打過招呼,把縣委書記調到市水利局當局長,讓你接替,萬壽縣是個窮縣,眼下經濟剛剛有了點起色,正是你出政績的時候,市政府一直缺兩位市長助理,估計將來要在縣委書記中選,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這次機會,要知道你是我心目中最佳人選啊!”

吳東明的一席話讓韓亞洲心潮起伏,他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握住吳東明的左手說:“吳市長,我是跟定您了,您就是我心目中的黨,隻要您一句話,我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吳東明聽後欣賞地大笑起來!

送走韓亞洲,吳東明回到客廳又重新欣賞了一會兒交椅,然後將交椅搬進書房,回到客廳,從皮包裏拿出最近幾天一直看的李漁的《肉蒲團》。翻到第九回“擅**偏持大體,分餘樂反占先籌”。剛看幾眼就有人按門鈴,吳東明合上書有些不耐煩地打開門,隻見邱興本滿臉堆笑地站在門前。

“是興本呀,快進來,快進來!”

吳東明一見邱興本,心裏的不耐煩立即煙消雲散了。他熱情地把邱興本讓到客廳,邱興本見《肉蒲團》倒扣在茶幾上,脫口說出《滿庭芳》的精彩句子:“世間真樂地,算來算去,還屬房中。大哥,這可是天底下第一風流小說。”

“怎麽老弟也看過?”吳東明深知邱興本是個弄色的高手。

“大哥,我就愛看這類小說,什麽《紅樓夢》、《金瓶梅》、《肉蒲團》、《素女心經》我都看過,哪個男人不想做‘未央生’,做天下第一才子,睡天下第一美女呀!”邱興本眉飛色舞地說。

“興本,《紅樓夢》和《金瓶梅》、《肉蒲團》這些書好像不能相提並論吧。不管怎麽說,《紅樓夢》是古典四大名著之首,而《金瓶梅》、《肉蒲團》這些書,大多數人還認為是**書。”吳東明有意要與邱興本的水平拉開距離。

“大哥,我看差不多,《金瓶梅》雖然寫西門慶荒**無度,縱欲而死,但還沒寫**。而《紅樓夢》卻寫賈寶玉和秦可卿睡覺,是奸汙侄媳,賈珍和秦可卿通奸是奸汙兒媳,要不焦大怎麽罵: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要說**,《紅樓夢》比《金瓶梅》要**。”邱興本興趣盎然地說。

“你別說,興本,你小子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實際上,《紅樓夢》的淵源來自於《金瓶梅》,如果不讀《金瓶梅》,就不知道《紅樓夢》是怎麽寫出來的。難怪蘇曼殊說,論者謂《紅樓夢》全脫於《金瓶梅》,乃《金瓶梅》之倒影雲,當是的論。”吳東明認同說。

“大哥,蘇曼殊是誰?女的吧,長得怎麽樣?”邱興本露怯地問。

吳東明一聽哈哈大笑,“老弟,這蘇曼殊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個和尚,也是作家、詩人、翻譯家。”

邱興本嬉皮笑臉地說:“大哥,我還以為是哪本書裏的女主角呢。”

吳東明就喜歡邱興本的活寶樣,他一邊笑一邊問:“你小子來不光是和我討論《肉蒲團》和《金瓶梅》的吧?”

邱興本連忙諛笑著說:“大哥,這不過年了嗎,我特意給你帶來了兩瓶特製的蠍神酒,祝大哥大嫂過個好年!”

吳東明接過邱興本遞過來的酒瓶一邊把玩一邊問:“怎麽個特製法兒呀?”

邱興本吹噓道:“大哥,這兩瓶酒是我們蠍神集團結合清宮秘方剛剛研製出來的新產品,還沒上市呢,好不好,喝了你就知道了。”

吳東明滿意地把酒放在茶幾上,“興本,大過年的,你小子不會光送給我兩瓶酒吧?你那個盒子裏裝的是什麽寶貝呀?”

邱興本連忙拿過包裝精美的盒子,“大哥,這是我特意為嫂子訂做的一套內衣。”

吳東明一聽,臉就拉拉下來了,“興本,你小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竟敢送你嫂子內衣?”

邱興本賣著關子說:“大哥,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內衣!”

吳東明聽罷知道這盒子裏一定有玄機,便不慌不忙地打開盒子露出來的竟然是一套金光閃閃的黃金內衣。一件金黃紋胸和一件黃金**。

“大哥,這是我在香謝瑞麟金店特意訂做的,這套黃金內衣就是將黃金製成柔軟的拉絲狀,然後進行精心雕刻而成的。是純手工製作的,隻有950克重,價值三十多萬呢,我估計嫂子穿上一定高興!”邱興本得意地說。

“興本,你小子可真會討你嫂子喜歡,真沒想到,金子也能製成內衣,手藝簡直太絕了。”吳東明讚歎地說。

“大哥,這算什麽,蠍神集團有今天的輝煌還不是多虧了大哥鼎立扶持,興本真是無以回報。”邱興本感恩地說。

“興本,大力扶持民營企業發展是我這個做市長的應盡的職責,不過我親手扶持的民營企業不算少,做到蠍神集團這種水平的不多啊,這說明你小子確實有兩下子。”吳東明賞識地說。

“大哥,我這次來一是為了給您拜個年,二是有一件事還希望得到您的大力支持。”邱興本謹慎地說。

“你小子又相中什麽發財道了?”吳東明微笑著問。

邱興本詭譎地眨了眨眼睛,“大哥,在我們萬壽縣城西南角的北辛店有一大片大大小小的水窪和廢棄的魚塘,以前北辛店鄉政府和北灘頭鄉委會合作,將一千多畝地挖成湖泊種荷花,想發展觀光農業,結果沒經營起來。眼下那篇大大小小的水窪占了六七千畝地,我想把這塊地拿下建一個濕地公園搞旅遊,我找專家看過,專家說那兒已經是天然濕地了,不僅環境優美,而且頗有點江南水鄉的味道。專家說那地方還需要進行生態修複,建荷花塘、蘆葦塘,再引進一些濕地植物、濕地動物,就可以建成東州的後花園,東州的江南水鄉。那兒離草河口風景區才三十多公裏,如果大哥同意,也算蠍神集團積極響應市委市政府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的號召,為東州的環保事業做一份貢獻,為大哥的政績添點光彩!”

吳東明聽得非常認真,他沒想到萬壽縣竟然有這麽一塊風水寶地,怎麽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不過邱興本的想法讓吳東明很受啟發,在東州境內有這麽一大片濕地無疑為東州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又添了一個籌碼。

吳東明高興地說:“興本,東州曆史上河流眾多,水係密布,有著很好的濕地係統,濕地麵積占土地總麵積的比重不少於百分之十五,但是到了現在卻隻剩下百分之三了,想不到萬壽縣還有這麽一塊上風上水之地,難得,真是太難得了。你想建北灘頭濕地公園,這個主意好啊,我全力支持你,哪怕人造一塊濕地,這件事都值得做,何況是半天然的呢。”

邱興本心下竊喜,臉上卻露出難言之色說:“大哥,縣委縣政府為了經濟早點上去,一定能支持我,隻是水利局和環保局還得大哥去打打招呼,另外公園一旦建成,我想在周邊建點別墅,這塊地皮還需要大哥……”

吳東明擺了擺手爽快地說:“興本,搞旅遊嘛,在濕地公園建點別墅酒店什麽的也是必須的,這是造福東州的好事,你大膽地幹吧。”

邱興本興奮地說:“大哥,等公園和別墅建成後,我一定給你留一套樓王,將來你退休後和嫂子就在那兒養老就行了。”

吳東明歎了口氣說:“當了共產黨的官怕是這輩子也住不上那麽好的別墅了,興本,你要是真有心謝我,就給翠蓮買一輛保時捷吉普車,要暗紅色的,這丫頭央求我不是一天兩天了。”

邱興本當即爽聲答道:“大哥,沒問題,過完年我就辦。”

送走邱興本,吳東明再一次把玩起放在茶幾上金光閃閃的黃金內衣,他心想,這套黃金內衣自己的老婆怕是受用不了,搞不好還得逼著我退給邱興本,還不如送給翠蓮,這丫頭見了一定高興得一塌糊塗。

想到這兒,吳東明收拾起黃金內衣,給自己續了熱茶,愜意地坐在沙發上,又捧起了那本李漁的《肉蒲團》。

51、娘

衣雪和兒子回東州的當天,丁能通就知道了,是石存山告訴他的。丁能通心裏非常高興,他能理解衣雪帶著兒子回國為什麽不告訴他,其實那次金偉民病在了美國,自己借機和衣雪通了話,衣雪就表達了帶兒子回國看娘的意思。

丁能通在夢中不止一次地夢見在娘麵前見到衣雪和兒子的情景,兒子在院子裏放鞭炮,娘坐在上房的炕上,衣雪坐在炕沿兒陪娘說話。自己傻乎乎地走進院子,兒子見了自己竟然認不得了,愣怔怔地問:“你找誰?”丁能通一把將兒子摟在懷裏哽咽著說:“傻兒子,連爸爸都不認識了!”就在這時,屋裏的娘問:“宇兒,是誰呀?”娘的聲音剛落,衣雪推開門站在了門前。這時天上飄起了雪花,雪花很稀,但每一朵都有玉蘭花那麽大,丁能通站起身隻說了一聲:“回來了!”衣雪便抹起了眼淚。夢每次都做到這兒便戛然而止,丁能通便再也睡不著,一根煙接一根煙抽到天亮。

和衣雪複婚的事丁能通想了不知多少次了,隻是不知道衣雪是什麽態度,自己傷衣雪傷得太深了,不知道衣雪能不能原諒自己,衣雪和那個加拿大約翰的事,石存山在電話裏也簡單向丁能通說了,丁能通聽後有些無地自容。其實丁能通已經打定了複婚的主意,他決定利用這次回家過年的機會好好和衣雪談談。

丁能通迫不及待地處理著手頭的工作,想早一點回雨露村。因為上午石存山打電話告訴他,衣雪已經帶著孩子離開東州去雨露村了,丁能通決定明天早晨飛回東州。

然而晚上十點,丁能通突然接到姐夫的電話,說娘快不行了,讓他趕緊往回趕。得到姐夫的消息,丁能通感覺像遭到雷劈一樣,忙問:“娘怎麽了?”

邱興本氣喘籲籲地說,“娘見到衣雪高興,親自給衣雪和丁宇做了晚飯,還喝了酒。”

丁能通急了,“姐夫,娘的胃不好,怎麽能喝酒?”

邱興本也急了,“能通,娘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攔不住啊,結果吐了血,我趕緊開車送娘去醫院,這不正在縣醫院搶救呢,大夫說是胃大出血。你趕緊往回趕吧。”

掛斷電話,丁能通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樣,恨不得插翅飛回東州,可是查了一下航班,最早的一班也得等到明天早晨八點鍾。丁能通心急如焚,他算了一下時間,如果自己開車回去,明天上午十點鍾能夠趕到萬壽縣人們醫院,如果趕明早的班機,十點鍾才到東州機場。

時間不等人,丁能通簡單地和楊善水通了個電話,說明母親病了,自己現在開車回去。楊善水理解丁能通的心情想和他一起回去,被丁能通婉言謝絕了。

丁能通給楊善水打完電話,就走出房間上了電梯,在電梯上他給邱興本發了個短信。剛把奔馳車開出北京花園的地下車庫,手機就響了,他一看是邱興本的號,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接聽:“姐夫,我已經上路了!”

“是我!”

“雪兒!”丁能通心裏咯噔一下。

“路上開車小心點,一定要注意安全,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的!”

“雪兒,謝謝你!好好照顧她,隨時告訴我娘的情況,我會注意安全的,放心吧!”

衣雪的電話讓丁能通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表的暖流,他加大油門,奔馳車向京東高速公路駛方向去。丁能通歸心似箭,一路狂奔,腦海中不時浮現出娘含辛茹苦的畫麵,卻不知道娘已經於午夜時分撒手人寰。

本來丁桂芹想打電話告訴弟弟,卻被衣雪攔住了,衣雪是怕一旦丁能通知道娘已經走了,定會悲痛欲絕,這樣半夜三更地開車非出事不可。因此盡管丁能通路上不停地問娘的情況,家裏人無論誰接到電話,都說還在昏迷中。後來丁能通索性不打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娘身邊。丁能通堅信,隻要自己回到娘身邊,娘一定能醒過來。

由於開的太快,天還沒亮,奔馳車就到了東州城,丁能通根本沒下高速公路,直接沿著東萬高速公路繼續前行,進入萬壽縣城時,竟然還不到九點鍾。

筋疲力盡的丁能通鑽出奔馳車時,衣雪和兒子正站在醫院門前等他。衣雪是怕丁能通突然知道娘去世的消息受不了,想給他一點心理準備。想不到丁宇見了風塵仆仆的父親淚如泉湧,一時忍不住脫口而出:“爸爸,你怎麽才回來,奶奶已經去世了!”

丁能通聽了兒子的哭喊,腦袋嗡地一聲,身子一晃險些暈倒,衣雪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扶住了丁能通,“能通、能通,你得挺住啊!”

丁能通強打精神穩住自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雪兒,兒子說的是真的嗎?”

衣雪重重地點了點頭。

丁能通欲哭無淚地站了一會兒說:“宇兒,扶爸爸去看奶奶!”

丁能通在兒子和衣雪的攙扶下,踉蹌著走進醫院大門,邱興本迎了上來,“能通,你姐哭得死去活來的,你可得挺住啊!”

丁能通沒說話,快到急救室門前時,丁能通猛然掙脫開衣雪和兒子,急切地衝進急救室,此時丁桂芹正滿臉淚痕地趴在娘的身體上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麽。身子下麵是一塊白布蓋住身子,但娘的頭還露著。

丁桂芹見弟弟回來了,悲痛之情再次湧起,痛聲哭道:“能通,你怎麽才回來呀!娘死前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觸景生情,望著臉色蒼白、麵容慈祥的娘,丁能通再也忍不住,他悲號道:“娘,兒子不孝啊!”便趴在娘身上痛不欲生地嚎啕起來。

衣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次回來看娘,竟然是訣別,想起昨天傍晚娘還歡天喜地地為自己燒火做飯,自己還和娘說著貼心話,想不到大年三十,娘竟然沒見到能通最後一麵就撒手而去。

衣雪越想越悲傷,但全家人在急救室守著娘的屍體哭,也不是個事,她強忍悲痛地說:“姐夫,娘在這兒躺著也不是個地方,先把娘送到太平間,然後咱們商量娘的後事吧!”

邱興本點了點頭,走到正在哭訴的能通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能通、桂芹,娘的壽材馬上就到了,咱們送娘回家吧。”

能通娘生前對女婿最滿意的一件事就是邱興本有錢以後為丈母娘訂做了一口實木棺材,一直放在西夏屋。天沒亮,他就派潘富貴回家拉棺材去了,眼下怕是快到縣醫院了。

果不其然,丁能通剛擦完眼淚,潘富貴就領著幾個人進來了,“邱總,壽材到了,這是壽衣,讓桂芹姐和衣雪姐給老太太穿上吧。”

潘富貴是大前天回雨露村過年的,也是沒想到竟然趕上了能通娘的喪事。

邱興本點點頭,示意眾人先出去,隻留下了桂芹和衣雪給娘換壽衣。

走出搶救室,丁能通這才想起來問:“姐夫,胃出血不至於死人呀,娘怎麽就沒扛住呢?”

邱興本長歎一聲說:“能通,娘身子太弱了,出血又太多,醫生說娘的血蛋白含量隻有2,而且有肝腹水了。”

丁能通不解地問:“娘怎麽會有肝腹水了,這麽說不是死於胃出血?”

邱興本抹了抹眼角說:“醫生說娘不光胃不好,而且有嚴重的肝硬化,這次娘是綜合因素造成的!”

正說著,衣雪疲憊地走出來說:“姐夫、能通,娘的壽衣穿好了,送娘回家吧。”

在邱興本的指揮下,丁能通和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老太太抬進放在132車上的棺材,邱興本讓眾人各自上車,丁能通非要在132車上陪著娘,他從駐京辦開回來的奔馳車隻好由衣雪開。丁宇上了爸爸的奔馳車後,眾人也各自上了車,幾輛轎車圍著132車在呼嘯的北風中向雨露村駛去。

能通娘入殮後在堂屋停放了三天,丁能通在棺材前跪了三天,一大早天空竟飄起了鵝毛大雪。眾人將丁能通扶起來,此時的丁能通因悲痛和勞累再加上三天三夜幾乎沒合眼,已經脫了相。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摔了喪盆,冒著大雪打起靈頭幡。

杠頭喝了一聲:“咦喲嗬,起!”十六個人把棺材抬了起來,淒涼悲婉的嗩呐響起,送葬的隊伍冒著大雪向村西頭的墳場走去。

到了墳場,邱興本將主杠前麵事先紮好翅膀的雄雞解開繩子往空中一拋,雄雞咯咯地撲著翅膀飛出去十幾米,然後落在地上脖子一伸一縮地走進墳場邊的老林子,兩根粗大的繩索吊起棺材,頭朝西北緩緩地放進坑內,丁桂芹嚎啕大哭起來,衣雪也痛哭不已,丁宇更是“奶奶、奶奶”地叫著,叫得人撕心裂肺。在場的女人無不哭天嚎地。

丁能通強忍著悲痛埋了第一鍬土,眾人才七手八腳地動手填土,不一會兒,土坑變成了墳包。眾人在墳前叩頭燒紙後陸續離去,最後隻剩下了丁能通和衣雪還跪在墳前。

此時鵝毛大雪已經停了,兩個人默默地跪了很久,丁能通才開口:“雪兒,娘留下什麽話沒?”

衣雪搖搖頭,“娘咽氣前隻是喊你的名字,沒留下什麽話。”

丁能通的樣子極度疲憊又極度清醒,“娘一定有話說,都怪我,要是早點回來兩天,娘未必就能走!”

衣雪無奈地勸道:“能通,娘雖然走了,但是我們還活著,我們隻有好好活著,才能對得起娘。”

墳堆散發著泥土的氣息,像是天堂的氣息,丁能通抬頭望了望天,一隻蒼鷹在天上孤獨地盤旋著,雲漸漸化開了,陽光無精打采地照在墳場,風吹著周圍的衰草。

丁能通重新磕了三個頭,然後低沉地說:“雪兒,我知道怎麽和娘說話了。”

52、跳大神

丁能通一連發了三天高燒,人瘦了一圈,衣雪一直守在床邊照顧他,第四天早晨燒才退。

丁桂芹見弟弟燒退了,關切地問:“能通,姐給你下點麵條行不?”

丁能通沒有直接回答,他望著掛在牆上的娘的遺像問:“姐,你聽說過娘娘廟村的老王婆子嗎?”

丁桂芹納悶地問:“老王婆子是個跳大神的,你問她幹什麽?”

丁能通直勾勾地望著娘的遺像說:“姐,娘說老王婆子可以通靈,我想找老王婆子和娘說說話。”

衣雪插話說:“姐,我回來那天,和娘在飯屋裏做飯,娘也跟我說過,說能通的奶奶是薩滿師,可以通靈的。”

丁桂芹唏噓地說:“老王婆子可不是薩滿師,她是‘四仙’。”

丁能通不解地問:“啥叫‘四仙’?”

丁桂芹解釋說:“就是狐仙、黃仙、柳仙、艾仙。狐仙就是指狐狸,也叫‘胡三太爺’;黃仙就是指黃鼠狼,柳仙是指蛇,也叫蛇神,艾仙就是艾虎。”

衣雪好奇地問:“姐,那老王婆子是什麽仙呀?”

丁桂芹擺了擺手說:“都知道她是跳大神的,誰知道她是什麽仙。”

這時,丁能通咳了兩聲,把目光從娘的遺像上收回,“姐,管她是什麽仙呢,隻要能幫我和娘說說話就行,姐,我餓了,下碗麵條吧。”

丁桂芹答應著出去了,衣雪給丁能通倒了杯水,“能通,我去幫幫姐。”

丁能通點了點頭,“給我拌個黃瓜,我想爽爽口。”

衣雪答應著出去了。

丁能通透過窗戶望著衣雪美麗的背影,難以名狀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收回目光惆悵地閉上眼睛,想靜靜心,院子裏的大棗樹上有兩隻喜鵲唧唧喳喳地叫了起來。

初八上午,丁能通開著車,拉著衣雪和丁宇去了娘娘廟村。娘娘廟村離雨露村隻有十幾公裏,是一個隻有百十戶人家的村子,進村一打聽老王婆子家,村裏人都指向村西頭娘娘廟的方向。

娘娘廟是一處破敗的道觀,年代不祥,解放前是婦女求子燒香的地方,如今因年久失修,破敗不堪。老王婆子家住在離娘娘廟不遠的地方,是一處三間土坯房的院落。

奔馳車停在院落門前,圍上來七八個好奇的孩子,這個摸摸車燈,那個摸摸車標,丁能通和衣雪、丁宇剛下車,門裏迎出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笑眯眯的圓臉盤,表情神神秘秘的,嘴唇略為寬大,卻極有表現力,很像保媒拉牽的媒婆子。

婦人迎出來先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說:“來啦,俺娘在仙堂候著呢!跟我來吧。”

這婦人是老王婆子的兒媳婦,兒子到南方打工,好幾年沒回家了,兒媳婦一直給婆婆當二神。所謂仙堂就是三間土坯房的西屋。撩開門簾走進仙堂,屋子裏有一圓桌,圓桌上擺滿了各式貢品,有蘋果、香蕉、煙酒,丁能通仔細一看酒竟然是蠍神酒。

香爐擺在正中央,香爐下麵一層香灰,還壓了幾張麵值十元、二十元的鈔票,還有兩張五十、一張一百元的。香爐前麵的牆上掛著黃布,不知裏麵遮著何物。

炕上的蒲團上盤腿坐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生得眉眼慈和,臉麵端莊,身著寬大的青布對襟衣服,腰間束著腰鈴。

丁能通和衣雪、丁宇一進門,二神兒媳婦就說:“娘,客人來了!”

老王婆子端坐在炕上的蒲團上,閉目養神半天才問:“是牽亡魂呀,還是觀落陰啊?”

二神兒媳婦給三個人拿了一個凳子坐下,丁能通虔誠地說:“想和我娘說說話,還請師傅幫幫忙。”

丁能通說著掏出一遝錢,扔在老王婆子麵前,老王婆子眼睛一亮,拿起錢數了數連忙從炕上下來,走到香爐前,將錢壓在香爐下,上了三炷香,然後扯下牆上的黃布,露出三幅已經被熏黑的神仙像,有狐仙、觀世音和西方三聖。

這時,老王婆子和兒媳婦一起跪在狐仙女畫像前,“咯咯咯”猛磕三個響頭,然後起身,老王婆子重新回到蒲團上,兒媳婦拿起掛在牆上的鐵圈牛皮鼓和一根一尺多長的敲鼓鞭。

丁能通從這娘倆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們從來未見過上門的客人給過這麽多錢。但此時他心裏思念娘的心思太重,一心希望老王婆子真能將娘的魂兒招來說說話。丁宇見了這種場景有些害怕,緊偎在衣雪旁邊。

此時老王婆子對兒媳婦說:“這位大兄弟思母心切,咱們開始吧。”

二神兒媳婦清了清嗓子,“嘩啦啦”一晃手中的文王鼓,道了一聲:“請神啦。”然後一邊邦邦地敲著牛皮鼓,一邊用二人轉的請神調唱道:“日落西山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行路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鳥奔山林有了安身處,虎要歸山得安然,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腳踩地頭頂天,邁開大步走連環,雙足站穩靠營盤,擺上香案請神仙。”

唱到這兒,二神兒媳婦又打了一通鼓,老王婆子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二神兒媳婦接著唱道:“先請狐來,後請黃,請請長蟒靈貂帶悲王,狐家為帥首,黃家為先鋒,長蟒為站住,悲王為堂口,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開元,武王鞭,橫三豎四七根賢,三根朝北,四根朝南,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保江山,有文王訪過賢,薑太公保周朝八百年,趕山山得動,趕河河得幹,趕的是老仙不得安然,大報馬、二靈通,各個山崖道口把信通,你就說身上千萬銀錢帶,這些銀錢,要請你們大堂人馬下山峰……”

二神兒媳婦一邊唱一邊跳,唱著唱著老王婆子隨著鼓聲的節奏顫抖了起來,二神停下鼓,對著正坐在蒲團上的老王婆子問:“請問是哪位仙家?”

隻見老王婆子一副能通娘的神情,並學著能通娘的聲調說:“我不是什麽仙家,隻不過是剛到閻王爺那兒報了到的能通娘,家住在十幾公裏外的雨露村。”

丁能通和衣雪聽了這聲音都驚呆了,這明明就是娘的聲音,丁宇更是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奶奶!”

這時,二神接著說:“你兒子、兒媳婦還有大孫子就在這兒,你和他們說說話吧!”

隻見老王婆子流出兩行混濁的老淚,顫抖著聲音說:“能通,你怎麽才回來呀,娘等的好苦啊!”

丁能通強忍著淚水說:“娘,兒子不孝,讓您老受苦了,您在那邊還好嗎?”

老王婆子就像鬼魂附體一樣全然變成了能通娘,“娘在這兒還好,就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丁能通連忙問:“娘,有什麽事您放心不下?您盡管說,兒去辦!”

老王婆子頭轉向衣雪說:“雪兒,娘知道能通給你委屈受了,你是一個好孩子,娘就放心不下你,你就原諒能通吧,就算娘求你了。”

此時衣雪已經泣不成聲。

丁能通抹了抹眼淚說:“娘,是兒不孝,兒錯了,兒什麽都答應你!”

老王婆子學著能通娘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宇兒,我的好孫子,把你爸和你媽的手放在一起。”

丁宇流著淚將母親和父親的手放在了一起。

老王婆子又學著能通娘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能通,雪兒、宇兒,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娘在九泉之下就放心了。”

說到這兒,老王婆子又渾身亂顫起來,二神兒媳婦趕緊敲著牛皮鼓唱道:“你要走呀我不攔,一手撒開馬嚼環,人魂扣在人身上,馬魂扣在馬跟前,人得真魂吃飽飯,馬得真魂能撒歡,臨來助你三通鼓,臨走就用鼓來扇,扇倒你八百年的道行,你可別怨咱那哎咳哎咳哎咳喲啊……”

二神兒媳婦唱完,老王婆子打了一個哈欠,回了原神,“大兄弟,回頭你們一家三口再回你娘墳前燒點紙,你娘就心安了,不過在你娘麵前許的願可得算話,不然老太太會托夢鬧你們的。兒媳婦,送客!”

老王婆子說完,微閉雙目,又打坐在蒲團上。

丁能通和衣雪、兒子一直陪著姐姐住到過了正月十五,衣雪和兒子才決定回加拿大,走之前,丁能通領著衣雪和兒子又到娘的墳前燒了香磕了頭,然後開車送衣雪娘倆去東州機場。

娘的突然離開對丁能通和衣雪的心靈震撼很大,要不是丁能通太想聽到娘臨終前和自己要說的話,他是不會信靈魂附體這種邪說的,更不會去找老王婆子這種巫婆通什麽靈,但是思娘心切,迫使丁能通不得不信,靈通時從老王婆子嘴裏說的話,就是娘說的話。讓他和衣雪至今想不明白的是,事先老王婆子對自己、衣雪和兒子的事一無所知,對娘的事也一無所知,娘的魂魄附在老王婆子身上後,不僅聲音像娘,名字、身世說得一清二楚,對自己和衣雪複婚的事殷切之情溢於言表,看來人的確有靈魂,通過這件事,丁能通打定主意要和衣雪複婚,絕不辜負娘的希望。

一路上衣雪的心情也很複雜,她知道自己無論遠離丁能通還是在他的身邊,自己的命運都不會與這個男人脫離關係,這大概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道理。衣雪覺得經過這次婚變,她和丁能通之間的愛情才真正成熟起來,這就是丁能通已經由愛人轉變成了親人,愛情轉變成了親情,她覺得這種親情不僅升華了婚姻,而且使得愛情更有分量了。

在東州機場,麵對即將分別的兒子,丁能通的父愛油然而生,丁宇更是流著淚望著父親,丁能通用男人式的擁抱擁抱了兒子。丁宇無論從性格到神情都越來越像自己,這讓丁能通心裏非常欣慰。

當麵對衣雪時,兩個人隻是默默地看著對方,許久,丁能通發自肺腑地說:“雪兒,咱們東州的家很長時間沒有人住了,還是回來吧!”

衣雪無奈地問:“宇兒怎麽辦?”

丁能通深沉地說:“娘走了,最可憐的是姐姐,過一段我想讓姐姐去加拿大散散心,也好替替你。再說丁宇長大了,住校可以照顧自己了,這樣對丁宇也是個鍛煉。”丁能通說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衣雪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然後領著兒子抹著眼淚過了邊檢。丁能通望著衣雪和兒子的背影,內心深處百感交集。

53、血緣關係

歐華汽車在美國上市後並沒有挽回東汽集團頹敗的勢頭,而且業績一路下滑。經營業績的滑落,直接造成了紐約證券交易所裏歐華汽車股價的連續下跌,股價從最高點三十二美元一路下跌到三點五美元,引起了國外投資者的一篇質疑聲。

《華爾街日報》、《泰晤士報》等海外報紙刊文指責歐華汽車根本不懂汽車,在美國上市純屬騙錢,各種報道猶如雪崩一般,砸得金偉民幾乎喘不過氣來。

麵對美國上市遭遇的巨大海外股市風險,身在美國的金冉冉更是心急如焚,她用傳真告誡金偉民:“金總,我建議香港銀鑽財務股份有限公司立即以大股東的身份行使51%的控股權,全麵接管東汽集團,否則一旦有投資者因歐華汽車股價連續下跌提起訴訟,美國法院會受理立案,按照原告提供的歐華汽車上市僅僅一年,經營業績卻急劇跌落的實事證據,認為歐華汽車向SEC提供了不真實的財務報表,披露了虛假信息,而判決原告勝訴,真要那樣的話,歐華汽車極有可能賠個精光。”

金偉民接到金冉冉的傳真後,更加焦急,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讓歐華汽車賠個精光。股價在大洋彼岸風雨飄搖,使金偉民意識到,光做接通金融管道的工作是遠遠不夠的。不搞好汽車、不搞好東汽集團,自己和歐華汽車在資本市場上都將聲名掃地。

此時此刻,金偉民想起了當初和紀東翔談合資時,紀東翔以企業家自居地說:“你不懂汽車,我們懂。”

金偉民承認這一點,謙和地說:“這很簡單,重組嘛,咱們和在一塊兒,你擁抱我,我擁抱你,我投資包裝搞金融,你發揮專長搞汽車,不就行了嗎?”

歐華汽車在美國上市前,金偉民領著李欣汝每次去東州也會在紀東翔的陪同下去車間走走,看看裝配在線的車身,聽聽機器轟鳴的聲響,紀東翔知道他們是外行看熱鬧,領著金偉民和李欣汝忽忽悠悠轉上一圈後,回到辦公室告訴金偉民“一切不錯”,就打發了。

然而,春節前金偉民拿到了東汽集團的財務報表後,他的頭都大了,李欣汝看後提示說:“民哥,財務數據不對頭,這麽下去歐華汽車要出大問題,沒什麽好說的,不能再由著東汽集團經營下去了,我們接管東汽集團的管理權吧。”

金偉民當即決定去東汽集團看看,春節一過,兩個人就飛抵東州,這一次金偉民和李欣汝轉換了視角,以大股東的身份處處留心,從像模像樣的衝壓、裝焊、塗裝、裝配四大工藝生產線,看出東汽集團的企業經營管理確實存在很多問題,抓住了企業隻圖產量,不看市場,忽視成本,輕視質量,利潤遞減,企業的持續競爭優勢正在散失的症結。

金偉民和李欣汝回到香港後,調集香港銀鑽財務的精英商討對策,最後的結論是,東汽集團在原有的經營者手裏實在沒有起死回生、重振興旺的任何希望了,不換掉他們,轉由香港銀鑽財務來接手企業,歐華汽車必死無疑。香港銀鑽財務高層會議決定行使大股東的控股權,全麵接管東汽集團。就在這時,金偉民接到了金冉冉從美國發來的傳真,更堅定了金偉民接手東汽集團的決心。

金偉民從香港直接給吳東明發了一個立即接手東汽集團的傳真,他是想先打個招呼,讓吳東明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和李欣汝再去東州交涉。

吳東明原以為東汽集團在美國上市成功後,利用這筆錢進行技術改造,東汽集團一定能起死回生,不成想東汽集團頹勢依舊。

焦雲龍將金偉民的傳真放到吳東明的辦公桌上時,他正在電話裏大罵紀東翔,撂下電話看到傳真,他立即讓焦雲龍給夏聞天和林大可每人發一份,自己與夏聞天又做了溝通。

夏聞天的意思是馬上將這份傳真給省長助理、省國資局局長陳紅旗發一份,聽聽省國資局的意見。陳紅旗接到傳真後立即給吳東明打了電話,核心意思是隻要金偉民不撤走股份,接手東汽集團可以考慮,他已經向趙省長做了匯報,趙省長指示,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的最好辦法是讓肉爛在鍋裏。

與陳紅旗通完話後,吳東明召集林大可、馮保春、紀東翔等人開了一個碰頭會,大家商定等金偉民倒了以後見機行事。會後紀東翔沒精打采地離開了市政府大樓。

金偉民和李欣汝到達東州機場後,來機場迎接的除馮保春和紀東翔外,還有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朱文錦,朱文錦言稱是代表夏書記來接金先生的,這是金偉民萬萬沒有想到的,他心想,看來接手東汽集團是場硬仗啊!

此時此刻,夏聞天、吳東明、林大可正在夏聞天的小會議室嚴陣以待。當朱文錦等人引領著金偉民和李欣汝走進小會議室時,夏聞天熱情地迎上去與金偉民和李欣汝握手並風趣地問:“金先生,李小姐,東汽集團得的是白血病,不知道你們二位是醫生還是骨髓捐獻者啊?”

金偉民回敬道:“夏書記,我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骨髓捐獻者,我們隻是與東汽集團有血緣關係的人。”

“說得好,”林大可湊上來,拍了拍紀東翔的肩膀說,“國有企業之所以搞不好,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像紀東翔這樣的董事長是組織部派去的,而不是與企業有著血肉聯係的董事們選出來的。”

吳東明接過話茬笑著說:“金總,看你的架勢像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啊!”

眾人入座後,金偉民開誠布公地說:“各位領導,再也不能由著老人馬、老車型造車了,否則東汽集團就是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無底洞,老車型不可能拉升企業的效益,必須盡快尋找、確定新車型,以適應市場的多種購買需求,形成東汽集團新的利潤增長區域。但是要想培育出新的利潤增長區域,靠老機製、老人馬根本不可能實現,我這次來就是行使我51%的控股權,全麵接手東汽集團,這既是為我們的51%的股權負責,也是為國有資產保值增值負責,更是為歐華汽車的投資者負責。從目前東汽集團的資產負債表和損益表上看,歐華汽車生成本加大、庫存加大、零部件進貨加大、企業應收款加大,而且都是不合理的加大,唯獨銷售在下降,利潤在遞減。”

沒等金偉民說完,李欣汝插嘴說:“據我們了解,歐華汽車下屬的汽車座椅廠能夠接到訂單維持生產,但是他們不惜把歐華客車從日本本田公司進口來的上千套座椅堆放在露天地上,卻用東州當地製造的座椅,結果導致從日本進口來的原裝座椅發黴散架,成了一堆堆垃圾,僅此一項歐華汽車就在資產賬上報廢了五千萬。這麽搞下去,合資企業早晚要被掏空,從美國上市融來的一億兩千萬美金也要流失虧盡。”

李欣汝的話深深刺痛了夏聞天、吳東明和林大可,他們都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紀東翔,紀東翔窘迫地低下了頭。

吳東明黑著臉說:“這就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呀!”

林大可雖然一直主管工業,但是自從吳東明接任市長以後,對工業特別是裝備製造業一直不鬆手,林大可有一種被架空的感覺,其實林大可很佩服吳東明在國企改革方麵的魄力,但是又特別反感吳東明跋扈的工作作風,如果不是夏聞天親自打電話讓他到,林大可沒準找個由頭溜了,不是他不關心東汽集團,這些年主管工業,林大可自認為殫精竭慮,特別是東汽集團,用他自己的話說,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但是東汽集團仍然不見起色,不管怎麽說,吳東明來了以後,東汽集團在美國上市成功,讓東州裝備製造業整體為之一振。眼下的情形林大可看得很清楚,夏聞天和吳東明已經做好了向金偉民妥協的心理準備。

林大可非常想聽聽這個以資本運營專家自居的港商究竟有什麽靈丹妙方,他用質疑的口吻說:“金老板,造汽車你畢竟是個外行,東汽集團這些年一直在致力於本土轎車的研發和生產,雖然效益一直下滑,但是卻一直有個夢想,就是搞出一台純中國化的轎車,如果你接手,能不能走出一條自主研發的路子呢?”

金偉民深知林大可是一個務實的人,和丁能通的感情很深,他笑了笑誠懇地說:“林市長,為什麽我們中國汽車企業老是搞小而全,萬事不求人呢?一個企業一定要百分之百在本土研發生產嗎?我去日本、美國、意大利汽車企業考察過,包括豐田在內的多家著名汽車製造企業,其某些型號的造型都不是他們自己設計的,而是委托第三方設計。世界上有那麽多汽車研究和設計機構都大量閑置,為什麽非要將國門設一道鐵絲網,關緊門來設計生產,非要將中國設計的產品才叫中國化、自主研發,你錯了,林市長!中國二十年內能出一個世界級的設計大師嗎?再說,你不投一百個億進去,自己怎麽能設計得出汽車?我覺得,不管是誰設計的,關鍵是知識產權是不是被自己掌握。”

夏聞天暗歎金偉民的詭譎,他呷了一口茶笑道:“聽金先生的口氣,似乎已經對設計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車胸有成竹了。”

金偉民的確成竹在胸,從決定與東汽集團合資那天起,就想設計出新款歐華轎車,為此他考察了許多汽車大國,終於相中了意大利一位頂級設計大師。

因此,金偉民躊躇滿誌地說:“夏書記,我接手東汽集團後,立即與意大利設計公司簽訂設計合同,由意大利頂級設計師負責設計,設計費七千萬美元,我的條件是,設計的產品不僅技術上和經濟上都成功,而且要完全占有知識產權。”

林大可質疑地問:“意大利人會同意?”

金偉民得意地笑道:“意大利人說,你不懂汽車,但是你精得像猴子一樣。”

在場的人頓時大笑起來。

吳東明微笑著問:“金先生是怎麽說服意大利人的?”

金偉民詭譎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李欣汝,李欣汝心領神會地說:“我們金總跟意大利人從馬可波羅說到空心粉,大談中國汽車應該包涵的文化、中國消費者的心態,之所以叫‘轎車’是中國五千年的抬轎文化演變而來的。中國人講究有頭有尾、善始善終嘛!”

吳東明心想,這二位雙簧演得真好,“這麽說,意大利人設計的新車型不是兩廂,是三廂的嘍。”

李欣汝風姿綽約地說:“最後定型的長寬高是金老板拍板的,分別是4.88米長、1.8米寬、1.5米高,金總說選488對中國人來說是個吉祥的數字,他要求意大利人若設計就設計得能滿足中國人的虛榮心,大大方方,造型敦厚。”

李欣汝的介紹無疑為在場的人注入了一針興奮劑,夏聞天心想,讓東汽集團擁有一款全部知識產權屬於自己的具有世界水平的新車,是東州市委市政府幾屆領導班子夢寐以求的事情,東州市把做褲衩的錢都拿出來給東汽集團了,結果是包袱越背越重。想不到,問題卻被眼前這個港商輕描淡寫地給解決了。

夏聞天看了看吳東明、林大可,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既不想交出控股權,又不想放棄金偉民請意大利人設計的屬於東汽集團全部知識產權的新車。

夏聞天剛想開口,吳東明輕咳了一聲問:“金先生,如果意大利人設計出這款新車後,發動機怎麽辦?”

金偉民思忖片刻惆悵地說:“吳市長,說句心裏話,我有兩塊心病,一是轎車發動機,二是體製發動機。轎車發動機好辦,我建議由歐華汽車向東州航天三菱發動機有限公司注資,對其實施控股,日後的歐華轎車暫用由三菱發動機有限公司提供的2.0和2.4升的發動機,然後再想辦法與國外合作研發出最適合歐華轎車的發動機。但是歐華汽車能否修成正果,關鍵還是要靠體製發動機啊!”

金偉民的這番話等於將了夏聞天、吳東明和林大可一軍。一直一言不發的紀東翔心情是極其複雜的,他預感到如果管理權交給金偉民,自己將失去董事長兼總經理的位置,弄不好連副總經理的位置也保不住,回想自己從哈爾濱工業大學畢業後就踏進了東汽集團,從設備處、工藝處、機械處、修造廠技術員幹起,接著調入東汽集團黨委辦公室調研室幹事、副組長、副處長兼東汽集團汽車研究所所長、黨委副書記、廠長,一個個台階走過來,直至穩穩的一肩擔起東汽集團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的三大要職,如今要讓自己拱手交權,紀東翔實在是不甘心,他思慮再三,覺得還是要從金偉民是個造汽車的外行上下手,難為他,目的是提醒夏聞天、吳東明、林大可,別以為金偉民說的天花亂墜的,他是在給你們畫餅呢,說不定還熬好了“雅格的紅豆湯”。

想到這兒,紀東翔懷著負隅頑抗的心理問:“偉民,怎麽說你也是個造車的外行,你知道一輛車的價格是怎麽定出來的嗎?”

金偉民一聽笑了,他非常理解此時此刻紀東翔的心情,自從決定與東汽集團合資那天起,金偉民就到處拜師研究汽車,他甚至從英國聘請了一位研究汽車的教授定期飛到香港給自己和銀鑽財務的高層講汽車課,他不僅學習汽車的構造,了解發動機、前橋、後橋、方向機、車身等六大組成部分,還學習汽車其它的主要零部件和關鍵焊點。

“東翔,”金偉民用老朋友的口氣說,“看來你是想考考我,其實一輛汽車的車價不是企業說高就高,說低就低的,這裏麵有一個基本的製造成本。其中車上有多少個焊點,直接決定了車的製造成本。車的焊點越多,標準越高,質量越好,德國的奔馳、寶馬車一般要達到五千五百個焊點,而豐田、本田、尼桑、馬自達等日本車則多在三千八百到四千兩百個焊點之間。一輛車的焊點越多,製造工序也隨之增多,總裝流水生產在線的機械手、傳感器等裝備增多,致使成本提高,車價也就貴上去了,我說的對不對?”

紀東翔很驚訝金偉民接受新知識的能力,但他知道金偉民是在紙上談兵,造汽車和上市是兩回事,造汽車是實打實、硬碰硬的,上市可以空手套白狼,紀東翔還想難為金偉民,被夏聞天打斷了,“金先生,如果由你們來管理東汽集團,你除了推出由意大利人設計的新款歐華轎車外,還有什麽新舉措?”

金偉民聽出了夏聞天已經鬆口的意思,“夏書記、吳市長、林市長,東汽集團的企業管理必須向豐田公司學習,‘從幹毛巾中擰出水來’,隻有用這樣的企業精神來控製製造成本、銷售成本、管理支出和財務費用,才能把成本降下來,把效益搞上去,我會派一大批管理人員去日本名古屋,進豐田公司培訓,在東汽集團全麵推行豐田式的管理,在企業裏樹立起生產上的成本概念,經營中的市場觀念,管理時的質量意識,企業上下圍繞技術、質量、市場、利潤四大環節上下功夫,將東汽集團真正建成一個擁有現代企業製度、現代化、國際化的汽車集團公司。在這裏我鄭重承諾,給我兩年或三年時間,如果不如你們管理得好,我們就投降,再交出管理權給你們,在這期間,如果企業出現虧損,由我們來承擔。”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聞天、吳東明和林大可麵麵相覷地看了看對方,全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夏聞天苦澀地笑了笑說:“保春、東翔,與其看著東汽集團死在你們手裏,不如把權交給金先生、李小姐他們管理,大權交出後,東翔就任常務副總經理吧,金先生,你看怎麽樣?”

金偉民點了點頭,“夏書記、吳市長、林市長,東翔是最了解東汽集團的管理者,也是我最知心的合作夥伴,這個決定和我的想法一致,我非常同意。”

這時,吳東明站起身說:“好了,保春、東翔,具體細節你們和金先生、李小姐談吧,我和聞天、大可商量點事,金先生、李小姐晚上我給你們洗塵。”

金偉民和李欣汝沒想到事情談得這麽順利,高興地與三位領導握手告辭。

馮保春和紀東翔陪金偉民、李欣汝走後,吳東明若有所思地問:“聞天、大可,東汽集團交出管理權後會是個什麽結果?”

夏聞天揮著手說:“第一個結果就是東汽集團不缺錢了,我估計金偉民會很快把東汽集團推到上海證交所和香港證交所上市,用融到的錢造出新款的具有世界水平的歐華轎車。你們等著瞧吧,不久的將來在中國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會奔跑著歐華轎車。”

林大可也不容置疑地附和道:“聞天的話我一點都不懷疑,隻是東汽集團為什麽在潘政召、紀東翔等人的手裏就搞不活呢?”

吳東明不屑地說:“潘政召、紀東翔這些人算不得企業家,他們企業家的頭銜是組織上給的,就像我們頭上的烏紗帽並不是東州人民給的,而是黨給的一樣,在人大不過是走了個過場,真要是像國外那樣搞競選,我們還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嗎?”

夏聞天笑了笑說:“是啊,我們的許多領導幹部不讀書、不學習,整天忙於應酬,在大庭廣眾麵前不拿秘書寫的稿子就不會講話,真要是競選恐怕這些人連上台的資格都沒有。你們說是不是呀?”

林大可開玩笑地說:“真要是競選起來,這個金偉民的才能不再我們之下,搞不好我們都不是對手啊!”

吳東明大手一揮說:“正因為如此,對這個金偉民不能不防啊!”

林大可一向認為吳東明在官場上做事工於心計,沒成想在招商引資上也這麽詭道,“東明,人家占51%的股份有控股權,咱們怎麽防啊?招商千萬別搞成‘招傷’,把人家搞成了‘外傷’,把自己搞成了‘內傷’啊!”

夏聞天覺得林大可說的有道理,便提醒道:“東明,東汽集團與香港銀鑽財務是合資合作的關係,在這種合資合作中,東汽集團已經嚐到了甜頭,千萬不能搞得兩敗俱傷啊!”

吳東明不以為然地笑道:“你們多慮了,我這個一市之長有責任對國有資產保值增值。我對金偉民的實力和才能一百個放心,我堅信東汽集團在他手裏很快就會露出生機,我擔心的是金偉民畢竟不是紀東翔啊,萬一有一天不聽招呼,插翅要飛,使東州的利益受損怎麽辦?我的意思是,金偉民若是孫悟空,我們當唐僧不行,必須當如來佛,讓他怎麽也踏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夏聞天不耐煩地說:“行了,東明,你就別賣關子了,說說你的辦法吧。”

吳東明不慌不忙地從皮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夏聞天說:“這是省國資局發給汽車教育發展基金會的函,你們倆先看看。”

夏聞天接過函件,隻見上麵寫道:

中國汽車教育發展基金會:

我局為了探索境外國有資產管理模式的需要,現正式委托貴會代表我局投資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金額為2999萬美元,資金由我局支付,貴會作為代理人,不承擔投資的所有風險,也不享有此項投資的所有權益,歐華汽車的所有股權及股票收益均歸我局所有。請予以支持和配合為盼。

清江省國有資產管理局

夏聞天看後久久沒有說話,他將函件遞給林大可後,情不自禁地點了一支煙。

林大可接過函件仔細一看立即提出了質疑,“東明,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誰會相信省國資局會把兩千九百九十九萬美元交給一家隻有十萬元人民幣就能在民政部門注冊下來,本金隻有四百萬元的汽車教育發展基金會?”

吳東明冷冷地一笑,“大可,你別忘了,金偉民可是簽署過《代理聲明》的,既然把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的資產掛到了中國汽車教育發展基金會的名下,就等於把歐華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份轉入到了省國有資產管理局的文件袋裏了,他自己見林書記時不也說過嗎,‘這個錢,我全是靠國家支持,給國家和企業賺的’,金偉民比猴都精,咱們這麽做還不是怕有一天挾不住金偉民,國有資產流失了。大可,東汽集團可是你主管,一旦國有資產流失了,怕是你背不起這個責任吧?”

吳東明說的振振有詞,林大可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特別是自己是主管工業的常務副市長,一旦國有資產流失,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想到這兒,林大可不言語了,隻是看了一眼夏聞天。

夏聞天慢慢地吐了一口煙意味深長地說:“東明、大可,你們知道政治家與政客的區別是什麽嗎?我覺得就四個字:虛懷若穀!我一向認為市場經濟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經濟形式,改革開放就是不斷完善市場經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必須認清一雙手,這就是市場經濟這雙無形之手和權力這隻有形之手。在市場經濟不成熟的時候,這隻權力之手就有很大的使用空間,我提醒你們,既然東汽集團已經走向國際資本市場了,還是少用權力之手,我可不想讓你們做蕭何。”

吳東明不解地問:“聞天,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大可插嘴說:“這還不明白,聞天是怕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呀!”

夏聞天會意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煙頭摁滅在煙灰缸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