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駐京辦主任》
顧懷遠著
獻給能通
序文
我建議大家讀這部長篇小說時先放鬆一下,然後拋掉一切想法,排除一切幹擾,比如關掉電視,屋子裏最好隻有你自己,找個舒適的姿勢,喜歡坐著的就坐著,喜歡躺著的就躺著,但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我之所以這麽建議,是因為無論是誰一旦讀起這部小說都會心驚肉跳,觸目驚心,精神會高度緊張,越讀越有放不下的感覺。即使讀完了也不忍掩卷,頭腦會不停地思考。思考之後,都會得出一個結論:受益匪淺。
別以為我在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是在向你們推薦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著名作家顧懷遠最新創作的長篇小說《駐京辦主任》。我之所以這麽隆重地將這部長篇小說推薦給大家,是因為顧懷遠是以我的日記作為素材創作的這部現實主義力作。
我叫丁能通,在駐京辦主任這個崗位上工作快十年了。大家都聽說過震驚中外的“肖賈大案”吧,對,我曾經給原東州市市長肖鴻林當過秘書,後由市長秘書的崗位轉任駐京辦主任,大家對我的情況可能不太了解,但對顧懷遠的大名早已耳熟能詳。大家之所以對他這麽熟悉,並不是因為他曾經是原東州市常務副市長賈朝軒的秘書,而是因為他的作品得到了廣泛的關注。特別是他的長篇力作《廟堂》出版以後,更是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應該說懷遠能奮鬥到今天這種程度,相當不容易,可以說是個涅槃重生的過程。像懷遠這種常在河邊走而不濕鞋的人,堪稱出汙泥而不染的典範,他卻不屑於荷花,認為荷花的豔麗大多得益於人工的培植,他更欣賞蘆葦,想做一株會思想的蘆葦,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地生長。然而談何容易。但是懷遠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記得“肖賈大案”剛剛結束時,一位專案組的處長曾經跟我說過,顧懷遠在協助調查期間給專案組全體成員留下了深刻印象,一開始專案組考慮到他是賈朝軒的貼身秘書,對腐敗內幕一定了解很深,又比較年輕,便將他列為“肖賈大案”的突破口,但是隨著案子越辦越深入,逐漸發現顧懷遠決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人,於是將雙規改為協助調查。在協助調查期間,顧懷遠不卑不亢,抱定不想害任何人的原則,任何口供都有理有節,以至於案子快結束時,專案組組長親自給他點了一支煙,還送給他兩個字的評價,這兩個字就是“戰士”。
如果說當市長秘書時的顧懷遠是被動地抵製腐敗的話,那麽成為著名作家的他這些年一直用筆對腐敗進行深刻的思考。當然他的作品也並不是受到所有人的理解,一些人處於種種不健康的心理對作品對號入座,曾一度給他帶來許多煩惱。特別是當他曾經給賈朝軒當過秘書的窗戶紙被媒體捅破之後,他幾乎陷入被媒體包圍的困境之中。之所以稱為困境,是因為貪官秘書能華麗轉身為腐敗作家,這本身就有極具新聞價值。“肖賈大案”以來,顧懷遠一向秉持人死為大,絕不傷害任何人的原則,然而盡管顧懷遠一再回避賈朝軒的話題,並且即使自己身陷媒體的包圍之中,也從未談過“賈朝軒”三個字一次,但是在鋪天蓋地的專訪中,到處穿插著他談“賈朝軒”的段子,搞得他苦不堪言。
應該說,“賈朝軒”三個字是埋在顧懷遠心靈深處的最痛,他卻不得不承受別人在他心靈的傷口上撒鹽的痛苦。讀者了解他隻能透過他的作品和媒體對他的報道,由於曾經共同工作的經曆,我認識的卻是一個全麵的有血有肉的並且才華橫溢的顧懷遠。當年賈朝軒在中央黨校青幹班學習,懷遠就住在東州市駐京辦為賈朝軒做作業,青幹班一共一百六十八位正廳級幹部,來自四麵八方,懷遠為賈朝軒做的全部作業的成績都是全班第一,其才華可見一斑。
應該說顧懷遠是靠自己的實力悄然走紅的,他靠的是實打實、硬碰硬的勤奮,而不是炒作,更沒有借助於影視。是讀者發現了他,是顧懷遠作品獨特的藝術魅力成全了他。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顧懷遠的創造與勤奮,更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勇於創新的創作精神。
有一次,《名人周刊》的記者找到我,希望通過我能聯係上顧懷遠,對他進行專訪。這位記者姓石,名山,我知道《名人周刊》是個頗具影響力的大刊物,這麽有影響力的刊物要專訪懷遠,我從心裏為他高興,便親自帶石山去東州見懷遠。
專訪期間,我一直在場,懷遠一開口就問:“小石,你是采訪作家,還是采訪秘書?”石山笑嘻嘻地說:“當然是采訪作家,要是采訪秘書,我幹嘛要跑到東州來,在北京直接采訪丁主任好了,他曾經是肖鴻林的貼身秘書。”顧懷遠謔而不虐地說:“如今無論是報紙,還是雜誌,都是企業,企業要生存下去,難免要找噱頭,為的是擴大發行量。不瞞你說,我最近一直被媒體當做貪官秘書報導,我再不加點小心,連秘書兩個字怕是都要拿掉了。”石山一本正經地說:“顧老師,《名人周刊》是以誠信為本的大刊物,我這次奉領導的指示來采訪你,完全是被一個作家的作品所感動而來的。”顧懷遠這才如釋重負地談起了文學。
我對文學知之不多,聽懷遠侃侃而談了一下午,我才明白原來小說並不是講故事,而是怎麽講故事的藝術。顧懷遠一再強調他的小說不是創作,而是創造。他說,長篇小說那種傳統的大記敘文式的創作方法已經被用濫了,那種靠寫大故事的傳統小說其創作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對以往長篇小說不高明的抄襲。顧懷遠介紹了他全部作品的創造,他強調我不僅不模仿和重複別人,也不模仿和重複自己。說句心裏話,顧懷遠的創作理念讓我耳目一新。
晚上,我請懷遠和石山吃飯。席間,石山向顧懷遠訴苦說:“顧老師,我現在三十二歲了,一沒房子,二沒車,對象搞了五六年了,就是沒錢結婚。我們《名人周刊》北京記者站的站長,不僅在四環以內買了近兩百平米的公寓,還開了一輛華晨寶馬,去年結婚辦得既風光又體麵,顧老師,您是經過風雨的人,你給我出出主意,我怎麽才能把我們站長擠走,取而代之呢?”顧懷遠一聽為難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已經離開官場多年了,回答這種問題駐京辦主任最有發言權,於是我接過話茬大侃了一番,聽得石山一副頓開茅塞的表情,感激得連連敬我們酒。
沒想到,我的這番話卻給顧懷遠帶來了大麻煩,一個星期後,新一期《名人周刊》上市了,我買了一本一看,石山當時用人格承諾的標題《一個讓惡勢力心驚肉跳的作家》改成了《顧懷遠:我給貪官當秘書》。而且我在酒桌上胡侃的一番話竟然變成了顧懷遠的觀點,我當時腦袋就大了,立即撥通了石山的手機質疑道:“石山,看來我是高看你了,原來你們的刊物不是《名人周刊》,而是《狗仔周刊》!你就不怕懷遠告你們誹謗?”石山嬉皮笑臉地說:“丁主任,我們領導說了,就怕你們不告,越告雜誌的銷量越高。”我氣氛地說了兩個字:“無賴!”然後憤然掛斷手機。
我懷著歉疚之心撥通了懷遠的手機向他道歉,懷遠卻淡淡一笑說:“能通,這種虧我不是吃了一次兩次了,已經習慣了,你也別太往心裏去,隻能吃一塹,長一智了。”顧懷遠口氣中透露出的那種無奈,一點也沒有當年專案組稱讚他為“戰士”的氣魄。
這件事一直讓我心裏很愧疚,總想找個機會替懷遠澄清事實,但總苦於沒有機會,剛好懷遠要創作《駐京辦主任》這部長篇小說,專程到北京來見我,我之所以將我任駐京辦主任期間的日記借給他當素材,就是想用實際行動彌補當初由於我的疏忽,給他帶來的諸多煩惱。
能有機會將功補過,我心裏很安慰。有人可能擔心,你把自己的日記借給顧懷遠做素材,日後《駐京辦主任》出版了,你就不擔心有人對號入座?總之,說心裏話,我太了解懷遠了,盡管這部小說一定會寫成《一位駐京辦主任的自白》,但是我堅信你們別想在小說裏麵找到任何我的影子,不過,你們讀後一定會認為,這不是作家顧懷遠創作的,而是出自一位真正駐京辦主任之手。
我之所以這麽肯定,是因為顧懷遠本來就非常了解駐京辦,再加上我提供的日記和他出眾的才華,這部小說一定會很精彩,我相信你們讀後肯定會有道破天機的快感。不過,別指望顧懷遠創作出一位高大全式的駐京辦主任,即使生活當中有,他也不會這麽寫的,因為他非常清楚駐京辦是個什麽樣的政治平台,在這樣的政治平台上,怎麽可能湧現出像東州市委副書記李為民式的人物呢?即使有,人們也不會相信,因此我斷定他會以駐京辦為一麵鏡子,而且是一麵破碎的鏡子,然後他會用筆將每一塊碎片拚貼起來,形成一麵新的充滿裂縫的鏡子,形成一種特殊的視覺效果。這種視覺效果必然是震撼的,因為它不再是一麵鏡子,而是一個萬花筒。對,顧懷遠一定會以駐京辦為平台,展示給讀者一部萬花筒式的長篇小說。這不等於說,駐京辦就是個萬花筒,隻能說駐京辦隻有在顧懷遠的筆下才是個萬花筒。
顧懷遠是一位剝麵具的專家,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會讓那些佩戴麵具的人羞愧不已,《駐京辦主任》或者說《一位駐京辦主任的自白》這部異乎尋常的回憶錄,不僅會剝下掩飾人性醜陋的麵具,更會剝下掩飾體製醜陋的麵具,剝下掩飾道德醜陋的麵具。什麽事話語權?其實就是權力。毫無疑問,《駐京辦主任》是一部政治小說,講述的是權力鬥爭的遊戲,但是作為一部藝術作品,他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將偽善的麵具剝下來,其深刻的意義必將遠遠地超越文學。
清江省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二日於北京花園
第一部
一
駐京辦是我心靈上的“大觀園”、“世外桃源”,同時也是我靈魂上的“會芳園”、“寧國府”。我喜歡駐京辦主任這個崗位,因為在官場上隻有這個崗位可以公開地像一條蛇一樣在黑與白之間穿來穿去。
不錯,我喜歡灰色,因為灰色有一種朦朧美,這是一種曖昧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刺激,越刺激越上癮。因此,在駐京辦主任的位置上,我一幹就是十年,直到我遇上楊妮兒,這個勾人魂魄的小婊子。
請原諒,專案組領導,每個人都有憤怒的時候,我的的確確是被桃色陷阱陷害的,我是冤枉的,正因為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間雙規我的房間,越來越給我一種陷阱般的感覺,我現在腦子很亂,自從我被關在這間標準間內,我不僅心亂如麻,就連腦子也亂極了,始終像有一隻保齡球在腦袋裏麵滾來滾去,滾得我始終理不清思路,每次我拿起筆都不知道應該向組織坦白,還是申訴。下麵我就講一講被“逼良為娼”的經過吧。
二
還是五年前,市長梁宇宙在中央黨校學習,大聖集團董事長齊天進京看望梁市長,晚上在紅會所請客,請我坐陪。我開車趕到紅會所,走過光怪陸離的宴會廳,豁然間暗下來的光線,與鑲在金色鏡框中跳動的五彩斑斕的色塊相呼應,不免讓人對於重重帷幔之後的空間充滿好奇與遐想。各色的水晶燈、巨幅尺寸的路易十六時期風格的油畫,給人一種不確定的**。我當時就有感覺,紅餐廳的主色調是紅,但紅得太曖昧,好像在這裏用餐就是為了尋找曖昧而來。
說句心裏話,我喜歡曖昧,這大概是駐京辦主任的共同感覺,因為曖昧使人興奮。穿過層層神秘的帷幔,是一個個帳篷式的包間,帳篷上的畫布是用歐洲古典主義和新古典主義名畫作為素材繪成的,讓人不得不聯想到每個包間裏大概都正在發生著曖昧的故事。
我在迎賓小姐的引領下,走進齊天定的包間,果然發現除了梁市長和齊天外,還有兩個十分曖昧的女人,齊天溫文爾雅地給我介紹。坐在梁市長身邊的是一位居士,法名妙玉,真名叫那頂頂,而且膚如凝脂,雖然看年齡已經有三十五六歲,但像熟透的櫻桃,讓人垂涎欲滴。坐在齊天身邊的是一位妙齡女郎,長著一雙朦朦朧朧的大眼睛,豔麗的嘴唇,不僅性感,而且很藝術。這個女孩不敢說家喻戶曉,但喜歡音樂的人都知道她,不用齊天介紹,我也知道,她是著名歌星張晶晶,也是齊天的情婦,真不知齊胖子是怎麽弄到手的。
看樣子那頂頂與梁市長熟得很,或者說關係很曖昧,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因為梁市長上任以來,投其所好者,包括我在內,一直在研究他的好惡,一致認為,梁市長是個柳下惠式的人物,不近女色,但是對這個妙玉卻一反常態,大有偶爾露崢嶸的味道。我心裏很清楚,這不是露什麽崢嶸,而是露馬腳。通常這種情況都證明,領導和你不係外了,這是一種信任。
專案組領導,你們不知道,取得這種信任我花了多少工夫!由於梁市長給人的感覺太正直,太廉潔,太嚴肅,想投其所好都找不到機會。多虧他到中央黨校學習幾個月,我不僅謹小慎微地為他服務,而且在服務過程中發現,梁市長並非無所好,隻是他的愛好與眾不同,那就是他喜歡拜佛。一到周末,他就讓我開車陪他去北京城內的寺廟拜佛。這幾個月我幾乎陪他拜遍了北京城內所有的廟宇。
那天在法華寺,梁市長一個頭磕下去就起不來了,趴在地上讓我扶他,原來是腰突犯了。我摻著他進奔馳車內,一直拉到中央黨校附近一個不起眼的中醫門診,梁市長呲牙咧嘴地問我,這地方能治腰突嗎?我告訴他,我的腰突就是在這兒治好的,祖傳的五步治療法:按摩、梅花針、拔罐、敷藥、針灸,等經絡疏通開了,最後用祖傳手法複位。門診的老中醫六十多歲,頗有點仙風道骨。讓我沒想到的是給梁市長拔罐拔出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裏麵還雜有棉絮狀絲絲落落的東西。我問老中醫,怎麽拔出來的血是黑色?老中醫慈眉善目地說,拔出來的都是毒,不是血。以後我天天晚上陪梁市長到這個中醫門診治療,幾乎天天拔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大約過了半個月時間,梁市長的腰突被複位了,但血始終沒有拔出紅的來。梁市長的腰突確實好了,在最後一次治療時,梁市長問老中醫,今後保護腰要注意些什麽?老中醫微微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凡是像老中醫這種身懷絕技的人,都是瘋瘋癲癲的,梁市長根本不在意。高高興興地離開中醫門診,然後拍著我的肩膀說:“則成,這段時間我在北京學習,一直觀察你的政治素質,應該說你天生就是幹駐京辦主任的料啊!不過在駐京辦創收這一塊上還要膽子再大一些,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過兩天大聖集團董事長齊天來看我,到時候在一起吃個飯,我把我的想法和你們商量商量。”
大聖集團是梁市長上任後才崛起的民營企業,幹服裝廠掘得第一桶金,梁市長上任後,大聖集團很快轉向多元化發展,不僅房地產幹得風風火火,更令人刮目的是香煙轉口貿易和進口汽車生意,火爆得跟天天搶銀行似的。
應該說,東州市有頭有臉的老板大多跟我稱兄道弟的,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齊胖子,別看這家夥長得像個秤砣似的,但是辦事利落,出手大方。正因為如此,我在北京城的關係,沒少給他介紹,幾乎是介紹一位,他拿下一位,到後來,我的朋友幾乎都成了他的朋友。
眼前這個妙玉本行是服裝設計師,讓我產生很多聯想,說實話,幹駐京辦主任都得學會投其所好,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因此投其所好者大多都會用美人探路,為了得到梁市長的賞識,我沒少用美人計,但都無濟於事。齊胖子是開服裝廠起家,莫非這個那頂頂是齊胖子引見給梁市長的?要真是如此,看那頂頂與梁市長的曖昧關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說明齊胖子很早就對梁市長實施了美人計,而且相當成功。想不到齊胖子投其所好的本領比我這個幹了十年駐京辦主任的還大,這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莫非齊胖子就是通過這個那頂頂得到梁市長賞識的?席間,還是梁市長道出了端倪。
原來梁市長上任不久,由於工作壓力大,累病了,住進了清江省人民醫院。齊胖子得知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探望。可是梁市長的老婆董梅就是不讓進去見,認為齊胖子長相粗俗,檔次太低,第二天齊胖子領著那頂頂繼續來探望,董梅剛開個門縫,一看又是齊胖子,就立即把門關上了。沒辦法,齊胖子和那頂頂在走廊裏蹲了一宿,梁市長病房的門也沒再開。第二天早晨,那頂頂說,我去試試吧,就去敲門。董梅一開門,見是一位長得像觀世音菩薩似的美少婦站在門前,特別喜歡,因為董梅也信佛,就欣然將那頂頂請進了病房。那頂頂自我介紹,自己是齊天的表妹,就這樣,齊天也被請進了病房。
接下來的故事不用說,大家也能想象到,大聖集團得到了梁市長的大力支持,沒幾年的功夫就崛起為清江省一流的大型民企集團。隻是不知道這個那頂頂是齊胖子的真表妹,還是假表妹,要知道齊胖子可是連張晶晶都能搞到手的玩女人的高手。更不知道那頂頂是怎麽變成妙玉的,柳下惠式的梁市長怎麽見到妙玉,就像見到菩薩似的,莫非他們之間真有佛緣?
我雖然不信佛,但由於工作需要,北京幾大古刹的住持,都是我的朋友,我心想,倒要看看這個妙玉有什麽道行,便借著酒勁問:“頂頂,佛緣是不是情緣?”
那頂頂莞爾一笑說:“佛緣是情不情,情緣是情情。”
那頂頂的回答讓我不得不刮目,便開玩笑地說:“梁市長,你住院期間,誰都知道你的病房門被嫂子把得像銅牆鐵壁,想不到頂頂一露麵,就攻克了,今後駐京辦‘跑部錢進’遇上難進的門,還得求您發句話,讓頂頂出麵,保證馬到成功!”
梁市長哈哈大笑道:“則成,算你有眼力,沒有頂頂攻關,哪兒有大聖集團的今天。齊天,你說是不是啊?”
齊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頂頂是觀音菩薩轉世,當然比我這個肉眼凡胎的俗人好用了!”
那頂頂聽罷,嬌嗔道:“表哥,話不能這麽說,我和《紅樓夢》的妙玉一樣,就是個信佛的小女子,無非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我之所以還能辦點事,還不是因為人人都有六根未淨之魔。是不是呀,宇宙!”
這時,張晶晶一旁酸溜溜地插嘴說:“頂頂姐,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紅樓夢》裏的妙玉入了空門,但六根未淨,身在佛門,心戀紅塵,到頭來,還不是肮髒風塵違心願。在強大的腐敗勢力麵前,連大男人都趨炎附勢,小女人就更無法改變現實了,隻能是‘屈從枯骨’,‘終陷淖泥中’。因此,從來就沒有什麽‘檻外人’與‘檻內人’之分,大家都是深水中的魚罷了。當然,魚和魚也不同,像齊天這樣的在河裏是黑魚,在海裏就是大鯊魚。你說呢,齊哥!”
我其實深知張晶晶說這番話的心情,我雖然還不知道齊胖子是怎麽把張晶晶騙到手的,但是從張晶晶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跟上齊胖子要麽後悔了,要麽壓根就是被迫的。要知道,像齊胖子這種人隻要是認準的事,冒多大風險都要達到目的。外界一直謠傳大聖集團是靠走私香煙和汽車迅速起家的,以我在駐京辦主任崗位上多年的經驗,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
齊天笑嘻嘻地說:“我是生意人,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賺錢。”
梁市長用欣賞的語氣說:“我就喜歡齊天做人做事務實的風格,這個世界最講究適者生存,讓我說,誰有本事渾水摸魚,誰就是強者。則成,今天這頓酒是特意為駐京辦與大聖集團合作牽線搭橋的,還記得我治腰突時跟你說,我對駐京辦創收方麵有想法,當時還不成熟,還是齊天提醒我,我才恍然大悟的,駐京辦不僅僅是東州市委、市政府在北京的橋頭堡,更應該是東州國企和民企在北京的橋頭堡,要想充分發揮駐京辦在北京的橋頭堡作用,首要任務是夯實經濟基礎,有了充足的經濟實力,咱們‘跑部錢進’底氣才足啊。”
我若有所思地問:“梁市長,東州駐京辦下屬企業除了北京花園以外,還有一個房地產公司,一個有其名無其實的外貿公司,不知道大聖集團相中了駐京辦哪一塊,采取什麽樣的合作方式?”
梁市長淡淡一笑說:“當然是與駐京辦的外貿公司合作了,大聖集團的生意雖然做得如火如荼,但畢竟沒有進出口權,駐京辦的外貿公司有進出口權,剛好可以互補啊。我到東州後,齊天一直做轉口貿易,但大多是與東州的外貿公司合作,要不是齊天提醒我,我還真不知道駐京辦的下屬企業中,竟然有一個外貿公司,這麽好的資源要好好利用,為東州經濟騰飛服務啊。當然具體怎麽合作,你和齊天找時間好好談談,我希望盡快看到你們的合作成果。”
三
梁市長如此重視駐京辦與大聖集團的合作,我立即召開駐京辦領導班子會議,重新調整了分工,本來企業經營這一塊一直由副主任楊厚德主管,這次班子會,我以梁市長對駐京辦企業經營這一塊不滿意為名,武斷地劃歸自己主管,今後楊厚德隻負責主管截訪維穩。這當然引起了楊厚德的不滿,會後他摔門而去。
楊厚德在駐京辦的資曆比我還老,卻因為人耿直,辦事不善變通而遲遲沒有解決正局級,主管駐京辦企業經營以來,雖然工作勤勤懇懇,但業績卻不見起色。說句心裏話,我一直認為,像楊厚德這種有棱有角的人,不適合幹駐京辦副主任,綜合評價他的能力,倒是很適合做信訪局局長,這也是我為什麽力主他主管駐京辦截訪維穩工作的主要原因。
果然,楊厚德背著我發的牢騷話,很快傳到了我的耳朵裏。那天傍晚快下班時,落日的餘暉很曖昧地透過窗戶射進我的辦公室,主任助理兼接待處處長白麗莎風擺荷塘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我的對麵。
不瞞大家說,白麗莎是很多男人垂涎欲滴的獵物,要不是遵循“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古訓,我早就對她下手了。別看白麗莎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卻有一張性感十足的臉蛋: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標致的鼻子,鮮亮的嘴唇,再配一頭褐色的長發,簡直就像視覺複製出的一張明星照。這樣的女人,即使患**的男人也會想入非非的。
專案組領導,我之所以將我對白麗莎的真實感覺寫出來,是想說明我一向是對女人非常謹慎的,掉進楊妮兒的桃色陷阱純屬是個意外。關於這一點,白麗莎與我之間的談話就是證明。因為她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又長得如花似玉的,要是沒有一定程度的定力,早就進入她的溫柔鄉了。不信,你們先聽一聽她怎麽說。
“頭兒,”白麗莎目光朦朧地問,“你把嫂子和女兒都送到了澳大利亞,一晃兒也有一年沒見麵了吧,你一年都不近女色,想當和尚啊?也不知嫂子是怎麽想的,對你竟敢大撒把,就不怕你被野狐狸勾走了?”
我不以為然地開玩笑道:“麗莎,什麽樣的野狐狸有你的魅力大,連你我都能扛住,還有什麽樣的野狐狸我扛不住?”
白麗莎嬌嗔地說:“討厭!幹嘛拿我說事?人家是可憐你,哪有貓不吃腥的,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
你們聽聽,連駐京辦的“狐狸精”都承認,沒有不吃腥的貓,但我是個例外。這還不說明問題嗎?我承認我犯了錯誤,但我畢竟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我是人,是人就沒有不喜歡美的。到現在我也承認,楊妮兒不是狐狸精,她不是天使,也是花神。
接下來,白麗莎用詭譎的語氣說:“頭兒,這次領導班子重新分工,最不滿意的就是楊厚德,你知道他背後說你什麽嗎?”
我警覺地看了一眼白麗莎問:“說我什麽了?”
白麗莎壓低聲音,把一對白饅頭般的**遞過來說:“與大聖集團合作,就等於讓駐京辦上了海盜船,丁則成這是要當泰坦尼克號的船長啊!你聽聽,他不光把矛頭指向了你,更指向了梁市長,他這個駐京辦副主任是不是不想幹了?”
楊厚德這種人就是這樣,一輩子不識時務,這話我要是向梁市長一匯報,管保他吃不了兜著走。但是我畢竟是駐京辦的一把手,維護班子團結是我的第一要務。更何況楊厚德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雖然為人耿直,但並非不懂政治,更何況他在北京經營的時間比我都長,真要是較起勁來,隻能是兩敗俱傷。因此,我一直琢磨安撫楊厚德的辦法,隻是楊厚德是個油鹽不進的人,常常把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所以我還真是一時拿他沒辦法。
其實不讓楊厚德再主管企業經營,完全是對他的一種保護,齊天是什麽人?楊厚德想必早有耳聞,駐京辦的外貿公司自成立以來,也沒做過什麽正經生意,不過是個空殼公司,如日中天的大聖集團非要與駐京辦下屬的一個空殼公司合作,不過是看中了外貿公司的進出口權,搞不好就是利用駐京辦外貿公司的名義,以轉口貿易的形式搞走私。如果這個判斷是準確的,詳情一旦被楊厚德知道,他不僅不會配合,而且能把大聖集團舉報到海關總署走私犯罪偵察局。我當然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因為梁市長也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哪怕有蛛絲馬跡,以我多年的從政經驗,不僅楊厚德死定了,連我也自身難保。因此我毅然決然地將駐京辦企業經營這一塊劃歸自己主管。白麗莎之所以向我通風報信,是因為她有今天,都是我一手提拔的,我是她的靠山,她是我最信得過的部下。正因為如此,白麗莎成了我的耳報神。每天她都會把駐京辦發生的新聞,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當然在駐京辦內部培植了不止她一個耳報神,總之,駐京辦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在駐京辦唯一敢跟我叫板的就是楊厚德,好在跟他的人都知道撈不到油水,因此支持他的人並不多。盡管如此,我也不願意把關係搞僵,更不希望駐京辦內部真正形成兩派,搞窩裏鬥。但是白麗莎不僅是個“狐狸精”,還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裏挑外撅地說了半天,其實就是一句話,楊厚德是駐京辦的禍害,應該盡量想辦法整走。為了維護班子團結,我及時製止了白麗莎的想法,但是白麗莎畢竟是個見過世麵的女人,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政治敏感性。
四
當初要是真聽了白麗莎的建議,八成我也就不會被雙規在這裏,寫這篇紛亂揪心的自白,更不能掉進楊妮兒的桃色陷阱裏不能自拔。打了一輩子鷹,到頭來竟然讓鷹鵮了眼。我不是想為自己狡辯,駐京辦本來就是為領導服務的機構。
我們工作的宗旨就是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梁市長指示,希望駐京辦創收工作再上一個新台階,希望與大聖集團合作圓滿成功,我作為駐京辦主任就應該不折不扣地執行。專案組一位領導指責我的行為是平庸之惡,我雖然沒有當麵反駁,但心裏並不服氣,我就不明白,保證政令暢通有什麽錯?我承認我是個平庸者,但誰又是智者呢?我們就生活在平庸的世界裏,如果執行政令是平庸之惡,那麽哪一次“跑部錢進”不是平庸之惡?
還記得是前年,東州市十幾個大項目壓在官部長手裏,遲遲得不到批複,市委書記夏世東和市長梁宇宙急得團團轉,多次進京“跑部錢進”,但毫無成效。官部長油鹽不進,滿嘴官話。有一次,夏書記親自進京在北京花園請官部長吃飯,山南海北的大菜幾乎都上了,官部長仍然不動聲色,之前我早就了解到,官部長之所以對東州項目遲遲不批,主要原因是昌山市也報了,別看東州市是清江省省會市,但與昌山市的產業結構幾乎雷同,而且兩市的經濟實力相當,再加上昌山市是官部長的故鄉,盡管這些項目落戶東州似乎更合適一些,但迫於昌山市“跑部錢進”的攻勢,官部長遲遲下不了決心。
夏書記做過膽囊摘除手術,不能喝酒,但為了東州經濟早日騰飛,他極盡恭維之能事,不停地敬酒。官部長似乎有備而來,特意帶了自己的秘書和兩位司長,按理說,駐京辦主任個個都是海量,我在駐京辦主任中有“酒仙”的雅號,在北京幹了十年駐京辦主任,喝酒尚未遇到過對手,但是今天著實遇上了,官部長的秘書還差一些,那兩個司長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夏書記強撐著也喝不了半斤酒,隻好由我以一抵三了,好在我每打兩圈,就去洗手間摳一次,沒敗下陣來。但是酒喝到半夜,官部長也沒吐口。
夏書記敬了最後一杯酒,官部長秘書的手機響了,他接聽手機後,臉色大變,悄聲在官部長耳邊耳語了幾句,官部長差點暈過去,幸虧秘書機靈,一把扶住了他,官部長稍稍定了定神,焦急地讓秘書訂機票,指示立即啟程去昌山。
我預感到官部長遇上了大麻煩,憑我多年當駐京辦主任的經驗,此時根本沒有回東州的航班了,因為昌山與東州共用一個機場。我便冒昧地說了實情。官部長不信,繼續讓秘書訂機票。
秘書打了幾個電話後,失望地說:“官部長,的確如丁主任說的,已經沒有航班了,今晚根本不可能趕回昌山。”
官部長既焦急又悲痛地說:“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
夏書記同情地說:“官部長,家鄉出什麽事了,把你急成這個樣子?”
官部長不避諱地說:“不瞞夏書記,我父親突發心髒病,正在醫院搶救,家裏來電話說,情況非常危險,讓我連夜趕回去,回去晚了怕是見不到老爺子了。”
我事先就了解過官部長的履曆,他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家裏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父親含辛茹苦養大的,為了不讓他們哥仨受欺負,父親一輩子沒有再婚,是靠幹木匠活供官部長上大學的,官部長出息後,一直想將父親接到北京住,但是父親習慣了家鄉山裏的生活,就是不肯,其實是不願意拖累兒子幹事業,官部長與父親情深似海,因此聽到父親病危,又不能及時趕到,方寸大亂。
此時,我不失時機地說:“官部長,雖然航班沒有了,但是首都機場王副總和調度中心指揮長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求求他們想想辦法怎麽樣?”
官部長一籌莫展地問:“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我看了一眼夏書記,信心十足地說:“求他們安排一架小客機,專程送你回東州。”
官部長眼睛一亮,將信將疑地問:“能做到嗎?”
夏書記不失時機地說:“官部長,千萬別小看了丁主任的能量,駐京辦主任個個都是手眼通天啊!”
官部長皺眉道:“那得多少費用?”
夏書記連忙說:“官部長,費用你就別管了,救老爺子要緊!”
此時我已經與首都機場調度指揮中心通完電話,了解到剛好有一架國航的小客機正在降落,指揮長讓我疏通一下王副總,隻要王副總同意就可以,我不失時機地請夏書記與王副總通了電話,王副總說沒問題,而且費用打八折。
具體情況向官部長匯報後,官部長激動得握住夏書記的手說:“老夏,項目的事,我從昌山回京後立即辦!”說完火速趕往首都機場。
我親自陪同官部長去的機場,並將一切安排妥後,看著小客機起飛後才往回返。回來的路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法國詩人夏爾·波德萊爾的幾句話:“憤怒的天使從天上猛撲如鷲,一把抓住了不信神者的頭發,搖晃著他說:你會知道規矩的!我說的!我是你的保護神,懂嗎?”不懂規矩連天使都要憤怒的,什麽是規矩?就是學會平庸。平庸不是惡,平庸是一種德行。在官場上,誰不喜歡有德者,古人講,德者才之帥也,才者徳之資也。什麽是才?就是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
五
不瞞大家,德才兼備是我從政的追求,我自以為做到了,不然不會得到那麽多領導的賞識。就拿梁市長來說吧,每次到駐京辦都說比住在自己家裏方便。梁市長是個立整人,他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基本上是我親自為他服務,不瞞諸位,我從國外給梁市長買了兩套價值三十萬的服裝,包括西裝、襯衫、領帶、腰帶、內衣、**、襪子、皮鞋,還有日本進口的**。我將這兩套服裝裝在一個紫檀箱子內,放在我天天開的奔馳車後備箱內,以備不時之需。自從我知道那頂頂不僅僅是女菩薩,更是梁市長的心上人之後,我還在後備箱內準備了衛生巾。隻可惜,我準備的兩套價值三十萬的服裝一次也沒派上用場,倒是有一次我開車接梁市長與那頂頂去參加一個宴會,半路上那頂頂“大姨媽”突然來了,急得非要下車去買衛生巾,可是附近根本沒有商店,我便不聲不響地把車停在馬路邊,從後備箱取出衛生巾,當我將護舒寶衛生巾遞給那頂頂時,她臉紅得就像剛讓帥哥入了港似的。梁市長當即誇我,如果東州的幹部都像則成一樣心細,哪兒還會有什麽工作失誤!
我之所以善於理解領導意圖,其實道理很簡單,領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是拉屎賊臭,吃飯賊香,我的經驗是,表麵上把領導當做神供著,千萬別蹬鼻子上臉,心裏把他們當成人,而且是欲望之人,隻要千方百計滿足領導的欲望,沒有不滿意的。
當然工作上更要一絲不苟,特別是領導親自交辦的工作。比如梁市長要求駐京辦的外貿公司為大聖集團所用,我們在最短時間內就成立了聖京外貿公司。其實齊胖子之所以看中與駐京辦合作,不過是想利用外貿公司的招牌,具體業務不會讓駐京辦插手的,對此我心知肚明。駐京辦外貿公司的作用不過是蓋章罷了。不過我也不得不佩服齊胖子的能量,疏通海關、外代、理貨、碼頭、保稅倉庫、運輸車隊等多個單位,以及這些單位重要崗位的人員,這麽大的“係統工程”,要想玩得天衣無縫,非黑白兩道都走得通不可。
隨著合作的逐步深入,我對齊胖子的膽量也刮目相看起來。有一天他請我喝酒,借著酒勁,他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大聖集團發財的秘密是假轉口真走私。
我及時製止道:“齊天,你是不是喝多了?”
齊胖子坦然一笑說:“狗屁,這點酒算什麽?既然我們兩家合作了,我當然要讓你心裏有個數。你知道我是怎麽和香港英美煙草公司聯係上的嗎?這事還多虧了東州市煙草專賣局局長周中原。那還是梁市長上任東州市市長剛剛一年,他從昌山市煙草專賣局副局長調任東州市煙草專賣局不久。你知道,這事兒是梁市長一手操辦的。不瞞你說,我是通過梁市長認識周中原的。那年還是在梁市長的支持下,周中原同意將香港英美煙草公司對東州市煙草公司的供貨計劃轉讓給大聖集團,並且他陪我去香港找香港英美煙草公司的代理商簽訂了一個總合同,由香港大聖公司直接付款給英美公司中國部。從那時起,我就開始了香煙的轉口貿易。”
周中原能當上東州市煙草專賣局局長是一個傳奇。他本來是昌山市煙草專賣局副局長,一直想調到東州市煙草專賣局去發展。但東州市是副省級省會市,昌山市是地級市,差著級別呢,應該是特別不好辦的事。但是周中原當時在昌山市煙草專賣局的處境非常艱難,黨政一把手都排擠他,他上麵又沒有太硬的靠山,想換個環境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是很偶然的機會,通過一個朋友認識了梁市長的老婆董梅,周中原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知道用了什麽陰謀詭計,竟然通過夫人路線成功當上了東州市煙草專賣局副局長,又趕上局長退休,沒多久就當上了局長,從過去的副處級一躍而為副廳級,時間隻用了幾個月!以至於東州官場傳出許多謠言。想不到齊胖子與周中原稱兄道弟,也是通過梁市長牽的線,搭的橋。大家想一想,我對齊胖子能不刮目相看嗎?
既然齊胖子道破了天機,我還真想弄清楚來龍去脈,越是隱密的信息,駐京辦主任就越感興趣,這是職業本能。於是我用質疑的口氣問:“齊天,海關可不是擺設,你怎麽能保證每次都過關呢?難道海關的工作人員和你有親戚,不抽查你?”
齊胖子得意得說:“哪兒能不抽查呢,抽出率是百分之十。如果我進一百五十個貨櫃,就抽查十五個。一百五十個貨櫃卸到貨場,我把一百五十個貨櫃的清單送去報關,海關人員指定哪幾個貨櫃要檢查。不過,我一般都是在下午四點鍾左右去報關,海關就要下班了,來不及當天檢查。我在香港成立的船務公司,做兩套貨櫃封條,我在海關下班後,將海關指定的那些貨櫃的封條剪開,把裏麵的香煙取出來,換上其它的東西調包,通常都是化學品等低關稅貨物,再用另一條封條把貨櫃封好。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過關了。”
我根本不相信齊胖子所稱的神不知鬼不覺,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神不知鬼不覺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在海關培植了不少像梁宇這樣的保護傘,其實通過我齊胖子也結交了不少京城大員,如今有客人、朋友到北京,用不著通過我,就可以領他們到中南海裏轉一轉。中南海以銀杏樹和柿子樹為主,有一次這家夥到我辦公室給我了幾個柿子。
我不屑地說:“你小子腰纏萬貫,見我就用幾個柿子對付我!”他嬉皮笑臉地說:“別不識好歹,這可是剛從中南海裏的柿子樹上摘下來的。”大家聽聽,這家夥的口氣多張狂。
六
自從大聖集團通過梁市長牽線搭橋與駐京辦合作以後,齊胖子對北京的關係倍加重視,如今是紅道黃道、白道黑道,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連我這個駐京辦主任都自歎不如。
有一次一位首長要視察東州,省裏向上報了二十多個視察項目,結果隻批了三個,第一個是飛機發動機項目,第二個是勞模物業公司,第三個是清江大學軟件城。夏書記和梁市長都非常著急,希望首長多看幾個項目。梁市長親自找我商量,能不能通過關係做做工作,再增加兩個項目。這事我實在沒把握,就推薦說:“梁市長,齊天跟首長的警衛處得不錯,要不讓齊天試一試。”梁市長就找了齊天,不成想,首長視察東州時還真增加了兩個項目,一個是東汽集團,另一個就是位於東州開發區的民營企業——大聖集團。你們說,這個齊天神不神?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齊天在一次截訪維穩中大顯身手,竟通過這次義舉結識了京城大員中炙手可熱的國部長。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梁市長上任東州市市長後,提出東州必須按照國際大都市的標準進行城市規劃和建設,增加城市的吸引力,為此要借鑒巴黎、紐約、柏林等城市的建設經驗,就是使城市沿中軸線形成有規律、走廊式發展,也就是建設中央都市大街,簡稱“銀街”。按照梁市長的思路,要建“銀街”工程,就必須將這個東州城從北到南齊齊打通,以正麵寬達一百米、全長十七公裏的幹道為核心,規劃出三十七平方公裏的區城,建設一個集金融貿易、管理信息、商務辦公、文化教育、娛樂休閑等功能為一體的,具有東州獨特風格的建築群。由此引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大的動遷拆遷運動。由於補償不合理,一批批進京上訪大軍接踵而至。京城有關部委不堪其擾,也愁懷了主管截訪維穩工作的副主任楊厚德。
位於東州市政府附近的藥王廟小區大多是七十年代的老樓房,居住的也大多是下崗雙職工,由於房子麵積小,補償又不合理,補償款拿到手根本不夠買房子的,有一百多戶釘子戶有組織有預謀地進京上訪,揚言不解決問題就是集體自焚也不回東州,這可愁懷了國部長。
有一天,齊胖子進京在我辦公室正商量建一個汽車銷售中心的事,國部長親自打電話給我,大發雷霆地說:“丁則成,三天之內,如果你們東州的上訪群眾再不撤,我就下令讓全體機關幹部到北京花園辦公。亂彈琴,你們那個楊厚德還是不是黨員幹部,還講不講原則,讓他來疏導上訪群眾,他竟然成了上訪群眾的組織者,竟然代表上訪群眾給我遞了一紙訴狀,老百姓的房子是你們東州市委、市政府拆的,拆了人家的房子,還不給群眾補償到位,造成大批群眾進京上訪,夏世東、梁宇宙就不怕丟了烏紗帽?中央三令五申要以民為本,你們東州充耳不聞,靠犧牲老百姓利益搞發展,這不是發展,這簡直就是掘墳呢!”說完將電話猛地一摔,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響。
我懵懵懂懂地呆愣了一會兒,長歎了一聲。齊天問我怎麽了?我簡單說明了情況。齊天大言不慚地說:“我當是什麽事呢,不就是一百多上訪戶嗎?就把大名鼎鼎的國部長難成這樣,咱不能讓梁市長載麵子,今兒我就讓國部長看看咱們東州市企業家的風采!這事包在我身上了。”說完抬屁股就走了。
兩個小時後,我在北京花園大堂遇上了迎麵走過來的楊厚德,連忙問他:“厚德,你怎麽回來了?上訪群眾勸退了嗎?”
楊厚德黑著臉說:“不用勸了,齊胖子承諾市政府補償不到位的款,他給補齊,並當場給每人發了一萬塊錢,現在上訪群眾都去火車站了。”
我驚異地問:“齊胖子人呢?”
楊厚德譏諷道:“這麽大的壯舉,能不驚動國部長嗎?被國部長請進辦公室了。當了這麽多年的駐京辦副主任,‘跑部錢進’的花招見多了,齊胖子這一招還真是獨創。則成,看著吧,齊胖子很快就會跟國部長稱兄道弟。”說完冷哼一聲鑽進了電梯。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齊胖子今天還真把我給震了,我連忙撥通齊胖子的手機,竟然不在服務區,心想,已經接近傍晚了,齊胖子該不會把國部長請進京城會館了吧。
毗鄰天安門廣場、王府井商業街的京城會館是齊天精心打造的一家富人俱樂部,雖然是富人俱樂部,但吸引的會員大多都是“紅頂商人”或官員,門檻頗高。齊天打造這家私人會所,目的就是巴結京城官員,並在這裏與他們增進友誼。為了最大範圍地巴結京城官員,他力勸東州市駐京辦入股,我不願意凡事都受齊天擺布,就一直不同意,齊天隻好又搬出梁市長,沒辦法,領導發話了,我也隻好照辦,入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別看京城會館表麵上不起眼,但裏麵的設施卻是超豪華的。單說大堂,就跟故宮裏的“金鑾殿”沒什麽兩樣,一進大堂第一感覺就是濃厚的官本位古蘊。會館的主色調都是金黃色的,大有皇家風範。裏麵的設施都是一流的,活動項目有室內高爾夫、網球場、壁球場、保齡球場、台球室、遊泳池、西式餐廳、日式餐廳、中餐廳以及酒吧。當然最令人銷魂的還是貴賓洗浴中心。這裏的服務都是百裏挑一的絕代佳麗,每個人都有令人流連忘返的按摩絕活。更絕的是這裏的會員除了有背景的“紅頂商人”和官員外,還有一種倍受青睞的會員,這就是女演員、女歌手、女藝人,而且門檻很低,隻有年齡上的限製,不能超過三十五歲。為此,京城會館的美容設施和服務是京城最好的。
遠的不說,那頂頂每次進京都要到京城會館領略一番。當然梁市長就更喜歡這裏了,每次進京都要到這裏放鬆放鬆。其實知道京城會館的東州官員並不多,隻限於正局級以上與齊胖子關係密切的領導。除了梁市長以外,還有兩個每次進京必到這裏消遣一番的常客,這就是東州市煙草專賣局局長周中原和東州海關關長鐵長城。
說句實話,齊胖子還是通過我才巴結上鐵關長的。那還是梁市長剛到東州上任不久,鐵長城進京開全國海關關長會議。齊天為了巴結鐵長城像尾巴一樣跟進了北京,住進了北京花園,但那時鐵長城尚不知齊天是何許人也。齊天進京後聲稱隻要我幫他拿下鐵長城,他就送駐京辦一輛奔馳600,當時駐京辦隻有一輛奔馳320,而且已經不知修了多少遍了,我做夢都想為駐京辦更換幾輛好車,因此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齊胖子。
我告訴齊胖子,鐵長城有兩大愛好,一是酷愛書法,二是酷愛史書。建議他一旦與鐵關長搭上關係,隻要常找書畫界名人與他交流,他就會喜歡你。齊胖子問我拿什麽做見麵禮,我建議他買一套頗具收藏價值的《毛澤東評二十四史》,晚上在一起吃飯時送給鐵長城就行了。
齊胖子底氣不足地問:“一套書能值幾個錢,那能拿得出手嗎?”
我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千萬別和鐵長城談錢,這個人一向以兩袖清風自居。”
齊胖子打怵地說:“我本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官員,不過據說鐵長城還真是個油鹽不進的人,我怕把事情搞夾生了,這才進京找你想辦法,你是‘跑部錢進’的專家,更是為領導服務的專家,丁哥,務必幫我跟鐵關長搭上關係。”
我不屑地笑道:“一身正氣的官,未必就兩袖清風,兩袖清風的官,也未必就一身正氣。我堅信凡是喜歡權的人,沒有不喜歡女人和錢的。隻是鐵長城更謹慎些罷了,而且比別人多了一個附庸風雅的愛好,或許是用來遮人耳目的也未可知。你還是聽我的,晚上在一起吃飯時,就送一套書。”
就這樣,晚上在北京花園宴請鐵長城時,齊天送了一套《毛澤東評二十四史》,鐵長城愛不釋手,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齊胖子。後來鐵長城的父親在西州市病逝,動身到西州之前,鐵長城接到素來關係很好的一位港商的電話,約他一起吃晚飯。鐵長城就將父親病逝的消息說了,其實鐵長城做事一向低調,之所以告訴這位港商,就因為兩個人是好朋友,結果港商怏怏地掛斷了電話,既沒有表示安慰,也沒有提出幫忙。我當然是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的,是海關總署走私犯罪偵察局的一位朋友告訴我的,我立即通知了齊胖子,讓他火速趕往西州,並替我也備一份心意。結果齊胖子親赴西州,幫助鐵長城處理喪事,令鐵長城心存感激。與那位所謂的港商好朋友比一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相去太遠。從此以後,鐵長城對齊胖子另眼相看,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談的鐵哥們。
我之所以同意駐京辦的外貿公司與大聖集團合作,是因為深知齊胖子與鐵長城的關係,再加上梁市長的支持,對於齊胖子來說,東州海關就成了不設防的海關。東州海關上上下下都知道鐵長城與齊胖子的交情非同尋常,甚至連海關人員調整這樣的大事,鐵長城都要事先和齊胖子通通氣,商定人員調整方案,把齊胖子能控製的關員放到重要崗位上。因此,在東州海關,齊胖子有地下組織部長的美譽。
應該說,齊胖子身上有天然的“跑部錢進”的素質,如果他來當駐京辦主任,怕是強過我十倍。我時常想,如果所有的基層領導都能像齊胖子那樣勇於直麵上訪群眾的疾苦,是不是駐京辦就不用再做截訪維穩工作了。截訪維穩隻是權宜之計,最終結果隻能是人心向背。截住了上訪的人,卻截不住上訪群眾進京的心,當老百姓決定為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而進京上訪時,說明人家已經難得不行了,施耐庵的小說《水滸》講的是逼上梁山的故事,地方政府一旦演繹成“土地爺”,服務實體變成了利益實體,其結果隻能是將老百姓逼進北京。遙遙上訪路,何其艱辛,京城炙手可熱的國部長連上訪群眾的麵都不敢見,躲在辦公室打電話拿駐京辦主任撒氣。在麵對上訪群眾時,上下都不作為,倒黴的不僅僅是上訪群眾,駐京辦主任也像屎殼郎滾的糞球,被支來支去。官僚們哪裏知道,民生之重重於泰山!這是長期做“截訪維穩”工作的駐京辦主任的切身感受,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同樣是官僚主義在作怪,“跑部錢進”倍受詬病,“截訪維穩”卻備受肯定。究其原因,似乎是“截訪維穩”披了一張民生的外衣。
我說這些,既不是為了表白自己,更不是發牢騷,我隻是想告訴你們,專案組領導,在滿世界看不見透明的靈魂的情況下,我的靈魂尚未變成黑色障礙物,因為我認為半透明是靈魂的最佳狀態。正因為我自認為自己的靈魂是半透明的,不像某些人的靈魂是黑色的,黑的好像是從黑夜中挖下一塊似的,我才有勇氣將心裏話都告訴你們。你們一直以為是我引誘了楊妮兒,這不是事實,事實是她勾引了我。這麽說,我都有點難於啟齒,但這的確是事實。坦率地說,我並不像亨伯特是個瘋子,一個“**裏有點烈性毒汁的泡沫,敏感的脊椎裏老是閃耀著一股特別好色的火焰”的家夥,我隻是一個有著十足定力的為領導安排過無數次小姐的駐京辦主任,什麽漂亮的女人我沒見過,連女明星我都不屑一顧,何況普通的漂亮女人!我深知自己的身份,我是領導的服務員,隻要領導舒服滿意,就是對我最大的鞭策。
然而,楊妮兒不是女人,她是仙女下凡,她下凡的目的,不是像貝雅特麗齊引導但丁去天堂,恰恰相反,她就是要通過與我銷魂奪魂,引我去地獄。她看似透明的,其實是假透明,我從來就沒有看透過她,幸虧我是半透明的,不然她不會義無反顧地與我發生關係,千萬不要把我們這種關係看成是貪官與情婦之間的私通苟合,完全不是,正如亨伯特所言:“我的最最模糊、引起遺精的美夢也比最富有陽剛之氣的天才作家或最有才華的**作家所設想出的私通苟合之事要燦爛奪目一千倍。”即使我此時被雙規了,仍然認為,我們的關係是聖潔的。最起碼要比梁宇宙與那頂頂之間的關係聖潔,更比齊胖子與張晶晶之間的關係不知聖潔多少倍。我再次重申一次,我與楊妮兒雖然有恩怨,但絕不是貪官與情婦之間的關係,更不是大款與二奶之間的關係。在對待女人問題上,我其實一直是個守法的膽小鬼,我不想對不起遠在澳洲的老婆孩子,以至於我的雄性荷爾蒙膨脹時,盡管看見白麗莎那充滿**的屁股,燃起過無數次烈火般的**欲,但我自己想辦法把火泄掉,也不能觸碰底線,然而,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以忍受漂亮女人的**,卻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漂亮天使的**,因此,你們可以認為我掉進了桃色陷阱,但我堅持認為,這是一次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對美的追求。你們可能認為我頑固,這不是頑固,我隻是想把我得出的一些結論襟懷坦白地告訴你們。我隻是想把真話說出來,並不想按你們認為的那種真話或者希望我說的那種話違背真相,我的真話就是如果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像我一樣遭到天使的勾引,其結果不一定比我好多少,我隻是掉進了桃色陷阱,你們或許會掉進深淵。這不是我狂妄,而是因為我天天在駐京辦這個大染缸浸**了多年,抵抗力自然比你們強得多,這就像一個人打了疫苗就有了抗體一樣,別看你們天天雙規貪官,貪官看多了也會令人麻木的,何況雙規貪官隻是你們的工作,就和我“跑部錢進”一樣,都是工作,因此,你們不一定有我身上免疫力強。要知道,我是在看不見的戰線工作,你們是在看得見的戰線工作,你們隻是站在了鐵扇公主的麵前,而我像孫猴子一樣鑽到了鐵扇公主的肚子裏,不謙虛地說我和你們看見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我生活在一個被各種幽靈包圍著的世界,你們周圍隻有人,這就是我和你們之間在環境上的根本區別。你們為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一個人的周圍滿是幽靈,突然出現一個天使,誰能受得了?這樣說,並不是想為我自己開脫罪責,我承認我犯了罪,但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同情我,盡管我通過你們的表情看不出你們有任何同情的思想活動,我不敢奢望你們為我枉法,但是我希望你們看了這份自白後,能夠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為我說話。我渴望自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渴望自由。不瞞你們說,自從被雙規以後,我每天被關在這個房間裏,呆的時間最長的就是窗前。你們大概從未站在窗前認真觀察過自由自在的行人,在雙規之前,我也從未這麽觀察過,盡管我的辦公室是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俯看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可以俯看遠處綠油油的草坪,一塊街心花園精美的就像盆景,但我從未仔細觀察過,就更談不上欣賞了。然而,當一個人失去自由時,他站在窗前的感覺就截然不同了,你們看窗外,天空多麽藍啊,燕子自由自在地飛翔,高懸的雲朵讓我非常想念遠在澳洲的前妻和女兒,多麽美好的天倫之樂啊,這一切卻被我親手毀掉了。我暫時不想回憶和前妻離婚那段日子,現在想起來,實在太痛苦了,人生真是自作自受。
前幾天專案組領導問我,梁宇宙和那頂頂到底是什麽關係,我一直保持沉默。我之所以不願意回答,是因為我一直堅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信條。不過,我實在害怕你們將我與楊妮兒之間的關係,和梁宇宙與那頂頂之間的關係相混淆,因此才決定將他們之間的故事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