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西苑舞廳

西苑舞廳是金州最大的舞廳。今晚金州貿易公司在這裏舉行“迎新春聯歡晚會”,參加的人除了公司機關員工外,還邀請了許多與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客戶。

請客戶參加晚會是胡利衡的建議,一來他平生最喜歡跳舞;二來借此機會聯絡一下各方領導和客戶,向人們宣告他——胡利衡,現在是金州貿易公司的最高權力者。因此他指示吳可卿務必要把舞會辦得體麵周到,讓所有的人都玩得開心。

舞會主辦人本來是那位頭發花白的魏星良,怎麽又換成了吳可卿呢?原來在今天下午職代會上,最後一項內容是投票選舉工會主席,結果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吳可卿的票數超過了魏星良,成為不可更改的工會主席。

投票選舉的數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票一票累計出來的,魏星良失望至極卻也無可奈何。嗨!他心中歎口氣,惋惜自己,眼看退休年齡將至,想多一份權利,多一層待遇是不可能的了。主席台上的燈光盡管很亮,卻照不出他臉上的光彩。權利瞬間逝去,如一件東西墜入流水,他隻得望水興歎。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個男人、是副總經理,好在他還沒有忘記他是在台上,台下有二百多雙眼睛望著自己,於是他用折疊起來的微笑掩飾了自己的哀憫,堅持著唱完票數,然後大度地呼喚吳可卿上台站在自己身邊,說:“這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老了嘛,腿腳不靈了嘛,以後為人民服務的重擔就交給小吳了嘛。希望吳主席不要辜負群眾的期望,把維護群眾利益的事當做自己的事來抓,做好工會的工作。”說完,象征性地把麥克風交給吳可卿。

吳可卿手托麥克風,如一株秀樹在掌聲中站立。一切來的太突然,她還沒有做好迎接的準備。台下的掌聲如春風,如夏陽,如秋雨,如冬雪,在大腦中鬥轉輪回,她做夢也沒有想過工會主席的位子會屬於自己。她知道,國有企業工會主席是要經過上級黨委任命的,行政級別是副縣級。哈哈,我晉級啦,工資、待遇、權力都歸我啦!她激動得象鮮花在她內心怒放一樣,臉上滲出一層緋紅浮著迷人的光彩。

她就這樣帶著迷人的微笑望著台下,顫巍巍地說:“謝謝!謝謝公司領導和大家對我的信任。今後我一定不辜負大家對我的期望,在公司黨委的領導下做好工會的每一件事,請黨委和大家看我的行動!”

掌聲又起。

賈為民不失時機地上前遞給她一張紙條,她接過一看,連忙宣布:“下麵請公司胡總經理做大會總結!”

人逢喜事精神爽。吳可卿站在西苑舞廳中央環視整個大廳。今晚的舞會理所應當由她這位新當選的工會主席組織。

她已略施粉黛,披肩的卷發梳在腦後挽了個髻,發髻上麵別了一枚柳樹葉形狀的發卡,發卡上綴滿亮晶晶的水鑽,在燈光下閃閃爍爍。她身材修頎,今晚特地穿上了一襲紫紅色羊絨連衣裙,一條長長的珍珠項鏈從奶白的脖頸上環繞而下成型,綴在突起的乳峰上,外套一件黑色毛領的牛皮大衣,足蹬一雙黑色齊踝的高跟短靴,舉手投足,顧盼翹望間既蘊著中年女人的雍容,又顯出職業婦女的老成凝重。

她輕輕走到樂台前,朱婕和王玉玲、齊莉莉正監督著服務生將大紅橫幅掛起來,橫幅上是一行大字:“金州貿易公司迎新春聯歡晚會”。這是今晚的主題,吳可卿滿意地點點頭,先露出微笑,叫朱婕。朱婕回頭一看,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哇——”,將大家的目光都集中過來,並且圍住了她。

朱婕上下打量著她,驚羨地讚道:“呀,吳主席,我才發現你是個大美女啊!”

“就是,就是,很有點兒宋美齡的風度。”王玉玲說。

吳可卿笑道:“還說我呢,你們看看自己,今天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我是最老的。”

“可不是嗎?今天公司所有的女人都比平時亮麗,這是我們的本色啊。”齊莉莉說,“不過,你最有風度。”

“好,好,應該這樣。朱婕——”吳可卿叫道:“我看會場布置得差不多了,客人們也快到了。你和王玉玲在門口迎接客人,齊莉莉去檢查一下桌上的水果和飲料是不是都擺好了。”

“好的。”朱婕答應著,與王玉玲、齊莉莉離去。

工作人員打開若明若暗的霓虹燈,點燃每個桌子上玻璃罩中的紅蠟燭,一支悠遠的《美麗的草原》樂曲輕柔地響起,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檸檬香味,大廳裏彌漫著幽雅溫馨的氣氛。公司的員工陸續到位,客人三三兩兩而來,負責邀請他們的業務科長和業務員們便陪著他們入坐。

樂手在鋪著猩紅地毯的樂台上坐定,調理著樂器的音調,吳可卿和報幕的小姐站在一起。

晚會正式開始,朱婕和王玉玲走進大廳,站在門口放眼望去,朦朧中看不清公司的人在哪兒,忽聽左邊角落裏有人喊她們,走過去一看是張鐵軍和王振忠,桌邊恰好有兩個空座兒。

音樂嘎然而止,美麗的報幕小姐站在樂台中央,手舉麥克風,清亮的聲音從喉嚨裏湧出:“各位領導,各位來賓,晚上好。金州貿易公司迎新春聯歡晚會現在開始。首先請總經理胡利衡先生致新年賀詞。有請——”

胡利衡在掌聲中走上樂台,接過麥克風,開口誦道:“各位領導、各位來賓,晚上好!再有27個小時,我們將迎來1997年的鍾聲——”

“哈哈哈哈,”全場爆發出轟然大笑,胡利衡一楞,報幕小姐笑著提醒:“1996。”他恍然明白自己說錯了,臉一紅,自嘲道:“啊,我太激動了,恨不得越過1996年飛到1997,去迎接香港回歸。小插曲,小插曲啊,讓大家樂一樂,待會兒還有大插曲,我先保密。”全場掌聲又起,台下有人喊道:“說得好!”

待掌聲停止,胡利衡用高昂的語調繼續誦賀詞:“各位領導,各位來賓。今晚我們將在這裏迎接1996年的鍾聲。在這辭舊迎新之際,我們非常榮幸地請到來自金州市貿易局、鐵路局、檢驗局、銀行、稅務局、工商局等有關單位的領導和各位朋友。在過去的日子裏你們以春天般的溫暖和熱忱,極大地支持我們,無私地幫助我們克服一道又一道難關。今天金州貿易公司已發展成為擁有……”

“這個賀詞是你寫的?”王玉玲悄悄地問朱婕。

“嗯。不過他好象沒有完全念稿子。你們聽,他說去年創造了800萬元的利潤,我不是這樣寫的。”

“是啊,咱們公司不是虧損嗎?”王玉玲疑惑地說。

張鐵軍和王振忠笑一笑。張鐵軍說:“你們不懂了吧,此時的形勢不能自報虧損。”

王振忠也說:“這個場合說虧損就打自己的臉了。”

胡利衡念完賀詞,在掌聲中走下樂台。

報幕小姐用煽情的口吻說道:“可能有人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要跳起來。別急,我先告訴大家剛才總經理先生沒有說出來的大插曲——晚會中我們將舉行幸運大抽獎活動。”她的聲音被如雷如潮的掌聲和歡呼聲蓋住,她不得不提高音調說:“請大家看好自己的票號,今晚將穿插3次抽獎,將產生30名幸運者,讓我們每個人都祈禱幸運降臨到自己吧。下麵我為大家獻上一首歌:《好人一生平安》,謝謝!”

音樂在大廳中緩緩回**,報幕小姐凝神深情地唱出:“有過多少往事……”歌聲婉轉如泣如訴,人們的心如小船在水中**漾,有男士站出來紳士地邀請女伴,一對、兩對……,他們輕輕相擁著旋進舞池。

張鐵軍起身向朱婕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朱婕宛然一笑,款款起身站在他的對麵,把左手輕輕搭在他的肩後,右手送入他的手掌;他的右手輕輕撫在她的腰後,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優雅地一揚一推就將她帶入舞池。

彩燈旋轉,朦朧的光影搖曳在一對對舞者的身上,輕曼的樂曲讓人迷醉。“你今天真漂亮。”張鐵軍讚美道,嘴裏嚼著口香糖。

朱婕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得意,把臉頰貼近他的右肩。她今天把平時紮成一根辮子的頭發散開披在肩上,兩鬢用發卡別起。脖子上綴一條水波紋金項鏈,粉色齊腰的羊毛衫下是一條紅綠暗格的薄呢長裙,裙擺很大,一旋身,裙裾展開如綻放的花。

“還噴了香水,幽幽的。”張鐵軍繼續讚美她,口香糖的清香和著男人的熱氣如風拂在她的臉上和頸上。

她沒有說話,是懶得說。他的肩膀寬闊魁梧,似一堵可以遮風避雨的城牆。她腦中空空,燈光、音樂、男人的溫熱和力量讓她沉醉,讓她迷戀,此刻隻想把平日支撐得硬邦邦的身體鬆軟地依偎在他敦厚的胸前,閉上雙眼,感覺似一艘停泊的小船在平靜的港灣浮搖。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他熾熱的手中如冰塊漸漸消融,腳下如踩在棉花上越來越軟,她的意誌崩潰了。

“啊,好累,我們換兩步吧?”她喃喃央求,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雙手圍在他的腰後。張鐵軍望著她雙眼迷朦的樣子,不禁心潮湧動,雙臂一擁,朱婕便柔弱無骨地偎在他懷中,臉頰貼在她的肩上。

一曲跳完,他們剛坐定,吳可卿已經尋過來說:“領導都沒有帶舞伴,你們救救場吧。”不由分說一手拉朱婕,一手拉上王玉玲。朱婕望望張鐵軍想看看他的反映。他反而催她:“你們快去吧。”朱婕無奈,隻得跟吳可卿去了。

朱婕被吳可卿拉著來到一號包廂內,見胡利衡、賈為民正陪著幾個人說話,貿易局的崔主任和張副主任是見過的,另外3個人從未謀麵。吳可卿向崔主任介紹朱婕:“崔主任,這是我們辦公室的小朱,她請你跳支舞。”朱婕微微欠身,燦然笑道:“崔主任,請。”崔主任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笑嗬嗬地說:“我可跳不好,踩了你的腳可別生氣啊。”朱婕也謙虛道:“不會的,我也跳不好。你怎麽跳,我就怎麽跳,完全隨你。”

吳可卿又拽來幾個年輕漂亮的女職員,她們大方熱情而又略顯羞澀地邀請,令包廂裏的男人們興奮起來。這也許是中國官方男人的特色吧,在舞場上本應該是男士邀請女士,但是他們在這樣的場合往往會表現出過分的矜持,如果沒有女人來請他們,他們就會一直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跳躍節奏和渴望。難怪女人在一起議論時都會發出“中國男人缺乏紳士風度”的感慨。

第一次幸運抽獎活動開始,馬必青抱著一個紙盒站在樂台上,把所有的票根放在裏麵,吳可卿伸手在紙盒裏攪和了一陣,是為了讓幸運公平地降臨在幸運者身上。她隨意地摸出第一張票根交給報幕小姐,小姐揚聲念出票根上的號碼,便有人高高舉著幸運的手在一片喝彩聲中跑向樂台領幸運獎。尊貴的人似乎總是吉星高照,幸運無一偏袒地先後降臨在一號包廂內的客人們身上,他們興高采烈地領獎品回來,胡利衡總要率先說些祝賀的話,朱婕和伴舞的女人們則拍著巴掌起哄,煽得這些領導更加興奮。他們在意的不是獎品而是幸運。朱婕知道吳可卿一定是做了手腳的,暗自佩服她做的巧妙。

朱婕陪賈為民跳一曲四步舞,才發現他真的不但是舞盲而且是樂盲。他身體僵硬,因為害怕出錯步子,總要低頭看自己的腳,身體就總是欹斜著,這種姿勢讓女人感到很累。朱婕算是極有耐心的人,換了男步吃力地左手拉右手推,嘴裏念著:“一-二-三-四”的節拍,低頭看著他隨節奏邁出鋼硬的腿。這一曲終於跳完,賈為民頗為得意說:“不錯,不錯,我也會跳啦。你是我的老師啊,下一支曲子你還帶我跳吧。”朱婕抹一把額頭的汗,笑道:“好啊。”

下一曲音樂一響,沒等賈為民站起來,胡利衡已經向朱婕做出邀請的姿勢,她還沒顧上看賈為民的表情就已經被胡利衡牽出包廂。這是一首緩慢的四步舞曲,胡利衡挽著她找到節奏,腳下卻晃起兩步。出於對上司的尊重,朱婕禮貌地同他保持一點兒間隙,卻又分明感覺到他用力攬住她的腰,迫使她貼在他的身上。朱婕有點兒難為情,左手按他的肩胛想搡開他。他大概覺出她的僵硬,把嘴湊在她的耳邊說:“累了吧,這樣輕鬆一些。你的舞姿最好看,經常跳吧。”朱婕鬆了一下身體,說:“也不常跳,想跳的時候才跳。胡總的舞跳得好。”

“你喜歡跳嗎?”,胡利衡問,見朱婕點頭,他又說:“我喜歡跳舞,在廣州的時候常跳,不過我沒有找到好的舞伴。以後我能約你跳舞嗎?”“可以呀。”朱婕應道,她喜歡跳舞,也因為沒有好的舞伴煩惱過。

胡利衡側臉打量一眼朱婕的裝扮,讚道:“瞧你今天多漂亮啊,平時也這樣多好啊。”朱婕被他一恭維,心裏免不了平添幾分得意,笑著說:“平時要上班,回家要帶孩子,哪有心思和精力打扮。”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朱婕脖子後的脊椎骨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臉頰自然靠在胡利衡的肩頭。

大廳頂上原本就昏暗的燈不知何時關閉,音響中傳播出來的樂曲是李娜剃度前的絕唱《走進拉薩》,歌聲悠遠深長嘹亮還很纏綿,點點燭光詭譎地跳躍,稀稀落落地看客好奇地盯著黑黢黢的舞池裏擠滿的男女,一對對攬腰摟脖,企鵝似的晃著悠悠醉步,仿佛沉迷在遠古的召喚中。

多麽美的旋律,多麽幽靜的氣氛,多麽令人追魂遐想的意境啊!朱婕想念剛才偎在張鐵軍懷裏的感覺,他寬闊的肩膀極容易讓每個女人產生安全的感覺,如果是與他跳這支曲子,她一定會讓自己在他溫熱的懷中沉睡,心象一艘小船在平靜的港灣飄搖。

胡利衡的**將她從美麗的遐想中拉回到現實,她才想起自己不是依偎在張鐵軍寬闊溫暖的懷中,而是完全無可奈何地貼在胡利衡凸出的肚子上。胡利衡一手緊緊攬著朱婕的後腰,一手不安分地撫弄她的手,小腹下漸漸燥熱硬挺的部位讓她心悸害臊,臉頰發燙。她想起人們傳說的順口溜:“男人跳出三條腿,女人跳得長流水”,心中害怕起來,萬一胡利衡……她不敢想下去,又不便停下腳步,自己暗暗使了勁將身子往後縮。

音樂悠長象催情的迷藥,舞池中人影幢幢,一雙雙剛健的和柔美的大腿纏綿搖曳。有人在耳鬢廝磨間昵語,有人在嗤嗤細笑,有人熱潮難抑。胡利橫心旌**漾正向**湧哪容朱婕離開,他倏地鬆開兩手抓起朱婕的雙手示意她摟住自己的脖子,又迅速地箍住她的腰,熾熱的臉追隨著朱婕後仰的身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朱婕極不情願摟他的脖子,兩手局促勉強搭在他的肩膀上,象根電線杆被他拽著,走也難不走也難,心中直後悔跳這支曲子,發誓道:“我記住這支曲子了,以後堅決不跳。”她盼著音樂快點兒結束。

胡利衡感覺出她的僵硬,心想這個小媳婦怎麽還象個大姑娘不解風情,“喜歡跳兩步舞嗎?”他問。

朱婕搖搖頭,不屑道:“這也是舞?”

“當然是啦,有音樂,有節奏。”

“這是褻瀆音樂,糟蹋節奏!”

“別這樣說,你是剛接觸,不習慣。一會兒你就會喜歡的,放鬆,哎,放鬆。”

朱婕無奈到極點,僵持的身體越來越累,索性放鬆身體,把臉埋在他的肩頭。

“哎,這樣就對了,異性相吸,你會喜歡的。”胡利衡用近乎耳語般的語調哄著她,熾熱的嘴唇從她的耳根溜向脖頸,噴出的熱浪令她暈眩。他的雙手移向她的臀輕輕摩挲然後用力一托,她便又貼住她凸起的肚子。隔著厚厚的冬衣,她仍然能感覺出他小腹下似一個火盆,炙得她從心底一陣燥熱,從根部昂起的肉具膈得她難為情,她下意識地掰他的手,急道:“不,不,胡總,別。”胡利衡喃喃道:“別動,別動,求求你。”朱婕用力把他的雙手搬回腰間,輕輕央求道:“胡總,我們跳四步吧。”

“怎麽,嫌我老嗎?”胡利衡象隻未叨著食物的公雞,瞪著慍紅的眼睛問。

朱婕生怕驚擾別人注意,壓低聲音道:“胡總,我,我不喜歡跳兩步。”

胡利衡鬆開她,在幽暗中重新打量了她一眼,重重地喘口氣:“你咋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呢,真是少見的冷血女人,我以為你會喜歡的。”說著無奈地擁著她踏起四步舞的節奏轉到外圈。

胡利衡的體溫漸漸下降,索然盯著幽暗中一對對擰成麻花似的男女在原地晃悠。朱婕早已沒有了跳舞的**,感覺不出節奏,身體沉重地象個磨盤,被胡利衡吃力地推著。她尋思胡利衡現在一定是惱羞成怒,後悔跟我跳這場舞。換了別人,她們也許很樂意享受異性上司的撫慰,也許會**回報。可是我不!我不願意象隻玩偶被人玩弄,何況他是我的長輩、我的上司,以後叫我如何尊重他啊!

舞曲終於結束,燈光驟然亮起,朱婕沒有忘記禮貌,她低眉含笑,對胡利衡說:“謝謝!”胡利衡則冷冷地瞪她一眼,揚長而去。朱婕心生不快,自顧匆匆向衛生間走去。她想借此機會躲開那些等她伴舞的男人。

一首歡快的三步舞曲響起,一對對男女相擁旋進舞池在昏朦的燈影裏閃躍,舞池外剩下稀稀落落的看客。朱婕才徑直走回原來的位子。

張鐵軍孤寂地嗑著瓜籽,欣賞著別人的舞姿。

“怎麽就你一個人?”

“王經理陪客戶去了。你怎麽了?無精打采的?吳可卿剛來找過你。”

朱婕勉強地露出笑臉說:“沒啥,我陪你跳這支舞吧。”

“算了,你累了,休息一會兒。”張鐵軍說著剝了一個香蕉給朱婕:“吃個香蕉吧。”

“謝謝,你真好。”朱婕接過香蕉默默地吃。

張鐵軍覷著她的神色逗道:“跳餓啦。再吃一個。”朱婕壓住他的手說:“沒有。我不吃啦,我喝飲料。”張鐵軍就拿起一聽健力保拉開環兒給她:“難得娛樂一次,有啥不開心的事都忘了吧。”

朱婕腦中還閃著胡利衡剛才冷冷的眼神,愣了半天突然問:“你覺得胡利衡這人咋樣?”

“怎麽想起來問這?”

“沒什麽,隨便問。”

張鐵軍認真地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不該跟他跳那支舞。你知道那叫什麽嗎?”

“什麽?”

“消魂一刻。”

“哦,我真傻。明天同事們會怎麽說我?”朱婕心中叫苦,說:“我可能得罪他啦。”

“得罪就得罪吧,早晚的事。”

“為什麽呢?”

張鐵軍將嗑出的瓜籽皮往桌上一撂說:“現在還說不上,隻是感覺。一方麵他處理事情有主見有魄力;一方麵他非常獨斷,惟我獨尊,得罪他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總之,這人城府極深,以後得小心點兒。”

朱婕更加沮喪,心情壞透了,告訴張鐵軍說:“我想回家,你走不走啊?”

公司的女職員都被吳可卿拉去陪舞,張鐵軍一個人早已不耐煩,聽朱婕一說,他不假思索地應道:“走,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