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算命先生

第二天中午,丁能通陪賈朝軒請劉鳳雲的老父親吃了飯,賈朝軒還把自己在北京學習期間寫的文章裝訂成冊交給了老爺子,希望老爺子在女婿麵前能夠為他美言。

丁能通心裏最清楚,這裏的文章幾乎都是顧懷遠寫的,老爺子很看重這本冊子,答應一定給周永年看。賈朝軒在老爺子麵前顯得謙虛有禮,再加上丁能通溜縫兒,老爺子對賈朝軒印象不錯。

送走老爺子後,賈朝軒很得意,稱讚丁能通這個策劃好,先讓老泰山在周永年那邊敲敲邊鼓,然後再找機會去北京拜訪就顯得不唐突,這就叫水到渠成。

丁能通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在衛生間洗漱,白麗娜就興高采烈地跑進來說:“東州成功地獲得了花博會的舉辦權。”

不一會兒,黃夢然也來了,他一進門就喊:“頭兒,肖市長從荷蘭直飛北京,晚上的飛機,準備接機吧!”

丁能通一邊刷牙一邊問:“怎麽沒有直接回東州?”

“可能是要答謝一下國家商務部的領導,你想,這麽大的事,沒有國家的支持能行嗎?”黃夢然揣度著說。

“夢然,你去首都機場安排一下,場麵一定要隆重,歡迎肖市長凱旋。麗娜,你去北京花園安排一下,肖市長從來沒有住過北京花園,讓田伯濤好好表現一下,總統套不能亞於昆侖飯店。”

黃夢然和白麗娜匆匆地走了,丁能通才覺得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趕緊穿戴整齊去食堂吃飯,他剛走進食堂,錢學禮嘴裏叼著煙迎麵走了進來。

這幾天錢學禮心裏哭笑不得,他給李為民送的兩萬塊錢被李為民逼著自己捐給了天溝小學,天溝小學竟給他寄來了感謝信。

“喲,丁主任,還沒吃呢?”

“沒有。”

“丁主任,我給東州那塊地請了個風水大師,我琢磨著開工前讓大師測測風水。沒想到這位大師不僅風水測得好,算命也特別準,讓我安排在北京花園住下了,機會難得,你不讓他算一算?人家可是淨給省部級領導算,都說東州申辦花博會沒戲,我事先問過他,人家一算,說沒問題,這不申辦成功了。”錢學禮說完,哈哈大笑著走了。

丁能通心想,有這麽神的算命先生何不晚上給肖市長算算。

服務員把飯菜端上來時,丁能通突然想起薪澤金求自己讓他弟弟見見肖市長,談合作地鐵的事,今晚肖市長到北京,正好是個機會,於是他撥通了薪澤金的手機,讓他弟弟在北京花園隨時待命,薪澤金滿心歡喜地掛了電話。

丁能通還是不放心北京花園安排的是否舒適,飯菜安排是否合肖市長的口味,又惦記錢學禮提到的風水大師,吃完飯他開著奔馳直奔北京花園。剛進大堂,迎麵碰上北京花園總經理田伯濤。

“田總,總統套安排得怎麽樣了?”丁能通不放心地問。

“丁主任,有白小姐親自安排你還不放心?”

丁能通心想,也是,人家都睡到一個**了,跟兩口子似的,安排得一定比我還仔細。

“白麗娜現在在哪兒?”

“別提了,丁主任,你們錢副主任請了一位風水大師,住在2211房間,算命準得不得了,白小姐好奇,去2211找大師算命去了。”

“田總,那個大師真的算得準?”

“準,簡直就是個活神仙,不信,你去看看。”

丁能通走到2211門前時,白麗娜一臉的喜悅,走了出來。

“喲,頭兒,你也來算命?算算吧,準得不得了。”說著白麗娜推開房門說,“孫先生,我們主任來了,您給他好好算算。”

一個老者的聲音應承著迎了出來。

丁能通心想,這娘兒們簡直是白癡,連身份都暴露了,還算什麽?隻見眼前老者六十多歲,胸前飄著花白的山羊胡子,三角眼中目光炯炯,黑臉精瘦,穿著一身白布衣褲,倒有幾分道骨仙風。

“丁主任好,裏麵請!”

白麗娜走了,丁能通隨著老者走進房間,兩個人一左一右坐下,丁能通給老者遞了一支煙。

“孫先生,我們駐京辦在東州開發的那塊地風水可好?”丁能通試探地問。

“對不起,丁主任,那塊地老朽還沒去看,後天隨錢主任前往,一看便知。”孫先生不慌不忙地抽著煙說。

“錢主任說,孫先生可以料定前世今生,不妨就請老先生算算。”

“丁主任,請說一下八字吧。”

丁能通說了自己的八字,老者微閉雙目沉思半晌說:“丁主任,有沒有聽說過《詩經》中的周南——桃夭篇。”丁能通不知道老者賣的什麽關子,搖了搖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鱝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室人。”

孫先生搖頭晃腦朗誦一遍後說:“丁主任,這首詩描寫的是女子出嫁時的情景,並對新娘的美貌和美德給予讚美。大意就是在桃花盛開的時候,有一個像桃花一樣美麗的女子,能夠生兒育女,能夠使新郎的家族子孫像桃樹一樣的果實累累,枝葉茂盛,是一個對新郎家非常合適的人選。所以,古人在讚美、祝賀婚姻時常說,既合周公之禮,又符桃夭之詩,就是出典這裏。”

“孫先生,我聽明白了,你是說我要走桃花運了,是不是?”丁能通一邊說一邊暗罵,老混蛋說我命犯桃花,直說不就完了,轉什麽轉呢?

“好,叫做桃花運;不好,叫做桃花劫。”孫先生捋著山羊胡子說。

“桃花運怎麽講?桃花劫怎麽講?”丁能通略顯緊張地問。

“命理中的桃花運是根據生辰八字中的五行所處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的位置而言。如大運和流年行雲到‘沐浴’階段的時候,就叫做行桃花運。在十二地支中,子午卯酉便是桃花,人生的八字也是由十大天幹與十二地支組合而得來的。所以,每個人都會有碰到子午卯酉的時候。如果子午卯酉出現在人的生辰八字裏,便叫桃花入命。人生的運行每十年便行一個幹支與流年結合起來就叫運。丁主任在人生的運上剛好碰上了子午卯酉,讓老朽難心的是,既有桃花運也有桃花劫呀!”

“這話怎麽講?”丁能通心想,難道我還要栽在女人手裏?

“就是說,目前有兩個女人正在與你糾纏,丁主任心中都放不下,不過,有一個在事業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還有一個在事業上可能給你帶來劫難。”

孫先生說完,丁能通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自己能夠稱得上情人的隻有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怎麽還出來第二個了?

“孫先生說的與事實不符,與我丁能通關係不錯的女人不少,但都稱不上情人,所以也就更談不上什麽運,什麽劫了。”丁能通搪塞著說。

“丁主任,老朽行走江湖幾十年,從未走過眼呢。不會錯的,你的這兩位情人一個屬豬,一個屬蛇,對不對?”孫先生口氣堅定地說。

丁能通聽後暗自驚駭,這老頭兒神了,羅小梅確實屬豬,但是屬蛇的是誰?莫非他指的是金冉冉?老混蛋,那是我妹妹,怎麽能亂點鴛鴦譜!

“孫先生真會開玩笑,這樣吧,孫先生在北京花園的一切開銷都算在我的賬上,有什麽盡管開口,我還有事,告辭了。”

丁能通說完,起身告辭。

孫先生對丁能通的態度很不滿意,根本沒起身,隻是望著丁能通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說:“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51、凱旋

肖鴻林乘坐的波音747客機是晚上十一點鍾落地的,此時的首都機場燈火通明,因為飛機靠了廊橋,首都機場貴賓室經理於欣欣陪著丁能通、黃夢然、白麗娜等人直接上了廊橋,白麗娜手中還捧著一大束姹紫嫣紅的鮮花。

肖鴻林風塵仆仆地走出機艙時,隻有秘書鄭衛國陪著,看來其他隨同人員直接飛回東州了。白麗娜著實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更加柔媚可人,相比之下,於欣欣一身製服就顯得有點像醜小丫。

白麗娜嫋嫋婷婷地迎上去,把鮮花獻給肖鴻林說:“市長大人辛苦了!祝賀你凱旋!”

肖鴻林情緒異常的好,特別是第一眼見到的是白麗娜,更像是剛吃了偉哥一樣,他一一與丁能通、黃夢然、於欣欣等人握手。

“肖市長,先去貴賓室休息吧!”於欣欣熱情地說。

駐京辦車隊隊長趕緊從鄭衛國手中接過行李先走了,眾人隨於欣欣去了貴賓室。

在貴賓室,肖鴻林一邊喝茶一邊說:“欣欣,怎麽樣?我說給你建個大花園就建個大花園,建好了你一定去看看!”

“想不到肖市長說話擲地有聲,真是個大丈夫!”於欣欣豎起大拇指恭維道。

“能通,別忘了,花博會開幕那天一定接欣欣過去。”

“請市長放心,這幾年首都機場的張副總還有他的秘書及欣欣小姐對我們駐京辦沒少關照,我們駐京辦無以為報,花博會開幕式是一定要請他們去的。”

離開首都機場,幾輛奔馳風馳電掣地駛上機場高速公路。肖鴻林和白麗娜上了丁能通的車,白麗娜見了肖鴻林顯得特別小鳥依人,丁能通跟隨肖鴻林多年彼此並不避諱,何況這對野鴛鴦還是丁能通無意中撮合的。

“能通,最近東州有什麽新聞?”

肖鴻林多年養成的習慣,每次剛下飛機都要問問東州新聞,這種新聞絕不是寫在報紙上的新聞,而是東州政壇的種種動向。

凡是在官場上混到一定級別的人都會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理,官場上從來都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肖鴻林每次聽到官場上的這種新聞都會十分警覺,十分認真。

“老板,”丁能通神秘兮兮地說,“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前天省委書記林白乘空軍飛機連夜去了中南海勤政殿,第二天一早又飛回了東州。”

“能通,消息是從哪兒來的?”肖鴻林一下子從靠背上坐起來問。

“絕對可靠,消息是從省駐京辦薪澤金那兒得來的,林書記下飛機後是坐省駐京辦的車進的中南海,昨天早晨,薪澤金親自送林書記上的飛機。”

“能通,這個消息可太重要了,看來中央要在咱們省有大動作,不然上麵不會這麽急召林書記,能有什麽大動作呢?”

肖鴻林重新靠在車座背上,陷入深深的思索,表情十分凝重。小鳥依人的白麗娜見肖鴻林如此嚴肅也不敢輕易發嗲,甚至連身子也往車門方向挪了挪。

肖鴻林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說:“能通,要保持與薪澤金的聯係,他那兒省裏頭頭腦腦的信息多,現在最先得到信息太重要了。”

“老板,薪澤金的弟弟薪澤銀想見見您呢,他是加拿大布朗地鐵公司中國地區總代理,見見這個薪澤銀,薪澤金的心思就會用在我們身上。”

“好,見見,到北京花園後,你與這個薪澤銀約個時間。”

“老板,薪澤銀就在北京花園,您隨時可以見他。”

“那好,一會兒到酒店我休息一會兒就約他過來,先見個麵,東州的地鐵必須提到議事日程了。”肖鴻林說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車隊到達北京花園門前,田伯濤等人早已迎候在大堂,肖鴻林走進大堂時,迎麵掛著兩個大紅條幅,上幅寫著:熱烈祝賀東州市申辦世界花卉博覽會圓滿成功!下幅寫著:熱烈歡迎東州市肖鴻林市長下榻北京花園!

肖鴻林駐足看了一會兒說:“能通,咱們花博會就是要大力宣傳,要讓全世界注目東州市。”

這時,田伯濤笑容可掬地走過來說:“歡迎肖市長入住北京花園,肖市長辛苦了!”

“肖市長,這位是北京花園現任董事長兼總經理田伯濤。”

肖鴻林知道不久丁能通就將是這座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田伯濤隻是副董事長,便擺出一副主子的派頭說:“同誌們辛苦了!”然後與田伯濤等人一一握手,儼然首長檢閱。

肖鴻林在田伯濤的引領下,興致勃勃地走進總統套,一進門,肖鴻林就被總統套的奢華給震住了,他住過國內許多城市的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北京花園的總統套仍然讓他震驚。

從進門的那一刻起,視線由玄關無限延伸,是氣派奢華的客廳,會客室與宴會廳連成一氣,形成開放的高雅空間,坐在舒適細致的羽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柔和的燈光,所有旅途的疲勞都被融化掉了。

休閑區域選用胡桃木地板和純手工縫製的地毯,品位高雅。落地窗外可以俯瞰精致花園,露天泳池。套房內的陳設極盡豪華典雅,來自奧地利的水晶吊燈,根據人體力學而設計的行政書桌及座椅,置於客廳及睡房的大型平麵電視,偌大的浴室附設玻璃淋浴間,並帶有小電視及可隨意調整水流的按摩浴缸。

“田總,這麽好的硬件,怎麽會經營不好呢?”肖鴻林坐在沙發上問。

“肖市長,我們在軟件管理上還缺乏經驗,幸好東州駐京辦和外商介入了,否則我們真經營不下去了。肖市長,您太累了,請好好休息,夜宵馬上就到。”

田伯濤說完退出總統套,服務生放下了行李後,黃夢然付了小費也退了出去。總統套內隻剩下肖鴻林、丁能通、白麗娜和鄭衛國了。

在丁能通看來,最應該離開的就是白麗娜,然而,白麗娜卻想,丁能通和鄭衛國怎麽還不離開?鄭衛國心裏最有數,此時肖鴻林已經不需要自己了,他把該做的事做完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了,此時服務生送來了精美的夜宵。

“一個人吃沒意思,你們倆陪我吃點。”肖鴻林走到餐廳旁說。

丁能通跟隨肖鴻林多年,太了解他了,他是對自己有話要說,又不舍得打發白麗娜走。

“老板,讓麗娜陪你吃吧,明天早餐後,我和薪澤銀來見您,我還要向您匯報一下駐京辦的工作。”

肖鴻林想了想說:“也好,明天上午你陪我去拜會一下國家開發行的張司長,談一下花博會貸款的事,這種款不貸白不貸。”

剛才白麗娜還端莊得像個公務員,丁能通一走,馬上扭捏作態,萬種風情起來,像個乖貓一樣將食物一口一口地喂給肖鴻林。

肖鴻林臉上漾著躁熱的潮紅,他這段時間精神太緊張、太壓抑了,好在花博會申辦成功了,他需要休息,需要放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好的休息就是發泄。

因為“性”福是最靈魂的東西,將自己的“性”福寄托在女人的肉體上,實現靈與肉的結合,最能顯示一個男人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可以增強一個成功男人的野心。

白麗娜最大的本事就是可以通過自己的**調動肖鴻林發泄的欲望,肖鴻林每發泄一次,野心就會膨脹一次,白麗娜在**的尖叫讓肖鴻林體會的不僅僅是**的快感,更是戰鬥的號角,他甚至時常默誦曹操的詩: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肖鴻林躺在帝王**,耕耘在白麗娜這堆白肉上時,誌向何止是千裏萬裏。

52、成熟男人

薪澤銀長期住在北京,五星級酒店換著住,主要工作就是國內哪個城市要建地鐵,馬上攻關,為了攬下東州地鐵工程,薪澤銀很早就接受他哥哥的建議,住進了北京花園。

丁能通從總統套走出來後,徑直去了薪澤銀的房間,薪澤銀為了等丁能通,連吃晚飯都沒出房間。丁能通急著見薪澤銀隻有一個目的,請他幫忙給孩子辦留學。丁能通讓衣雪鬧得沒辦法,她認準了加拿大的教育,非要為兒子創造最好的學習環境。

薪澤銀長得與薪澤金就像是雙胞胎,隻不過麵相年輕一些,氣質也洋氣些。薪澤銀非常熱情地為丁能通泡了茶,丁能通一邊呷著茶,一邊問:“薪先生去加拿大發展幾年了?”

“我在加拿大博士畢業後就一直在那邊發展,算來也有十年了。”薪澤銀笑容可掬地說。

“薪先生,東州想建地鐵,從肖市長上任的那天起就開始努力了,難啊!國家卡得緊,資金投入也太大,在東州修一公裏大約要六七個億。”

“丁主任,城市的發展目標要放遠一些,城市建設已經進入地鐵化時代,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軌道經濟’就像‘地下錢龍’,把人流帶到哪裏,就把財富帶到了哪裏。地鐵沿線正在成為城市的黃金經濟線。地鐵代表著人流,代表著高昂的租金,代表著物業的升值,代表著城市未來的發展方向。很多大城市的地鐵都構築起一個上下數層、四通八達的地鐵商業網,我堅信,東州市建地鐵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薪澤銀侃侃而談。其實,丁能通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修地鐵不是駐京辦主任考慮的事,他感興趣的是怎麽滿足老婆的心願,盡快把孩子留學到加拿大並安排好他的生活。

“薪先生,想必你哥哥把我的想法跟你說過了吧?關於東州地鐵之事一旦通過國務院審批,我將全力配合你們公司拿下這個工程,不過……”

薪澤銀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沒等丁能通說完,便截住丁能通的話說:“丁主任放心,關於孩子留學之事,你隻要把他的材料備齊,對我來說是小事一樁。”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明天上午九點半,到總統套見肖市長。”

丁能通從薪澤銀房間出來時已經是下半夜了,他默默地開車回駐京辦,當車駛過天安門廣場時,他突然放慢了速度圍著天安門廣場繞了起來。

丁能通記得剛給肖鴻林當上秘書時,一起出差到北京,每次坐駐京辦的車到天安門廣場時,他都讓司機繞一圈,起初丁能通不明白肖鴻林的用意,就問:“肖市長,為什麽要這麽繞一圈?”

肖鴻林頗為感慨地說:“北京城幾乎是根據《周禮考工記》中‘匠人營國,方九裏,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麵朝後市’的規劃思想建設起來的,當年馬可·波羅到了北京,就跟鄉巴佬進城一樣,嚇蒙了,歐洲人哪裏見過這麽偉大氣魄的城市,你看看這千古帝王城,再看看廣場上的芸芸眾生,你就會理解什麽叫廟堂,你就會理解範仲淹為什麽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能通,我敢說,這廣場上的芸芸眾生中就有我們東州人,望一眼這帝王城,你就會理解什麽叫千秋功過,到了我這個位置背負的是八百萬生靈,在這廣場上轉一圈是為了提醒我自己責任重於泰山啊!”

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每次到北京肖鴻林開始住五星級酒店,由標準間進而豪華套,如今已經住進了總統套,丁能通搞不懂是肖鴻林變了,還是環境變了。

奔馳車繞著天安門廣場緩緩地行駛著,丁能通覺得自己也與剛給肖鴻林當秘書時不一樣了,好像是與肖鴻林一起變化的,特別是自己到駐京辦後,連讀書也從《資治通鑒》,轉向了《厚黑學》,這或許就應了《麥田裏的守望者》中的一句話:一個不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事業英勇地犧牲,一個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事業卑賤地活著。

53、總統套

第二天一早八點鍾,丁能通就去了肖鴻林的總統套,肖鴻林似乎早就準備好等著丁能通,白麗娜和鄭衛國都不在,可能是吃早餐去了。

肖鴻林一邊品著極品茶一邊看著報紙,半天才問了一句:“能通,聽說賈朝軒最近與王老接觸甚密,你知道嗎?”

丁能通看不到肖鴻林的臉,但他知道報紙後麵的肖鴻林的表情是扭曲的。丁能通心裏清楚,肖鴻林對這件事一定是了如指掌的,他不敢隱瞞,隻好如實作答。

“老板,這件事我知道,本來想昨天晚上告訴您的,不過看您太累了就……”

“那你就說說是怎麽回事。”肖鴻林仍然沒正臉看丁能通,一邊翻看《新京報》一邊問。

“賈市長通過我找古玩商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永子’圍棋,估計是送給王老的。”丁能通隻細說了買圍棋的事,並沒有深說賈朝軒見王老的事。

肖鴻林突然把報紙往沙發上一扔,肅然說:“這個賈朝軒,想奪權不是一天兩天了,想拿王老壓我,真是零智商,你能送難道我就不能送?這個老頭子也實在是為老不尊,仗著自己在省裏說話有幾分分量就指手畫腳,一套‘永子’就被收買了。上午你陪我到國家開發行辦完事,咱們就去拜訪這位老爺子,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就不信我手裏的壽山石還頂不上一套‘永子’!”肖鴻林說完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看了一眼丁能通。

“老板,我倒覺得這種事看得不要太重,王老在省裏的分量再重,畢竟沒有實權了,在全國政協隻掛了個閑職,量他也翻不起大浪來。”

“能通,這你就不懂了,當年林白、趙長征、劉光大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人都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人,不能不防啊!”肖鴻林若有所思地說。

“老板,中組部地方局咱倒是有接洽的人,您既然到北京了,不妨見一見,我覺得比見王老值!”丁能通試探地說。

“這個人大概叫周永年吧?”

“老板,什麽事也瞞不過您的法眼,我本打算過一段向您匯報這件事呢。”

“能通,這層關係搭得好,這種事,也就你小子有這本事,改革開放嘛,駐京辦守著那麽多京城大員,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為我所用,市場經濟講公平競爭,但也要出奇招,要不怎麽能取勝啊!”肖鴻林正說著,有人按門鈴。

“老板,是薪澤銀,我約他九點半到,估計是他。”丁能通說完起身去開門。

薪澤銀西裝革履地走了進來,肖鴻林熱情地迎上去握手。

“哎呀,薪先生,本來昨晚就想見你,可是太晚了,請坐,請坐!”

“肖市長公務繁忙,能拔冗見在下,不勝感激!”

“薪先生太客氣了,當今世界已經進入地鐵時代,然而,東州一個八百萬人口的省會城市,地鐵連影兒還沒有呢,誠惶誠恐啊!薪先生既然代表加拿大最大的地鐵公司來見我,對東州來說是機遇呀。我非常想聽聽薪先生的高見哪!”

“肖市長,常言道,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我們總裁誠摯地邀請您在方便的時候訪問加拿大,去我們公司總部看看,我們總裁與加拿大總理是好朋友,屆時,他將安排總理與您見麵。”

丁能通聽了心下佩服,因為肖鴻林就喜歡見這些大人物,人物越大他越興奮,薪澤銀的確很會對症下藥,看來他是事先研究了肖鴻林,上來就使出了投其所好的殺手鐧。

“多謝薪先生的邀請,我抽空一定去一趟,不過,東州地鐵的可行性報告始終不過關,一直卡在國家發改委,既然貴公司有一流的技術,可不可以幫助我們搞一份能夠過關的可行性報告?”肖鴻林老奸巨猾,不見兔子不撒鷹,先扔出一塊石頭試試對方的刀。

“沒問題,我向總部匯報後,很快就會組織一個考察組到東州,考察後再定。”

“薪先生,咱們醜話說在前頭,這個可行性報告做下來估計要花個二三百萬美金,如果東州地鐵工程將來真的由貴公司做,這個可行性報告就算是貴公司送的了。”

“肖市長可真夠厲害的,您要是做生意一定是個高手。”肖鴻林聽了薪澤銀的話哈哈大笑。

54、田黃石

上午,丁能通、鄭衛國陪肖鴻林拜訪了國家開發行的劉司長後,奔馳車徑直駛往西單,丁能通開著車七繞八繞地鑽進了一個胡同,又在胡同裏繞了幾圈,停在一處四合院前。

這是一處標準的四合院,大門吉向,在東南角,朱紅門像是剛漆過不久。鄭衛國叩了叩門,沒有聲音,丁能通按了門框上的門鈴,過一會兒,門吱扭一聲開了個門縫兒,從裏麵探出個頭來,是個小保姆。

肖鴻林通報了姓名後,小保姆把眾人讓進了大門,進門左手是一進跨院,是小客廳的北向“倒座”,院中有一棵老石榴樹。轉過第二進院子的影壁,正麵是五間大北房的正廳,看來是主人的居室和內客廳,兩側是東西廂房。西牆下長著幾叢幽篁,透出主人幾分閑適的性情。

小保姆喊了一聲:“爺爺,肖市長來了。”

王老一手拿著老花鏡,一手拿著放大鏡熱情地迎了出來,這是一位身穿休閑褲褂的精瘦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鑠,精力健旺。

“鴻林啊,你一到北京我就知道了,我以為你那麽忙,不會來看我老頭子了,想不到我的秘書昨晚通知我,說你要來,這不,上午有個會我都推掉了。”

肖鴻林心想,我一到北京你就知道了,說明東州有人通風報信呀,除了賈朝軒還能有誰?

“承蒙王老關心,我再忙也應該看看您老!”肖鴻林寒暄道。

“王老,肖市長是昨夜從荷蘭飛回北京的,下了飛機就讓我與您的秘書聯係,說是東州申辦花博會成功,要專程向您匯報呢!”丁能通溜縫兒地說。

“好好好,快請進屋坐!”

眾人隨著王老走進客廳,小保姆上了茶。肖鴻林一邊呷著茶,一邊環視了一下客廳,以往他拜訪過這位在省裏的元老級人物,曾任過東州市委書記、清江省委書記的王老,是九十年代進京的,但是對省裏的工作十分關心,說話也有分量,不過自從離開東州後,幾乎就沒有回去過,倒是逢年過節省市大小官員絡繹不絕地前來拜訪,無形中便抬高了老爺子的威望。客廳的博古架上擺了許多古玩,牆上的字畫也不是凡品。

“王老,聽說您退下來後靠收藏這些玩意兒修身養性,今兒,我也給您帶來件小玩意兒,不知道能不能入您老的法眼。”

肖鴻林說完示意鄭衛國把東西拿出來,鄭衛國就從皮包裏拿出了一個紫檀木小盒,肖鴻林接過小盒,放在窗前的大書桌上。大書桌也是文物級的,他親手打開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塊黃得溫潤通靈的小石佛放在大書桌上,王老看見這尊小佛,雙目頓時冒出光來。

“王老,這尊用田黃石雕琢成的福壽如意,您可喜歡?”

丁能通心想,肖鴻林為了與賈朝軒鬥法,真下功夫呀!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爭未必隻有一傷,很可能是兩敗俱傷!丁能通覺得肖鴻林與賈朝軒一般見識,自己過去真是高看了這位服務多年的領導。

“還是鴻林心裏有我老頭子啊!這可是女媧娘娘當年補天剩下的靈石啊!”王老興奮地拿起放大鏡愛不釋手地賞玩著。

“也是乾隆皇帝做夢時,玉皇大帝賞賜的寶貝,這福壽如意放在家裏,‘驅邪避災’,延年益壽啊。”肖鴻林補充道。

“謝謝,謝謝!這田黃石有上阪色淡,中阪色黃,下阪天質好之說,看這尊佛像溫潤靈透,色澤如金,大概是中阪田黃,難得難得啊!”

這時,一位老太太笑哈哈地走了進來,“聽說小肖來了?”

“哎喲,老部長,您好啊!”這是王老的老伴,曾經在東州市當過市委組織部部長。

“老伴兒,叫保姆搞幾個菜,今兒高興,正好中午了,我和鴻林喝兩杯。”

王老說完走出客廳,來到院子中的一棵大樹下,讓眾人圍坐在樹陰下的石桌旁的石凳上,小保姆又重新沏了茶,王老興致勃勃地與眾人閑聊起來。

丁能通見王老的架勢,不禁暗自感歎,看來賈朝軒那套“永子”圍棋是白送了。正想著,王老說:“鴻林,飯菜還得等一會兒,不如你陪我老頭子對上一局如何?”

“好啊!早聞王老圍棋了得,正想領教呢!”

丁能通最清楚,肖鴻林圍棋水平比賈朝軒強,但很少下,自己酷愛圍棋,看來今天要一飽眼福了。

“老伴兒,把我那套‘永子’拿上來,我要與鴻林較量較量。”

不一會兒,王老的老伴捧著“永子”過來了,當棋子擺上時,肖鴻林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雲。

肖鴻林回到東州與王元章溝通後,召開了專門研究花博會的常委會,會後,李為民請賈朝軒一起到市委大院小花園的草坪上走走。

賈朝軒看出來李為民有話,便跟著李為民來到市委小花園。遠處的金融大廈直插雲端,十幾隻鴿子在上空盤旋飛舞。

兩個人信步走在石子路上,李為民環視四周說:“朝軒,東州的城市建設這幾年真是日新月異呀!”

賈朝軒也感慨道:“是啊,每次出差回來都有新變化,有時候我都不敢認了!”

李為民誠懇地說:“朝軒,東州城市建設的步子邁得這麽大,這其中有你的功勞啊!”

賈朝軒苦笑著說:“在其位謀其政,功勞苦勞無所謂,別弄出罪過來就是萬幸,否則,對不起頭上的烏紗帽呀!”

李為民看了一眼賈朝軒,頗有感慨地說:“是啊,比起普通百姓,咱們當領導的會更多地麵對**和考驗,在領導崗位上,真正做到堅守操守、承受考驗,比常人更難啊!”

賈朝軒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李為民站住說:“一個‘利’字讓多少人為之傾注一生,甚至丟掉性命啊!”

賈朝軒回過頭來說:“為民,恰恰是利益的車輪在推動社會前進啊!”

李為民肅然道:“那也不能惟利是圖啊!”

賈朝軒不耐煩地問:“為民,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李為民正容道:“我是聽到一些反映,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我始終不敢相信你賈朝軒糊塗得連黨紀國法都忘了。”

賈朝軒冷笑道:“為民,謝謝你的提醒,我相信組織上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應該讓那些想整我的人得逞!”

李為民正色道:“朝軒,那麽多的群眾來信都是整你?”

賈朝軒冷哼道:“那是誣陷!”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轎車走去。

李為民注視著賈朝軒上了車,轎車疾駛而去……

55、告別

賈朝軒給陳富忠出主意,讓他安排個美女到袁錫藩家當保姆。一開始,陳富忠覺得這件事不太好辦,因為缺少搭橋的人,後來他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蘇紅袖,因為蘇紅袖不僅僅是市電視台的大美人,而且是東州官場上的交際花。

蘇紅袖雖然跟賈朝軒走得很深,但跟其他副市級以上領導也保持著良好的關係,特別是西門大官人,對蘇紅袖更是垂涎欲滴。袁錫藩也曾經對蘇紅袖透露過,如果家裏能有個像蘇紅袖這麽漂亮的美人做保姆,那就太幸福了。

其實,袁錫藩家的保姆換了一個又一個,根本不是他那癱瘓多年的老伴難伺候,而是袁錫藩難伺候。老伴癱瘓多年根本不能行房,袁錫藩正當年,這方麵癮頭還大,不僅在外麵拈花惹草,在家裏也常打小保姆的主意,不順眼就打發走,即使順從了,時間長了也受不了他的**,主動走了。就這樣,袁錫藩家的保姆換得跟走馬燈似的。

陳富忠答應給袁錫藩找個又漂亮又好的保姆,正中袁錫藩下懷,再加上蘇紅袖溜縫兒,此事一拍即合。

找誰給袁錫藩家當保姆呢?陳富忠確實費了一番心思,他把身邊熟悉的女人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把目標鎖定在林娟娟身上。

林娟娟出身貧寒,又是學中醫的大學生,父親得了尿毒症,需要花很多錢,林娟娟又很孝順,人不僅漂亮,而且樸實,最主要的是可以利用她父親的病,為自己所用,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這個女孩基本上認定了陳富忠,如果讓林娟娟去袁錫藩家當保姆,西門大官人一定滿意。隻是心裏有些舍不得,太便宜了這個老王八犢子了。但轉念一想,事業為重,天涯何處無芳草,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陳富忠終於下定了決心。

早晨第一縷溫暖的陽光透過白紗窗簾,射進落地玻璃窗時,舒適的雙人大**,陳富忠摟著林娟娟剛剛睡醒,他伸著懶腰慢慢從**坐起,把枕頭墊在背下,靠在床頭上。

“娟娟,我昨晚囑咐你的話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林娟娟背對著陳富忠冷冷地說。

“袁錫藩一輩子沒孩子,老伴已經癱瘓十多年了,外界都說他們是恩愛夫妻,我看未必,你去他家後,要盡快取得袁錫藩的信任,我要掌握他和肖鴻林的一舉一動,特別是有關花博會工程的信息。娟娟,大哥我對你不薄,你可要對得起我呀!”陳富忠字斟句酌地叮囑道。

林娟娟猛然坐起來問:“忠哥,你就不怕那老頭子喜歡上我呀?”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陳富忠陰冷地說,“記住,隻要你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大哥不會虧待你的,別忘了,你老父親還躺在醫院裏呢,是我讓他活到現在的。”

“放心吧,忠哥,我會讓你滿意的。”林娟娟心灰意冷地說,語氣裏充滿了悲涼和破罐子破摔的頹敗。林娟娟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世間為什麽會有像陳富忠這種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

“晚上見袁錫藩時穿得樸實點。”

“嗯。”

林娟娟仍然背對著陳富忠,陳富忠有些不高興,他一把將林娟娟雪白圓潤的肩頭扳過來,林娟娟不得不平躺過來,陳富忠撲了上去……

56、林娟娟

晚飯安排在大唐魚翅莊,酒店是陳富忠開的,屬於北都集團旗下企業。這裏的魚翅鮑魚是東州最好的,也是東州的達官顯貴經常光顧的地方。

袁錫藩是坐蘇紅袖的紅色寶馬來的,陳富忠和海誌強一直站在大堂等,見紅色寶馬停在了門前,趕緊上前開車門,袁錫藩下車的同時,錢學禮也從另一側車門鑽了出來。

“富忠,駐京辦的錢副主任要請我吃飯,我說今晚富忠請客,一起來吧。錢副主任就一起來了,富忠,不用我介紹了吧。”

陳富忠很不高興,臉上卻一點也沒露出來,而且熱情地說:“聽說錢主任拿到了東州最好的一塊地,正在開發,駐京辦不愧是東州的大使館,就是不同凡響!”

“陳老板,比起北都來,駐京辦不過是小打小鬧,北都飯店竣工後,就是東州首屈一指的五星級酒店,這才是不同凡響呢!”錢學禮滿臉堆笑地恭維道。

“好了,各位,我現在肚子餓得不同凡響了!”蘇紅袖停好了車,嫋嫋娜娜地走過來說。

“袁市長,錢主任,裏麵請!”陳富忠將手一讓,眾人嘻嘻哈哈地走進旋轉門。

海誌強推開包房門時,林娟娟衣著樸實地坐在沙發上,見有人來了,連忙站起來,袁錫藩一進包房就看見林娟娟了,顯然林娟娟的姿色讓他眼前豁然一亮。

“袁市長,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起的小保姆,林娟娟。”陳富忠看見色眯眯的袁錫藩一直盯著林娟娟看,暗自得意地介紹說。

“袁市長好!”林娟娟靦腆地說。

“好好,富忠,娟娟是什麽學校畢業的呀?”袁錫藩滿意地問。

“是中醫學院剛畢業的大學生,我聽說夫人身體不好,懂醫的照顧起來方便。”

“富忠,你可真夠細心的,娟娟,你父母是做什麽的?”袁錫藩關切地問。

“我父母都是皇縣的農民。”林娟娟被問得有些發窘。

“好好好,農民好,農民樸實,富忠,就這麽定了。”袁錫藩的手在空中一揮說。

“娟娟,袁市長是個很隨和的人,你去了以後,就放心大膽地工作,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勤問著點。”陳富忠假惺惺地囑咐道。

“娟娟,到我們家工作很辛苦,你阿姨身體不好,今後就麻煩你照顧了。”袁錫藩認真地說。

“沒關係的,請領導多指教就是了。”林娟娟低著頭說。

“娟娟,你在市長家工作不是一天、兩天的,就不要太客氣了,不要左一個領導右一個領導的,你說呢,袁市長?”蘇紅袖端詳著林娟娟說。

“紅袖說得對!娟娟,就叫我袁叔叔吧。”

“好的,袁叔叔。”林娟娟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樂得袁錫藩嘴都合不上了。

“諸位入座吧,誌強,讓服務員走菜。”陳富忠將袁錫藩請到上座說。

海誌強應承著出去了。

“富忠,你為我找了娟娟,我得謝謝你啊!”袁錫藩誠懇地說。

“謝我也行,就請袁市長多喝幾杯!”陳富忠客氣地說。

“學禮啊,今晚替我敬敬富忠!”

“袁市長,您就放心吧!喝酒是駐京辦的基本功,我一定要讓陳老板見識見識什麽是駐京辦的陪酒水平。”

“得了吧,錢主任,有句順口溜說得好,喝酒像喝湯,工作在工商;舉杯一口幹,必定是公安;八兩都不醉,專門管收稅;不喝隻會勸,肯定是駐京辦!”

陳富忠說完,眾人聽後哈哈大笑。

菜上齊後,小姐開始斟酒,林娟娟便主動接過酒杯示意小姐退下,她一杯杯給每個人斟滿,袁錫藩笑眯眯地說:“我家娟娟親自給諸位倒酒,諸位怕是要做酒仙了!”

“是啊,袁市長,娟娟這就算上崗了,這第一杯應該為袁市長找到稱心如意的保姆幹一杯!”

陳富忠說完,眾人應和著幹了第一杯,袁錫藩因為高興,也一仰脖子幹了。錢學禮心想,這稱心如意的保姆聽著怎麽這麽別扭,就像找到稱心如意的媳婦似的,他偷偷看一眼袁錫藩的表情,覺得袁市長確實中意這個女孩兒,便明白了七八分。

錢學禮打趣兒地說:“袁市長家的保姆論職務性質相當於秘書,娟娟,恭喜你走馬上任!”

林娟娟靦腆地端起酒杯臉色緋紅地幹了一杯,眾人鼓掌稱好!

“娟娟,想不到你這麽文靜,竟是海量,來,姐姐也祝賀一杯!”蘇紅袖也恭維地敬了一杯。

林娟娟心下竊喜,想不到,市長家的保姆這麽不一般,要是能做市長家的……她不敢深想,隻是做出樸實、穩重、文靜的樣子,不時還替袁錫藩喝一杯,陳富忠心裏難免酸溜溜的。

“錢主任,”蘇紅袖端著酒杯媚聲媚氣地問,“房地產開發可是個肥差,你們駐京辦的丁主任為什麽不親自掛帥呢?”

蘇紅袖看到錢學禮,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丁能通。

“丁主任有比開發房地產更肥的美差。”錢學禮訕笑著說。

“你們駐京辦可真是個好地方,還有比房地產開發更美的活兒?”蘇紅袖納悶地問。

“當然,我們駐京辦就要從大平房裏搬出來,入住五星級的北京花園,丁主任既是東州市政府副秘書長,駐京辦主任,又是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這差事不比我這包工頭子美。”錢學禮說話的口氣略帶幾分嫉妒。

“丁能通這小子腦瓜子就是好使,當初老肖想安排他到西塘區當區長,鍛煉鍛煉後再酌情提拔,這小子非要去駐京辦,現在來看,誰也沒有這小子自在,又當官,又當老板,在北京混得路路通。”袁錫藩口若懸河地說。

錢學禮的表情陰晴圓缺地變幻著,陳富忠聽在耳朵裏,看在眼中,“袁市長,聽說花博會最初就是丁能通向肖市長建議的?”陳富忠看著錢學禮不太順眼,順著老袁的話頭繼續誇丁能通。

“可不是,也就這小子能想出這些花花點子,不過這小子不光花花點子多,花心也不少,學禮,聽說他與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關係不一般,有沒有這回事呀?”

袁錫藩看出錢學禮的臉色不對勁兒,錢學禮畢竟是自己的心腹,也知道錢學禮與丁能通不對付,不能太傷他的自尊心,話鋒一轉,挑起丁能通的毛病來了。

“袁市長,這事兒在皇縣都當笑話傳開了。”錢學禮見袁錫藩的話鋒轉了回來,立刻來了精神。

“到底是怎麽回事?錢主任,快給我們講一講嘛!”蘇紅袖迫不及待地問。

“有一次,丁能通帶港商去皇縣考察,晚上他和羅小梅去山裏泡溫泉,兩個人在大青石上那個,被人看見了,檢舉信都送到市委王書記那兒了。”錢學禮眉飛色舞地說。

“錢主任是不是道聽途說呀,這年頭流言有根有據基本屬實,越來越像新聞;新聞捕風捉影隨意誇大,越來越像流言。要是檢舉信真的到了王書記手裏,早就有動靜了,丁能通會在北京安然無恙嗎?誰不知道王書記那人眼睛裏不揉沙子。”蘇紅袖抱不平地說。

“紅袖,我就知道你不能相信,要信也不難,你是記者,又是著名電視主持人,去皇縣采訪采訪就知道了。”

陳富忠聽不下去了,畢竟丁能通是自己的朋友:“錢主任,殺人不過頭點地,丁能通為人不錯,咱們沒有必要這麽害他,再說,對肖市長影響也不好,你說呢,袁市長?”

袁錫藩何等聰明,丁能通是肖鴻林的心腹,這麽議論丁能通一旦傳到肖鴻林的耳朵裏,必然影響自己與肖鴻林的關係。

“富忠說得對,常言道,閑談莫論人非,娟娟,替叔叔敬一圈。”

林娟娟隻好拎著酒瓶子斟了一圈,然後給自己的酒杯倒滿,一人敬了一杯。

“袁市長,這年頭女人漂亮的不下廚房,下廚房的不溫柔,溫柔的沒主見,有主見的沒女人味,有女人味的亂花錢,不亂花錢的不時尚,時尚的不放心,放心的沒法看!娟娟小姐倒是個既能上得廳堂,又能下得廚房的姑娘,做保姆可惜了。”錢學禮惋惜地說。

“錢主任,要不我給你們家也找一個?”陳富忠半真半假地問。

“謝謝陳老板的美意,我們家隻能找四十歲以上的保姆,否則我那黃臉婆非吃了我不可。”錢學禮無奈地說。

眾人聽後哈哈大笑。

酒席散後,蘇紅袖開車送袁錫藩和林娟娟,錢學禮自己打車走了,海誌強把奔馳開到酒店門前,陳富忠醉醺醺地上了車。

海誌強一邊開車一邊說:“大哥,後麵那輛桑塔納像是石存山的。”

“你怎麽知道?”陳富忠回頭望了一眼問。

“刑警支隊就那麽幾輛破車,我摸的差不多了。”

“媽的,這個姓石的是鐵了心要跟我過不去了。”

“大哥,要不咱們把他也做了算了!”

“別胡來,石存山可不是好對付的,再說,花博會工程馬上就要招標了,把這個工程拿下,夠咱們吃兩輩子的。”

“是,大哥,我聽你的,可是姓石的這麽盯著我們,早晚得盯出點事來!”

“沒別的辦法,隻能從上麵往下壓,要不就往他身上潑髒水,讓市紀委查他,把他搞臭,最好調走。”

“大哥,這是咱的長項啊,你就瞧好吧!”

這時,寬大的後車座上響起了鼾聲,海誌強詭譎地一笑,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麵緊緊跟著的桑塔納,加大油門,奔馳呼嘯著消失在夜幕中。

57、求是

省委書記林白從中南海回到東州後,連夜召開了省委常委會議,傳達中央領導的指示精神,省委大樓五樓燈火通明。520是專屬常委會議室,在整幢大樓十幾個會議室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林白由於疲勞過度,眼圈微顯發黑,會議開得很簡單,不到四十分鍾,但會議的內容讓所有的常委非常震驚,特別是東州市委書記王元章。

原來自從李為民就任東州市委副書記後,他就一直致力於振興老工業基地的調查研究,經過幾年的調查和深思熟慮,他以東州為突破口,用解剖麻雀的方法,對如何振興老工業基地寫出了非常深刻的研究報告。為了得到專家的指點,他把報告寄給了在中央黨校當教授的同學,這位同學如獲至寶地推薦給了《求是》雜誌發表了。

文章發表後,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視,林白這才得到中央辦公廳的通知,讓他連夜趕往中南海勤政殿,中央領導與他進行了一個小時的談話,這次談話讓林白對自己任職省委書記以來方方麵麵的工作進行了反思,對比李為民的工作,反思的結果讓他感到一些慚愧。

會後,王元章想找他談談,讓他一口回絕了,卻迫不及待地把趙長征同誌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在去北京之前,他給趙長征打了電話,趙長征昨夜一宿沒睡著,他不知道中央領導突然找林白會有什麽大事,難道是重要的人事變動嗎?還是工作上有什麽重要指示?今晚聽了林白的講話,趙長征內心很不平靜,他在心裏不斷地檢討自己作為一個工業大省的省長,在振興老工業基地過程中的責任,兩個老搭檔一邊喝茶一邊沉思。

“老林啊,為民這篇文章既給省裏爭了光,也讓我們很難堪啊!”趙長征呷了一口茶說。

“這難堪來得好,讓我們的頭腦更加清醒了。最起碼暴露了我們省委一班人的精神狀態問題。這些年我們在振興老工業基地的問題上,雖然喊得響,但做得不實啊!基本上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在現代企業製度改革、特別是產權製度改革上謹小慎微,沒有為民同誌想得深,想得遠啊!”林白深有感觸地說。

“老林,這個李為民在東州任職一直爭議很大,現在看來還是欠成熟,背著我們就敢放炮,事先也不通個氣,搞得我們很被動啊!”趙長征黑著臉說。

“長征,牢騷就不用發了,這個人中央領導點名要用,說像這種銳意改革,思想創新的年輕幹部要盡早提拔上來,我估計,過不了多久,中組部考察組就會到東州。”林白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幽靜的街燈說。

“老林,這小子要接王元章還得曆練曆練,最起碼脾氣得改一改,不能想什麽說什麽,要講原則,但更要講策略,毛主席早就講過,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要做政治家,就要講點政治智慧。”

林白理解趙長征的怨氣,他畢竟是一省之長,李為民這篇具有真知灼見的文章雖然引起了中央的重視,但也確實給趙長征點了眼藥。

“長征,人的問題要看主流,東州的領導班子情況比較複雜,還需要一位像李為民這樣有魄力敢創新的年輕幹部帶個頭,大刀闊斧地幹一番事業,你我都老了。”

趙長征聽後苦笑著搖了搖頭,掏出煙,遞給林白,雙方各自點上火,又都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