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隻飲你一人之血
甲州勝沼之戰以新政府軍的勝利而告終，我們也設法回到了江戶。不過，歸途花費了比預計的時間長的多。已進入寓所，我頓時感到無比的輕鬆，一天的奔波，我現在隻想睡覺……
“辛苦了，小千鶴。明天就去問鬆本醫生江戶的情況，特別是你現在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今晚還是早些休息為好。”總司微笑著慰勞我。
我們回江戶的時候，市區裏追隨新政府的各藩的監視變得更加密切。到處都有巡視的士兵走動，所以到達寓所也廢了一番工夫。現在我們對現狀不甚了解，在江戶熟識的也隻剩鬆本醫生，他應該會知道一些什麽情報吧。
“嗯，很久沒有在被窩裏睡覺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打了個嗬欠。因為我們收到新政府軍追捕，在回江戶的路上一直都是露宿。
“小千鶴，一個人睡得著嗎？不會眷戀人的體溫嗎？”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嘟著嘴翻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有點心虛的看向別處。一想到除了來到江戶時代之前一直都是黏著其他人入睡的，雖然嘴上這麽說，不過當小孩子也沒有什麽不好，無憂無慮的……
總司浮現出壞心的笑容“我隻是單純地在關心你而已。”
正想如何反駁他的話，總司的表情突然變了，嘴裏發出了苦悶的聲音。他半彎下腰用力扯著胸前的衣服，緊咬著嘴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聲音。褐栗色清爽的短發如同浸泡在牛乳中瞬間變為雪白，綠眸化為熟透的果實發著危險的紅光。
“又發作了嗎……”抽出腰間的小太刀不知該如何下手，因為熏的話讓我產生了一些顧慮，我不想總司變成像levele的生物……明明他一直拒絕著，我卻還是強迫他給他血……
注意到我的猶豫，總司眯起眼睛笑了，臉色卻異常的虛弱。雖然被羅刹的嗜血折磨著，還是逞強地用平常的口氣說道“……今天不給嗎？還是暫緩一下？”
“總司……”
“……讓我等太久的話，我也隻會因此更痛苦而已。”總司擠出笑容，像是在安慰我溫柔滴拍了拍我的背。
我緊抿住嘴，咽下心中的苦澀與憐惜。毫不猶豫地滑動了小太刀，割裂皮膚的傷口中滲出了紅色的血液，傷口的疼痛反而對我是一種慰藉……
我伸出手，手腕上湧出的血液有幾滴濺落在榻榻米上開出了幾朵紅色的小花。他小心翼翼地把臉貼過來，一邊重複著痛苦的呼吸，一邊略帶謹慎地舔舐著我的血。舌頭在流出的血液上輕輕遊走起來，為了不碰到我的傷口，他顯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答應你。”他忽然用溫和的聲音低語道“以後不管有多麽想要血，不管發作起來有多麽痛苦……”
“我今後隻喝你一個人的血。”像宣告著誓言般的話語，讓我的心有一瞬間的顫動。心迸發出的痛遍布全身，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總司……你會原諒我嗎？”以後羅刹的狂氣會讓他為血而狂的次數不斷增加吧，喝血的次數越多症狀頻發的就越多。明知道這一點，他卻還是和我做出了約定……最初是因為我給他喝了血，他才開始為血而狂。可是，為什麽他要……
等待著發作平息下來，他輕柔的放下我的手，手上的傷口仿佛就從沒存在似得消失的一幹二淨。總司帶著柔和的微笑，用溫柔的聲音告訴我“沒有拒絕你的提議的是誰？決定要喝血的可是我啊。你待在我身邊吧……如果我發狂了，我希望有你幫助我。”
暗自用力握住拳，手掌清晰感覺到指尖刺破皮膚的痛感。抬起頭，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會留在你身邊。”
這個約定是否能夠持續下去，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
第二天晚上，我們和鬆本醫生取得了聯係。知道我們回到了江戶，鬆本醫生已經來到了寓所。不過，和鬆本醫生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人。
“千鶴！太好了，你沒事！”
“小千？”她似乎衷心為我的平安而高興，幾乎要撲過來“為什麽會和鬆本醫生在一起？”
我剛小聲問出來，君菊就開口道“因為小姐在擔心你的安全，新選組離開了京都，就找不到你的行蹤了。雖然有新選組的人停留在江戶，但那裏麵卻沒有你的身影……”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小千淚光閃閃地說，她是真的在替我擔心，聽說江戶兒女十分重情義，看來是真的呢……
“讓你擔心了，有總司在，所以我很安全哦。”
小千吃驚地眨了眨眼，立刻浮起了微笑“你比想象中精神多了，我就放心了。雖然還想詳細問問那些事情……先說正經事吧。”
“我們得知了一些關於綱道的事情，德川幕府強迫綱道利用新選組進行變若水的實驗。變若水是西洋傳來的藥品，雖然是中破壞人的精神使隻發狂的烈性藥，但他成功稀釋了它的毒性。”
“至於使用了什麽手段，我們也沒有了解到……能稀釋變若水的效果的話，說不定也能消除它，不是嗎？”
消除變若水的效果……這麽說也可以讓羅刹重新恢複成人類嗎？這個方法可行嗎……？
“總覺得像做夢一樣呢，不過羅刹本身就是謊言一般的存在。”總司用事不關己的口氣說道，欠扁程度可以拖出去打幾十大板了“而且稀釋變若水的方法，你們也不知道對吧？”
“話雖如此……可綱道或許知道哦。”
如果是成功稀釋過變若水的綱道，當然就應該知道其中的方法“可是我們並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小千莞爾微笑起來“已經知道綱道的所在地了！大概的方位我是知道的，之後會畫在地圖上給你的。而且綱道似乎現在還在繼續著羅刹的研究，要治好羅刹可沒那麽簡單。不過綱道的話，說不定……”
小千說綱道似乎在雪村本家的土地上，據說雪村家位於東北方向。綱道比誰都熟悉羅刹，如果借助那些關於羅刹的知識，說不定就能找到救總司的方法。就算我離開了，他也能擺脫死亡的命運過著正常人的生活，並且能夠見到陽光……
“小千鶴……你想怎麽做？”總司的詢問著我的意向，我不由沉默下去。總司最想去的當然是近藤先生的身邊，可是我也想知道擺脫羅刹的方法。現在總司是羅刹，因為他的嗜血，我不能離開他……
我正躊躇著怎麽回答時，鬆本醫生幹咳了一下“在決定以後的事情之前，能聽我說說嘛？”
“嗯。”鬆本醫生的話對我來說就像雪中送炭一樣，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下來。
卻沒想到鬆本醫生向我們說出的事，並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近藤先生向新政府軍投降了。”
一句出人意料猶如雷劈，聽到這話總司臉色一變，驚訝的瞪大了眼，隨後溫怒染上了眼眸“什——？！為什麽近藤先生會——？！土方先生在做什麽？！”
“喂，衝田君，稍微冷靜一點！”鬆本醫生吃驚於他的突變，因為總司是個很少激動的人，所以鬆本醫生才會非常吃驚的吧。
“……做不到，冷靜不了。”他這麽說著搖了搖頭。
對於這件事我也很吃驚，近藤先生居然會被捕，真是讓人想不到。隻要以關係到近藤先生，總司的情緒都會異常的不穩定。和羅刹發作時不一樣的痛苦浮現在他的眼眸裏，現在的他可能隻想飛奔到近藤那裏去解救他吧，不，他所向往的地方隻有近藤那……
“……事情的緣由我也不清楚，但近藤先生投降了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這可是從幕府的大人物那兒聽說的，土方君似乎率領新選組轉戰北方了。”
“土方先生背叛了近藤先生！”明明局長已經投降了，新選組還繼續存在著，隻能那麽想了，他用擠出來的聲音低語道。
小千為了讓總司冷靜下來連忙說道“還沒確定吧？”
可是總司反而更加激動起來“新選組明明沒有滅亡，那為什麽局長一個人投降了？！是土方先生把近藤先生交出去的！那個人明明應該無所不能的！”
麵對出於混亂狀態厲聲怒斥著的總司，小千忍著怒氣皺起眉頭。
這樣下去的話，他們會吵起來的。雖然情況讓我多少有些混亂，不過現在要緊的是控製要局麵“總司你給我冷靜下來，即使你在這裏發火，近藤先生的情況也不會有改變吧？”
“那是……”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無言地咽下了聲音。
小千他們也沉默地觀察對話的發展。
“近藤先生和新選組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實情，現在不是妄加定論的時候。所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總司你再吵架我就不煮飯給你吃了哦，給你餓肚子。”雖說的勸導倒不如說是威脅……
總司保持著沉默，安靜地聽我說話。不久後，微微從我身上挪開視線，他小聲嘟噥道“謝謝……還有，對不起。”
然後，重新轉向鬆本醫生“……知道近藤先生的所在地嗎？”
“知道了你又打算怎麽辦？”鬆本醫生皺起眉頭。
“……去把他救出來。”總司注視著鬆本醫生，眼底滿是凜然與認真。
可能是預想到了他的回答，鬆本醫生帶著抑鬱的表情說道“救出來是不可能的。”
“……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不可能。”
對於總司的主張，鬆本醫生搖了搖頭“這不光憑衝田君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近藤先生是新選組的局長，想要救他的人有很多。正因如此，近藤先生所在的地方應該布下了森嚴的警備。”
鬆本醫生帶著嚴厲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而且為了對付新選組的羅刹，新政府軍也特地準備了銀質子彈吧。要從新政府軍那裏奪回近藤先生，就算新選組全員一起上也一樣是不可能的。”
“那要怎麽做才好？！”
“我打算試著跟幕府請求救援。”
“……很難把？”君菊默默的插了一句。
鬆本醫生帶著陰沉的表情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幕府要是想就近藤先生的話，隻會白白刺激新政府軍吧。”
“……幕府想從戰火下保住江戶，為此也會舍棄近藤先生吧。”
鬆本醫生和君菊細致的分析著近藤先生的處境，事實也是如此非常不樂觀。拯救近藤先生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我去，麵對眾多的銀彈也隻能半死的回來。
“…………”總司沉默地咬緊牙關，忍住心中的怒火。總司最喜歡的就是近藤先生了，在他的心中誰也替代不了近藤先生，也因如此才會更加的心痛吧。
“總司……你打算怎麽做？”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回答了我的問題“……去見土方先生，見麵之後質問他。在那之後……還不知道。”
“嗯……了解，我也跟你一起去。”我點了點頭，新選組已經快到瀕臨的邊緣，在那之前如果我沒找到雪村綱道的話，我就會被抹殺……
總司瞪大了眼“可是你的故鄉……”
其實我也挺驚訝，我居然會放棄見到雪村綱道完成任務的機會。大概是不想看總司和土方自相殘殺吧，以我知道土方的為人他絕對不會背叛近藤的，其中應該有原因……
“……知道了。”也許是理解了我的決定，總司放棄似地歎了一口氣。
小千輕柔的說著，眼底有著默默的支持“千鶴，決定了呢，要跟衝田先生去。”
“嗯。”我與她相視而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小千看著我浮現出了滿麵笑容“那我會支持你的，加油啊，千鶴！”
“一路順風。”君菊深深低下頭來。
我深深地看著她們點頭道謝，將她們記在腦海。這樣的女子是我所見所知的完全不同，在這樣戰亂的環境還臨危不懼，反而為了心中所認定的朋友拚死拚活，我很欣賞她們……
總司重新轉向鬆本醫生，用鄭重的姿態行了一禮“承蒙關照了。”
“再到江戶來的話，要隨時來找我啊。”鬆本醫生的話知道最後都充滿了關切之情。
我與總司離開了寓所，離開之前回頭看了眼他們，也許已再沒有再會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