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 蔣舟同和路行危一前一後出了門。

蔣舟同走在前麵,臉色極其難看,路行危學聰明了一點, 選擇避其鋒芒,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不給蔣舟同斥責自己的機會。

昨晚,在付女士和沈小丫頭的輪番轟.炸下, 蔣舟同沒辦法, 勉強同意讓路行危一同前往,他提前在群裏問過其他人,可不可以帶一個朋友, 大家都沒什麽意見, 也有不少同學會帶上自己的對象。

可是當何宴詢問他要帶什麽朋友的時候,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亂起哄之類的,蔣舟同老實告訴了他自己和路行危的關係, 誰知何宴得知後專門打了語音通話來嘲笑他。

“蔣舟同你跟夠可以啊,好好一個同學聚會,愣是被你搞成了前任見麵的修羅場。”

確實, 一想到過去三個和自己有糾葛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光是想象那個場景,蔣舟同就覺得頭皮發麻, 然而他現在就是去讓這個畫麵從想象變成現實。

走進電梯, 反光的鏡麵上他可以清晰看到自己和路行危的倒影。

路行危換下了他一身價值不菲的裝扮, 穿著蔣舟同的舊衣服, 穿出來的感覺卻和蔣舟同完全不一樣, 盡管如此, 衣服依舊沒有隱藏他舉手投足間天生自帶的貴氣,特別是那張一看就很金貴的臉。

“路行危。”蔣舟同漠然喊道。

路行危挑眉看他一眼,“幹嘛?”

“記得出門前我……”

路行危不耐煩地打斷:“我記得了,一定不給你搗亂,能不說話絕對不說話,遇到說話不好聽的人我也得忍著,你都說幾百遍了,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蔣舟同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電梯到達一樓,他似笑非笑說:“我為什麽三申五令提醒你,心裏沒有一點數是吧?”

“哎呀,我這回真的知道了,我不為別的,就是想去見見你的老同學僅此而已。”路行危一條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推著他往外走。

蔣舟同勉強相信他的話,在路邊打車前往六中對麵的火鍋店。

到地方之後,正是飯點,火鍋店外排著長隊,路行危左右環顧一圈,有點不適應擁擠的環境,跟在蔣舟同身後直皺眉頭。

蔣舟同斜了他一眼,說:“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你看不起誰呢?”路行危環抱雙臂,嗤鼻道。

兩人來到接待處,服務員聽說他們已經提前訂好包間,報了何宴的名字之後,就帶他們走了進去。

服務員將他們帶到二樓一個大包間門外,輕輕推開門,提醒他們到了,隨後就轉身離開。

火鍋店裏味道極重,路行危很少來到這種地方,不習慣地揉了下鼻子,卻沒說什麽,跟在蔣舟同身後走了進去。

“蔣舟同!你們終於來了!”

一個長相陽光的男生走到蔣舟同麵前,熟稔地攔住他的肩膀,用力抱了一下:“好久不見。”

蔣舟同朝對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和禮貌的笑不一樣,是真的挺開心的,“何宴,好久不見。”

路行危落後蔣舟同一步,看著男生搭在蔣舟同肩膀上的手,不悅地眯起眸子,十分想去把他的爪子掀下去,但是他提前答應過蔣舟同,不能給他搗亂,就隻能在心裏默默憋屈,眼神在包間裏的男男女女身上掃過,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簡懷那個小白臉。

剛和何宴抱完,又來了幾個男生,幸好隻是和蔣舟同握了握手,不然路行危能用眼珠子紮死他們。

何宴勾住蔣舟同的肩膀,瞥了眼目光不善的路行危,低聲道:“是個小狼狗啊?我就抱你一下,眼神跟要剁了我手似的,有情況?”

聞言,蔣舟同扭頭看向路行危,後者眼神一收,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別胡說。”蔣舟同把頭轉回來了。

何宴笑了聲,說:“哥們兒,別怪我沒提醒你,他這個年紀的男生蔫壞,可別被他外表給騙了,簡懷那樣的教訓,吃一次就夠了。”

何宴是他的朋友裏麵,為數不多了解所有來龍去脈的人。

蔣舟同無聲笑了一下,想說和路行危的教訓比起來,簡懷的教訓倒是無關痛癢了。

“先做吧。”

何宴終於鬆開了手,把蔣舟同推到座位前,關鍵是再不鬆開,他的胳膊就要被人盯出洞來了。

剛走到座位邊,還沒來得及坐下,包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眾人齊刷刷地向門口投去注目禮。

門口站著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她一腳踹開門,眼神在包間裏迅速看了一圈,最後鎖定在路行危身上,不,準確地來說,是路行危半個身子後的蔣舟同身上。

“前男友我想死你了!”

女生喊了一聲,像頭小豹子一樣,朝他們的方向撲了過來。

她應該是想撲蔣舟同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右手勾住了路行危的手臂,連帶著路行危半個身子一下撞在蔣舟同身上,蔣舟同被迫承受兩個人重量,往後踉蹌了半步才穩住身形。

前男友?

蔣舟同是她的前男友??

路行危有點發懵,沒來及躲開撲來的女生,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借著女生勾在他胳膊上把人從蔣舟同身上揪下來,誰知女生不惱,還趁機在路行危胳膊上的肌肉捏了兩下。

路行危:“?”

什麽玩意兒?

蔣舟同無奈地說:“好久不見。”

樂君並沒有第一時間放開抓著路行危的手,說道:“哎呦,前男友怎麽還是怎麽冷淡?”

說完,她看向路行危,“這位帥哥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哎,這身肌肉真是……”

說話間,她還想再捏兩把,結果被蔣舟同及時製止了。

蔣舟同抓住她作亂的手,把她從路行危麵前拉開,說道:“他是我朋友,你別胡來。”

樂君眼神大亮,“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這位朋友你好,我叫樂君。“

樂君熱情的表現讓路行危皺起眉頭,他不自在地甩了下手臂,退到蔣舟同背後,心想這就是那個偷偷溜去蔣舟同家裏的酒吧還逼他跟她交往的女生?怎麽這麽不害臊?

樂君就是這樣的性格,像個男孩子似的,喜歡開玩笑,蔣舟同無奈地說:“他是我朋友,姓路,比較內向,你別嚇著他。”

路行危:“……”

誰內向?我內向?

“噢,這樣啊。”樂君笑了兩聲,又和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好了,大家差不多都到齊了吧?先坐下,有什麽話咱們邊吃邊聊。”何宴道。

路行危坐在蔣舟同右手邊,樂君擠到蔣舟同左邊坐下。

趁沒人注意,路行危往蔣舟同身邊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我內向?”

蔣舟同麵不改色道:“這是你今天的人設。”

路行危:“……”

“到齊了嗎?沒有吧,簡懷還沒到呢。”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大半個包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其中不少人偷偷將目光投向蔣舟同,路行危聽到“簡懷”二字時,臉色頓時黑了幾個度,立刻看旁邊人的反應,隻見蔣舟同波瀾不驚,沒有任何驚訝的地方。

媽的,簡懷果然也來要,蔣舟同肯定早就知道了!

如果今天他不來,他們今天會不會發生什麽還難說呢。

不知道為什麽,對突然出現自稱前女友的樂君,路行危並沒有多少危機感,但是對於還沒出現的簡懷,在路行危心裏儼然是最強大的假想敵,總覺得讓他們倆碰上立刻會舊情複燃。

“他現在多有名氣啊?還真來跟咱們一起吃飯?”

包間裏也有不少簡懷的同學。

“他說他會來,隻是晚一點,讓我們不用等他,今晚在酒吧所有的消費他請客。”

話音剛落,包間就有人開始起哄:“喲,果然是有錢人啊,家裏有錢,現在做藝人也那麽有錢,不知道能不能問他要幾張簽名照呢。”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接觸到的環境都跟我們不一樣。”

在場所有人都已經大學畢業出身社會,有些人找的一份好工作誌得意滿,有些人沒有太好的境遇見著其他人總要陰陽怪氣兩句。

蔣舟同這個桌子上的人都沒有參與,他們多多少少知道些關於蔣舟同和簡懷的事。

“嘖。”樂君嗤了一聲,“不知道是誰把他叫來的,但是我真看不慣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人。”

蔣舟同自始至終沒有反應,路行危就在旁邊抱臂看著他,臉上沒什麽情緒。

“幹什麽?”蔣舟同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一眼看了回去。

“簡懷要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路行危故作漫不經心,眼神卻審視著蔣舟同的表情。

“你希望我有什麽反應?”

“我……”

說到一半,路行危聲音頓住了,蔣舟同當然是沒有反應更好了!

飯桌上很快換了話題,大家一邊果腹一邊聊著其他事。

路行危吃不慣重油重辣的東西,容易鬧肚子,蔣舟同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見他幾乎就沒動過筷子,隻好認命,起身離開包間,問服務員要了一碗粥和一些清淡的小吃。

和服務員說過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回包間,站在二樓的通風口,打算讓自己喘兩口氣。

包間裏人太多了,有很吵,吵得蔣舟同頭疼,早知道就不來了,找個時間單獨和何宴、樂君聚一聚算了。

二樓通風口正對著六中校門的方向,國慶期間學校裏沒什麽人,黑黢黢的一片。

“……學長,是你嗎?”身後突然響起一道遲疑的聲音,有些陌生。

蔣舟同身形僵了一下,他慢慢回過頭去。

“蔣舟同人呢?跑哪兒去了?”

同時,不遠處傳來路行危的聲音。

蔣舟同所處的通風口光線有些暗,將他的背影渲染得有些模糊。

“學長?”

“蔣舟同?”

兩道不同的聲線的在通道裏響起。