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並沒避著老板等人，聽說他們要出去殺妖，那一家都愣住了。

老板娘顫著聲音問道：“小姑娘，你們，你們要去殺妖？你們，真有這本事？”

明霜按了按腰間劍道：“至少，也有七分把握，成與不成，一試便知。”

老板跟老板娘互視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激動，但隨即，又按捺下來，一個去關門，另一個將窗也關了，老板這才過來小聲又急切地道：

“二位，你們是高人啊，不歸這世上管的，你們大慈大悲，去除妖怪之前，能不能，能不能……”

說到這裏，老板聲音壓得更低了：“……將那知府衙門裏的一夥人除了？”

明霜奇道：“怎麽？知府死後，是什麽人在管事？”

老板臉上的表情既悲憤又憎恨：“是個姓魯的同知，平日就無惡不作的，有知府在，還好著些，知府一死，再加上妖怪肆虐，他自覺這一城人都是活不成了，要在死前享受個夠，糾結了幾百個無賴做私兵，就開始無法無天起來！”

老板娘接著道：“他那夥人，每天都要城裏所有商鋪送吃食酒肉，錢是不給的，還在城裏各處搶東西，遇到好看的姑娘，也拉進府裏糟蹋……”

老板恨恨道：“這夥人這些日子，比妖怪還禍害人多些呢！”

見明霜未表態，老板又道：“高人，你要是不信，你等一等，他們肯定會從門前過……那副凶惡的模樣，你一看就明白了。”

淩恪見狀，便去將門打開，出門去了：“我去查探一番。”

明霜點頭，她便留在店中，又問了知府衙門的方位和那夥人的行動規律等細節，等著淩恪回來再確定下一步。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長長的、悲慘的號哭聲：“我的女兒——狗賊，還我的女兒——”

明霜頓時以為是老板口中所說的同知私兵搶掠民女，站起來就要出去阻止，老板卻作勢攔著她：

“唉，高人，不用去了，這個，這個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門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一個蓬頭垢麵、一身破爛的老頭，他身邊並無旁人，隻是一個人向著空氣哭叫怒罵。

老板手裏拿了幾個包子小跑著追上他，將包子塞進了他懷裏，然後目送那身影遠去。

回來之後，他才給明霜解釋：“那個田老頭，家裏隻一個女兒相依為命，前陣子，女兒被拉進了同知府裏再沒出來，他就瘋了，天天的在街上哭號亂走。”

明霜此時見了活生生的人證，對老板的話已信了九成，她怒意上湧，勉強按捺性子，才能忍著不立刻起身去將那一夥人殺了。

“他的女兒，長什麽樣子？待我去了那裏，也好替他找一找。”

“高人慈悲心腸！”老板兩口子趕緊將那田姑娘的體貌特征描述了一番，好讓明霜記住。

又等了一會兒，淩恪回來了，已查證清楚，事實真相果然如老板所言，那夥人名為官兵，實為強盜，在這妖族為禍之時，更是暴露本性，喪盡天良。

明霜便問淩恪：“你說，咱們先去殺妖怪，還是先殺了這夥人？”

淩恪便道：“不如先殺妖怪，這夥人，可以留著給嘉敏公主用來做祭品，也算物盡其用。”

明霜點頭：“是個好主意，那便先往城外動身吧。”

老板一家千恩萬謝，飽含期待地將二人送出門，又指點路途，希望這兩害都能盡早除了。

出城往外走了幾裏地，果然便有倀鬼一隻隻來攔，它們站在田野裏，站在路中，站在樹上，全都直勾勾地盯著活人的新鮮血肉，雖然貪饞，卻隻能留給背後的妖主。

明霜二話不說，靈劍出鞘盡數斬了。

倀鬼已無法可救，隻有這一條路解脫。

她和淩恪一路向著東山林去，越是靠近，倀鬼越是多。

待到了那片山林，放眼望去，林中樹影與倀鬼都是密密麻麻，直挺挺地站著，黑影幢幢，令人有些頭皮發麻。

淩恪搶在她之前出手，以魔修的手段，將那些倀鬼誘引著去追逐一群人的幻影。

而要確定虎妖的位置很簡單，它並未遮掩自身的妖氣，那黑色煙氣粗壯，直衝天際。

虎妖的化形是個八尺大漢，黃色頭發胡須，臉上表情卻沒有百獸之王的霸氣，陰險得很。

“你們，將我的倀鬼弄到哪裏去了？”

淩恪道：“放心，你死之前，它們都不會回來了。”

話雖如此，但為維持那幻影能一直在外迷惑倀鬼，他需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

明霜幹脆利落向前一步：“我來打，你配合就好。”

說罷，她便仗劍向前，直取那虎妖——霎那間，劍光與爪影翻飛，間雜著符咒的爆鳴，不一會兒，一片林地所有樹木盡皆被波及倒地。

淩恪在旁不斷遣出鬼影擾亂虎妖心神，見明霜與對手打得不相上下，總算是安心不少，又分出一些神識去偵察四周還有沒有埋伏的倀鬼。

“咦？”他卻感到，一個不屬於倀鬼，也不屬於妖的活物，正往這邊跌跌撞撞地趕來。

若是沒感覺出錯，那是一個凡人。

再過了一刻鍾，那個人已狂奔著來到了近前。

居然是那田老頭，他大笑著叫道：“是妖怪，是妖怪老爺啊——妖怪老爺給我作主哇！”

淩恪立刻要飛符定住他身，結果那老頭卻恰好在地上摔倒，打了兩個滾，避開了他。

田老頭爬起來仍向著明霜與虎妖的戰團奔來：“妖怪老爺！你把我變成倀鬼吧！我帶你進城殺人去，殺了那些惡人——”

失了理智的聲音反而更直白地抒發出悲愴與痛苦，無人能不動容。

豺狼當道，使百姓甘投妖鬼。

明霜為了不誤傷他，不禁有些束手束腳，被虎妖抓住機會攻上前來，爪子劃傷了她的手臂，頓時，鮮血染紅了白裳。

淩恪見狀立刻上前來掩護，仗劍接過了虎妖的攻勢，不忘問她：“明霜，你怎麽樣？”

明霜簡短地道：“我沒事。”

她這會騰出手來，立刻鎖定了田老頭的位置，將他收進了洞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