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那隊人顯然也知道站在他們對麵的是誰,竟有些亂了陣腳,領隊之人連忙給裴裘鞠了幾個近九十度的躬,帶著歉意道。

“非常抱歉,是我們的監管不利使得這些人闖了進來,還請裴總勿需擔心,我們即刻就把入侵者帶走。”

話音一落,這些人就要來抓站在裴裘身旁不知所措的於連,於連瞥一眼旁邊的裴裘,再瞅瞅麵前的警衛,剛準備撒丫子狂奔,一股大力卻將她拉了回去。

再然後,她被裴裘圈入懷中。

那男人的聲音淡淡的,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你們認錯人了。”

這十餘名警衛的行動像是石化般一頓,繼而紛紛停住麵麵相覷,竟不知該作何行動。

“那個,裴總……”

“這兩人是我邀請過來的,你們有什麽意見?”

“不是,但……”

那個領頭人似乎還想就兩人的不當著裝與闖入行徑發表一下他自己的看法,但當他對上那雙冰冷的眼眸時,竟不由自主選擇了退讓。

那個男人的目光中所蘊含的是絕對的命令,容不得絲毫質疑,與其對視的瞬間,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壓迫感竟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他小心翼翼地再度鞠躬。

“抱歉,裴總,我逾矩了,望您與您的同伴在此玩的開心。”

裴裘微微頷首。

“辛苦了。”

他的話語裏依舊是一片疏離與淡漠,像是秋末初冬的風,似乎很輕,又似乎很冷。

那領頭的警衛有幾分眼色,聽到裴裘的話後,連忙帶著其他幾位不明真相的警衛離開,但看其慌張的背影,好似他們才是被追被抓捕的人。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抬起頭,她能望到半攬著她的裴裘的下巴,此刻她心底已萌生退意,她不大靈敏的第六感告訴她,如果現在不抓緊時間開溜,那麽下一場鬧劇有可能在此地誕生。

縱使心裏可能會有點不舍,但她已經和裴裘一拍兩散,這點兒小女生的心思估計也無處去說,倒不如把它一邊,再也不去想念。

於連不著痕跡地掙脫裴裘的手臂,給唐世安一個眼神意會後,對著裴大少幹笑兩聲。

“那個……非常感謝裴總替我們解圍,不過我們還有事……所以先行一步。”

事實證明,於連還是太天真,鬧劇之所以可以被歸結為鬧劇,就是因著它的荒誕性以及波折性。

她想開溜。

裴裘卻淡淡地來了一句。

“等一下。”

但作為這場鬧劇的核心,裴大少在於連疑惑的神色之中徑直走向更加搞不清情況的唐世安,再然後,在其震驚的目光裏,這人脫下他的皮鞋,半蹲下身將其擺到唐世安身前。

“此地沒有備用的鞋子,所以還請將就一下,畢竟讓一位女士光著腳有些失禮。”

唐世安震驚了。

但於連比唐世安更震驚。

她認識了這人足足半年,半年時間,足夠她摸透裴裘的性格了。

裴裘這個人,看起來挺紳士,看起來跟誰都能優雅地笑笑,但這人的內裏卻冷漠高傲到了極致,別說讓他對誰彎個腰,隻是讓這個人對著誰低一低頭,於連就覺得這比登天還難。

望著裴裘下蹲的背影以及唐世安受寵若驚的呆滯的臉,她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她這半年混的太慘了。

愛的也太慘了。

她花費整整半年沒有成功的事情,唐世安在第一次會麵時便已達成。

為什麽呢?

興許因為唐世安比她好看?

興許人裴大少就好這一口?

愛情這個問題真的是永恒的難題,讓她這個菜鳥徑直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死不悔改,到最後仍未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裴裘似乎沒有和唐世安多聊,起身後,緩緩轉過身來。

兩人的視線於空中交錯。

再然後,一步一步,那個人踏著地板反射的碎光而來,於連覺得人天生就賤的不行——你看,她喜歡的男人向別的女人獻殷勤去了,她卻仍舊覺得這個人向她走來的姿勢帥的一批。

於連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但她後退的速度仍舊比不上裴裘。

那個人伸出手臂。

那個人將她抱起。

那個人輕聲歎息。

“好像輕了點。”

???

於連不自怨自艾自憐了,她現在慌的一批。

“等等!”

“嗯?”

“你波……呸,你抱我做什麽!把我放下來!”

裴裘不為所動,隻是側頭順便確認了一下唐世安有跟在後麵,便大步順著走廊朝電梯口走去。完全不知道裴裘在打什麽算盤的於連肯定不會安分。

掙紮過程中,她的腳不小心踹到了牆麵。

“嘶……”

隨著幾口冷氣的吸入,於連抓著裴裘肩頭的手都用上幾分力道。

可能是剛剛倒地的時候把腳崴了,幾分鍾前還處於戒備狀態,根本意識不到這點,而待現在,整個人放鬆下來,她隻想感慨一句——真特娘的疼。

裴大少似乎早就注意到她的扭傷,話裏難得帶點兒無奈:“於連,你做事能不能穩重點?”

如果沒有中途殺出個裴姓程咬金她肯定穩如老狗啊!於連一邊在心底哀嚎一邊吐槽,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是怎麽被人追趕的。

可能許久不見的情分使於連懈怠不少,窩在裴裘懷裏等待腳上的疼痛稍稍緩和,於連無意識朝後一瞅。

完了。

忘了身後還有個唐世安。

唐世安今天大抵是被生活給予她的驚嚇給下麻木了,此刻耷拉著皮鞋木然跟在裴裘身後,直到與於連對視,那雙大眼睛才恢複幾分色彩。

確認過眼神。

是即將要逼問她的人。

深感唐世安那微妙的小眼神不能惹的於連再次方了。

“那個…裴總…我我我自己能走,能不能把我放下來?”

裴裘的音調微微上揚:“嗯?”

“抱歉,我錯了,您隨便抱,抱多久我都不介意。”

再一次的,她聽到了裴裘的輕笑,就那麽沉沉的一聲,卻繞在耳邊,無比撩人。

前有唐世安,後有裴大少,於連夾在中間深感做人之難,最終果斷選擇了拋棄塑料姐妹花,向金錢勢力屈服。

唐世安跟在後麵抬手扶額,大概已經看不下去她這不要臉的行徑了。

把唐世安拋一邊。

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過裴大少了,怎麽說呢,仍舊是熟悉的配方,仍舊是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差點讓她覺得一個月前的分離隻是她沉眠時的一場惡夢。

但事實就是,她和裴大少在一個月前便已一拍兩散,如今,可能因著心底那點兒說不出來的貪念,她竟和這位大兄弟再度攪和到了一起。

人啊……

於連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專用電梯一開,一閉,裏麵就孤零零三人,其內氣氛怎麽看怎麽微妙,於連絞盡腦汁思索如何打破僵局,卻是裴裘率先開了口。

“於連,如果要讓自己的公司成功上市,你還得注意幾個方麵的問題。”

於連從未想過裴裘會與她談論這方麵的話題,一時間驚了下,連帶著說話語氣都變成了習以為常的客套:“啊?啊,您說?”

裴裘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唐世安早已經放棄思考,瞪著那雙眼睛無神地注視著電梯層數,眼觀鼻鼻觀心,眼不見為淨。

你看看。

一人肩上披著對方的西服,被對方抱在懷中,他們四目相對,二人的眼眸中隻有彼此,好似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空間。

這個場景很浪漫很曖昧。

但聽聽他們說的話。

股本,公眾持股,業務體係,財務報表,淨利潤……這種從不會出現在日常交流用語之中的專有名詞一個接著一個朝外蹦,硬生生以實際行動碾碎了所有曖昧猜想。

於連這個人有毒吧。

唐世安累感不愛。

但看那兩人似乎全身心投入在了他們的創業話題中,隨著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大開,唐世安第一眼就看到了人。

有幾位身著西裝的,第一眼看去就特別有派頭的人,端著紅酒,帶著助理秘書,好像聚在一起談論著什麽,看到電梯降下,有幾人下意識朝這邊望了一眼。

再然後。

他們簡直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片刻,幾位心思活絡的人已經從震驚中回神,陪著笑若有所指。

“裴總倒是豔福不淺啊。”

與於連正談到關鍵時刻的裴裘再度皺了皺眉,也不知道這位大爺今天是不是被於連毒的智商下降,聞之,帶著幾分不悅淡淡道。

“豔福?哪裏?”

跟在裴裘身後當背景板的唐世安刺此刻心底一萬頭草泥馬瘋狂奔跑——還問豔福在哪兒!你懷裏他媽的不就是麽!

那人碰了個冷釘子,臉色乍一看蒼白了不少,但兩者地位擺在那裏,為了不觸犯裴裘,他還不得不陪著笑臉承認自己眼拙不識人。

唐世安已經決定專心當她的背景板,再不多說一句。

裴裘直接把於連抱出大樓。

夜色已降。

不知是不是黑暗蒙蔽了她的雙眼,唐世安總覺得在這片清涼的月色裏,在空無一人的小道上,那對正低聲交談的男女竟不知為何讓人產生一種溫馨的錯覺。

若把他們口中那點高大上沒營養的詞劃去,再來點少女心的填充,興許眼前的景象便能為之一變。

想想看。

總裁漫步於月下,他的懷裏抱著他愛的姑娘,姑娘肩上披著他暗色的西服,月光如紗靜靜籠在他的白襯衣上。

這個以冷漠著稱的男子難得吐露幾句柔情,他的聲音散在夜下,交織在風裏。

腦海中的畫麵稍縱即逝。

唐世安就笑。

她大概是童話小說看多了,總覺得王子最終都會愛上灰姑娘。但也不想想,灰姑娘還擁有讓王子一見傾心的顏值呢。

而於連。

不談顏值,請讓她對這姑娘先豎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