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梁換柱(1)

如果問去過烏茲的人,最喜歡烏茲哪裏,答案或許是千奇百怪,但有兩個地方一定都會被異口同聲的提及——白靈山和五味河。星羅棋布地散落著88個大大小小的湖泊,有小九寨溝之譽。五味河九曲十八彎,豐水期波濤洶湧,氣勢磅礴,枯水期清澈見底,嬉戲的魚兒觸手可及,被稱之為小漓江。這兩個地方既是烏茲人的驕傲,也是烏茲人世代相傳的無價財富。

在這座有山有水的美麗城市,雖然有豐富物質文化的積澱,但卻沒有曆史人物的印記。一直以來都名不見經傳,而名流俠客也如鳳『毛』麟角般稀缺。可是改革開放以後,卻一下子冒出來兩位傑出的企業家。一位叫文舒琴,另一位叫段長青。這兩位人物如今在烏茲幾乎是家喻戶曉,聞名遐邇,在省裏也被掛上了號。由於兩位企業家給市裏創造了一半的稅收收入,還同時吸納了城裏三成的勞動力就業,巨大貢獻有目共睹。為此,市委市『政府』也終於慷慨了一回,給這兩位傑出貢獻的企業家各獎勵一套具有古典園林格局的庭院。文舒琴的家坐落在城的東頭,緊挨著百靈山的山腳。而段長青的家則坐落在城的西頭,恰好位於流經此地的五味河河畔。兩家的院子布局都差不多,麵積也都一樣,都是3080平米。

為什麽當時沒把兩家給和在一個地方上建,是因為文舒琴酷愛山?而段長青則偏好水?其實都不是。但從表麵上兩人還非得這麽說不可。當時在選址的時候,文舒琴始終擺出高姿態,讓段長青來做決定。段長青百般打探,始終沒弄清楚文舒琴真實的想法。反而被文舒琴的障眼法給『迷』糊住了,以為文舒琴會與他的觀點相一致,於是毅然決然選擇了五味河畔。可沒過多久,文舒琴突然宣布,她的庭院就坐落在白靈山腳。其實,是文舒琴壓根就不願意與段長青做鄰居,心裏麵不但對段長青心有餘悸,還頗存戒心。雖說段長青表麵上總是擺出不屑於與文舒琴一般見識的架勢,但在其心裏卻並非如此,不但苦惱,還很在乎,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與文舒琴套近乎。

雖說這鄰居沒做成,但卻並未影響段長青要與文舒琴拉近關係的計劃。自從兩家人搬進自己的庭院之後不久,在段長青的幕後『操』縱下,市裏通過政策利誘,撮合兩家企業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專門研究太陽能和蓄電池綜合利用技術。文舒琴沒看出這是段長青極力慫恿的結果?當然不是。利字當頭,商人就是商人,哪能不低頭。文舒琴看得更重要,也更清楚的當然是這裏麵的巨大利益所在——也就是省市兩級『政府』將為該企業未來生產的產品分別給予10%的財政補貼。

沒多久,在合資公司擔任總經理的文鑫和秘書周磬瑜喜結秦晉之好,終於一舉拉近了兩家人的關係。由於周磬瑜是段長青舉薦進合資公司的,其父母親又不在當地,加上段長青多少也算是半個月老,於是段長青夫『婦』在形式上就成了女方家的代表。恰巧,結婚的日子正好選在了聖誕的平安夜。於是,每年的這個日子,都由文舒琴和段長青出麵,兩家輪流坐東,為這小兩口舉辦結婚周年紀念日。

當初文鑫突然提出要娶周磬瑜的時候,文舒琴多少有點不大樂意。總覺得這事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多少有點別扭,但又無從說起。托人了解周磬瑜的曆史,卻又基本沒有啥負麵的消息。也根本執拗不過文鑫的堅定態度,文舒琴隻好欣然接受了這門婚事。婚後小兩口甜甜蜜蜜,不久,孫女文斌斌如期降臨,一下子給這個家庭增添了別樣的『色』彩,才使文舒琴過於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

也就是從那時起,每年的聖誕節,文舒琴就算再忙,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在文舒琴看來,這就是兒子的結婚紀念日而已,並未摻雜別的成分。今年的聖誕節也不例外,文舒琴提前一個月就開始了緊張的籌備工作。這次最要緊的,還把伍紅兵這個頂級科學家也給調動了起來。文舒琴要在平安夜給自己的庭院大放異彩,布置了非常光彩奪目的各式彩燈。而這些彩燈所使用的電能不是我們日常所使用過的,而是伍紅兵新研製出來的發電和儲電設備。這還不算,這些尖端的設備還得保密,不能讓外人所知,尤其是不能讓段長青看到嘍,的確讓文舒琴費盡了思量。但這些對伍紅兵來說則是小菜一碟,他利用巧妙的布線,把一切難題迎刃而解。即滿足了文舒琴的要求,也達到了大放光芒的效果。也就是從這次開始,文舒琴考慮再三,終於邀請伍紅兵和常寶田加入到這個大家庭,一塊參加這個特別的平安夜聚會。

段長青因為一個重要的會議來遲了片刻,但當其一踏入文家大院的瞬間,即刻被那流光異彩的景『色』所吸引。如此富麗堂皇的燈光布置,幾近奢華,與文舒琴以往的樸素作風大相徑庭,令段長青多少有點詫異,也視乎嗅出了當中隱含著的某種暗示的意寓。來到聚餐的地方,段長青一眼就看到文舒琴的身邊坐著兩位生疏的麵孔。其他的位置都坐滿了,隻有在文舒琴的對麵還有一個空位,其實這就是段長青以往就坐的地方。段長青自然而然地來到這個位置坐下,見文舒琴正在跟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說著什麽。段長青借著這個機會,讓這兩個生疏麵孔在自己的腦海裏過了片刻,想起了兩個曾經見過了照片的人來。段長青借著明亮的燈光再看了一眼正在與文舒琴說話的那個男人,又瞧了瞧旁邊的那位。這回終於可以十分肯定地做出了判斷,這個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伍紅兵,而旁邊的那位則應該是常寶田。

段長青心裏有點異樣,而更多的則是激動,這伍紅兵可是一位名聲在外的人物,一直被文舒琴當成寶貝一樣,從來都不願意讓他公開『露』麵,即使是這樣的家庭聚會也不例外。這回終於得以見到這位奇才的廬山真麵目,說明文舒琴一直以來對於自己處處設防的戒備之心已經徹底消除。也說明這麽多年以來,自己所做的努力終於到了一個撥開烏雲見曙光的日子了。段長青見兩人談得正熱烈,忽然覺得此時若貿然介入,顯然多少有點攪局的意味,必成了掃興的罪人。於是就在一旁靜靜的等候,就像獵豹在撲向獵物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不動聲『色』,卻又隨時都在伺機而動,時刻密切地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把握住出奇製勝的關鍵。

此時,燈光忽然暗淡了下來,伍紅兵反應敏捷地即刻離席。文舒琴的表情既嚴肅,又略顯焦慮,雙眼一直望著伍紅兵離去的方向,視乎擔心著什麽。不一會,燈光恢複正常。很快,伍紅兵滿麵得意地回到座位跟前,對著文舒琴說:“嗬嗬,沒什麽,是一群小鳥被燈光吸引,把一根電線給碰了一下,差點短路。嗬嗬,小問題,沒啥。”說完又再坐了下來。

文舒琴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注意到了段長青已經就坐,對著段長青:“哎,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言語一聲。”

段長青麵帶微笑:“嗬嗬,剛到,見你跟這位老兄談得正起勁,也就沒敢打擾,免得掃興嘛。嗬嗬嗬。”

文舒琴有點靦腆地說道:“這是啥話,好像是話裏有話嘛。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麽不正經。”文舒琴忽然意識到還沒有相互介紹呐,輕描淡寫地說道:“哦,對了,這就是你常說要見的老伍,伍紅兵。”文舒琴用手指了指隔壁的那位:“那是老常,常寶田。”文舒琴突然收住笑容,用臉對著段長青,似乎有點不情願地:“這位就是長青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段長青。”

段長青心裏早有所悟,但臉上卻裝出非常驚訝而雀躍的神情來,欠身起立,伸出自己的右手:“幸會幸會,真沒想到,終於算是見到了久違的大能人了。哈哈,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哈哈哈。”

伍紅兵可能是覺得剛才自己搞電路弄髒了手,於是把手先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才再伸出右手:“嗬嗬,沒什麽,今天這光源有點特殊,所以舒琴讓過來給幫幫忙。嗬嗬嗬。”

段長青早就覺得今天有點不同尋常,現在聽伍紅兵隨口這麽一說,段長青立即意識到,這裏麵一定還大有文章。於是又把自己的左手搭上,雙手緊緊握住伍紅兵的右手:“嘿,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還非得煩勞你這位大能人親自出馬才行啊?哈哈哈。”

伍紅兵被段長青拽得半個身子伸了出去,於是想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但由於段長青抓的太緊,抽不動。隻得踮起腳尖趕緊接著說:“嗬嗬,今晚所有的光源都是用新研製的太陽能聚能采集技術加上電容多級耦合充電電池存儲後提供的。”這時文舒琴大聲咳了一聲,伍紅兵視乎沒有會意,又接著說道:“嗬嗬,沒我來,可能別人搗鼓不了吧。嗬嗬,......”

文舒琴伸出右腳,向伍紅兵的左腳狠狠踩去。伍紅兵本來還想說點什麽,可是左腳受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後,一陣巨疼使其不由自主地輕輕地喊出了聲來:“哎呦。”雖說這純屬條件反『射』時發自於本能的聲音,但伍紅兵還是做了很大的克製,沒讓這叫喊聲肆意奔放開來。或許正是如此,多少有點顧此失彼,忽視了來自於身體條件反『射』時所作的迅猛反應,整個身子猛然向後退去。但由於這個動作太突然,也太具爆發力,那隻被緊緊握住的右手終於在此時給抽了出來。這下子反而弄巧成拙,伍紅兵的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開始向後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坐在一旁,看似漫不經心,無所事事,專心於喝酒吃菜,自斟自飲的常寶田敏捷地一躍而起,即刻站到了伍紅兵的身旁。伸出右手輕輕一推,伍紅兵歪歪扭扭的身子總算沒有倒下,隻是左右踉蹌了幾步,終於站穩了下來。於此同時,常寶田又把右腳順勢一伸,剛好接住了緩緩倒下的椅子。見伍紅兵有驚無險,常寶田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伍紅兵伸出雙手在身子上拍了幾下,笑嘻嘻地:“嗬嗬嗬,沒事,”又把椅子給擺了擺,重新坐了下來,麵對焦急關切的文舒琴說道:“嗬嗬,沒事。”

文舒琴雙眼瞪得老大,上下打量了一番伍紅兵,口氣不無質疑地說道:“真的沒事?”

伍紅兵還是笑嘻嘻地:“嗬嗬,真得沒事,嗬嗬。”

原本看似驚險難堪的一幕,就這樣被常寶田有驚無險地給化解掉了,不由得不令段長青刮目相看。真沒想到,這看上去不聲不哈,一點也不起眼的幹巴老頭,居然還有這等身手。段長青是看在眼裏,謹記於心,可心裏卻又特別的納悶。伍紅兵怎麽會突然地向後倒去,好像有那麽一股神力在阻止伍紅兵向自己透『露』著什麽,隻是自己暫時還看不出來罷了。但在表麵上,段長青又不得不做出略表歉意的姿態來:“嗬嗬,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你這麽突然的一下,可真把我給嚇懵了,嗬嗬。還算是老天有眼,沒把你給摔著嘍。否則這不僅是天大的災難,也是我段某人天大的罪過啦。嗬嗬。”

可伍紅兵無意之間透『露』出來的這麽一個爆炸『性』的信息,段長青哪肯就此罷休。段長青一臉不快地說道:“我說舒琴啊,我想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前不久你還一再地提醒我,你我之間得互通有無,信息共享噢。”段長青有意把重音放在“噢”字上麵,即表示肯定,又表示不可質疑。

文舒琴倒也淡定,輕描淡寫地回道:“哦,這項技術還完全不成熟。剛才你也都見到了,稍有點風吹草動什麽的,就非得鬧出些故障來著,所以暫時還不好到處『亂』說嘛。”

見文舒琴極不情願的樣子,段長青算是明白了,文舒琴的確在隱瞞著什麽重大的事情。莫非伍紅兵剛才不經意說的那兩樣的東西,就是早先“釘子”向自己報告過的伍紅兵正在研究的新發明?難怪文舒琴要布置如此富麗堂皇的彩燈呐,原來正在做新產品的實驗啊。可是以自己的專業知識和多年積累下來的行業經驗判斷,又覺得這兩項技術都過於尖端,即便在技術水平最先進的美歐日來說,也還隻停留在理論探討的層麵上,距離產品階段還相距甚遠。難道伍紅兵真有這個本事,已經拿出了具有實用價值的產品來了?都說這伍紅兵是位奇才,當初自己還多少有點質疑。畢竟一個自學成才的土包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跟在別人後麵搞點模仿的新產品還湊合,自主發明尖端技術則完全是另一碼事了。也正因為如此,當文舒琴提出在合資企業當中要資源共享,信息互惠的提議時,自己就以各種理由隻做了口頭承諾,沒有把這條給寫進協議裏麵,段長青可不願意把自己領先的充電技術拿出來讓他人共享。現在看來,這是自己的一項重大失誤,完全小看了伍紅兵的能量了。段長青瞄了一眼段磊,見段磊也正在注視著這邊的交談。於是向段磊歪了歪嘴,暗示段磊去打探一下虛實。

見段磊離席之後,段長青才又漫不經心地對著伍紅兵說道:“據我所知,美國有人研究宣稱,如果采用了太陽能聚能采集技術,那麽太陽能的轉換率即可達到33%。雖說這個比率已經算是最高的了,但也還都是理論上的推測,實際很難做得到的。”

伍紅兵憤憤不平地:“我們已經做出來了,而且還可以更高,達到43%沒問題,產品成本也可以比現在的低80%以上。......”

文舒琴又用腳踢了一下伍紅兵,這回伍紅兵終於明白了,馬上收住口,沒再往下說。但伍紅兵的臉上卻流『露』出些許的鬱鬱不樂,默默地端起酒杯一言不發地喝起酒來。

這次段長青算是看見了文舒琴的這個小動作,聯想到剛才伍紅兵差點摔倒的那個情景,也多少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為了避免這一尷尬場麵的蔓延,段長青咯咯一笑,同時端起了酒杯說道:“哈哈哈,真沒想到,我們合作了這麽些年,今天終於算是有了一個全新的突破。來,為了我們新能源技術的突破『性』進展,也為了我們的合作,我先幹為敬。”說著,段長青要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在一旁的曾芳萍見此狀反而有點著急了,關切地說道:“我說長青,這裏都是自家人,再大的喜訊,你激動個什麽呀。這麽喝酒不好,會喝壞身子的。特別是你那肝,已經都脂肪了,還逞什麽能啊,真是的。”一邊說,一邊伸手按住段長青手中的酒杯。

段長青本也無意喝這杯酒,現在正好有了個台階,也就沒必要硬撐下去:“既然夫人不同意,那我就小喝一口吧,怎麽也不能掃了大家的興不是。總得意思意思嘛,嗬嗬嗬。”說完把酒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

氣氛算是緩和了許多,可段磊已經出去有一陣子的了,還不見返回。段長青多少有點擔心,於是借故離席。出去沒一會,見段磊正向自己走來,段長青將段磊拉到一處昏暗的地方,急切地問道:“怎麽樣,發現什麽要緊的東西沒有?”

段磊搖了搖頭,又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聖誕樹上的燈飾:“沒有,除了這些燈泡和電線以外,啥也沒有。”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段長青所期待的,於是以質疑的口吻:“沒有?這麽大的東西,不可能藏得一絲馬腳都不『露』吧。”

段磊有點委屈地:“真得沒有嘛,我已經把院子轉了個遍,真沒看出有啥異常的。不信,我帶你去看看。”

段長青口氣堅定地:“不用了,你先回去吧。你已經出來太久了,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的。”說完,段長青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