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談心

省委考察組走的那天,省委書記林白到東州考察城建工作,在匯報會上,市長肖鴻林對東州的經濟發展和城市建設粉飾有餘,自我批評不足,引起了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的不滿,兩個人在會上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在會上,李為民的觀點得到了市人大主任趙國光和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的支持,這讓肖鴻林極為惱火。

雖然被市委書記王元章解了圍,但是東州市委市政府在工作上的矛盾清楚地暴露出來,省委書記林白雖然對東州的成績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但對暴露出來的問題也進行了嚴肅的批評。這引起了肖鴻林對李為民的強烈不滿,雖然當著林書記的麵沒敢發作,但是,李為民已經強烈感覺到肖鴻林對自己的怨恨。

散會後,從市政府大院走出來,李為民就接到市委書記王元章的電話,王書記誠懇地問:“為民同誌,下午的工作怎麽安排的?”

“王書記,下午我下鄉考察農民減負工作,有事嗎?”李為民心情沉重地說。

“為民同誌,改天再去吧,中午我請你到草河口賓館吃飯,我們好好談談。”王元章語氣親切地說。

李為民不知道王元章要談什麽,但預感到王書記有不吐不快之感。這麽多年一起共事,王元章從未像今天這樣誠懇地請自己吃飯,正好自己在會上說了一半的話憋得難受,也想找一位知己絮叨絮叨,王元章同誌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草河口賓館是東州市的迎賓館,坐落在省級森林風景區內,兩輛奧迪一前一後同時抵達草河口賓館十五號樓,這是市委的專用接待樓,十一號樓是市政府的專用接待樓,六號樓是人大的,九號樓是市政協的。

這裏依山傍水,風景秀麗,蔥蔥綠意,幽幽果香,嚶嚶鳥語,清新怡人,草河口賓館幾乎是這片省級森林風景區中惟一的建築群。

兩個人下了車,李為民看了看表說:“元章,才十一點多,離吃飯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在這林子裏走走。”

“好啊!走走好,難得有時間在這大氧吧裏沐浴。”

兩個人沿著一條小路走進森林,李為民之所以不願意在飯桌上與王元章談心是怕這裏人多嘴雜,因為連賓館服務小姐後麵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有的女服務員與個別領導有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

小徑曲曲折折在密林中逶迤伸向一個亭子,兩個人走進亭子時,卻是一處古跡,叫道德亭,亭柱兩側有一副對聯,上聯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下聯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為民,這是老子《道德經》裏的話,看來這個亭子與道德有關呀!咱們在這兒坐坐吧。”

兩個人走進亭子坐下。

“元章,我們今天坐在道德亭內,就談談官場的道德吧。”李為民意味深長地說。

“為民,我們有些領導幹部搞家天下,快成黨內個體戶了,腦子裏早就沒了組織觀念,長此以往令人擔心啊!”王元章話裏有話地說。

“元章同誌,咱們東州的城市建設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市府廣場快修成天安門廣場了,老百姓管市府大路叫長安街。風光氣派不等於現代文明,宏偉壯觀不等於以人為本,他肖鴻林聽不進群眾的呼聲,腦子裏裝不下專家的意見,把東州城當做自家的後花園,想建就建,想在哪裏建就在哪裏建,想怎麽建就怎麽建,動不動就標誌性建築、國際化工程,到底是為他肖鴻林立標誌,還是為東州市人民立標誌?我看不到東州城市建設的國際化工程,看到的到處是他肖鴻林的家際化工程。這些年老百姓的房子拆了多少,搞得黨群關係,幹群關係空前的緊張,過度地搞房地產開發,無異於殺雞取卵,涸澤而漁,靠賣土地增加財政收入還能賣幾年?這不是靠家底過日子嗎?全國如果都像東州這樣靠賣地吃飯,總有一天沒飯吃。政府成了房地產開發商的幫凶,土地出讓金占了財政收入的一半,卻一分錢也不用於經濟適用房建設,老百姓盼住房真是望眼欲穿,可是高檔別墅、貴族花園卻沒少建,肖鴻林的兒子肖偉不就是東州市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嗎?還有一個黑不黑、白不白的陳富忠,那個賈朝軒公然充當保護傘,元章同誌,長此以往遺害無窮啊!”李為民說得激動,一口氣指出了城市建設中存在的弊症。

“為民,不光對肖鴻林、賈朝軒有意見吧?”王元章單刀直入地問。

“元章同誌,肖鴻林之所以如此目空一切,與你長時間忍讓有直接關係,你這不是在讓他,而是在害他!”李為民毫不客氣地說。

王元章聽後目光霍地一跳,臉色微微泛紅,很顯然他對李為民毫不留情的言辭有些氣惱,但是還是忍了過去。

“為民同誌,今天我找你來就是想聽你說幾句真話。我告訴你,前幾天省裏來了調查組,是專門為你和賈朝軒來的,我認真地談了你們兩個人的問題,我還專門找了林白同誌談了你和我的問題。李為民,我現在就給你透露一個情況,明年七月份咱們東州就開黨代會了,換屆選舉市委書記,年底前還要開人代會和政協會,市政府也麵臨換屆選舉,當然隨後省裏也要開黨代會和人代會,這個節骨眼正是矛盾錯綜複雜,各種利益集團叫勁的時候,我老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到省人大謀個副主任,這輩子的政治生涯就算到了頭。可是我放心不下東州,東州誰來接班?我左思右想,市委書記非你莫屬。為民同誌,你這個人襟懷坦白,嫉惡如仇,一心撲在黨的事業上,東州隻有交給你我才放心。從我們黨的事業出發,東州這塊土地需要你。我走了,但不能不負責任地走,隨隨便便地走,隨隨便便地把東州交給那些群眾不放心的人,甚至讓群眾憎惡的人,我決不答應。我這個人看上去很能容忍,但大原則我決不讓步,這點覺悟是有的,立場是堅定的,為什麽?因為我是農民的兒子,是黨和人民把我培養成國家幹部的,俗話說,血濃於水,我對黨對群眾的感情是深的。為民同誌,你和賈朝軒雖然號稱東州政壇的兩顆新星,都是年輕有為的後備幹部,但是我對賈朝軒還看不太好,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人沒有你坦白,他雖然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出身很苦,但是總覺得少了一份**,多了一份圓熟,總之,把東州交給他我還真不放心。省委考察組一到東州,賈朝軒就聽到了信,在北京不好好學習,借機往回跑,搞秘密活動,為民,這樣的事情你就做不出來。為民,今天說了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李為民聽到這裏,心裏熱乎乎的,要說自己不為政治前程著想是假的,位子越高為百姓做的事業就越大,李為民是有宏大政治抱負的人,但他從不會搞朋黨,從不想私利,一心撲在工作上,用實實在在的政績說話,正因為如此,不入流,得罪了許多人。今天王元章推心置腹的一番話,充分肯定了自己,李為民怎能無動於衷呢?

“王書記,這些年沒少惹你生氣,沒少給你添亂,幾乎每次見到你都要爭吵……”李為民難為情地說。

“以後要是沒有機會吵了,我會覺得空落落的,為了工作爭論是多麽有意思的事情,多少有點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意味,現在像你這樣敢於亮出觀點、敢於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幹部越來越少了,更別說整天泡在基層與群眾打成一片了。每天隻會聽匯報,翻材料,批文件,作報告。我聽說有的領導連批文件都懶得動腦,讓秘書先寫在小便簽上用曲別針夾在文件上,到時候一抄了事,還有的領導秘書把報告寫完了還不算,還要把複雜一點的字在括號裏標上白字,共產黨的官要是這麽當下去,早晚有一天要翻船的。”

“元章同誌,你能這麽看我,我真的很感激,以後我會多注意工作方法,盡量改改我的臭脾氣,特別是在我身上還存在著很多毛病……”李為民認真地說道。

“好了,為民,今天咱倆都很坦白,希望明年東州能平穩地換屆,我可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對不起,對不起!走,咱們吃飯去!”

兩個人哈哈大笑著,並肩走出道德亭,向十五號小樓逶迤而去。

40、皇縣

水敬洪到達皇縣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待,走馬觀花地考察兩天,對開發鉬礦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然更感興趣的是皇縣的姑娘,林大可早就看出水敬洪的心思,頭兩天無論是宴請還是考察都安排皇縣絕頂漂亮的女孩奉陪,但是隻能看不能碰,搞得水敬洪心急火燎的,這叫欲擒故縱。丁能通心下想,這個林大可果然有道行。

明天一早,水敬洪就要離開皇縣了,林大可請水敬洪欣賞縣二人轉劇團的演出,水敬洪到皇縣的當天晚上,宴請完畢,林大可就請水敬洪觀看了一場戲曲聯歡晚會,他發現水敬洪對幾個二人轉片段讚不絕口,於是決定在水敬洪離開皇縣的前一天晚上,請他欣賞一台精彩的二人轉演出。

林大可似乎摸透了水敬洪的品性,專門安排富有地方特色的項目請水敬洪看,就說這二人轉吧,在皇縣這個民風剽悍、慷慨悲歌的地方,一男一女對唱的二人轉地方小戲,是極富地方特色的。

丁能通對這種田間地頭的玩意兒不感興趣,他一個人悄悄溜出劇場想一個人透透氣。皇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也悄悄地跟了出來,他小聲地問:“丁主任,要不要小姐?我給你送到房間去。”

“王主任,我不好這口,免了吧!”丁能通趕緊轉移話題說,“你們縣招待所可夠上檔次的啊,為什麽不建在縣城,卻建在這前插鎮呢?”

“丁主任有所不知,林縣長一心想把皇縣的旅遊搞上去,這前插鎮和後插鎮都是千年古鎮,別看這裏房子破損得不成樣子,可都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凡是到縣上能住縣招待所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說不定哪個爺看上這裏投資開發,古鎮就重獲新生了。”

“你們林縣長真是用心良苦啊!”丁能通回頭望了一眼縣招待所,豪華現代得不得了,與古鎮的麵貌極不協調。

“丁主任若是沒事,我可以陪您走走。”

“謝謝!”丁能通熱情地說,“你還是陪水敬洪看二人轉吧,林縣長找你也方便,今晚的夜色不錯,我想一個人走走。”

“也好,也好!”王主任悻悻地走了。

丁能通感到一天的喧囂一下子寧靜下來。

古鎮的斑駁牆體、殘缺院落、飛簷翹角、石板古巷,在月光的輝映下,散發出濃鬱的懷舊氣息。古鎮的房子太陳舊了,木板木柱都透著被歲月風吹雨打後的萎枯,布滿滄桑,千瘡百孔,卻毫無怨艾,默默地存在著。

丁能通喜歡這份嫻靜,不禁想起程顥的《秋日偶成》:

閑來無時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

富貴不**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

蜿蜒曲折的街麵古意盎然,空氣中有一種朽木的香味,趁著夜色,眯眼望去,像是淡墨潑就的畫兒。

“想什麽呢?通哥?”

丁能通回頭一看,原來是羅小梅風姿綽約地站在身後。丁能通心中一陣暗喜,心想,古鎮美女彎月,真是人生佳境啊!

“小梅,怎麽不陪水敬洪看二人轉?”

“水敬洪看我總是色眯眯的,讓我討厭。”

羅小梅嫵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大大方方地拉起丁能通的手,沿著古街就走,丁能通懵懵懂懂地跟著,就像在夢中魘了一樣聽話。

“通哥,出了小鎮,有一處洗溫泉的好地方,我們去洗溫泉。”

羅小梅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宛如情侶一般。

“可是我們什麽也沒帶呀!”丁能通窘迫地說。

“通哥,這裏的人有一個古老的風俗,泡溫泉是不分男女的,這叫天浴。”

“怎麽可能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古街並不長,到了街尾,一條小溪從鎮邊流過,月光下小溪汩汩地流淌,寧靜中傳出嘩嘩的水聲。

“通哥,沿著小溪走一會兒就到了。”

星光下,開平蔥鬱的稻田如茵茵的草地,月色下,波光閃過是葉片上新雨後的水珠。越過小橋,溪水向山裏流去,遠處一大片荷塘散發著幽幽清香,草叢中的蟲鳴和稻田裏的蛙聲與鎮內的胡琴之音呼應,更多出了一份幽靜,大地睡了,荷花睡了,稻田睡了,今晚注定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話。

忽然一陣風起,羅小梅的體香撲入丁能通的鼻翼,丁能通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羅小梅,兩個人目光相撞,仿佛在空中炸開了火花。丁能通趕緊收回了目光,羅小梅越發靠近了丁能通,黃色吊帶裙包裹不住的**顫巍巍仿佛要跳出來,搞得丁能通心旌搖**。

但是丁能通還是抑製住了自己,故意打哈哈地說:“小梅,好像很多年沒看見這麽藍的夜空了,你看那月亮白得就像少婦的肌膚。”

丁能通本來想轉移一下自己火燒火燎的心境,可還是把話題扯到了女人身上。

“通哥,少婦是指我嗎?”羅小梅歪著臉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丁能通問。

“我聽說你從來沒結過婚,還算不得少婦。”

“那也算不得少女呀!”

“那算什麽?”丁能通想了想詭譎地說,“那就算仙女吧!”

“真的?通哥,我在你心目中算得上仙女?”羅小梅柔媚地興奮道。

丁能通心想,女人真是零智商,隻要哄,準上當。

“小梅,縣政府的王主任經常拉皮條嗎?”

丁能通一想起剛才王主任想為自己安排小姐不禁心頭一冷,心想,王主任會不會也這樣招待市領導啊?萬一在招待所裏安裝了針眼鏡頭,那這些領導可就慘了,多虧自己把握住了自己,沒上王主任的當,否則,要真錄了像,這輩子就栽倒在這個王主任手裏了。

“小梅,想不想到市駐京辦?”丁能通誠懇地問。

“不想。”

“為什麽?”

“因為有你在。”

“我怎麽了?”

“我不想和你成為同事。”

“為什麽?我們在一起共事不好嗎?”

“不好,你知道嗎?我們一旦在一起,我就成了你的窩邊草,我們就不能像今天這樣隨便,以你的性格是不會輕易吃窩邊草的,那麽我們的關係就會微妙起來,官場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旦微妙起來,離倒黴的日子就不遠了。”

“有那麽嚴重嗎?”

丁能通對羅小梅的理論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這麽一個漂亮女人,頭腦會如此複雜,真是匪夷所思。

山腳下密林中有一處不起眼的水潭,在陽光的輝映下似乎飄著淡淡的薄霧,不是薄霧,是水潭中升騰的水氣,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走近水潭,普通得很,周圍都是大塊的鵝卵石,圍成直徑五六米的水坑,放眼望去,周圍有許多這樣的水池。

走到水池旁,丁能通開始心跳了,羅小梅嫵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說:“通哥,你在這邊,我在那邊,免得你多想。”

羅小梅繞到丁能通的對麵,不一會兒,一棵樹後發出聲音,丁能通看著那黃色吊帶裙從迷人身段上滑落,很快月光中朦朦朧朧閃出一個嫦娥般美麗的天使,肌膚白得誘人。

丁能通心跳開始加速,他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稀裏糊塗地鑽進了水裏,其實,水不過齊腰深,溫溫的滑滑的,他直勾勾地望著對麵雪白的胴體,幽白而充滿質感,他想起羅小梅講過的關於猴子的笑話,隻有一個想法,今晚把一切都交給本能。

羅小梅俯身衝洗著自己長長的秀發,丁能通望著她歡蹦亂跳的奶子,眼前的情景與梅裏美著名的《卡爾曼》中描寫的西班牙小鎮科爾多瓦郊外小河上的美女入浴圖相比,毫不遜色。

41、北京花園

回到北京,丁能通仍然忘不了在前插鎮泡溫泉與羅小梅銷魂的那一夜,幾次想給羅小梅打電話但都抑製住了。

丁能通知道羅小梅不是一般的女人,畢竟是皇縣駐京辦主任,管著一大攤子事和一大堆人呢。不過丁能通還是有些後怕,心想,羅小梅會不會是看中了自己的背景和地位?抑或是兼而有之,他有一種玩火的感覺。

市人大主任趙國光到北京開了幾天會,晚上,丁能通親自開車送趙主任去機場,把趙國光一行送上飛機後,丁能通心裏空落落的,走出候機大廳,不巧碰上了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

“喲,薪主任,接機還是送站?”丁能通熱情地問。

“太巧了,能通,我一直想找你,想和你聚一聚,剛好送走了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咱們找個地方坐坐。”丁能通明白薪澤金找自己不會隻是聊一聊、坐一坐,一定有事。

“到北京花園吧!”丁能通炫耀地說。

“早就知道老弟要鳥槍換炮了,哥哥我正要取經呢!那好,咱們就到北京花園。”

兩輛奔馳車在首都機場高速公路上飛奔,丁能通腦海裏不時浮現出羅小梅**的胴體,路過昆侖飯店時,他想起了肖鴻林囑咐自己的話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一下子想起了金冉冉,心想也不知道這丫頭在劉鳳雲家幹得怎麽樣?於是,他給劉鳳雲家撥通了電話。

“周大哥呀,我是丁能通,想問問金冉冉在你那兒幹得怎麽樣?還滿意嗎?”

“啊,是小丁啊?冉冉在這兒幹得挺好的,勤快,又懂事,不光我和你劉姐滿意,兩個孩子也喜歡她。”

“那我就放心了!周大哥,有事你打電話。”

“好的,好的。你幫我們找到這麽好的保姆,我們得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周大哥!”

丁能通掛斷電話,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想不到金冉冉這麽快就適應了環境,進入了角色,丁能通不禁詭譎地一笑。正想著,手機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賈朝軒的電話,他趕緊接聽。

“賈市長好!”

“能通啊,上次我跟你說的‘永子’圍棋的事,你抓緊辦,我急著用。”

“好的,明天怎麽樣?您有時間嗎?”

“明天上午不行,明天下午吧,下午你來接我。”

“好的。”

兩輛奔馳車停在北京花園門前,薪澤金先下了車,這時,白麗娜嫋嫋婷婷地從旋轉門裏走了出來。

“喲,薪主任,到我們這兒微服私訪來了?”

“麗娜,好一張厲嘴,是你們丁主任邀我來的。”

這時,丁能通走過來,見白麗娜打扮得不同凡響,心想,這娘兒們自從成了肖鴻林的情人,一天一身,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麗娜,既然碰上了,不妨陪我和薪主任坐坐。”

丁能通把白麗娜留下來是多了個心眼兒,一旦薪澤金提出來的事不好辦,就把白麗娜留下來自己好脫身。

“薪主任,方便嗎?”白麗娜嫵媚地問了一句,聲音就像大熱天吃了冰激淩一樣爽。

“方便,麗娜,我可是第一次光臨北京花園,你可得盡地主之誼呀!”薪澤金色眯眯地說。

“薪主任,那就請吧!”

在大堂,丁能通問:“薪大哥,北京花園的桑拿浴不錯,要不要試一試?”

“好啊,我正腰酸脖子痛,想好好按一按呢。”

於是三個人一起走進二樓的桑拿中心。

“薪主任,一會兒休息大廳見!”白麗娜嫵媚地一笑,走進了女賓部,丁能通在吧台拿了鑰匙,把薪澤金請進了男賓部。

丁能通陪薪澤金泡在翻著浪花的大池子裏,腦海中不停地浮現出與羅小梅泡溫泉的情景。

“老弟,大哥真羨慕你呀!很快你就要入住北京花園了,累了在這裏泡一泡,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薪大哥,北京花園隨時歡迎你!”

“老弟,大哥找你有件要緊的事。希望老弟幫忙,事後我少不了老弟的好處。”

“薪大哥,我是個爽快人,有什麽事,你盡管說。”

“現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城市都有地鐵了,許多城市都在努力申報,我知道肖市長一直在努力東州地鐵的事,不知道進展怎麽樣了?”

“椐我所知,已經列入國家發改委議事日程了,很有希望。”

“太好了,我求你的事,就是把我弟弟薪澤銀引見給肖市長。”

“你弟弟要見肖市長?難道他與地鐵有關?”

“對,他是加拿大布朗地鐵公司中國總代表,布朗公司對東州修地鐵的事很感興趣。”

“這是好事呀!這等於為東州招商引資呀!”

“但是我聽說法國和德國已經先行接觸了,老弟與肖市長的關係非同一般,你出麵引見,肖市長會重視的。我弟弟說了,事成後有重謝。”

“不用,我這個人膽小,最怕與錢打交道,你弟弟真想謝我就幫我辦一件事。”

“什麽事?老弟盡管說。”

“我老婆一直想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學,說孩子在那裏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但那裏我沒有熟人,幫我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學,怎麽樣?”

“就這麽點事?小事一樁。”

“那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個人搓了澡後,穿著浴服來到了休息大廳,白麗娜還沒出來,兩個人躺在沙發上,丁能通向服務員要了一壺龍井茶和一個大果盤,又叫了兩個足療小姐。

兩個人剛做上足療,白麗娜披著一頭秀發穿著繡著粉邊粉花的白浴服風姿綽約地走了過來,兩個奶子把胸脯挺得鼓鼓的。

丁能通示意白麗娜躺在薪澤金的旁邊,白麗娜香氣襲人地坐在沙發**,粉嫩的腳丫精美標致,白麗娜叫了一個足療小夥,那小夥捧著白麗娜誘人的腳丫搓來揉去,搞得薪澤金豔羨不已。

“麗娜,什麽時候讓大哥給你做一次足療,保證不比這小夥差。”

“薪大哥,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嗎?”白麗娜媚聲媚氣地說。

“老薪是既愛江山又愛美人呀!”丁能通說完哈哈大笑。

“麗娜,還是你們頭兒了解我呀。”

做完足療,丁能通說:“大哥,難得來一次,做個按摩吧。”

薪澤金讓身邊的白麗娜搞得火燒火燎的,正想發泄一下,便滿口答應了,丁能通對領班叮囑了幾句,領班跟著薪澤金走了。

白麗娜湊到丁能通身邊,“頭兒,皇縣一趟,去的挺爽吧?”白麗娜目光曖昧地看著丁能通問。

“什麽意思?”丁能通警覺地問。

“沒什麽意思,隨便問問,誰不知道皇縣出美女呀?”白麗娜吃醋地說。

“麗娜,我走這幾天家裏有什麽事嗎?”丁能通有所指地問。

“頭兒,你走後,錢主任也回了東州,隻是……”白麗娜欲言又止,“隻是我聽說錢學禮最近跟薪澤金打得火熱,好像薪澤金的小舅子承攬了紡織廠那塊地的工程。”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丁能通猛然坐起來問。

“就是最近的事,頭兒,我一直不讚成錢學禮負責這攤子事,可你不信任我,我這句話放在這兒,錢學禮那個大草包早晚得給你捅婁子。”白麗娜牢騷滿腹地說。

“麗娜,我知道這件事你對我有看法,可是你也得為我想想,你走了我少了幫手不說,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再說,房地產開發是攤渾水,我不願意讓你陷在裏麵,我的心思你應該明白,還是那句話,等黃夢然副主任的問題一解決,你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當接待處處長,到時候,咱們入住北京花園,工作環境大為改善,何苦在東州遭那份罪?想回去還不容易?再說,大老板又不是不來了,哪個月他不得來兩趟北京啊!”丁能通話說到這兒,白麗娜的臉騰地紅了。

“頭兒,我聽你的!”

白麗娜說完,小鳥依人地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神色。丁能通看得真切,心想,肖市長啊肖市長,你也會拜倒在石榴裙下。

42、古玩商

第二天下午,丁能通開車從黨校接了賈朝軒,直奔什刹海方向,北京的風景去處很多,什刹海是丁能通最愛來的地方。因為丁能通認為北京最有味兒的地方就是什刹海。

什刹海的味兒,藏在碧湖綠柳間的清新裏,藏在灰磚黛瓦間的嚴整裏,藏在鳥籠棋局間的閑適裏。這個“味兒”,可說是風度非凡,絲絲入扣而又從容不迫,是非經曆千年洗禮的古都所不能得的。

靠近岸邊的湖麵開滿了荷花,陽光照射在粉色的花瓣上,讓人能清楚地看到花瓣上的經脈,荷花立在墨綠的寬大的荷葉間,好似芭蕾舞演員足尖點地,儀態萬方。

透過車窗遠遠望去,遠處飛簷赤柱的亭台樓榭與近處的荷花相呼應,湖邊波光瀲灩,遊船點點,湖的西岸楊柳依依,隨風曼舞。

湖邊的樹陰下,幾位老爺子擺開棋局,鏖戰正酣,隻見其中一位老者,搖著蒲扇,穿著寬大的背心,褲腳挽至膝蓋處。身邊不時閃過三輪車夫,上身黃坎肩,下身收腳褲,足登“千層底”,肩上搭一條毛巾,車篷或紅,或黃,黑色車身,黃銅車把,橙黃的繡花坐墊,鋥亮的電鍍瓦圈,透著精神,丁零零——清脆的鈴聲和著“借光了您哪”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一串串車流就像一條條流動的彩練,飄忽在胡同裏,點綴於綠葉老槐之間。丁能通逛恭王府就是坐的三輪車,車夫用地道的北京腔,張口明清,閉口民國,關於恭王府的軼事十有八九是這麽聽來的。

見賈朝軒看得認真,丁能通問:“賈市長,在北京學習一年了,這一帶很熟吧?”

“別提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北京。想不到,這地方這麽有韻味。”

丁能通聽了賈朝軒的話不勝感慨,心想,這些官當大了的人,出門動不動就奔馳、飛機的,往返五星級酒店、洗浴中心、夜總會,哪裏會體會出城市真正的文化韻味?

“賈市長,這裏不僅有躲在胡同裏的中國傳統民間文化,還有彌漫著紅塵和喧囂的都市酒吧。這裏不僅有百姓破舊的小院,也有達官貴人輝煌聳立的紅牆麗宮。離酒吧一條街不遠,就有古玩市場,一些絕跡北京街頭多年的民俗玩意兒都可以在這裏尋到。賣小人書的,吹糖人的,捏麵人的,縫小布驢、布老虎的,做風車的,應有盡有。”

“你這位玩古董的朋友是怎麽認識的?”賈朝軒不放心地問。

“賈市長,駐京辦主任如果不認識幾個玩古玩的朋友,那就是不稱職,這年頭跑‘部’‘錢’進也好,結交上層也罷,越是有頭有臉的越認識古玩、字畫,領導急用時搞不到真東西,這個駐京辦主任就別在北京混了。”

“能通,我就喜歡你小子身上這股子靈氣。”賈朝軒讚賞地說。

丁能通心想,哪個駐京辦主任在北京混幾年都得成為京油子,港商來了,領導家屬來了,哪個不得陪著遊王府,逛老街,訪古刹,觀故宮,登城樓,轉胡同,嚐佳宴,泛輕舟。

奔馳車七拐八拐鑽進了龍頭井胡同,這裏南起平安大街,北至恭王府,柳陰街,是老北京胡同遊的核心地段,也是參觀恭王府返程的必經之路,因此,丁能通最熟悉這條胡同。

隻見胡同東頭豎立起一口帶有軲轆的古井和一座有楷書篆刻著“龍頭井”三個大字的漢白玉石碑,看見這塊石碑,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三輪車遊胡同同車夫調侃的情景。

北京城舊時就有“東富、西貴、北貧、南賤”的說法,富商多住在東城,達官貴人多住在西城,北城是普通老百姓,而南城住的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打把勢賣藝的人了。所以什刹海一帶居住的多是當官的皇親國戚。

看看胡同裏的四合院的結構就知道主人是什麽官,官居幾品了。官家屋上的瓦是雙層的,百姓家房上的瓦隻能是單層的;官家大門的門框上有柱子,百姓家是不許有的;官家門前有石墩,圓的石墩是武官家的,石墩的樣子就像個石鼓;方的石墩是文官的;有些石墩上有或蹲或趴的獅子,說明主人家裏與皇家沾親帶故,獅子越大說明與皇家的關係越近。

門框上方有四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上官員的家,兩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下官員的家。四品以上官員就靠門洞的深淺來區分,四品官的家沒有門洞,三品官員家的門洞好像是三尺,二品是六尺,一品是九尺,官越大,門洞越深,正所謂侯門深似海呀!

最有意思的是門框上沒有柱子,門前石墩小小的,像兩塊磚頭一樣沒有任何花樣,可瓦是雙層的,說明房屋的主人也是官,但是,是宦官。

丁能通想到這兒,撲哧一聲笑了。

“笑什麽?”

賈朝軒不解地問。

丁能通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賈朝軒也覺得有點意思,他說:“宦官也是官呀,但他們是沒有品階的,所以門框上沒有柱子,也沒有什麽文武之分,所以石墩僅僅好像磚一樣;另外,普通宦官不可能有外宅的,隻有大宦官皇帝才會給他一個外宅,因此也就沒有門洞了。”

“能通,有了這些實實在在的標準才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呀,無論什麽社會都離不開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標準,沒有標準社會就亂套了。”

丁能通心裏想,自己這個駐京辦主任按官品算,頂多算六品,六品小官是絕對不能光宗耀祖的,還是按自己的願望自由自在地活著好。

想到這兒,他搖了搖頭,把奔馳車停在一家古樸小巧的四合院門前。

“賈市長,我這個朋友姓那,在煙袋胡同有一家小古玩店,做人很低調的,但很精明,祖上與慈禧老佛爺沾親。”

“與慈禧老佛爺沾親,應該姓葉赫那拉呀?”賈朝軒不解地問。

“賈市長,清朝滅亡後,很多複姓的滿族人大多改為單姓了,比如和珅姓‘鈕鈷祿氏’今天都改成姓鈕或姓郎了。姓葉赫那拉的,今天大多改成姓那了。”

“你小子沒白當這個駐京辦主任,這麽說這位那先生要是退回一百年沒準兒就是一位王爺!”

“可不是嘛!”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隻見此人吊梢眉,三角眼,鼻子和嘴湊得很近,下巴鏟子似的向前翹起,雞胸、縮脖、聰明疙瘩滴淚痣,走路還略微發瘸,十足的敗相集於一身,隻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灼灼生光,透著渾身筋節強悍。身穿粗布褂,腳踏千層底。

丁能通趕緊介紹說:“賈老板,這位就是那先生。那先生,這位就是賈老板。”

那先生熱情地將二位讓進了小院說:“賈老板被我的樣子嚇著了吧?”

“哪裏,哪裏,相書上有破貴相一說,正所謂否極泰來,那先生是大福大貴的相呀!”賈朝軒隨和地恭維道。

其實,賈朝軒說的不假,相學裏確有這麽一說,丁能通不禁暗自歎服賈朝軒的眼力,心想,看來,賈朝軒私下裏沒少研究《易經》啊!

四合院是在老四合院的基礎上重建的,邁進朱漆的如意門,迎麵是山水影壁,進入大門後第一道院子,南邊有間朝北的房屋,舊時稱做倒坐,常用做賓客居住或者男仆人居住,如今被那先生改成了鍋爐房,整個四合院的熱水、暖氣都由這裏供應。

經過垂花門就進入了正院,兩株石榴樹分別立於院子東西兩側,翠綠的枝葉伸向藍天。一株石榴樹前放著一個石頭做的四方魚缸,幾尾金魚遊弋其中,悠然自在。另一棵石榴樹上掛著一隻鳥籠,一對虎皮鸚鵡在籠中跳躍著,

藍翎在閃光,翎翅上的一道道黑紋像浮動的波浪,它們喜滋滋地尖叫著,似乎預感到了小院裏有喜事降臨。

“老那,你這個院子是新建的,為什麽把老院子拆了重建呢?”丁能通不解地問。

“原來門前這條街很破,我也懶得重建,這不龍井街重建了嗎,我也萌生了重建四合院的心思,原來房子太舊了,也沒有排水排汙管道,水壓、電容也不夠,後來考慮再三,還是推倒重建了,隻保留了院子裏這兩棵百年石榴。”

“四合院講究磨磚對縫兒,費了不少工夫吧?”

“可不是,整整弄了兩年。”

那先生把賈朝軒和丁能通讓進正房,並親自為二位沏了好茶,正房已經被改造成了客廳,與眾不同的是博古架上擺滿了形態各異的玉石,最有意思的是客廳一隅的一架鴉片大床,曾是舊時癮君子吞雲吐霧的地方。

那先生見賈朝軒盯著鴉片大床出神兒便說:“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現在我用來躺在上麵看書喝茶。”

“看來,那先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啊!”賈朝軒羨慕地說。

“老那,把東西拿出來吧,讓賈老板看看貨。”丁能通一邊喝茶一邊說。

那先生應聲出去了。

“能通,能保證貨是真的嗎?”賈朝軒疑神疑鬼地問。

“賈市長,我給肖市長當秘書時就認識他了,沒少打交道,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正說著,那先生端著一個包著黃布的盒子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層一層地將黃布打開,露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漆器盒子。

“不瞞二位,這個漆器盒子是後配的,圍棋罐和圍棋子都是明後期的東西,這種棋子又稱‘永子’,而且是禦用的貢品。”

那先生一邊說一邊將漆器盒子打開,取出棋盤和棋罐,棋盤和棋罐是紫檀的,由於年代久遠,看上去黑糊糊的,隻是那罐子裏的棋子著實不凡。白子潔白似玉,潤而發光,色如嫩牙,晶瑩可愛;黑子烏黑透碧,照光而成墨綠色,且四周有一種神奇碧綠的光環,但著盤則呈黑色。黑白棋子看上去很像天然玉石琢磨而成,重扣不碎,著盤聲鏗,手感舒適。

“那先生,據我所知,‘永子’在民國初年就已經失傳了,怎麽證明這就是‘永子’?”丁能通問得很內行。

“丁老弟,關於‘永子’,有一個傳說,相傳九百多年以前,呂洞賓來到永昌郡,在龍泉池畔的塔盤山下,見到一個孝敬母親的窮苦農民,為了周濟這個農民,呂洞賓就教他用當地盛產的瑪瑙和琥珀鍛造圍棋出售,從此母子擺脫了困境,‘永子’傳播於世。據記載,‘永子’始於唐宋,盛於明清,為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厚愛,也是進獻皇帝的貢品,所以,《永昌府誌》記載:永棋,永昌之棋,甲於天下,其製法,以瑪瑙合紫瑛石研粉,加以鉛硝,投以藥料,合而鍛之,用長鐵蘸其汁,滴以成棋。所以,棋子看上去質地細膩玉潤,堅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圓而不橢,其色澤柔和,光不刺目,正麵微凸,底麵扁平,弧線自然,造型別致。你說民國初年失傳,是配製的秘方失傳,明清時期盛行的‘永子’仍有流傳,我這副就是祖上傳下來的。”

那先生不慌不忙地介紹了一番,說得丁能通和賈朝軒麵麵相覷。

“那先生,”良久,賈朝軒說,“不瞞你說,東西不怕貴,但要保真,因為送人一旦送了贗品,你我都不好做人了。”

賈朝軒冒昧地說出了心裏話,讓丁能通覺得有些尷尬。

“賈老板,我們玩古董的有一句俗話,叫懂的人不玩,玩的人不懂,因為懂的人不會吃進假貨,不懂的人對真貨也不感興趣,惟有似懂非懂的人容易把假貨當真貨買了,還自我陶醉不已!古玩商對似懂非懂的收藏者最敢蒙。但二位都不是收藏者,是買了辦正事的,丁老弟又不是第一次從我這兒拿貨,所以,賈老板盡管放心,何況,我還靠丁老弟給我帶客人呢!”

那先生說得誠懇,丁能通隻好打圓場說:“老那,我和賈老板的確對‘永子’不懂行,又急著用,不管是真是假,你開個價吧。”

那先生打了個手勢,卻一言未發。

“太貴了,太貴了!”丁能通搖搖頭,然後,捏了一下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麽樣?”

那先生連忙搖頭。

“老那,”丁能通說,“我不懂真假,但行情還是略知一二的。”說完,丁能通又捏著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麽樣?”

老那終於開口了,“這些,這是底價了。”

“這樣吧,”丁能通一咬牙說,“尾數去了,咱們就成交!”

那先生直搖頭,像是吃了大虧一樣苦笑道:“賈老板,丁老弟太精明了,要是入了我們古玩行必定馳騁江湖無敵手啊!”

“那先生,買的沒有賣的精,如果是真的,這個價確實是個朋友價,希望我們留個念想兒,以後還會再來。”賈朝軒誠懇地說。

“賈老板,我求之不得啊!不瞞你說,古玩行的韻味就在真真假假之間,去年,我就遇上了一件趣事,有一個小青年,在潘家園舊貨市場上花三百元買了一件不起眼的古玉,到煙袋街我的古玩店轉手以一千元的價賣給了我。我當時覺得這塊玉不一般,但怎麽不一般也說不上來,後來,我店裏來了一位新加坡商人,看上了這塊玉,我就以五萬元賣給了他。他回國後找人鑒定,認為是假貨,便又回到我的店要求退貨,我堅持認為是真的,新加坡商人不依不饒,最後鬧到了鑒定部門,結果專家不僅認為玉是真的,而且還是填補了我國曆史空白的文物!專家們找了家讚助單位,以二十五萬元的價格買下,然後捐給了博物館。”

“看來古玩市場有撿不盡的便宜,吃不盡的藥,覓不盡的寶貝,上不盡的當啊!”賈朝軒感慨地說。

“前不久,咱們東州海關也鬧了一個大笑話。”丁能通眉飛色舞地說,“截獲了一大批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為確定這批走私文物的真偽和價值,海關請來八位專家鑒定。老專家細察後,一致認為這批明清時期官窯瓷器是國內罕見的珍品,其中,還有國家一級文物。海關方麵順藤摸瓜,來到江西景德鎮賣主家中,那賣主得知來意後,不慌不忙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浴盆來,裏麵裝滿了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海關人員大喝道:這些東西哪裏來的?賣主理直氣壯地回答:本人仿著玩玩,犯什麽法?在場的專家聽後大驚失色地說:看不懂了,真看不懂了!海關人員和專家看了賣主製作的尚未燒製的器物,這才消除一絲顧慮。”

“我告訴你們,在古玩市場上,凡是所謂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十有十是假貨,萬萬不能上當啊!”

那先生的話意味深長,讓賈朝軒對手中的“永子”也多了幾分疑慮!

43、匿名信

丁能通終於遇到了麻煩,因為他與羅小梅的事被人寫成了匿名信,擺在了肖市長的秘書鄭衛國的辦公桌上,其實,不光是鄭衛國,所有市委常委秘書幾乎人手一份。最先通知丁能通的還是鄭衛國,畢竟兩個人是前後任的關係,自然親近得很。

“丁大哥,匿名信寫得很惡心,我就不給你念了,什麽時候回到東州自己看吧。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千萬別讓王元章和李為民看到,一旦看到,你市政府副秘書長就沒戲了。”

丁能通心裏最清楚,目前是花博會申辦的關鍵時刻,自己為花博會出的力,市領導有目共睹,所以,市政府副秘書長的事應該是鐵板釘釘的,可是這封匿名信太可恨了,一旦落入王元章或李為民手裏,非上常委會不可。

“衛國,你給大哥出出主意,我該怎麽辦?”

“丁大哥,這種事大多是捕風捉影,就是有,隻要沒有被按在**就沒什麽了不起的。眼下,你抓緊時間給王書記和李副書記的秘書打個電話,讓他們千萬別把信給領導,其他常委的秘書我打招呼,隻要這封信到不了領導手裏就沒事。”鄭衛國頗為狡黠地說。

丁能通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他百思不得其解:誰這麽損,老盯著我?自己與羅小梅一夜風流會被誰盯上呢?

丁能通從離開北京那天開始回憶,一個人一個人地過腦子,怎麽也想不出來誰會寫自己的匿名信。那天去皇縣駐京辦送機的人有黃夢然、白麗娜,幾個司機和皇縣駐京辦的幾個人,這些人都不可能給自己寫匿名信,羅小梅不可能賊喊捉賊,水敬洪就更不可能了。賈朝軒的秘書顧懷遠也送了自己,但是顧懷遠是哥兒們,每次到駐京辦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可能幹這種缺德事,也沒有幹這種事的理由啊。

看來問題出現在皇縣,皇縣接觸最多的隻有林大可和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林大可盼星星,盼月亮,盼我帶港商去,不可能害自己,不僅不會害自己,還得從心裏感激自己。

丁能通忽然一激靈,那天王主任要給自己安排小姐,被自己一口拒絕了,與王主任分手後,他會不會跟著自己和羅小梅?對,隻有這個王主任最有可能跟在自己和羅小梅的身後,把那天在溫泉裏自己與羅小梅的好事看了個清清楚楚,那麽他為什麽要害自己和羅小梅呢?也許羅小梅得罪了他,不對,羅小梅要是得罪了他,他直接告羅小梅就是了,可是匿名信主要是告自己,羅小梅不過是捎帶腳而已,莫非王主任與自己的對立麵有關係?在市駐京辦盼著自己倒台的人隻有錢學禮了,莫非這個王主任與錢學禮有什麽關係?丁能通猛然一驚,一定有,肯定有!絕對有!

想到這兒,丁能通毅然決然地撥通了羅小梅的手機。

“小梅,在哪兒呢?”

“通哥呀,在辦公室呢,怎麽聽口氣像出什麽事了?”

“是出了點事,我想問你皇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是什麽背景?”

“什麽意思?”

“你幫我查一下這個人與錢學禮有什麽關係。”

“好吧,我問問林縣長,一會兒給你回話。”

兩個人掛斷手機,丁能通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坐立不安,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錢學禮和這個王主任有什麽關係,如果有關係,匿名信百分之百是錢學禮寫的,果然如此,自己就不能再忍讓了,這種人如果不給予及時的還擊,早晚會栽到他手裏。

其實,丁能通對這封匿名信本身並不擔心,因為自己當秘書時就與所有常委秘書達成過一個秘密共識,就是無論誰拿到不利於秘書群體的匿名信,都要扣下來,誰也不要遞給領導,要互相保護,大家都是這麽做的。

自己給肖市長當秘書時不知扣留了多少匿名信,除非上級領導有批示,否則隻要是匿名信一律扣下,因為匿名信大多是誣告信,應該說自己這麽做保護了一大批幹部,鄭衛國接任自己後也是這麽做的,當然肖市長本人並不知道。再說,哪個市委常委的秘書到駐京辦都被自己打點到被收買的程度,他堅信,還會接到其他秘書的電話的,包括王元章和李為民的秘書。果然,他掛斷羅小梅的電話不久,顧懷遠就打來了電話。緊接著市人大主任趙國光的秘書、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的秘書也打來了電話,最後王元章的秘書也打來了電話,紛紛表示讓丁大哥放心,這封信不會交到領導手裏的。

隻有李為民的秘書小唐遲遲沒來電話,丁能通心想,這小子不來電話也未必就把信交給李為民了。丁能通是市長秘書出身,最了解這些秘書了,秘書就猶如一道水閘,隻要不讓領導知道,領導斷難知道。

因為所有的信件、文件、批件,包括情書都得由秘書先看,然後篩選著給領導看,如果什麽都給領導看,那領導一天什麽也不用幹了,所以下麵各委辦局區縣(市)打報告要先做秘書的工作,求秘書們重視,給快點遞上去。甚至請領導吃飯也要先打聽秘書,了解領導的口味。官場上流行投其所好,從古就有,不是什麽稀罕事。

由於沒有等到李為民秘書小唐的電話,丁能通想打電話溝通一下,後來轉念一想,由他去吧,何必打草驚蛇呢。

想到這兒,丁能通搖搖頭,笑了,心想,對手給自己寫匿名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必如此緊張呢?

丁能通緊張有緊張的道理,因為這次和羅小梅天浴的細節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趕上看三級片了,這麽危險的敵人要是不找出來早晚要出大事。

羅小梅終於來電話了:“通哥,林縣長打聽明白了,王主任和錢學禮是一擔挑的關係,到底出了什麽事?”羅小梅嗔怪地問。

“小梅,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王主任都幹了些什麽,告訴林大可,這個王主任是個小人,防著點!”

“通哥,從皇縣回來後一直很忙,沒給你打電話,其實我一直很想你,現在有空嗎?我在頤和園長廊等你。”丁能通心裏亂糟糟的,很想散散心,就答應了。

44、三棵草

丁能通趕到頤和園長廊時,羅小梅早就到了,她正在欣賞長廊上的繪畫。

“看什麽呢?小梅。”丁能通抱歉地問。

“通哥,你看這長廊像不像一本書?三打白骨精,桃園結義,文人三才,龍宮借寶,還有牛郎織女,這麽多故事都畫在上麵了。”

“照你這麽說,還真像一本書。”

“通哥,好幾年沒劃船了,陪我劃劃船吧。”

“好啊!我也好多年沒劃船了,上一次是從秘書崗位退下來,駐京辦主任還沒上任時,正趕上你嫂子過生日,我們一家三口在東州的新湖公園劃了一次船。”

丁能通說完,覺得有些失口,便看了羅小梅一眼,羅小梅顯得很大方,並不在意。

“通哥,嫂子在是電視台做什麽的呀?”

“編輯。”

“聽說是個大美人?”

“看跟誰比。”

“通哥,你別緊張,我隻是隨便問問,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做心愛的人討厭的事,何況,愛和婚姻本來就是兩碼事。”

丁能通被羅小梅的話震住了,忍不住看了羅小梅幾眼,發現她嫵媚窈窕的身姿越發豐腴惹眼,羅小梅自然知道丁能通在看她,便往前湊了湊,走到他的麵前,要讓他看個夠似的。

兩個人泛舟在昆明湖上,丁能通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在辦事處經常看到工作人員陪客人拍的頤和園的荷花和泛舟湖上的情景,當時仿佛沒什麽感覺,今天一汪碧波中,一盞鴛鴦船上,兩個有情人,丁能通忽然覺得心中一角像掉進了池塘裏。

因為眼前的羅小梅大氣得讓自己吃驚,與自己的感情似乎沒有任何功利,丁能通一邊劃船一邊脫口問:“小梅,愛我這個人值嗎?”

“愛是不問值得不值得的。”一句話,讓丁能通無地自容。

“小梅,你提醒我提防錢學禮,我忽略了,想不到他會把目光盯到皇縣去。”

“是我不好,給你惹了麻煩,通哥,常言說,無毒不丈夫,像錢學禮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了。”羅小梅鄙夷地說。

“怎麽對付,給我出出主意!”

“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小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通哥,你這個人心太善,這樣吧,我幫你搜集錢學禮的罪證,保證不出一年他就滾蛋。”

“小梅,你有什麽高招嗎?”

“通哥,別裝了,其實,你早就把他看透了,才把開發紡織廠那塊地的事交給他,房子蓋起來之時,就是他錢學禮趴下之日,對不對!”

“小梅,你可真厲害,不是一般的女人,以錢學禮的貪婪,我不相信他在房地產開發中不做手腳。”

“通哥,女人再怎麽不一般也是女人,在男人眼裏就是幾棵草。”

“這話怎麽講?”

“男人與情人一旦吹了,就發誓‘好馬不吃回頭草’;男人身邊美女如雲,又吹牛‘兔子不吃窩邊草’;男人被女人拋棄時,都會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羅小梅說完,咯咯笑著看著丁能通,丁能通也被逗樂了。

“小梅,你這張嘴可真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