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舟同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 經常會發生一些突發事件。
比如文章上架日期,以及作者其他的問題,所以假期中, 他每天至少要一次登錄工作賬號查看站內短信。
處理完幾個問題之後, 他身體往後靠了些,伸了個懶腰,餘光瞥見了被自己倉促放在書桌下的鐵盒子。
他神色頓了一下, 彎腰將盒子抱了起來。
打開鎖, 掀開蓋子,露出裏麵整齊擺放的東西。
右邊放著一疊顏色各異的信件,左邊則是一些蔣舟同自己都喊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兒。
這裏麵所有的東西,都跟信件的主人——簡懷, 有關係。
——簡懷。
經過六七年的時間沉澱,他的名字對蔣舟同來說有些陌生,一點都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了, 他在自己心裏留下的痕跡, 已經被其他人完全覆蓋了。
“該扔了吧。”蔣舟同呢喃道。
他之所以留著、保存著這些東西,並不是因為他還留戀著當初的人,或者他還對簡懷念念不忘, 隻是, 他好像遺傳了付女士的一點, 習慣性將一些東西留作紀念,便一直將東西放在鐵盒子裏,高中畢業之後幾乎就沒有再打開過。
昨天打開盒子, 也隻是想找個時間把東西丟掉, 畢竟對蔣舟同來說, 早就沒有意義, 他現在甚至有點想不起簡懷的模樣。
信封的夾層中,有一張泛黃的照片,蔣舟同波瀾不驚地將照片拿起來,上麵是一個穿著潔白校服站在楓樹下長得很漂亮的男生。
那時候男生的五官還很稚嫩,但是卻比身邊的同齡人出彩許多,即使過去這麽多年,再看見這張臉,蔣舟同依然覺得他很漂亮,是那一種和路行危不同、妖嬈的漂亮。
他還記得,這張過分漂亮的臉總是出現在教室的窗戶上,等蔣舟同百無聊賴地看過去時,他會彎起一雙桃花眼,也不在乎其他人的視線,衝他喊道:“學長!”
“吱呀——”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蔣舟同回過神來,將照片放回盒子裏。
在進來之前,路行危其實是做好了心理建設的,無論簡懷曾經跟蔣舟同有什麽糾葛,但是他們現在沒有任何糾葛,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可是,他一推開門,就看見蔣舟同抱著鐵盒子,背對著他,不知道是什麽表情,但路行危第一個腦補的畫麵就是蔣舟同在對著初戀的東□□自黯然神傷。
想到這一點,路行危幾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心裏像是打翻幾十壇陳醋,酸得他心髒疼。
他反手將房門鎖上,陰沉著臉向蔣舟同靠近。
“吃飯了?”蔣舟同關上鐵盒子,放回原位,隨後起身回過頭。
他眼前閃過路行危冷硬的臉,還沒完全看清就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身體不受控製地倒向書桌,後背抵著擺放雜物的桌麵,皺緊眉頭正要嗬斥,就感覺一個沉重的身形朝自己壓了過來,
“路行危!”蔣舟同聲音重了幾分,路行危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一隻手扣在他的腰間,身體壓著他的胸膛,臉色異常難看。
“簡懷是誰。”路行危繃著唇線,仍誰都看得出他心情十分不好,得不到滿意的回答絕不會輕易放開蔣舟同,
兩人的距離極近,蔣舟同能清晰聞到屬於路行危的氣息,此刻正霸道地往他鼻腔裏湧,似乎想用他的氣息完全將自己包裹。
路行危寒著一張臉,近在咫尺,吐息幾乎灑到蔣舟同鼻尖,蔣舟同沒說話,用手推了他一把,“讓開。”
路行危的身形紋絲不動,繼續追問:“簡懷是誰?是你現在心裏喜歡的人?”
蔣舟同這個姿勢不好發力,雙腿更是被他膝蓋抵住、分開,空中浮動的氣息有些曖昧,他閉了閉眼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沉了沉呼吸,反問:“是又怎麽樣?”
路行危眼中的寒氣幾乎化成實質,緊緊縈繞在蔣舟同周身,他扣在蔣舟同腰間的手愈發用力,仿佛恨不得將他骨肉都捏碎。
路行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善良寬容的人,相反他自私極了。
如果蔣舟同喜歡的人仍然是那個小白臉,他不介意用一點手段,讓他們這輩子不會再有再見的可能,總之,他不可能放任蔣舟同跟其他人在一起。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蔣舟同沒什麽情緒,咬牙切齒地說:“我不信。”
蔣舟同牙關緊了一下,罵道:“那你他媽還不滾開?”
路行危腦子宕機,好像從他的話裏品出了一點什麽,狐疑地問:“你喜歡的人不是簡懷?”
蔣舟同騰出手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廢話,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路行危:“……”
他鬆了口氣,又問:“那你幹嘛留著他的東西?還鎖在盒子裏?我的東西你都全給扔了?”
蔣舟同抿唇,沒有回答,用力推開他,“滾開。”
“問你呢?憑什麽分手以後你留著他的東西,但是把我的東西全扔了?”路行危酸完了這邊,又開始酸那邊,他都感覺自己上輩子肯定是一瓶醋。
蔣舟同沉默地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依舊避而不答,“我跟簡懷沒有交往,不存在分手。”
“那你為什麽不扔他的東西?為什麽扔我的東西?”看路行危的陣仗,不問出個所以然來不會罷休。
蔣舟同瞥了他一眼,他留著簡懷的東西,是因為看著不會覺得難受,所以就沒有管過,之所以扔掉路行危留下的東西,是因為一看到那些東西,就會想起他這個人,蔣舟同就感覺自己像被一隻手掐著脖子,更何況他本來就認為他們不應該再出現什麽交集,怕留著他的東西,自己還會有不該存在的念想。
當然,關於這一點,蔣舟同是不可能告訴路行危的。
直到吃完晚飯,付女士讓他們仨小的出去消化,他們在附近看了個電影回來,路行危都沒有得到回答。
當天晚上,兩人仍然在一張**睡覺。
路行危沒得到蔣舟同的回答,有點生悶氣,睡覺時和昨晚大相徑庭,刻意睡在床邊,距離蔣舟同遠遠的,中間能塞下一個人。蔣舟同沒有一點哄著他的打算,反而樂得自在,挨著牆就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聽見路行危在嘟囔著什麽,聲音不大,他又困得很,就沒有注意。
路行危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一條腿搭在床邊,懸在半空,身邊已經響起了蔣舟同平穩地呼吸聲。
“看不出來我在生悶氣嗎?你居然還睡得著?”路行危不想吵醒對方,小聲控訴道。
“明明知道我在生氣,連說句好話哄哄我都不肯,蔣舟同,你怎麽這麽冷血無情呀?”
“簡懷……簡懷……媽的,簡懷到底是誰?”
路行危側過頭,看著背對著自己,露出一截雪白脊椎的蔣舟同,忍不住伸手在他脖子上撫了一下,他甚至有點想去嚐嚐那是什麽口味。
路行危啊路行危,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別人不願意搭理你就算了,你還得學會開解自己。
是了,好不容易和蔣舟同躺在一張**,他要是因為生悶氣錯過了這麽好的時機多可惜啊。
“反正和蔣舟同交往、躺在蔣舟同身邊的人都是我,管他簡懷什麽事?”
“對啊,管他什麽事,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再生氣也不能虧待了自己啊。”
路行危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挪動著身形向蔣舟同靠近,他胸膛貼著蔣舟同的後背,確認他已經熟睡,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將他按進自己懷裏,腰胯貼著他的雙腿,唇若即若離地吻著他的後頸,企圖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但是沒這麽大的膽子,怕自己吵醒蔣舟同。
厚重粘稠的呼吸灑在蔣舟同脖頸間,他明顯有些不舒服,在路行危懷裏無意識地動彈了一下,轉過身平躺在他懷裏,頭微微朝他靠了過來。
路行危的動作在一瞬間停止,直到蔣舟同沒有別的動作之後,才繼續行動。
他是變態,他色膽包天,他覺得這大晚上的,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自己。
他的唇貼在蔣舟同的下巴上,輾轉向下移動,腦袋埋在他的頸間,一陣棉柔的親吻,蔣舟同在睡夢中可能是覺得有些癢,無意識地動了一下,皮膚摩擦著他滾燙的唇,想擺脫這種扣人心弦的癢。
路行危把這當做是蔣舟同的回應,吻得更重了一些。
他支起上身,唇緩緩壓在蔣舟同唇瓣上,撬開他的齒縫,去貪圖最裏麵的柔軟。
那些柔軟的、濕潤的觸感,讓路行危有些失控了,他的吻不自覺地變得深了許多,蔣舟同口中發出一些嗚咽,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路行危是有些情動的,他眼神迷離失神,凝視著蔣舟同近在咫尺的臉,心中湧入無限的滿足,可猝不及防的,他對上了蔣舟同緩慢睜開的眼睛。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路行危所有動作僵住了。
黑暗中,他感覺蔣舟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分辨不出喜怒。
蔣舟同沒說話,也沒有動作,路行危屏住呼吸,心想遭了,明天蔣舟同肯定不願意跟他睡在一張**。
“對不……”沉默讓路行危難以忍受,他想道歉,退回去。
可是話音未落,蔣舟同垂落在身邊的手忽然攬住他的脖子,將被路行危欺負得不成樣子的唇齒送了上來,抵住路行危因吃驚微張的唇瓣,溫熱的舌尖輕而易舉地探了進來。
路行危先是失神一瞬,隨後是幾乎衝破心髒的狂喜,他開始粗暴地回應,蔣舟同的一點主動,好像能把他的胸膛炸開,讓他高興得不分南北。
“嗯……”
蔣舟同閉著眼睛,喉嚨裏因他粗魯的動作發出一聲像幼獸一般的呻.吟。
路行危托著他的後腦勺,唇往下移動。
蔣舟同的唇齒終於得到解放,他抱緊路行危的脖子,靠在他耳邊,似是疑惑地呢喃道:“……是夢嗎?”
他的夢何時這麽真實了?
可是困倦的身體無法深想。
他在自以為夢境的現實中,透露著一絲清醒時候的他絕不會泄露的主動。
路行危聽見他的呢喃,動作頓了一下。
“你就當……是夢吧。”
清晨,蔣舟同意識歸攏,睜開眼睛。
他臉色有些黑,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因為,他做了一個很羞恥的夢。
跟路行危有關的、羞恥的夢。
而更羞恥的是,他發現,自己失控了!
身體的人還在呼呼大睡,姿勢跟昨晚他睡著前完全不一樣,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蔣舟同重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都怪路行危這兩天老是對他做那種曖昧不清的動作,他居然夢到了!
他靜靜躺著,等身體冷靜下來。
等身體冷靜下來之後,他直接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也不管路行危還在睡覺,直接踩著他的大腿下了床。
“嘶……”路行危登時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蔣舟同拿起床頭的手機,冷著臉走近了衛生間。
衛生間門“砰”的一聲關上,蔣舟同坐在馬桶上,一時間還有點發懵。
他打開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付女士估計已經去酒吧了,蔣其海不太敢打擾他睡覺應該做自己事去了,沈千亦那丫頭肯定還沒起床。
想起昨晚的夢,蔣舟同氣得想給自己一嘴巴子,但是又不清楚自己在氣什麽。
微信上有幾條消息,他繃著臉點進去,發現是之前聯係的幾位朋友,他們之前問蔣舟同國慶回不回洱義,回的話找個時間聚一下。
點進去之後,看到他們拉了個群,群裏有十幾個人,大概都是之前的同學,還有人在群裏@他,問他明天晚上有沒有空,出來聚聚。
蔣舟同回複:“明晚有空,地址在哪兒?”
消息發出去,立刻有了回複:
“我們計劃在六中對麵的火鍋店,正好旁邊是酒吧,吃完飯可以去玩玩。”
“明晚五點半,火鍋店集合,我提前訂好大包廂了。”
蔣舟同:“行。”
他沒注意群裏有哪些人,就退了出去。
片刻後,微信收到何宴的消息:
“表情.jpg”
“表情.jpg”
“!!!”
“你真要去!!!”
“你不再考慮考慮?”
“你這麽勇的嗎!”
“你知道有哪些人要去嗎?”
何宴是他高中的朋友,也是和他聯係最為頻繁的朋友。
蔣舟同:“怎麽了?”
何宴發了個歎氣的表情包過來,說:“不知道是誰把簡懷拉進來了,還有你的前女友樂君。”
蔣舟同:“……”
蔣舟同:“?”
何宴:“大哥,你往上翻翻,我提醒過你了。”
蔣舟同往上翻了一下,何宴提前給他發過消息,但是他看到群消息在最上麵,就先點進去回複了,還沒來得及看見他的消息。
蔣舟同:“……”
何宴:“簡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現在也算小三線的演員了,來我們這裏湊什麽熱鬧?”
蔣舟同抿起唇,樂君來不來,其實他不在意,雖然他不喜歡對方,但的確因為酒吧的事情交往過,而且可以說是她無形中幫了蔣舟同一把,將當時深陷各種輿論中的他拉了出來,因為他交了女朋友,所以他們覺得蔣舟同喜歡男人這件事子虛烏有,如果有機會能再見見她,道聲謝,也沒什麽。
但是,簡懷……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怎麽想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