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2)
張富海以為我又在說文舒琴和段長青呐,興致又開始高漲:“我跟你說啊,還有更精彩的呐。張富海這回顧不上喝酒了:“有人說,段長青在德國期間,曾經跟周磬瑜有過一腿子。後來遇上了有錢的寡『婦』曾芳萍,就開始腳踏兩隻船。娶了曾芳萍以後,在妻子的嚴密管束之下,段長青才不得已把周磬瑜給蹬了。後來為了給周磬瑜以補償,才把周磬瑜介紹給了文鑫。”
我以質疑的口吻問道:“難道,那段長青就這麽怕老婆?”
張富海瞪了我一眼:“他不怕他行嘛。那曾芳萍是什麽人啊,照過去的話說,那可是大家閨秀、天上的天鵝啊。父親有上億元的資產,家裏有得是錢。要不是新婚不久丈夫就在德國出車禍去世了,哪裏輪得到他段長青這隻癩蛤蟆啊。段長青回國創業,也全靠他這個有錢的老婆才辦下來的。要不然,他風光個屁啊,說不定還在德國待著,給別人洗碗刷碟的呐。”
我不禁囔囔私語道:“這…,關係也太複雜了點了。難道…?文鑫就是因為周磬瑜跟段長青過去的那種關係…,才下此毒手的?”
張富海喝了一口酒:“這…,我也不清楚了,這得問他本人才知道了。”
我學著張富海的腔調:“那怎麽就能斷定文鑫是犯罪嫌疑人呢。”
張富海放下酒杯:“證據啊,案發後,公安立即就鎖定了他,昨天才把他給逮住。你猜是在哪裏把他給抓住的,是在三亞的海灘上。你說這小子夠愣得了吧。問他為什麽要跑到三亞去,你猜他怎麽說,居然說從來都沒看過大海,所以一定要在死之前認真地好好看看才行。你說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冷血殺手嗎,殺了人以後,居然還有心思要跑去看什麽大海,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得。哦,對了,還有更可笑的呐,說要見什麽記者,願意把他的事情向記者透『露』。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他以為他是誰啊,還想讓人家為他立碑樹傳、歌功頌德啊,真是的。我看啊,他這都是整天閑著沒事幹,老是看美劇給看出『毛』病來了。”張富海停頓了片刻,接著陰陽頓挫地說道:“中—毒—太—深。已經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天高地厚來啦。”
我眼前一亮:“哎,幹嘛不行嘛,我倒是真想會會這個愣頭青,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呐。”
這回輪到張富海愣住了,口張了半天沒說出話來,雙眼一直瞪著我,又用手指著我,突然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哈哈哈,我說,你小子可真會把握機會啊,有你的,真不愧是大牌記者,哈哈哈,真有你的,哈哈哈。”
我一臉認真地:“哎,我說張大處長,我可是認真的,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張富海用手撓了撓頭:“嗬嗬嗬,是啊,誰說不是呐。”張富海停頓了一會:“不過…,這事我可做不了主,這得請示上頭。不過嘛…,我倒可以給你試試。不過嘛…,”
我心情有點著急:“我說張大處長,你別老是不過,不過的行不行。有什麽問題,痛快點,照直說。”
張富海還是笑嘻嘻的表情,舉手指著我:“嗬嗬,行不行,這回就得看你個人的造化了。不過,我一定幫你努力爭取一把,以免你以後見到農友就說,我老張這人不仗義,順手牽羊的小忙都不肯幫。”
我心情有點激動,舉起酒杯來:“這還差不多,夠意思。好,就衝你這句話。”說完,我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說句心裏話,我並沒有對張富海的承諾抱太大的希望。這畢竟不是宣傳英雄人物,弘揚主旋律,弄不好就會產生這樣,或者是那樣的負麵效應來。但全國各地一連發生了多起滅門案,背後的動機到底是什麽?一直都是一個難解的謎團。而現在,終於讓我碰上了這麽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以我的職業直覺,加上自己跟其中的受害人有過那樣一段的共同經曆,也多少觸發了我僅存的那點古怪的好奇心。於情於理,都值得為此盡力一搏。
由於張富海的敘述過於淩『亂』、簡要和跳躍,在等待張富海的答複之前,我又把手頭的資料給過了過。還參照寫家譜的方式,將各相關人物的關係列了一張表,這才對這兩家人的這種微妙關係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人物關係表做好以後,我又把這張表揭示的人物關係用文字簡明扼要地描述了一番,以便加深印象,這才算把兩家人的關係給徹底弄清楚了。
以下就是我在那張表上作的文字描述:
一、文舒琴與常寶田是兩口子;
二、文鑫與周磬瑜是兩口子,文斌斌則是他倆的女兒。雖說文鑫與文舒琴有母子關係,但文鑫的生父卻隻有文舒琴一個人最清楚,而現在則成了永遠的謎;
三、伍紅兵與文舒琴雖說關係曖昧,但伍紅兵已經完全癡『迷』在了太陽能利用的研究上麵,對**之類的事情視乎早已沒了興趣。所以,他們倆人現在的關係未必像外人猜測的那樣不清不白;
四、段長青與曾芳萍是兩口子,段磊則是他們倆人的兒子;
五、除了業務往來之外,周磬瑜可能是聯係兩家關係的重要一環;
六、根據手頭的資料,秦偉光視乎跟這兩家人沒有什麽親戚關係。為什麽他在其中,有待考證;
七、文舒琴另一個雙胞胎兒子常大牛去向不明,有待調查。
有了這麽一張表,使我進一步敘述這兩家人發生的一些事情就變得方便多了。我把材料中一些重要的事件梳理了一遍,覺得有這麽一些事情對揭示這起滅門慘案至少都會有些啟發。
文舒琴的企業叫聚能光電股份有限公司,段長青的公司叫長青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一家是弄太陽能利用產品的,一家是搞能源儲存產品的,兩家公司本來在業務上並沒有關聯。可是隨著近年石油價格的暴漲,傳統能源儲量資源的日益枯竭,新能源技術的興起已成燎原之勢。數年之前,文舒琴跟段長青共同投資,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由文鑫擔任公司總經理,專門研究新能源的綜合利用以及合理開發,其中一項就是把兩家企業的技術優勢結合在一塊,通過發電和儲電的有機結合,以解決太陽能供電的晝夜間歇問題,其前景不言而喻。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兩家的聯係日益緊密起來。也才有了後來的兩家輪流做東,共同歡度聖誕節的小『插』曲。
從手頭的資料來看,文舒琴一直沒有跟常寶田離婚,說明文舒琴還是個念舊的女人。不過文舒琴卻一直試圖隱瞞她的那段經曆,包括將兒子的名字改成文鑫,說明文舒琴既有虛榮心,也不乏羞恥感。而她跟伍紅兵的關係,在外人眼裏,顯然都是一個謎,也是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謎。但有一點不可否認,伍紅兵的確是一位自學成才的奇人。自從他又來到文舒琴的身邊以後,文舒琴企業的太陽能產品開始日益豐富起來,並逐漸開始領跑全國,其中的一些技術也已經處於世界領先水平。
段長青是在德國留學期間與曾芳萍相識後結婚的。有趣的是,兩人的結合,曾芳萍是主動的一方。也許出國在外,又遇到了新婚不久的丈夫意外身亡的悲劇,令曾芳萍寂寞難耐。為了盡快擺脫精神上的折磨,終於促使曾芳萍采取了主動。也或許曾芳萍就是這麽一種個『性』,也算充分彰顯了一回有錢人家大小姐一貫特立獨行的做派。不過,這也不能排除段長青的確有討好女人的招數,尤其是像曾芳萍這種情感和**都突然陷入困境的女人。
在認識曾芳萍之前,段長青跟周磬瑜確實有過一段特殊而親密的關係。也許曾芳萍沒有出現的話,段長青還真會跟周磬瑜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但對於段長青來說,曾芳萍的突然出現,無疑等同天上掉下了一個大大的餡餅,何樂而不為,更何況像段長青這種攻於心計,善長於投機取巧的男人。他或許曾想過要腳踏兩隻船,把魚肉與熊掌一塊給吞進肚子裏麵,做一個風流且快活的男人。但偏偏碰到了曾芳萍這麽一個絕對不省油的女人,曾經的美夢一下子都化成了泡影。無奈之下,隻好忍痛放棄了周磬瑜。回國後,段長青一度專心於企業的發展,企業規模和產品銷售連年高速增長,充電電池的充電技術水平在全國乃至世界也已是名列前茅。
周磬瑜被段長青拋棄後,在德國浪跡了很長一段時間。由於生活所迫,加上沒有什麽過硬的本事,主要靠拍一些三級片為生。但後來不知什麽原因,也許是段長青萌發了惻隱之心,或是良心再度發現,在出差德國期間,又主動聯係上了周磬瑜。還為她買了張工商管理碩士文憑,並安排周磬瑜回國發展,順利進入新成立的合資公司,成了文鑫的秘書。也許是周磬瑜人長得漂亮,也許是周磬瑜會來事,沒多久,就成了文鑫的媳『婦』。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兩家人都可說是順風順水、春風得意、幸福美滿的才對。怎麽就會弄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來呢?
我翻遍了所有的資料,包括在網上搜索到的,涉及文鑫的資料甚少,照片更是沒有。難道這是文鑫本人的刻意低調?還是文舒琴的有意為之?文鑫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莫非是一個麵目猙獰之徒,就像《沉默的羔羊》裏的那個漢尼拔,眼神裏不時透『露』出瑟瑟的殺氣,讓人一見就『毛』骨悚然,心驚肉跳的惡魔......。
就在我無限遐想之際,期待著的好消息終於到了,采訪文鑫的申請很快就被批了下來。不得不承認,這次采訪請求批複的如此快捷,的確出乎我的意料,這當然也跟張富海的鼎力支持不無關係。也正因為如此,我為采訪做的準備工作才出現了一個不應有的紕漏,差點攪了我的美事。
官方安排的采訪室是一間小屋,大概也就五六平米。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掛在門對麵的牆上,光線透過這個小窗口穿『射』進來,才能使得呆在裏麵的人得以分清楚這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但這微弱的自然光線還是顯得過於暗淡,所以在小屋屋頂的正中央,掛著著一盞十分刺眼的大燈泡。估計得有好幾百瓦,進去的人立即就能夠感受到這盞明亮燈泡的巨大輻『射』能量。在小屋的中間,放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在靠近門口的牆邊處也放著一把椅子。顯然桌子的麵積有點偏大了,估計足有3平米,使得這間小屋就顯得更加的擁擠。
由於我先到,很自然地走到麵對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腦子卻在不停地轉悠,心情也多少有點忐忑不安,一直在反複琢磨,我的這個采訪對象到底會長著一副什麽樣的麵孔......。不一會,聽到有人往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正當我想向前迎過去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這個人見到我也沒吭一聲,好像很熟悉地,走到桌子前,在背對著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借著這個不太長的時間,算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個人。中等身材,還算健碩,如果不是帶著腳鐐手銬,行動應該算是敏捷。梳著不太整齊的分頭、圓臉、單眼皮、高鼻梁、不大不小的雙眼黯淡無神,白白淨淨的一副模樣,倒是跟文靜的書生有點接近,卻無論如何都很難與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聯係在一塊。
我重新坐了下來:“你…就是文鑫?”
這個人沒搭理我,而是用那雙無神的雙眼死盯著我。雖然這眼神黯淡,卻也透『露』出某種『逼』迫的目光,讓我不由得緊繃神經。我突然意識到,他是否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於是趕緊將我的記者證掏了出來,遞到他眼前:“這是我的記者證。”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記者證後,將身子靠在椅子上,雙眼望向天花板,突然冒了一句:“我不是文鑫。”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我真有點不知所措,小屋裏頓時寂靜了片刻,空氣視乎也正在凝固。好在多年職業生涯早已養成了的習慣,下意識地使我趕緊追問下去:“你不是文鑫,那你是誰?”
那個人還是望著天花板,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冒出另外一句:“有煙嗎?”
這次我反應倒快,攤開雙手,即刻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抽煙,所以沒有。”
那人這回終於把眼光轉向了我:“沒有。那你跑來幹什麽。”
我還真有點納悶了,也可以說有點不知所措:“不…,不…,不是你提出要見記者的嗎?”
那人扯起嗓子:“我是提出要見記者來著,可你這個記者,也太不職業了吧。怎麽連采訪對象的生活習『性』也不先好好了解清楚嘍,就這麽冒冒失失地跑過來,還想得到爆炸『性』的新聞?”
見他咄咄『逼』人的樣子,我那壓抑在心頭當中的火氣還真有點上來了。什麽東西,還以為自己是在外頭啊,可以呼風喚雨,作威作福的,跟我耍起大少爺的脾氣來了。不過這種念頭很快就一閃而過,不管怎麽說,這確實也是我的一個重大失誤。在材料中,的確提到了文鑫有抽煙的嗜好,而且煙癮極大,一天能抽上二三包的,但這個細節卻被我忽視了。為此,我不得不將自己的火氣先給壓下來,以免壞了更要緊的事情。心平氣和地說:“這樣吧,你喜歡抽煙,我下次給你帶來吧。”
那人即刻站了起來:“那等你把煙帶來以後,我再給你講我的故事吧。”說完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轉過身來:“記住,要三個五的,短把的那種。”
隨著那人腳步聲的消失,我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也為自己這個不大不小的疏忽後悔不已。腦海裏卻開始受到另一個謎團的不停困擾和折磨:“他不是文鑫,那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好在,這個折磨的時間還不算太長。第二天,我即買好了一整條的三個五香煙,又來到了那間小屋。這次是他先到,還是坐在他昨天坐的那張椅子上,我進來以後,他也沒有搭理我。我也沒理他,而是把煙從包裏拿出來,準備放到桌子上。他突然探起身來,迫不及待地一把奪了過去,迅速地扯開煙盒,掏出一支點著,狠狠地猛吸起來。
我沒有出聲,靜靜地觀察著他的反應。沒幾下,一支煙就燒完了,他跟著又點上了第二支,隨即才終於開口了:“嗨,真快憋死我了。”他又深吸了一口:“嗨,真痛快啊。”這才整個人鬆弛了下來,對我淡淡地說道:“我不是文鑫,我的名字叫常大牛。”
聽到這裏,我的確被驚呆了。在那裏足足愣了有幾分鍾,原來在腦海中早已爛熟的采訪提要一下子全給打『亂』了。我望著眼前的這個常大牛:“你是常大牛?那文鑫呢?”
那個人作了一個奇怪的表情,聳了聳肩:“這…我也不知道。”表情突然一變,非常急切地抓住我的雙手,並順勢往我手裏塞進一個握成一團的紙:“你得幫幫我,幫我救救我女兒,我老婆。”
不知怎麽搞的,我沒有向在一旁值守的看守揭穿他的這個小動作,而是悄悄地把這個紙團放進了我的口袋。但卻又言不由衷地說:“這種事情,你幹嘛不求助於公安。”
那個人無奈地說:“我說了,也求了,可是他們根本不相信,以為我在說瞎話,蒙他們。”
我好奇地:“那你女兒和老婆叫什麽,他們住在哪裏?”
那人雙眼一亮,似乎見到了久違的陽光:“我女兒叫常曉琳,她已經得了白血病兩年了,再不做骨髓移植手術,那她就沒救了。”那人停頓了片刻,見我的確在仔細聽:“我老婆叫蘇小妹,......”
就這樣子,他的話匣子逐漸打開,一段離奇的故事由此展開。這還得從兩年前的那個聖誕節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